第二章

突然，婢女的聲音戛然而止，很快又發出一聲尖叫，似乎栽倒在地上了，連帶的馬車都有些震動。大公主皺起眉，馬車裏正在伺候大公主的另一名婢女秋棠掀開帘子，便看到自家婢女摔倒在地上，正哎喲哎喲地痛叫着。

秋棠下去將摔在地上的秋香扶起身，雙目含怒地看着晉王府的門房及侍衛，「怎麽回事？」

秋香原本不叫秋香的，她叫秋菊，不過上回中秋家宴大公主被蕭令殊一個窩心腳踹到菊花叢中，從此決定最討厭的花卉便是菊花，連貼身丫鬟名字裏有菊字的也都改了。

秋香是大公主的貼身丫鬟之一，平時跟在大公主身邊見慣了主子的跋扈威風，不自覺中也學會了幾成，加上大公主的縱容，她更是放肆，某些時候連那些有品級的誥命夫人也未曾放在眼裏。

今日大公主駕到晉王府，竟然被門房攔了，還要大公主等候，她心裏自然有氣，不由得發起脾氣來，加上她聽說晉王接了聖旨出京了，晉王府里只有晉王妃，所以更加不懼，可誰知她正罵得爽快時，晉王府守門的侍衛居然敢直接用配劍將她的裙子一撩，直接將她從車轅扯到地上，摔得她骨頭都散架了。

「秋棠姊，是這個沒眼色的侍衛……」

「姑娘說什麽呢？」侍衛直接打斷她的話，十分乾脆地道：「我只是見姑娘罵得暢快，也想讓姑娘領教一下我的本事罷了。姑娘的本事是罵人，我的本事正好是掀人下車。」

門房頓時一臉崇拜地看着那侍衛。晉王府上下皆知他們主子與大公主不和，所以對大公主府的人根本不必客氣，是以對於進門就開口一連串罵街的婢女，直接動手將人掀下車去。

「你……」

秋棠壓下秋香的反駁，冷冰冰地道：「晉王府的侍衛好大的膽子！竟然在我們公主面前欺辱咱們，難道就不怕晉王妃怪罪嗎？若是傳出晉王妃放縱下人對公主不敬的流言……」

「公主，我們王妃來了。」一道聲音打斷了秋棠的話。

一群丫鬟嬤嬤簇擁著阿寶過來，已經聽到了他們的爭執，阿寶臉上帶着笑容，冷眼看着，雁聲伶俐地上前。

她對那侍衛道：「侍衛大哥，辛苦你了，王妃說你今日受驚了，放你兩天假好生壓壓驚。以後呀，若遇到叫得凶的狗，你也別理牠，難道就因為狗咬了你一口，你也得咬回去不成？」

侍衛將配劍收回腰間，恭恭敬敬地感謝了王妃的賞賜。

這一番做派，氣得那兩個丫鬟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雁聲走過去，站在大公主的車駕旁，脆聲道：「公主，我家王妃來迎接您了。」

馬車裏的大公主沒動靜，阿寶也不出聲，雁聲依然恭敬地站着，同樣不開口說話。半晌，大公主黑著臉掀開帘子下車，秋棠秋香忙過去攙扶她。

阿寶這才走過來，歉意地道：「不知大皇姊光臨，明錦來遲了，請大皇姊莫要怪罪，府里已經備好茶點，大皇姊請賞個臉。」

大公主皮笑肉不笑地道：「五弟妹好大的面子，連府里的侍衛都這般大的氣性。」

阿寶靦腆道：「大皇姊誇獎了，府里的侍衛都是聽令行事罷了，他們都是王爺一手調教出來的，行事自有一套準則，明錦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改了王爺的規矩，免得王爺回來知道後要責怪明錦。」

大公主聽到這話，只覺得氣血上涌，死死地揪住秋棠的手，指甲陷入肉中，秋棠痛得臉色有些發白，卻不敢顯露一二。

「呵呵，弟妹真是賢慧呢！」別以為搬出蕭令殊就拿你沒辦法了。大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抬起下巴道：「既然弟妹備了好茶好水，我這做皇姊的就賞個臉吧。」

