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章 通敵叛國被揭,景仁帝當朝吐血

297章 通敵叛國被揭,景仁帝當朝吐血

宣平侯府

青年一身白衣坐在輪椅上,面容玉白,眉目如畫,雖是坐在輪椅上,可那挺直的脊背卻仿若青松翠柏一樣筆直優雅,頗有高山皎月一般高雅清貴的氣質,一雙艷麗的鳳眸更似錦上添花,讓他面容顯得愈發精緻。

慕容櫻見女兒愣在原地,似乎還是認識夏侯宸的模樣,忙小聲問道:「你從前見過夏侯世子?」

慕容眉回神,輕輕點了下頭。

她自然記得的,先前住在靖南王府的時候,每年靖南王妃都會去那慕容眠失蹤的寺廟祈福,只盼著老天保佑,佛祖顯靈,能讓慕容眠有朝一日平平安安的回到靖南王府,同她母女團圓。

她那會兒還是靖南王府名義上的嫡女,自然不想慕容眠有回王府的運氣的。

只是,她畢竟還要討好靖南王妃,少不得每回都乖乖巧巧的跟着去了。

就在前年靖南王妃去寺廟祈福的時候,她碰到了夏侯宸。

那會兒,正是春雨微微,泥土芬芳,桃花鮮艷,水波有光的時候,夏侯宸似乎才上山不久,那輪椅的輪子便卡在了石頭縫裏。

他帶的人不多,正好看到慕容眉帶了婢女、護衛拿了個瓷罐在碧綠如玉的小水潭邊取乾淨的泉水,於是便開口向慕容眉問好,求她幫忙了。

但慕容眉當時卻是不願幫忙的,從小,她母親便告訴她,她會是西戎將來最尊貴的女人,會母儀天下。

就算不是九皇子北堂離的妻子,也會是日後哪位太子的妻子。

身為未來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她怎麼能跟一個陌生男子有什麼牽扯?

便是幫忙,不明就裏的人知道了,也會傳揚出去,添油加醋的給她添上不好的名聲不是嗎?

慕容眉雖未幫忙,可夏侯宸卻如那狗皮膏藥一般黏住了她,直到去年歲末的時候,夏侯宸才沒有派人找她,給她送東西。

慕容眉雖然心下還有些淡淡的不習慣,不過想着有北堂離在,她日後一個皇后的位子定然是跑不了的,何必在乎眼前的蠅頭小利?

可昨晚,父親卻告訴她的那件驚天大事,卻讓她所有的希望都轉眼成空了。

父親幫的人是宣平侯府,張將軍府是同宣平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而北堂離卻是和睿王府、靖南王府一派,他們張府與靖南王府已經一刀兩斷,甚至頗有反目成仇的趨勢。

就算父親和母親願意放下身段去討好北堂離和靖南王府,靖南王一家也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裏。

「道不同不相為謀」,張府不可能站到北堂離那一條船上,所以,她和北堂離——根本就不可能結為夫妻。

想到不但不能嫁給北堂離為妻,反倒還要嫁給一個不良於行的人,慕容眉心中原本是很難過的。

但眼見,這所謂的夏侯世子,原來是曾追求過她的愛慕者,一年不見,愈發丰神俊朗,慕容眉也不由心鬆一口氣。

而顧延琛呢,坐在一旁,但笑不語。

他來之前,便查過的,這個慕容眉的母親同外祖母害了靖南王府的嫡女,自己卻仗着偽嫡女的身份在西戎過得有滋有味。

甚至,這個慕容眉先前的打算還是嫁給他的媳婦兒北堂離!

眼下希望落空,又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當他們夫妻是榆木腦袋,這麼好算計的嗎?

慕容櫻一見女兒點頭,登時喜上眉梢,她先前還怕這女兒被她寵壞了,愣是不肯討好夏侯宸,眼下知道這兩人竟是先前就認識的,慕容櫻立馬樂呵呵的笑起來。

拉着慕容眉的手便上前笑道:「瞧瞧我這做娘的,竟不知眉兒同世子你竟是早就相熟的!也不知世子還記不記得是怎麼跟我們眉兒認識的呀?」

慕容櫻的語氣里不乏有試探之意,眼神更是直直的盯着夏侯宸,想他說出一句記得來。

慕容眉也有些緊張的盯着顧延琛。

她身邊從前是不乏追求者,可是那些人都不敢明著表達心意的。夏侯宸卻是將這些事情放到了明面兒上來,隔三差五的給她送東西。

她怕母親知道,都是小心存起來的。

夏侯宸追求她的時候,她覺得既欣喜,又煩躁,等夏侯宸徹底不送她東西,不追求她的時候,慕容眉心裏卻失望極了。

好似原本屬於她的什麼東西,突然就消失,再也找不回來一般。

眼下母親問夏侯宸的話,自然也是她自己也想問,卻不敢問出口的。

顧延琛看破不說破,雙手疊在腹上,溫和笑回道:「張夫人這話說笑了,本世子記性一向很好,怎會不記得是如何同慕容姑娘相識的呢?」

慕容櫻一聽,臉上的笑容愈發和善了。

記得就好啊!

