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揭破教主的真正身份

301揭破教主的真正身份

洛櫻的大腦頓時陷入一片空白,她什麼都沒有想,下意識的,她飛奔而去,解開身後背着的繩索往下一拋,欲要纏住雲安楠的腰身,只可惜僅僅相差了零點一公分,繩子落了空,雲安楠掛在了一根小樹枝上。

「雲姐姐,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黑暗之中,她看不太清楚,只看到崖壁上有一縷淡色衣裳在飄,她極力的睜大眼睛,生怕那縷飄飛的衣袂突然就消失了。

雲安楠已然昏厥,根本無法回應洛櫻,繩索的長度不夠,洛櫻心內大急,將繩索一收,繩索一端的鐵勾牢牢抓釘在地面,她抓住繩索的另一端,縱身就要跳下,這樣或許還能來得及救她。

「不要,長……」

就在她抓住繩索要躍下山崖的時候,教主的瞳孔瞬間放大,他大叫一聲,差點當着人面喚出了她的名字,沒有絲毫猶豫,足尖點地,人如黑鴉展翅飛翔。

轉眼之間,他已經飛到她的身後,手一伸,成功抓住她的衣服,然後往後一帶,洛櫻只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已經隨着他往後飛去。

「咔嚓……」

就在洛櫻被他帶離的瞬間,她聽到了樹枝斷裂的聲音,這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如此清晰的響在耳畔,她崩潰的大叫一聲。

「不要,雲姐姐,不要——」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打死她,也不逃離了。

她的臉色在霎那間慘白如紙,雙目睜的極大,無法相信的朝着雲安楠墜落的地方看去,期望可以出現奇迹,雲安楠會立刻從崖下飛上來。

除了黑茫茫的一片,她什麼都看不到。

她想要去找她,身體卻被人死死的緊錮住了,她再控制不了暴發的情緒,厲聲喝道:「放開我,你個惡魔,你放開我!」

教主的臉已經陰沉到了極點,他帶着她落了地,兇狠的將她的身體轉了過來,雙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不給她任何逃離的機會,他漆黑的眼睛充斥了血般的光芒,他怒喝一聲:「你瘋了!」

她竟然肯為了一個雲安楠連性命都不顧了,卻對他如此的抗拒,如果不是她想要逃離他的身邊,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對她。

「放開我,惡魔,你放開我!」

忘記了恐懼,忘記了她對他的好奇,忘記了所有的一切,洛櫻的心裏被悲傷和痛恨填滿了,滿的溢了出來,再也容不下任何情緒,此刻,她像個崩潰的瘋子一樣,伸手瘋狂的捶打着他的胸膛,恨不能立刻將他的胸膛捶出一個大窟窿,清冽的聲音在風中被撕碎,她聲嘶力竭,嗓子喊到嘶啞。

「你殺了她,你殺了她,你殺了我的雲姐姐!」

他一動不動,任由她打,本就陰沉的眼睛陰沉到快要與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眼睛裏滿滿的痛,他一字一字的問她:「你就這麼的恨我?」

「對,我恨你,我恨你,你為什麼要殺了雲姐姐?你這個惡魔!」

洛櫻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什麼救命之恩,都被他的所作所為燃燒怠盡,只到化成灰,被風吹散,再也不剩下什麼,忽然,她從袖子裏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來,睜著發紅的眼睛,奮力的刺向了他的胸膛。

「教主……」

他身邊的侍衛沒有想到洛櫻會刺出這一刀,更沒有想到教主沒有半點反應,二人雙雙發出一聲驚呼,想要飛過來奪刀,根本來不及,因為意外就發生一瞬間。

教主就像沒聽到一樣,竟然還是像雕像一樣站在那裏,連躲閃的意識都沒有,就這樣,被她一刀扎入心口,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裏湧出深切的疼痛,這樣的疼痛遠比她這一刀來得疼痛千百倍,他感覺自己的心碎裂了,碎裂到無法修復。

血,沿着刀鋒滴落,暈染了他玄色的衣服,因是玄色,又是夜晚,血洇在衣服上,看不出血的顏色。

「教主……」兩個侍衛見他受了傷,就衝過來想要扶住他。

他大喝一聲:「退下!」

侍衛不敢再向前,教主的眼睛裏也根本沒有他們,他只是這樣睜著充血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一雙劍眉幾乎皺到了一處,聲音沉痛而沙啞:「你,竟然要殺我?」