「那真是太好了，大皇姊裏面請。」

一群人往正廳行去，雖說晉王府景色不怎麽樣，面積卻比公主府還要大，還未走到正廳呢，大公主臉上已經沁出了汗漬，明顯一副嬌弱無力的模樣，看得阿寶心中好笑。大概是不想在晉王府墮了自己的威風，大公主強忍着不肯示弱。

好不容易到了正廳，大公主整個人都累壞了，癱在椅子上，由著丫鬟小心地喂水伺候着。大公主心裏也有些後悔因為想來殺殺晉王妃的威風，親自跑這一趟，還不如先前秋棠提議的，讓人直接到晉王府交涉，要晉王妃將那男人轉贈給公主府就好。

終於喘勻了氣後，大公主也不和阿寶羅嗦，直奔主題道：「今日晉王府中有個膽大的奴才撞了我的馬車，還辱罵了本公主，本公主誓要將那奴才帶回去整治。五弟妹，你怎麽說？」

阿寶一臉驚訝地道：「大皇姊莫不是誤會了？晉王府可沒有這般大膽的奴才，斷不會對大皇姊不敬的。」

對於阿寶的裝傻，大公主早有心理準備，當下冷笑道：「公主府的侍衛是親眼見他進了晉王府，可騙不了人。五弟妹，皇姊我現在心裏不痛快，連父皇都捨不得如此罵本公主，卻讓個奴才罵了，你看是不是應該將那膽大包天的奴才交出來？」

看大公主一副要用長姊身分壓人的模樣，阿寶心裡冷哼一聲，面上卻越發的誠懇了，「若是大皇姊說先前回來的人，那可得和大皇姊說句抱歉了，他並不是府里的下人，而是王爺延請回來的大夫，並不歸明錦管。皇姊若是覺得他冒犯了您，可以等我家王爺回來後，同他說一聲，等王爺答應了，大皇姊再將人帶回公主府處置。」

這是變相的拒絕了！大公主完全冷下臉，她就是趁蕭令殊不在才來討人的，若是蕭令殊回來，估計會直接將她踹出府去。雖然那賤胚子不得帝寵，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有絲毫的孝悌之心，也不懂得體恤忍讓她這大皇姊。

可以說，蕭令殊的存在也讓她無可奈何，蕭令殊根本是個眼殘的，什麽都不放在眼裏，比她更凶更惡，連皇帝都不怕，更不需要什麽帝寵，大公主打不過他、跟皇帝告狀也沒用，壓根拿他沒轍，在不知不覺中，只要遇到與蕭令殊有關的事，都下意識地繞道走了，這回若不是真的很喜歡解神醫那張臉，也不想跟晉王府沾上關係。

對於大公主的強勢，阿寶直接扯皮，她若拿長姊的身分壓人，阿寶直接推到蕭令殊身上，若是直接耍賴，更好，阿寶比她還耍賴，不過是耍嘴皮子工夫。

大公主氣得將手按放在腰間掛着的皮鞭上，一副想要抽人的表情。

不過在她要抽人時，阿寶慢條斯理地稍微拉高了袖子，露出了纏在手腕上那條烏色細鞭，含笑看着大公主。

「咱們走！」

大公主黑著臉直接走人了，阿寶慢悠悠地起身相送，見大公主走得急，忙道：「大皇姊別走太快，您的身體不好，小心累著。」

大公主最恨人提醒她身體不好的事，若是她的身體好的話，也不至於處處被掣肘，不高興就直接一鞭子甩過去，極少有人能躲得過她的鞭子。

在阿寶的念叨中，大公主終於火了，抓起腰間的鞭子就要抽過去，但馬上就被晉王府的侍衛給攔下。

阿寶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腳步蹌踉地後退兩步，最後準確地跌在身後的丫鬟懷裏。

「王妃！」劉管家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哭嚎一聲，圓胖的身體滾了過來，一疊聲叫道：「王妃受到了驚嚇，快去請太醫過來。」

丫鬟們扶著阿寶火速地回正院了，留下大公主一行人有些傻眼。

大公主被阿寶這做派氣得眼前發黑，當機立斷地道：「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