慕容眉也心鬆一口氣。

「對了。」顧延琛不想再跟他們說那些沒發生在他身上的舊事兒,轉頭問道:「也不知張將軍同張夫人今日特地前來,所為何事啊?」

張祥被這話問得有些心虛。

先前賣女求榮不成,他原本是不該再來的。

可他這女兒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北堂笙差了一點兒罷了,若是不帶來給夏侯宸看看,怎知夏侯宸不會動心呢?

這不,人一帶過來,發現竟還是之前就認識的,張祥心裏是又喜又虛。

忙拱手拿出準備好的說辭,一臉感激道:「卑職是來跟世子殿下您道謝的啊!

多虧世子殿下您鼎力相助,我們張府才能渡過難關,平安順遂。今日卑職特帶妻女前來,就是讓她們也永誌不忘世子殿下您的大恩大德啊!

阿櫻,眉兒,還不快給世子殿下磕頭道謝!」

慕容櫻一見丈夫在不停用眼神示意,忙「噢」了一聲,拉着慕容眉的手便作勢要提一提裙擺跪下去。

母女倆磨磨蹭蹭,正要跪下去時,一陣溫潤清朗的聲音便適時響起,「慢著!」

慕容櫻一聽,立馬拉着女兒的手直起腰來,忙道:「世子殿下,您待我們張家恩重如山,這跪下磕頭,原是應該的呀!」

顧延琛含笑道:「張將軍從前上陣殺敵,英勇無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國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妻女卻受人迫害,本世子又怎麼能置之不理呢?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若是張夫人今日跪下去,事兒再傳揚出去,本世子如何跟西戎的百姓交代呢?」

然而,顧延琛心裏卻是深知慕容櫻心中盤算的。

慕容眉既然同從前那夏侯宸有些故事,作為母親的慕容櫻,自然希望他這個「夏侯宸」同慕容眉再續前緣了。

若是跪下去了,他對張家和慕容眉的「情意「不就沒有了嗎?

何況,慕容櫻作為將軍夫人,在花廳里跪他其實也並不大合情理的。

除非是像張祥那樣,私下裏將他當做主子來拜見。

慕容櫻見顧延琛不要他們跪,心裏更是樂開了花,忙笑道:「既如此,那我同眉兒便不給世子殿下添麻煩了。

哦……對了。世子殿下啊……」

慕容櫻笑眯眯道:「我名下有兩間極好的鋪子。一家賣筆墨紙硯,一家賣古董古玩,都是從前我父王留下來的好鋪子,裏面珍寶頗多。

我方才見侯府擺設俱是不俗,想來,世子殿下對那些東西,也一向頗為喜歡吧?

我們沒什麼好答謝世子殿下的,還望世子殿下這兩日或是哪日有空,去鋪子裏坐坐,那些東西,世子殿下若是挑中了哪一件兒,便儘管的拿去便是了!」

張祥也立馬附和了妻子的話,忙道:「此次脫險都是世子殿下的功勞,還請世子殿下一定要接受卑職的微薄謝禮啊!」

「這……」顧延琛狀似皺眉道:「似乎不大好吧?」

慕容眉蹙眉一想,卻很快開口,語氣溫柔道:「世子殿下若是覺得不好挑選,不如慕容眉親自選了,明日讓張將軍府上的僕人親自給您送過來,可好?」

見顧延琛還在皺眉,慕容眉又笑道:「慕容眉不會挑那些花里胡哨,富貴華麗的東西,只幾件大師的畫作,還望世子殿下千萬莫要再推辭了!」

顧延琛猶豫片刻,這才輕輕點了點頭,又留他們在侯府上用了些好茶,這才讓婢女將他們親自送出了侯府。

「主子……」墨松過來道:「人已經送出去了,張夫人可是笑得嘴都合不攏。」

顧延琛冷笑了一聲,張祥同慕容櫻、慕容眉,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蛇鼠一窩啊!