洛櫻的手還握著刀柄,看着血沿着刀鋒流到了刀柄上,直到浸染了自己的手,她還是沒有鬆手,她睜著一雙凄絕而美麗的眼睛盯着他,眼睛裏除了痛恨,還有不可置信。

他,為什麼不躲,生生受了她這一刀。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就真的恨不得我死嗎?」他的聲音和他的心一樣,破碎成齏粉。

洛櫻突然驚醒過來,手狠狠一用力,將刀更深的扎入了他的心:「對,我恨不得你死,恨不得你馬上就死!」

這一刀,讓他本以痛到碎裂的心再一次被撕碎,「噗……」他噴出一口鮮血,停留在她肩上的手終於頹然的放了下來。

他輕輕笑了一聲,笑聲凄涼:「你還記得嗎?你曾答應過我,哪怕上天入地,哪怕刀山火海,你也要誓死追隨,你就是這樣追隨我的?」

這句話問出的時候,她的心劇烈的一震,臉上凝結的憤恨驀地碎裂,她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盯着他陰冷卻又哀切的眼睛,整個人不可控制的在寒風中發抖,恍恍惚惚的問了一句:「你……你是阿……離哥哥?」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又開始自我否定,不,不可能,阿離哥哥是那樣一個與世無爭,如朗月清風般的謙謙君子,不管是得志還是落魄,他身上永遠都著一種寵榮不驚,寧潔高遠的溫暖氣質。

他始終像是一縷春風,柔柔的吹暖你的心,從來不曾有過這樣陰魅詭譎,殘忍冷酷的時候。

不是他,他不是阿離哥哥。

不是那個他們從小就崇拜,視之為天神一般的阿離哥哥。

「是。」

他回答了一個字,這一個字卻徹底擊碎了她的心,擊碎了他在她心目中的樣子,她痛苦的搖搖頭:「不,你不是他,阿離哥哥才不會是你這樣子。」

血,越流越多,他的身體搖搖欲墜,好像馬上就要倒下,他努力支撐住自己,慘然笑道:「什麼樣子,你說我該有什麼樣子,這就是我,就是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越來越輕,輕的像是要隨時飄散,看着她時,眼睛裏帶着一種深切的哀傷,哀傷蔓延,甚至連他臉上冰涼的黃金面具都染了這縷傷,閃著冷幽的光澤。

「不會的,阿離哥哥不會變成你個樣子的?」她還是無法接受,依舊搖著頭,「不會的……你騙我,你騙我,你是鬼,你根本就是一個魔鬼。」

似乎再也支撐不住,他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手捂住胸口,又一字一字問她,每一個字都咬的極為用力。

「你說我變了,你呢,可是你呢?你還是當初的你嗎,你還能做當初的你嗎?你……又是誰,是人,還是鬼?」

她渾身一震,整個人突然僵住了,自從重生在洛櫻身上以來,她滿心滿腦的就是想要報仇,想要救活娘親,救回大哥,她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她還是不是她。

從那樣的地獄爬出來,她怎麼可能還是當初的她,她怎麼可能還能做當初的她。

她的軀體死了,而她的靈魂還活着。

她的靈魂佔據了洛櫻的身體。

她究竟是人,還是鬼?

她。

究竟是人,

還是鬼?

她開始迷茫,開始恍惚,就在滿心糾結的時候,他突然往後一仰,轟然倒下。

「不,阿離哥哥。」

「教主——」

眼看着他要倒下的時候,她的心突然抽痛,他殺了雲姐姐,而她又殺了阿離哥哥,她大叫一聲,想要去扶他,腳步卻又凝滯了,不管如何,她還是無法原諒他殺了雲姐姐。

就在凝滯的瞬間,他身邊的侍衛衝上來扶住了他。

「洛櫻,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狠心的女人……」這時候,從崖邊飄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里充滿著怨恨,「教主從來沒有這樣對一個女人好過,你卻要殺他。」

誰?

