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刑場

01刑場

成國的冬天總是來的太早,還未到入冬時節,整個皇城已是滿目蒼涼,寒風朔朔。

當姬長清被押上西市口菜場刑台,將要施以腰斬之刑的時候,突然狂風大起,暴雪從天而降,她緩緩的抬起頭,眯起眼睛,望向那紛紛揚揚飄雪的天空,好美。

「哐當……」

劊子手手中的屠刀忽然掉落在地,他呆在那裏,兩眼發直,緊緊盯着姬長清的臉,呼吸驟停,心臟也跟着漏跳半拍。

天下竟有這樣的美人兒!

難怪,當年姬長清出征離國,不廢一兵一卒,只憑着驚世美貌,就讓離國黑旗軍三千兵士放下手中兵器。

這樣的美人,但凡是男人看到了誰能不愛。

傳說令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褒姒就絕頂美麗,她是否能美成姬長清這樣,若不能,豈不辜負了盛名。

風雪越加的急了,刑台底下烏泱泱的人群紛紛捂緊衣服,縮著脖子,將雙手籠進袖子裏,可人群並未散去,他們都好奇這樣的美人被攔腰斬成兩截是何等模樣。

「天生異象,必有妖孽,這個姬長清果然是個禍國妖孽!」人群里,有個嬌媚的女子惡毒的盯了她一眼。

「時辰已到,斬立決!」監斬官無情而決絕的扔下了火籤令。

縮著脖子的人群又紛紛勾起了脖子,千百雙眼睛齊齊朝着刑台盯去。

姬長清挺直了身軀跪在那裏,狂風卷着她如雲的秀髮亂舞,飛雪打在她的發上,臉上,呈現出一種驚人而奪目的美麗,人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痴痴的凝望着她,心跟着砰通砰通亂跳不止。

劊子手不敢再看姬長清,心裏卻又不由自主的想看,他緩緩彎下身子,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撿起屠刀。

這樣的美人死於屠刀之下真是太可惜了。

他希望時間能夠停止,可以讓美人多活一會兒。

他的希望姬長清不知道,此刻,她心中充滿了悔恨,十六前,也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下午,七歲的沈遙暈倒在她的馬車邊。

倘若,她沒有伸出手救他,今天的一切是否會改寫。

可是,沒有倘若,是她把狼帶回了家。

小時的沈遙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卻聰明異常,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爹爹和娘親都很喜歡他,待他視如已出。

不要說爹爹和娘親,她對沈遙也很崇拜喜歡。

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在她十六歲的那一年深秋,她披上嫁衣,終於嫁給了他,那一天,天很藍,雲很白,風很柔和。

短短不過三年時間,宋氏皇朝又換新帝,他從翰林院侍讀坐到了太師之位,而她則被皇帝親封為一品雲華夫人。

她從不在意雲華夫人的身份,她只在意她是他的妻子。

身為妻子,三年以來,她一直無所出,此乃七出之罪的頭一條,他卻從無怨言,越是如此,她越是心存愧疚。

為了能懷上孩子,她四處尋醫,不知吃了多少苦藥調理身體,終於有一天,她成功了,她欣喜萬分,跑去想要告訴她:「阿遙,我終於懷上你的孩子了……」

明明滅滅的燭火中,紅綃帳被風揚起,她看到她的閨閣蜜友洛嬋在他身下承歡。

「嬋兒,待她死後,我必娶你為妻。」

「子越,我要你現在就娶我。」

「我答應過她,有她在,我不會另娶她人。」

「她那樣的人,怎麼配讓子越你為她信守承諾。」

「我從未為她守過諾,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子越,其實你心裏一直有她,是不是?」

「就憑她也配,她不過是我身邊的一個小貓小狗,養的日子長了,終歸有點感情……」

這麼多年,她竟看不穿他的虛情假意。

她以為他們之間該結束了,沒想到僅僅只是開始……

原來,所有的恩愛不過是他利用她覆滅姬家的手段。

很快,有關她和廢太子宋景年之間的謠言被傳的沸沸揚揚。

人們都在議論,太師夫人姬長清藉著上香的機會與香葉寺的一名和尚私通,這名和尚不是普通的和尚,正是廢太子宋景年。

宋景年的母親,乃是離國聶太后之女,朝陽公主楚翎,當年,楚翎作為和親公主嫁入成國,換來兩國十幾年的和平,成為一段佳話。

宋景年天生兩國皇族血統,在十四歲時順利成為太子。

只是世事難料,就在宋景年成為太子不久,楚翎重病而亡,隨之宋景年就出家做了和尚。

太師沈遙被戴了綠帽,盛怒之下,下令撤查,牽一髮而動全身,最後竟然查到了她的父親,姬家軍主帥姬南城通敵賣國,變節附逆,勾結離國聶太后,輔佐其外孫宋景年謀反。

就在父親帶領姬家軍與東涼國苦戰之時,沈遙暗中命人上了一道奏摺,說姬南城藉著攻打東涼國之名,勾結離國黑旗軍倒戈相向,欲殺入成國皇城,助宋景年登上帝位。

皇上震怒,沈遙臨危受命,命他率領十大軍,剿滅叛黨。

出征之前,他來見了她一面,她雖恨他入骨,卻不得不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放過她們全家,放過姬家軍,她願意一已擔了所有莫須有的罪名,迎上的卻是他冰冷徹骨的眼睛。