害他顧崔兩家背上通敵賣國的罵名,這一家子卻還想着從他身上謀取更大的利益,他怎麼能不報那血海深仇呢?

思及此,顧延琛便語氣冷淡的開了口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張夫人有這樣大的喜事,怎能不讓她的知己好友知曉呢?」

墨松一聽,登時明白了顧延琛的意思,忙下去着手佈置去了。

*

這廂,坐在馬車上的慕容櫻正望着慕容眉,一面拍着她的手,一面一臉喜意道:眉兒啊,咱們總算是苦盡甘來了。我看這夏侯世子,生得也不比那個什麼九殿下差!」

原本以為,女兒只能委屈的當個妾,可女兒方才竟告訴她,夏侯宸一早便對她傾心不已,這樣的緣分,哪裏是現在一個妾,日後一個妃就能打發的?

定然是要風風光光的將她的女兒聘為正妻,才對呀!

想到那瞧不上她和他女兒一家的靖南王府,慕容櫻便不屑道:「哼!眉兒,那夏侯世子娘瞧著就是喜歡你的。等以後夏侯世子他啊……反正啊,就沒什麼九殿下和靖南王府的事兒了!」

想到夏侯宸造反成功,她便是皇后的親娘,榮光無限,慕容櫻不覺脊背都挺直了些。

「不行。」慕容櫻看了看自己同慕容眉身上的衣裳,又摸了摸兩人頭上的簪子,登時十分不滿道:「這些日子都沒出門,瞧這衣裳簪子都不時興了。」

乖女兒以後是要做皇后的人,打扮自然不能太寒酸了。

因而,慕容櫻立馬開口道:「老王,去東街的潤玉閣!」

她要好好兒給女兒置點兒金貴時興的首飾衣裳!

張祥早就去軍營了,並不知這對母女沒有直接回府,是以沒有阻止接下來發生的那件驚天禍事。

而慕容眉也覺母親說得頗為有理,她是該好好兒置辦幾套衣裳,幾套頭面兒了。

母女兩人一拍即合,登時興高采烈的向東街的潤玉閣奔去。

*

潤玉閣是東街第一個旺鋪,賣的翡翠瑪瑙,珍珠玉石,皆是讓人用大船託運,從塞外盛產玉石珠寶的雲海國而來。

雖然價高,但一分價錢,一分貨,東西模樣討喜,質量精良,西戎有的是達官貴族,簪纓世族家的馬車絡繹不絕,上門買東西。

前些日子張府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母女二人都不敢上街,這會兒揚眉吐氣了,自然是要好好兒買些東西的。

只是,剛一下馬車,慕容櫻便看到了她之前的好友,現在的「敵人」,雲翰林的夫人。

西戎人重武輕文,翰林院的文官雖然飽讀詩書,可在武官面前,愣是要低上一頭。

乃至妻女也要低武官的妻女一等。

雲夫人此人最是嘴巴討巧,一貫會說漂亮話,因而在一眾官家夫人里,也算是左右逢源。

她不願兒子再走雲翰林的清苦路子,便想方設法同慕容櫻交好,把兒子送到軍營中做官。

好在,兒子的性子像她,也像她夫君雲翰林,不但嘴巴會說漂亮話,又吃苦耐勞,能征善戰的,雖然年紀輕輕,可在軍中已經是個副將了。

前些日子張將軍府上倒霉,雲夫人雖然怕波及兒子,可轉念一想,兒子也有功在身,且跟張家也不過是推薦之誼。

若是張家倒台了,九殿下要用新人,她兒子不是正好嗎?

因而,雲夫人是將幾位夫人託了又托,只盼著那朝廷里的官兒聽了枕邊風,能多幫着踩上張將軍府一腳,能多幫着她兒子說一嘴。

眼見這幾日流言平息,慕容櫻和慕容眉還一臉喜氣洋洋的來潤玉閣買東西,雲夫人心上彷彿壓了好大一塊石頭,壓得簡直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是不是就說明,張家徹底沒事兒了呢?

帶着這個念頭,雲夫人下了馬車,便笑盈盈的走了過去,主動親熱的打招呼道:「阿櫻,眉兒,好久不見了啊!」

慕容櫻一聽溫溫柔柔的聲音,登時火冒三丈。

雲家的兒子入軍營,全靠她夫君力排眾議,大力扶持。

可張家落難,朝廷裏頭,雲家人可求過半句情,反倒是想趁機霸佔她夫君的位置呢!