她從矛盾的痛苦和驚怔中回過神來,轉頭一看,就看到一個身着白衣的女人扶著雲安楠走了過來。

「雲姐姐……」

她想跑過去看看雲安楠,腳卻是虛軟的,回頭又看了一眼教主,眼睛裏立刻湧現出一種莫可名狀的痛楚。

原來雲姐姐沒有死,到底是他事先就知道聖姑會救雲姐姐,還是聖姑的到來只是巧合。

正想着,聖姑已經扶著昏昏沉沉的雲安楠走了過來,走到她面前時,聖姑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洛櫻已經被她殺的四分五裂了。

她沒有一絲溫柔的將雲安楠往其中一個侍衛身上一推,厲聲道:「將她帶走!」

那侍衛接過雲安楠,心情甚為悲痛道:「可是教主大人他……」

聖姑皺了皺眉頭,走到教主面前,蹲下了身子,塞了一粒藥丸到他嘴裏,又痛聲喚了兩下:「教主,教主……」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陰狠強大如鬼煞閻羅的教主,從未有過這樣脆弱的時候,彷彿,只要輕輕一捏,他就能丟失了性命。

如果他死了,她就會成為蓮月教真正的統治者,可是如果他死了,她即使做了這教主又有什麼意義。

沒有他,不要說教主,就是女皇帝她也不要做。

是他,將她從牲口一般的人生中救贖出來的,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她。

她雖然深深的畏懼他,卻更多的是敬畏,從心底深處的敬畏,這當中還夾雜了那麼一絲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感情。

其實她並不知道教主和洛櫻之間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糾葛,她只知道洛櫻是他的葯,是徹徹底底將他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救出來的葯。

「……」

她的呼喚,沒有得到他的一絲回應,他人已經昏了過去。

再一看,刀只剩一個刀柄在外,刀身連一點點都看不見,可見這一刀刺的有多麼的深,聖姑心中大痛,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扼上洛櫻的咽喉,凄厲的質問道:「洛櫻,你敢傷教主至此,我殺了你!」

洛櫻武功已經恢復不少,可是在她的扼制下,她竟然沒有多少的反抗之力,或者說,她驚震於自己親手殺了教主,所以在聖姑扼住她咽喉的時候,她並沒有什麼害怕,也沒有什麼意識要反抗。

往事如潮水襲上心頭,直到現在,哪怕雲安楠沒有死,她也不能接受他就是阿離哥哥,不僅是她,還是他們大家的阿離哥哥。

是的,她的確不能做回當初的自己,可是,就算她不能做回自己,在她的心底深處,她的信念始終沒有變,而阿離哥哥卻像是徹徹底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所以,如果他沒有問出那一句話,她是絕對不會猜到他就是他的。

「……嗯」

冰冷的風陣陣襲來,雲安楠終於蘇醒過來,她輕輕的呻吟一聲,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有些模糊,思想也有些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還是死。

她搖一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過來,模模糊糊間好像看到幾個人影,再用力一閉眼,又一睜開,眼睛頓時變得清明起來,當她看清眼前的一切,嚇得花容失色。

「不要,聖姑,你不要傷害我櫻妹妹!」

她拚命的掙扎,想要跑過來救洛櫻。

聖姑慢慢的轉過了頭,冷冷的盯着她,厲聲道:「你這個叛徒,我還沒找你算帳,你還敢跟我大呼小叫!」

說話間,她的手加重了十足的力度,洛櫻的小臉被扼的發紫發漲,雲安楠大急:「不要,求你,聖姑,你不要傷害她,是我的主意,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所有的罰我一個人受。」

聖姑冷哼一聲:「你以為是你誰。」說完,對着侍衛沉聲一喝,「將她帶下去!」

「……不要,聖姑,你放開櫻妹妹…」

「……唔。」洛櫻感覺自己越來越窒息,雲安楠的聲聲呼喚激起了她求生的本能,她正要反擊,忽然聽到教主沉鬱而無力的聲音,「放……開她,未晚……」

聖姑一愣,幾乎下意識的,就選擇了順從,將洛櫻放了下來。

「咳……咳咳……」洛櫻捂住喉嚨狠咳了幾聲,因為窒息,她的頭腦有些昏沉。

「櫻妹妹,你怎麼樣了?」

「雲姐姐,我沒事……你呢?」她定一定心神,又咳了一聲,正想朝着雲安楠走去,又聽到了聖姑的聲音。

「教主,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有沒有事?」

教主似乎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只是睜開眼睛看着洛櫻,整個人虛弱的好似魂已飛離了身體,只剩下最後一絲薄弱的氣息在支撐着他:「你……如果要……走也……可以,只是不要……現在……明天……早上再走……」

