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為母之心

皇長孫認祖歸宗的當晚，優容公主在生母貴妃娘娘面前屏退眾人，痛哭了一場。哭自己和親的命運，哭自己在番邦所受的苦，哭屠果能夠光光彩彩地回歸宗室，而她卻只能在數日後拜別父皇和母妃，跟着番邦的使節重新回到那個她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貴妃娘娘大慟。

她的女兒苦啊！曾幾何時，她的優容也是儀態萬方、光芒萬丈。可是就因為當年的大周立國未穩，一朝和親，她金尊玉貴的女兒便遠涉萬里，嫁給了當時番邦的老王。

這還不算，沒兩年老王死了，老王的兒子繼位，竟然依照番邦的習俗接收了父親的妻子，又娶了優容這個年輕的繼母為妻。她堂堂一個上國公主，竟然先嫁了父親，后又嫁了兒子，以至於崩毀了優容公主骨血中的矜持。

就在今年春天，她這一任的丈夫被人偷襲重傷，眼看又要不久於人世。他的弟弟已經掌握了大權，只等王兄一死便會繼位。而她已經被通知，準備再次行婚禮，繼續嫁給自己的小叔子。

優容再也受不了了！她是高傲的、矜貴的上國公主，她該配的是這世上最華貴、最雅緻、最俊美的男兒，而不是一次次地如此受辱！

可憐她的女兒，這次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用了不能為人道的方法，才讓這次出使大周的使臣，也就是等待繼位的新王的另一位弟弟說服了他的哥哥，帶她回到大周。

當時她用的理由是要回來探望爹娘，可是她心裏真正的願望，是無論如何都再也不回去了！

離開八年，優容看得出來，貴妃娘娘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皇上對待優容雖還有一些父女的情義，但更多的卻是建立在她能為大周去聯結番邦的關係這個基礎之上。因此，她可憐的女兒不敢輕易地惹怒父皇，只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她這個母妃的身上。

貴妃娘娘的確是心痛極了。為了自己唯一的女兒，她思來想去，從皇上的脾氣性情細細琢磨、反覆衡量，最後做了一個母親所能做出的重大決定。

貴妃病了。不是在容易遭皇上忌諱的萬壽節之後，而是在十餘天後各國使節辭行得差不多的時候，她「承受不住」地病倒了。並且一下子就病得很重，重得讓人擔心。

景泰帝對貴妃還是很有感情的。貴妃重病，還不讓太醫探視，他心思一轉就知道是什麼原因。可是知道歸知道，他也沒打算滿足她們母女的心愿。

畢竟，江山為重。

景泰帝去看望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被貴妃哭求的準備。再深一點，他心裏也明白貴妃這場病也不一定是真病。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貴妃卻主動關閉了宮門，讓身邊的嬤嬤出來傳話，說她只是偶感風寒，歇歇就好。怕給皇上過了病氣，就暫不勞皇上探視了。

景泰帝有些意外。但心裏還是篤定這是貴妃故意作勢的小心思，乾脆順勢就扭頭走了。女人啊，有時候可以慣，但有時候就不能。事關江山社稷，他不能給後院的女人們慣毛病。

但這天下午番邦使臣來辭行的時候，皇上還是猶豫了一下，說貴妃病了，優容既然在京，那就進宮侍疾幾日，全一全她們母女的情分。就勞使臣再多等幾天。

幾天之後，高德有匆忙來稟報，說是貴妃娘娘那裏的情況有些不對。皇上最好能過去看一下。

景泰帝過去一看，呆住了。

貴妃竟然已經病得形銷骨立，眼看就剩下一口氣了。一見皇帝闖進去，滿殿裏伺候的人都嚇得跪倒在地。原本流着淚正在給母親喂葯的優容更是身子一軟撲跪在地上，嗚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帝看着貴妃，聲音都顫了：「你……你怎麼病成了這樣？」

優容伏在一邊的地上哭：「都是女兒不孝！是女兒不好……」

貴妃勉強着想要爬起身子，爬了兩下硬是沒有爬起來，只能倒在床上流淚：「皇上，您不該讓優容來侍疾啊！您讓她回番邦去！快讓她走！臣妾想讓她看到臣妾好好的，不想讓她遠赴萬里還擔心臣妾！臣妾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孩子面前……」

皇上心裏頓時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太醫院的院首、執醫全都過來看診，背過貴妃娘娘給皇上稟報，娘娘憂思鬱結、飲食難進，就算儘力吊著，也最多就這兩日的事兒了。

這時候，優容公主過來請命，伏在地上落淚叩頭，向皇帝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