慕容櫻一則心裏記仇,二則,夫君安然無恙,女兒得了這樣好的親事,張家恢復到從前蒸蒸日上的時候了,她若是藏着掖着,不讓這些人知曉,讓他們還像從前那樣瞧不起她慕容櫻同慕容眉,那不是如「錦衣夜行」一般,太可惜了嗎?

雲夫人的打量雖然盡量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和善溫柔,但試探和懷疑之意,還是很明顯。

慕容櫻一向喜歡別人奉承自己,見雲夫人竟用這種目光來看待自己,彷彿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種貧苦農人陡然發家致富的模樣,慕容櫻一下子便火冒三丈了。

「雲夫人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啊?」慕容櫻拉着女兒的手,高昂着頭,倨傲道:「本夫人同女兒不過身體不適,在家歇息了一程子罷了。

眼下病好了,女兒的親事也定了,我們出來置辦些衣裳頭面兒,難不成雲夫人你還要霸佔著門,不讓咱們進去么?

這店兒,它也不是你們家開的不是?」

說完,慕容櫻便拉着慕容眉的手,婷婷裊裊的進了潤玉閣。

走到雲夫人身旁,慕容櫻故意用肩頭撞了一下,重重冷哼一聲道:「什麼玩意兒啊!野雞就是野雞,再怎麼飛,它也飛不上鳳凰那高枝兒上!」

雲夫人踉蹌幾步,被身旁的丫鬟連忙扶住了。

「夫人,她們也太欺負人了!」

身邊兒的丫鬟沖着慕容櫻和慕容眉的背影小聲憤憤不平的說着。

雲夫人擺了擺手,示意讓她閉嘴。

見那張府的馬車停在一旁,車夫正拿着一筐草料在那兒喂馬,雲夫人立馬低聲跟身旁的丫鬟說了幾句話。

那丫鬟聽完,忙按了按自己袖中的一個大荷包,朝車夫那兒走過去了。不多時,雲夫人的貼身丫鬟便過來了。

「怎麼樣?可打聽出那慕容眉定下的是哪家公子了嗎?」雲夫人有些着急的問道。

慕容櫻那般囂張跋扈,不把她放在眼裏,定然是因為慕容眉定親的那家人權勢滔天啊。

可眼下,並沒有聽到張家要同哪家人結親的消息,因此,雲夫人十分懷疑,也十分害怕,跟慕容眉定親,並且幫慕容眉消除流言的那人,會是九皇子北堂離。

若果真是那樣,她可就要好好兒想想怎麼去補救先前的失誤與失策了啊!

丫鬟附耳在雲夫人旁,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雲夫人的眉頭立馬緊皺起來。

「不對啊。此事不對啊。」

雲夫人眯起眼睛,朝潤玉樓裏面看了一眼,眸中滿是不解。

慕容櫻一家人今日去的是宣平侯府,也是從宣平侯府一出來便喜氣洋洋的。

雲夫人雖然不是朝中官員,可作為官員夫人,她也是知道的,宣平侯府雖然還算勢大,可幾日便讓西戎上下的流言全數消失。

這勢力……是不是也太大了點兒。

何況宣平侯府那個世子,她從前去寺廟裏頭,也無意中見過一次的。

容貌雖然生得好看,到底不良於行,並不是什麼好夫婿的人選啊!

西戎重武,那夏侯世子非但不懂武功,反倒還是個斷腿的,想想都知道,這親事不知多少名門貴女會看不上了。

慕容櫻從前是一心一意想着要慕容眉當皇子妃,當太子妃,甚至當母儀天下的皇后的人,就算家道中落,可慕容櫻骨子裏的傲氣卻是改不了的。

一下子,就定下來讓慕容眉嫁給宣平侯府的世子,此事必定有古怪!

除非……除非……雲夫人瞪大了眼睛,腦中突然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除非——宣平侯府的世子,將來的造化,不比九殿下北堂離小。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眼高於頂的慕容櫻,會心甘情願的把女兒嫁給一個短腿兒的世子,定了親事後,還得意洋洋的跟她炫耀!

想到這兒,雲夫人立馬深吸一口氣。

要是這事兒是真的……她告訴了兒子,兒子再告訴九殿下同睿王殿下,那麼張家可就徹底完了!

他們雲家,就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啊!