他對她說:「姬長清,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三年。」

「可是爹娘養了你整整十六年!」

「他們養我?笑話,你們姬家的一切本該就是我的!」

她又說:「哪怕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求你放過他們,他也是你的孩子。」

他嘲笑她,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姬長清,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你為什麼三年都無所出嗎?因為你根本不配生下我的孩子,可是天不遂人願,偏偏讓你懷上了孽種。」他手一揮,沉聲喝道,「來人啦!把葯端上來!」

一碗墮胎藥,孩子沒了。

一個月後,她得到消息,姬家軍全軍覆沒,離國黑旗軍狼狽逃竄,廢太子宋景年伏誅。

從此,她便再沒流過一滴淚,安靜如死人,可心裏的仇恨卻一刻也不曾忘。

她彷彿看見萬千姬家軍在虎頭灣被屠戮殆盡,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她彷彿看見父親被如雨的利箭刺穿胸膛,死不瞑目。

她彷彿看見大哥,二哥身首異處,連裹屍的馬革都沒有。

她彷彿看見母親痛哭哀嚎,撞柱而亡……

當她想咬舌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耳邊卻回蕩起一個聲音。

「姬長清,你悔嗎?你恨嗎?若你又悔又恨,就把仇人一起拉入地獄!否則,你沒有資格死!」

可是她不管如何努力的想要報仇,她都沒有機會了。

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忽然,腰上傳來一陣劇痛,血光四濺,在風雪中開出一朵妖艷而駭人的花。

因為腰斬,因為劊子手第一次斬這樣的美人,手一直發抖,姬長清在極致的痛苦中抽搐著,最後血盡而亡。

人們紛紛不敢再看下去,漸漸散盡。

雪越下越大,用它的純凈潔白將所有罪惡掩埋。

遠處,有個面孔冰冷,身着黑色長袍的人,如木樁一般站在那裏,他靜靜看着刑台前的雜役將姬長清一分為二的身體扔到了破舊的馬車上,用一張破席蓋住了。

「清妹,若有來生,千萬不要再做姬家人!」

說完,那人轉身而去,有雪花落入他的眼裏,視線變得模糊起來,不小心腳下一滑,踉蹌一下。

旁邊有個女人迫不及待的跑過來扶了他一把,見他眼中似含着淚,她的心抽了抽,張張口,艱澀而怨恨的問道:「子越,你說你厭惡她,為什麼還要為她流淚,你愛她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只是推開她的手,麻木的往前走。

女子氣的死死咬住了下嘴唇,發狠的跺了一下腳,紅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質問道:「除了美貌,我到底哪裏不如她?」

他頓了一下,回過頭看着女子,露出慘淡而嘲諷的冷笑:「她比你乾淨。」

「再乾淨,她也變成了兩截屍體,很快,她就會發爛發臭!」

「是啊!清妹,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不會有你,再不會有姬家了,很好,我很高興,哈哈……」

沈遙狀若癲狂的邊笑邊踉踉蹌蹌的往前跑。

女子怨毒的回頭望了裝屍的馬車一眼,馬車吱嘎吱嘎往城西郊外的亂葬崗走去,走到半路,忽遇一白衣人駕馬急馳而來,攔下馬車。

也不知身體受傷,還是心受傷,那人下馬時幾乎是跌下來的,他用手扶住腿,站穩身體,一步步艱難的朝屍體走來,伸出顫抖的手掀開破席,當他看到破席下的臉,忽覺喉頭一股腥甜,他嘔出一口血來。

「清兒,對不起,我終是來遲了。」

他扔掉蓋於她身上破席,解下身上的白狐大氅罩於她的身上,罩之前又看了看她的臉,因為死前太過痛苦,她美麗的面容變得猙獰而扭曲,他卻半點不害怕也不嫌棄,冰冷的指尖探向她沾血的臉,他溫柔的摸了摸。

曾經,她是多麼鮮活明艷的一個女子。

如今,她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俯身在她耳邊喃喃低語:「清兒,若有來生,就算拼盡性命,我也要護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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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嬌:一品毒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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