這麼晚了,山路險峻,他不能讓她冒生命的風險逃離。

而且,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不能活尚未可知,就算明晚是血月之夜,他也不可能和她洞房花燭了。

「你……」洛櫻沒有想到,他竟然肯放過自己,心裏頭湧起複雜難辨的情緒,她啞著嗓子,顫聲問道,「有……沒有事?」

「原來……你還……關心……我啊……」

這一聲像是低回的輕嘆,悠遠而綿長,說完,他唇角微微向上,勾出一絲絲滿足的弧度。

就這樣,洛櫻又和雲安楠一起返回了蓮月教,雲安楠受的那一掌看似很嚴重,卻遠沒有洛櫻想像的那樣嚴重,但也足以讓雲安楠在床上再躺幾天了。

雖然教主答應了洛櫻離開,可是她心裏還是隱憂重重,她害怕自己走了之後,雲安楠會受到責罰,所以心中想着要帶着雲安楠一起離開,她存了這樣的心思,就不能第二天真的離開。

就算她再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裏,她也不可能棄雲安楠於不顧,只顧自己離開。

她想去求教主,哪怕請在看在他們往日的情份上,放過她,也放過雲安楠,可是自從她刺傷教主那晚回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她只知道他應該活着,否則,她早就被人大卸八塊了,根本不可能這樣安穩的待在這裏。

她不得不,又留了下來。

這天早上,她正準備去探望雲安楠,剛穿過一大片早已開敗的曼陀羅花叢,忽然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那慘叫一聲一聲,快要刺破人的耳朵。

這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她便循着聲音一步一步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只到她走到一座鐵屋子前,她停駐了腳步,來這裏這麼多天,她從來沒有見過有這樣一間鐵屋子,真的像是鐵筒一樣,連一扇窗戶都找不到。

「啊——」凄厲的慘叫聲再次傳來,彷彿帶着一種巨大的疼痛,嗓子幾乎要叫的撕裂了,「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

洛櫻一怔,聽到她求饒聲,她才聽出來是誰,是洛玥,竟然是洛玥。

她忽然想起上次那兩個侍女的對話,好像的確提到了洛玥。

對於洛玥落到這樣的結局,她的心裏沒有一絲同情,她抬腳就要離開,忽然聽到鐵門發出沉重的一聲響,然後她就看到兩個矇著面的女子倒拖出了一個人來。

那個被拖着的人正好正面對着洛櫻,當洛櫻看到那個人的臉時,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準確的說,這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而是怪物,辯不出臉面的怪物。

她的臉皮好像被人扒了,血肉模糊的臉上只剩下一雙眼珠突出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的耳朵好像沒有了,還有嘴巴,張開成一種猙獰而可怖的弧度,縱使她在戰場上看過成百上千的死人,也從來沒有看過這樣血腥殘忍,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場景。

她嚇得差點驚叫出聲,卻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一陣夾雜着腐臭的血腥之味傳來,剎時間,胃裏一陣翻湧,強烈的噁心感席捲而來,她幾欲嘔吐。

「求求你,求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洛玥繼續大叫大嚷,這麼多天,她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想死,卻怎麼也死不掉,除了睡覺的時候,她甚至連昏厥都不行。

只要一被折磨的快要昏死過去,就會有人給她灌藥,讓她繼續清醒的活着,活着承受這世間最可怕,最慘烈的疼痛。

其中一人冷哼一聲:「叫什麼叫,你馬上就能死了。」

洛玥一聽,心裏竟然有一種解脫釋然的感覺,突出的眼睛向下彎起一個詭異而放鬆的弧度。

另一個人冷笑道:「那蛇窟里的蛇今日終於可是飽餐一頓了。」

洛玥剛剛放鬆的心再度變得無比驚恐起來,她害怕的全身顫抖,痙攣,正要開口大叫,忽然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她不敢相信的將眼睛睜到極大,一雙眼珠子好像隨時都能瞪掉下來。

洛櫻,竟然是洛櫻,

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在這裏看到洛櫻,在她如此狼狽,如此凄慘,如此醜陋的時候,她竟然看到了她生命里的宿敵,洛櫻。

為什麼,憑什麼,她每日每夜遭受非人的折磨,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洛櫻卻還能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