雲夫人沒有再遲疑,立馬便派了護衛去給兒子丈夫送信,而自己,則是理了理衣裳,朝潤玉閣中走去。

*

潤玉閣中

慕容櫻一進門便頤指氣使道:「把你們店裏最好的,最新的東西都端上來!」

店裏的夥計自然是認識這位財大氣粗的主兒的,從前是靖南王府唯一的嫡女,嫁的又是戰功赫赫的張將軍。

這位張夫人,可以說,除了沒生下兒子之外,其餘的地方,是樣樣讓別人羨慕不已啊。

當然了,這地位,得放在從前靖南王府沒有和張府一刀兩斷,張府上也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流言傳出來的時候。

眼下么,店裏的夥計心裏不由偷樂一下,主子可是吩咐了,得好生「招待」這人啊。

於是,那夥計邊站在原地遲疑了一瞬,並沒有立刻上前打千兒問安,慕容櫻眼見那從前最會拍馬討好的夥計,竟然躲得遠遠的,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你是覺得我們張將軍府出不起這點兒買東西的銀子?還是說你覺得宣平侯府出不起這點兒銀子啊?」

慕容櫻拔高聲音,一臉不屑的道:「宣平侯府可是皇後娘娘的娘家,眼下皇後娘娘還在呢。既然你們不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裏,那本夫人這就走!改日進宮見到了皇後娘娘,可別怪本夫人不會說話!」

言外之意,便是張府和宣平侯府已經是一家人了。

除了兒女結親,哪兒還有別的事兒呢?

慕容櫻可不管有多少人聽到了,說完,便要拉着慕容眉走。

「哎哎哎。」夥計這才上前忙拱手討好道:「張夫人這是說哪兒的話啊,您這有些日子沒來,咱們店裏的生意啊,那真是少了一大半兒呢。

您也知道,這西戎上上下下,京城裏裏外外,就數您最有眼光,最會挑咱們店裏的好東西了。您不來啊,小的回回都被老闆罵不長進,只說小的越賣東西,越不會賣了。小的那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您盼來了。

剛才看到您啊,那真是跟做夢一樣,小的都以為自己打瞌睡,在做白日夢呢!還請您千萬別生氣,小的這就把最好的東西端上來,讓您好生瞧瞧。

完了還照從前那樣,白饒您一對東珠的耳環,玳瑁的耳環。今兒小的給您賠罪,再多送您一串兒紅瑪瑙手鏈兒,只盼您紅紅火火,平平安安,可好?」

慕容櫻一聽這夥計好話說了一籮筐,又送這麼多東西,當下心裏氣就消了一大半,攜著慕容眉的手,立馬又轉頭回來了。

她抬起下巴道:「好,見你從前也算盡心儘力的份兒上,這事兒啊,本夫人便饒了你。」

「小的多謝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夥計深深作了一個揖,忙將人請到二樓雅間兒去了。

托盤呈了上來,門一關上,慕容櫻立馬眉飛色舞的與慕容眉道:「眉兒,你可不知,單單是那一串紅瑪瑙手鏈兒啊,就價值……」

「娘!」慕容眉一聲冷喝,嚇得慕容櫻手都立馬哆嗦了一下。

「哎,你這孩子怎麼了,可是嚇了娘好大一跳啊!」

慕容櫻捂著胸口,還有些頗不心寧的樣子。

慕容眉眉頭緊皺道:「我與夏侯世子八字都還沒一撇,你怎麼能到處跟人說我跟夏侯世子定親的事兒了呢?

若是夏侯世子不願現在娶我,那您今日說的話,豈不是讓女兒到時候下不來台?」

不料,慕容眉的話一落,慕容櫻立馬柳眉倒豎,朝地上「呸」了三口道:「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

慕容櫻恨鐵不成鋼道:「你認識夏侯世子,那夏侯世子也答應了要你的東西,這還不能算是默認了讓你進宣平侯府的門嗎?

這麼多年,你見過夏侯世子身邊兒有哪個姑娘了?又見過他收過誰的東西了?除了你,他還高看過誰一眼,還給誰送過東西啊?

你倒是說說,這不是下定決心要娶你,這是什麼啊?」

慕容眉頓時啞然。

「我……我只是……覺得,娘您不該這麼早便把這些事說出來罷了。」

慕容櫻一聽,登時笑眯眯拉着慕容眉的手道:「你這傻孩子啊!真是的。」

慕容櫻朝外看一眼,挑眉道:「瞧見沒?方才你娘要是不說這事兒,不說咱們張家有靠頭了,指不定這潤玉閣的門兒都進不來呢!

這些人啊,就是會狗仗人勢,捧高踩低的,娘要不是不拿這話出氣,不給你撐面子,那他們指不定要欺負到咱們頭上去呢!」

慕容眉抿唇不語,心裏的擔憂,一點兒也未因慕容櫻的話而散去一些。

不知怎的,她心裏突然有些莫名的發慌。

眉眼都是藏不住的憂心,若是……若是夏侯宸沒有打算娶她,或是沒有打算娶她做正妻,那母親今日為了逞一時意氣說出的話,豈不是讓她以後都不敢出門見人了?

慕容櫻可不管女兒擔憂的事情,她改勸的話都勸了,剩下的事兒,就是讓女兒自己想通,她在一邊兒挑選首飾就好了。

正拿起一支紅寶石牡丹簪子,打算簪在慕容眉頭上,忽聽門外一陣敲門聲響起。

「阿櫻,眉兒,我來給你們賠罪來了。」

雲夫人溫柔愧疚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嗒」的一聲,慕容櫻將玉簪放回托盤,滿臉不悅道:「我們屋子小,可容不下雲夫人你這尊大佛啊。」

別以為現在來討好她,她就那麼大肚能容,不計前嫌了!

「阿櫻啊,我也是有苦衷的,朝堂上的事兒,都是夫君在做主,我們一介婦人,又懂什麼呢?

而且,我夫君人微言輕,便是想為你們出頭,那也是不敢開口,做那出頭鳥啊!你若是要怪,就怪吧。

只是,該解釋的事情,我還是得說上一說。還有啊……阿櫻,你不是最喜歡慈湖一帶的螃蟹嗎?如今菊黃蟹肥,正是吃螃蟹的好時候。

我娘家的哥哥今兒早上才弄來了一大簍子,我原本是想着趁晚上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給你送到張府上去的。眼下遇上你了,倒不如,你同眉兒跟我家去吃吧。

怎麼做都好,只要你肯原諒我,張將軍還把雲朋當乾兒子一樣就好啊!而且……那些好姐妹,也都很想念你,你若是肯的話,我便知會她們一聲,讓她們都來給你賀喜可好?」

慕容眉皺眉,剛想拒絕,但慕容櫻已經把手壓在了她的手背上。

吃螃蟹,道歉什麼的,其實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想讓那群所謂的好姐妹都知道,她的女兒是嫁得最好的,她的地位還是從前那樣最高的。

那群夫人裏頭,憑誰的尊貴,都越不過她去!

因而,慕容櫻頓了片刻,便慢條斯理道:「既然阿梅你都這樣說了,我慕容櫻也不是那起子小氣的人。

若是你好心相邀,我卻不去,豈不是辜負你和咱們那群好姐妹的心意嗎?正好我也許久未見她們了,咱們還是聚上一聚吧。」

「娘!」

「眉兒也一塊兒去!」慕容櫻朝慕容眉使了個眼色不讓她說話。

外面的雲夫人卻是得逞一笑,忙吩咐下人到各家府上送信去了。

聽腳步聲走遠,慕容眉立馬道:「娘您這是要所有人都知道?」

「這是當然了。」慕容櫻說得理直氣壯道:「別以為你娘不知道,她們就巴不得咱們娘倆過得不好呢。越是這樣,咱們就越得讓她們知道咱們過得好哇!而且啊……」

慕容櫻神神秘秘的湊到慕容眉耳邊道:「那夏侯世子從前給你送了那麼多東西,可見你在他心裏地位極高。若是這回所有人知道他要娶你,他若是不娶,豈不是就得讓人被人瞧不起了嗎?

男人啊,都最是心軟了,今兒娘只用去雲府上一說,回頭你就找他哭,不怕他不心軟,更不怕他不娶你了!」

慕容眉一想,此事雖有逼婚的嫌疑,可到底也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不是嗎?

這樣一想,慕容眉也不再堅持,順從了慕容櫻的意思。

母女兩人挑選完首飾,便跟着雲夫人到雲府去了。

*

雲府是個四進三出的院子,並不如張府那麼大。

好在文人住的屋子青松翠柏,芭蕉菊花,也算是清雅宜人,小巧精緻的地兒。

宴席擺在湖邊的一個小亭子中,湖水綠汪汪的,碧綠澄澈如剛舒展不久的荷葉被那陽光照得綠得透亮。

湖岸邊栽種了各色菊花,千朵萬朵低低的垂在湖岸邊上,仿若那明艷的美人臉垂下,邊上小枝兒一垂,便要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來凈臉一般。