不服,她就算死了化成厲鬼也不服。

如果沒有洛櫻,她就不會離開洛府,她還能做娘親懷裏溫柔乖巧的女兒,後面的這一切也不會發生,她這一生所有的悲劇都源於洛櫻。

她恨她,從知道她的存在開始,她無時無刻的不恨她,不討厭她的存在。

她將咬的咯咯作響,恨不能在臨前死,食其肉,喝其血,拉着她一起陪葬,她厲聲大叫:「洛櫻,是你,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

「……」

洛櫻壓根不想理她,轉身就邁步要離開了。

「不,洛櫻,你不準走,你殺了我,你立刻殺了我!」

「……」

「求你,求你殺了我,求你……」

「……」

「不,你不準走,你若不立刻殺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下一個輪迴,我一定要讓你嘗到千百倍的痛!」

洛櫻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忍住強烈的噁心,冷冷的說了一句:「你這樣的人,不配有下一個輪迴!即使有輪迴,也會投入畜牲道!」

「不,不可能……」洛玥顫抖的身體立時一僵,驚恐的看着她清冽的眼睛,還要再說話,忽聽拖着她的那個女子道,「好生吵鬧!」

說話間,她一掌揮來,直接卸了洛玥的下巴。

「……」

洛玥掙扎著從嗓子裏發出奇怪的嗚咽聲,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只瞪着一雙眼睛盯着洛櫻的方向。

洛櫻不想再看她這副令人噁心的面孔,離開時,冷汗一層一層浸濕了衣服,太可怕了,這樣的懲罰真是太可怕了。

她不是害怕看到洛玥如此可怕的模樣,更不是害怕她的詛咒,她只是擔心……

難道蓮月教對叛徒的懲罰是這樣的?他們會不會這樣對待殘忍的對待雲姐姐,不,不會的,如果他們真要這樣對待雲姐姐,也不會費心費力的去救雲姐姐,可是依雲姐姐的性子,她並不適合待在蓮月教,她害怕有一天雲姐姐真的會觸怒了教主,這樣的慘局她不敢想像。

她要帶走她,她一定要帶走她,這個地方看似平靜,平靜底下卻像是煉獄一樣可怕。

渾渾噩噩的想要沿原路返回,卻因為心不在焉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待驚醒過來時,看到路前方走着兩個人,她正要上前去問路,忽見一個小丫頭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這個小丫頭正是教主派來服侍她的小丫頭。

「洛櫻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教主有請。」

從前,她很不喜歡見到他,待她想要見他時,卻根本見不了,如今好不容易能見到他了,她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深吸一口氣,她跟着小丫頭走了。

不知道,他聽到她的請求之後會不會大發雷霆,會不會改變主意不放她走了?

她的心中忐忑不已。

越是接近他所住的屋子,她的心情越是緊張,雖然知道了他是誰,可是知道和不知道幾乎沒有多少區別,他已經不是她和大家的阿離哥哥了,他是蓮月教教主。

走到他的屋門口,她不由的伸手扶了一下門框,因為太過用力,握的指尖發白,現在,她對他的害怕沒有那麼深了,更多的是複雜的感情,那一刀,扎的很深很深,瞬間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她永遠都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手上的尖刀會扎進阿離哥哥的胸膛。

再次深吸一口氣,沉澱了一下情緒,她鬆開了手,跨過高高的門檻朝着裏面走去,即使是白天,即使天空有陽光照射下來,他的屋子依舊很黑很沉悶,就像一直有烏雲壓在頭頂似的,連胸口都窒悶呼吸不了氣。

雖然離他很近,一步一步,洛櫻卻好像走了很遠很遠,在刺入他這一刀,她知道了他是誰之後,她的心中是有愧疚的,畢竟,他沒有真的殺了雲姐姐。

終於,她看到了他,他背對着她,意態閑散的斜坐在鋪着玄狐毯的坐榻上,雙眼看向窗外,也不知他在看什麼,這間窗戶是他屋子裏唯一一個有亮光的地方。

好像沒有意識到洛櫻已經進來了,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有意無意的把玩着手裏的一根櫻花簪,點點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正好落在他那枚櫻花簪上,櫻花簪隨着他指尖轉動,散發出瑩瑩光澤,這光澤很是溫潤,半點都不奪目。

因為裏面太過安靜,生怕打擾到他這份安寧,洛櫻連呼吸都幾乎要屏住了,她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以想像,他原本就蒼白如鬼的臉,在受了重傷之後會變得如何蒼白。

「嗶啵……」

炭火突然暴出一個火花,給這異樣的寧靜增添了一份生活的氣息。

她沉了一下呼吸,走上前兩步,道了一聲:「洛櫻見過教主。」

他緩緩的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一次,他沒有帶面具,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果然,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到沒有一絲絲血氣,就連單薄的唇也沒有一點點顏色,若不是他黑漆漆的眼睛在幽幽看着你,你幾乎會以為這就是一個死人。

下意識的,洛櫻微微顫抖了一下。

看到她來,他唇角微微一動,勾出了一縷微笑,只是這微笑太冷,看得人更覺得詭異,他輕輕喚了一聲:「長清……」

「不知教主……」

「你還叫我教主?」

「阿……」話到嘴邊,她卻發現自己很難喊的出口,因為他已經不是他了,她停頓了一下,調整了情緒,艱澀的喚了他一聲,「阿……離……哥……哥……」

他像是又笑了一下,笑里多了幾份凄楚的無奈,涼幽幽的道:「想不到你我也會有如此生疏的一天,連讓你叫我一聲都讓你這樣為難。」

「……」

她張張嘴,卻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他們的確生疏了,而且生疏的快要成為陌生人了。

如果僅僅只是陌生人也好,怕只怕會成為仇敵。

「長清,你真的非走不可嗎?」他答應了她可以讓她隨時離開,心底卻總是盼望着她能留下來陪他的,這樣,哪怕是再黑暗再痛苦的日子,有了她的陪伴,他也不會孤獨的一個人承受了。

她默默點了點頭。

他漆黑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就湮滅了,早知是這樣的答案,再問一次,他有了心裏準備。

他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難道你我之間就不能和從前一樣了嗎?」

洛櫻深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你變了,你不再是從前的阿離哥哥了。」

「可是,你也變了,不是嗎?」

「是啊,我也變了,可是我的心從未變過,阿離哥哥,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會變成這樣,變成我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他的臉色閃過沉沉痛色,緩緩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着她走進。

「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人,能不變嗎,長清,你和我一樣,都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人,我經歷過的慘痛,你也經歷過,你告訴我,我怎麼能不變?」

「……」

他走來時,她往後微微退了一步,然後又站定了,就這樣,看着他走過來,驀地,她看到他手裏的那枚櫻花簪,她的心在一瞬間像被針扎了一下,刺痛無比。

這枚簪子還在,竟然還在他的手上。

「又或者……」他輕輕的冷笑了一聲,「你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我吧,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我不是什麼聖人,我也有七情六慾,也有邪思妄念,也有求不得,放不下。」

「……」

「只是那時我都已經準備放下了,放下貪嗔痴怨,放下愛恨情仇,可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

「哪怕我的母妃慘死,我不再是太子,只是香葉寺一名修行的和尚。」

「……」

「哪怕我中了毒,被廢了全身武功,不僅這一生再也不能練武,且壽命有限。」

「……」

「哪怕如此,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

「長清,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我能不變,能不恨,能不像鬼一樣活着嗎?」

「……」

「這世道本就殘忍,所以我只能比它更加殘忍。」

「……」

聽到這裏,洛櫻淚如雨下,情緒幾乎要失控的崩潰大哭,但她還是忍不了,只是讓淚水默默的流下,像是在無聲的控訴着他所控訴的。

他經歷的這些,她何曾沒有經歷過,姬家滿門,姬家軍五萬人命,就這樣沒有了,回不來了,她的心裏也有滔天的怨,滔天的恨。

有時候,她恨不能能生成毀天滅地的能力,將這天地一起毀了,與姬家軍一同陪葬,可是她不能,她還是姬長清,胸中還燃燒着當初的信念。

不管世道待她如何不公,她始終堅信,這世上有罪惡就有良善,她不能因為罪惡就抹除了這世間所有的良善。

淚,流進了嘴裏,鹹鹹的,濕濕的,她哽咽了一聲,抬着淚眼看着他,顫聲道:「可你是我的阿離哥哥呀,你是我們大家都喜歡的阿離哥哥呀,你怎麼能變成另外一個人,怎麼能?」

思緒突然一下子倒回到從前,她,大哥,二哥,星辰,小十,雲楓哥……所有的人都視他為榜樣,把他當做崇拜的對象。

有時候,他們淘氣,會犯各種錯誤,他也會像別的先生一樣懲罰他們,可是那樣的懲罰現在想來就是一種幸福。

罰蹲馬步,罰抄書,罰站牆角,罰掃地……應有盡有,但是沒有人因為他的懲罰而減少半點對他的喜歡和崇拜,他那樣溫文爾雅,博學多才,在十一歲的年紀就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不廢一兵一卒收服了強悍的塔拉部。