菊花蕊細細碎碎的落在湖水面上,引來不少游魚唼喋。

湖邊的風涼悠悠的吹着,菊花的香一陣陣的飄着,等金黃的蟹膏和雪白的蟹腿子肉、還有那姜醋一上來,眾人臉上不約而同便浮現了一抹笑意。

如同從前,慕容櫻還在王府的時候那樣,今日她仍是坐在上首,慕容眉則是由其他官家姑娘陪着去另一處吃螃蟹去了。

雲夫人雖是主人,可在慕容櫻面前,她一向表現得很是卑微。

加上今日請慕容櫻前來,本是另有謀划的,因而,她在慕容面前的姿態便愈發卑微了。

「阿櫻啊。」雲夫人讓人端了個蒸籠放在一旁,指著那蒸籠笑道:「我記得你最愛自己剝螃蟹吃。咱們今兒這兒啊,也沒外人,我便特地讓人給你蒸了幾隻整個兒的,不讓她們剝。你瞧瞧,這東西可還合你心意?」

蒸籠一開,便見有男子攤開手掌那麼大的幾隻螃蟹收在裏頭,蟹殼青灰,面兒上還纏着麻繩,一揭開,清蒸螃蟹的味道混著姜醋的香味便讓人不由食指大動。

其餘的幾個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側過臉去,翻了個白眼。

張家流言不傳了,慕容櫻還真是又把自己當成那最尊貴的王府唯一的女兒的了嗎?

算什麼東西啊!

一旁的光祿寺少卿夫人龐夫人便陰陽怪氣道:「阿梅啊,你也真是的。我聽說阿櫻府上近來青菜蘿蔔吃得多,你這一下子弄這麼多油膩膩的東西,阿櫻怎麼吃得了啊!」

言外之意,便是說慕容櫻根本就沒資格再跟她們坐在一桌吃東西!

「吧嗒」一下,慕容櫻便把筷子放了下來,臉也立馬一沉。

「阿梅,既然你這兒螃蟹不多,也有人惦記着她吃不着,那我就都留給她就是咯!」

「啊呀,你們這是做什麼呀。好端端的吃螃蟹,怎麼就吵起來了呢?」

雲夫人一臉着急,忙對龐夫人道:「阿珠啊,今兒我可要說你的不是了。

阿櫻的女兒眉兒才跟宣平侯的世子爺定了親,這等天大的喜事,我是讓你還有諸位姐妹,一同來給阿櫻慶賀的。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龐夫人眉毛一挑,並不覺得自己有哪裏說得不對。

宣平侯世子,又不是九皇子,剛才那麼一副神氣得意的樣子,現在又臉子一甩,給誰看呢!

雲夫人給龐夫人使了個眼色,龐夫人心領神會,立馬不大情願的舉起了盛了菊花酒的酒杯對慕容櫻道:「此事是我不對,今兒自罰一杯,與你賠罪了。」

慕容櫻見她脖子一仰,便一飲而盡,心裏的氣這才消了不少。

雲夫人也忙斟了一杯菊花酒塞到慕容櫻手裏,笑道:「大家都是好姐妹,哪兒有什麼隔夜仇呢?

這菊花酒是今年新釀的,用的是雲隱寺上的花兒,既香又甜,還不醉人,好喝得很,阿櫻,你也嘗嘗吧。」

慕容櫻一品,果覺甜美可口,口齒留香。

酒味兒很淡,卻十分甘甜。

雲夫人見她喝得暢快,心裏也不由一喜。

又道:「既然這酒不醉人啊,咱們不如都敬上阿櫻一杯酒,也算是提前慶賀眉兒找到如意郎君了不是?」

一眾夫人見雲夫人如此熱情,暗道或許宣平侯世子是個人中龍鳳,又或許還有什麼她們不知道的奇異之處。

她們素來知道雲夫人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因而,個個都跟着雲夫人上前敬酒。

誰知,雲夫人是在那酒水裏頭做了手腳的人,雖然都是一樣的清香菊花酒,可給慕容眉倒的那酒水卻要濃一些,她們自己喝的菊花酒卻要淡上許多。

一來二去,十來個夫人輪流敬了一遍之後,慕容櫻早已醉了。

「阿櫻!阿櫻!」雲夫人一臉愧疚的抱着她的肩膀搖晃着,「哎呀,都怪我,早知道你如此不勝酒力,我就不讓姐妹們來向你敬酒了。」

「沒……嗝……沒事兒。」慕容櫻笑嘻嘻的指著雲夫人道:「今兒是眉兒的大喜日子,我……嗝……我高興,喝得高興!」

雲夫人面露擔憂道:「唉,阿櫻,也是委屈你了。咱們都是知道的,眉兒從前是要嫁九殿下的人,如今世子殿下他的腿……唉,要不是靖南王府把你們趕出去了,眉兒哪裏會這樣呢!」

雲夫人說得很是可惜的樣子。

慕容櫻卻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登時氣得暴跳如雷,尖聲破口大罵道:「九殿下算什麼?看不上我們眉兒那是她眼瞎!