他不僅才智高絕,還精通武學,最關鍵的是他很溫暖,就像是太陽一樣的溫暖,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他也是溫暖的。

為什麼那樣的溫暖的他,會變成這樣冰冷的他。

這樣天差地別的懸殊,任誰都不能猜得出來,他就是他們的阿離哥哥,他竟然會是他們的阿離哥哥,前太子宋景年,小字離。

聽到她這樣的詰問,他不僅沒有生氣,臉上反而盪起一絲異樣的溫柔,就連那黑漆漆的眼睛裏也像是點燃了一層柔光。

她忽然陷入了恍惚之中,彷彿在這縷淡薄的柔光里看到了從前的阿離哥哥,那個會對着她溫柔微笑,會教她寫字,會教她練武,在她生病,爹爹娘親不在身邊時,會三天三夜守在她床邊不離開她的阿離哥哥。

他不僅對她好,他對他們所有的人都很好,那時候他們一起上山打獵時,星辰被毒蛇咬了,是阿離哥哥為他吸出的毒血。

她想,如果讓他們所有都知道蓮月教教主就是宋離宋景年時,他們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吧。

「你的阿離哥哥已經死了,那個終日躲在香葉寺伴青燈古佛的宋離在被一刀斬下頭顱時,早就已經死了,現在我只是蓮月教教主夜無心。」

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的溫柔碎裂了,那雙眼睛又變得黑漆漆的,讓人害怕的黑暗。

忽然,他伸過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像是被千年的寒冰凍了一下,下意識的就要想抽回手,他卻握的很緊,他黑暗的眼睛裏帶起浮起柔光,對着她定定道:「可是唯有你例外,在你面前,我還是想做你的阿離哥哥。」

他情緒的瞬息轉變,他的冰冷,他的強硬,都讓她有一種無所失從的感覺,這一次,她沒有再掙扎,而是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的阿離哥哥,從來不會強人所難。」

「……」他震了一下,洛櫻能感覺到他握住她的手不可控的顫抖了,他自嘲的笑了一聲,如水滴般的陰冷,「也是,我都已經忘了,你是來跟我辭行的,你根本不願意待在我的身邊。」

「……」

她不僅自己想走,她還想帶走雲安楠,話到嘴邊,她又不知道怎麼說出來了。

「長清,你還記得這根櫻花簪嗎?」他揚一揚他手中的簪子,溫潤的光澤再次濕了她的雙眼。

她點了點頭。

「你還願意戴上她嗎?當初,你可是很喜歡這根簪子的。」

「我……」

「你猶豫了,難道你恨我,恨到連這根簪子也不願意留下了嗎?」

「我……」

「算了,我不勉強你了。」他失落的收回櫻花簪,指了指桌上一盞琉璃杯,「你喝下它,就走吧!」

「那是什麼?」她疑惑的看着桌上的琉璃杯,只見裏面盛着半瓶子血紅的液體,她本能的想要搖搖頭,想要拒絕。

「難道你以為這是毒藥嗎?」

「……」

「就算我想要殺盡天下人,我也不會殺你,長清,我總不能讓你帶着我是宋離的真相離開,這只是一杯忘憂水而已。」

「……」

她終於明白他想做什麼了,她知道了蓮月教教主是宋景年的秘密,他不信她,所以不能讓她帶着這個秘密離開,這原也不奇怪,就像她一樣,會本能的選擇隱藏原本的自己,這只是一種自我保護而已。

她點了點頭:「好。」頓一下,鼓起勇氣終於向他提出了請求,「在喝了它之前,你可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是想我以什麼樣的身份答應你,你的阿離哥哥,還是蓮月教教主夜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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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嬌:一品毒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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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揭破教主的真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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