怎麼你們也以為宣平侯的世子爺比九殿下差了嗎?你們也以為我們張家離開了靖南王府就不行了嗎?哈哈哈!

我實話告訴你們吧!」

慕容櫻醉醺醺的站起來,得意洋洋的大笑道:「我們老爺啊,那是幫着南齊的陛下做過事兒的人!

你們知道的吧,南齊的鎮國公府還有崔太傅府是怎麼倒下的,那都是我們老爺,照着南齊陛下的命令,讓那兩家通敵叛國,把那兩家弄死的!

靖南王府算什麼東西!我們張家要是看不慣啊,一樣的,讓南齊陛下隨便幫個忙,弄死他們就是了!哈哈哈!」

幾位夫人同時一驚,慕容櫻喝醉了是什麼都往外說的人。

可惜,這一點,張祥並不知道,否則,他也不會為了讓妻子去說服女兒,把這些隱秘的事情也告知了慕容櫻。

正當慕容櫻要把夏侯宸是他們主子,以後會當西戎皇帝的事情說出來時。

「絲」的一聲,很輕的一道風隔空打了過來。

慕容櫻張了張嘴,沒說出來話,眼睛一閉,「砰」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雲夫人等人面面相覷一陣,猛地,便忙讓婢女、小廝等人回各自府上報信。

慕容櫻說的這事兒——那可是通敵叛國的大事兒啊!

*

十日後,南齊的景仁帝連同文武百官都收到了消息。

不僅如此,從西戎那邊回來的不少商隊也在茶肆飯館談起了此事。

一來二去,竟是不過幾日時間便鬧得人盡皆知。

百姓們紛紛議論,奏摺也紛紛呈上了朝堂。。

而奏摺內容均是矛頭直指景仁帝。

大意是說景仁帝不愛肱股之臣,卻因忌憚鎮國公府的兵權,反而連同外人來謀害自己人,實在是太狠心絕情了!

「簡直一派胡言!」景仁帝「啪」的一下,將薛御史呈上來的奏摺扔在底下,立馬起身,雙目赤紅,對文武百官厲聲高喝道:「朕是天子,天命所在。

鎮國公府的兵權都是屬於南齊,屬於朕的,朕忌憚他們做什麼?

單單隻憑着西戎婦人的一句醉酒之話,無憑無據你們便要來指責朕?啊?你們倒是說說,是朕是皇帝,還是你們是皇帝啊?

怎麼,你們今日是要來做朕的主了?」

底下人齊刷刷的跪成一片,均沉聲道:「微臣不敢!」

只薛御史不跪不拜,挺直脊背,正視景仁帝,朗聲道:「陛下,您雖是天子,可微臣作為言官,卻不得不說出文武百官還有天下百姓,想說,卻不敢說之言。」

不等景仁帝開口,薛御史便飛快高聲質問道:「陛下,『酒後吐真言』,說話的婦人並非是一個普通婦人。

而是,與顧家軍交戰的張將軍的夫人。張將軍說顧家與西戎通敵,您斬了顧崔兩家。

如今他的夫人說您為一己私慾謀害顧家,您為何不拿出證據平息民怨呢?

微臣只想知道——孟行舟孟大人被收押已久,而顧、崔兩家的案子您也讓順天府尹平大人同微臣調查了許久。

為何……微臣想要審問孟大人時,您屢屢不要微臣同平大人審問呢?」

景仁帝氣得腮幫子直抖,「要害孟行舟之人太多,朕要三思而行,確保審問他之人沒有殺心,就這……也不行嗎?」

「可陛下欽點微臣和平大人,已然是說明陛下信任微臣同平大人兩人了啊!」

「陛下。」薛御史眸光犀利的看向他,沉聲質問道:「微臣能否猜測,是那張將軍的夫人說的都是事實。

是以——您要壓下這案子,遲遲不肯審問……直到咱們這些臣子都忘記了呢?

微臣想替文武百官,想替天下百姓問陛下一句——對顧家,您真的問心無愧嗎?

若是問心無愧,還請陛下——拿出證據!

同時——還顧家一個清白!」

「臣附議!請陛下還顧家一個清白!」

眾人齊齊磕頭。

景仁帝氣得目眥欲裂,「噗」的一聲,竟是直接栽倒在地。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名門嫡女:權寵嬌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名門嫡女:權寵嬌妃
上一章下一章

297章 通敵叛國被揭,景仁帝當朝吐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