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亂局之下眾生相

濃厚的烏雲在天都市上空堆積，彷彿響應着天都市日漸緊張的氣氛，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無形的危機感壓得許多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雷霆在低空孕育，誰都不知道大雨會在什麼時候突然降臨，那或許是一場滌盪污穢塵埃的暢快淋漓，也可能將整個城市淪為湯鍋，把所有人都放在裏面煎熬。

一切，只看相關的那些人能夠做出何種選擇。

陰雲密佈，令人無法看到郎朗天穹。

但在雲層之上，卻是永恆的星空閃耀，漠視蒼生大地的風雲變幻。

除了浩渺星辰，還有「人」。

調音師3號，衣着盡顯紳士風範，模糊的面孔中透露出一股舒暢的笑意，雙腳踏着最頂層的雲靄，似乎在輕輕起伏。

若是換成一身寬袍大袖的古裝，一定會讓看到的人驚呼：「神仙下凡啦！」

只是配上他的西式復古裝扮，就顯得格外不協調。

跟屁蟲一樣粘着他的15號哥特蘿莉站在對面，氣鼓鼓的撅起嘴，雙手叉腰怒目而視。

「你作弊！」

祂脆生生的叫道，奇特的聲音隨着空氣波動衝出數百米遠，又沿着一種奇異的法則倒卷迴轉，從四面八方形成跌宕迴音，聽上去餘音裊裊，綿綿不絕。

「你怎麼可以給選定者開那樣的特別優待！這是嚴重破壞我們約定的遊戲規則，是對其他參與者十分不公平的行為，我要抗議！」

祂氣呼呼的情緒隨着聲音極盡展露，哪怕聽到一絲絲，也能感受的足夠清楚。

調音師3號卻不為所動，雙手微微攤開，聳了聳肩道：「呦呦，這麼嚴重的指控，我是不敢接受的呀！再說，我不覺得整個行為有任何出格，你一定是想故意扣帽子，好有借口為自己的種子開方便之門吧？」

「哼，你休想憑空污衊，我怎麼可能那樣做！」

哥特蘿莉像是被戳破陰謀，語調急急而高亢，一副迫不及待分辨的樣子，又緊抓着剛才的質問不放。

「還說沒有作弊，那你怎麼解釋那張卡片的超限制功能？按照規則，他們只能獲取常規的知識灌輸。」

「最後的確是只有灌輸這一種功能實現了啊！遊戲嘛，當然是越真實就越精彩。再說，他們額外經歷的虛擬戰場，需要的能量指標支出，可以從我自己的份額里扣除，最後並沒有形成記憶，不算是越線。」

調音師3號一本正經的解釋。

「沒有記憶？」15號像是一下抓住他話里的漏洞，手指一點烏雲下方，倏地憑空展現出一幕畫面，正是陳鋒向夥伴們敘述過程的景象，「這怎麼解釋？」

「那是意外，記憶並非來自於他自身，而是外在因素。並且，事後我也進行了主動清除，這才應該是越界行為呢。」3號老神在在的否認。

15號一時語塞，輕哼道：「強詞奪理，倒打一耙！」

祂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臉皮要比想像中更厚。

沒錯，陳鋒身上那殘存的外星人精神纏繞，的確是他在反覆重啟后存留完整記憶的主因，且導致這一變化，也源自祂們故意對那外星人寄居「卵」的偷渡宇宙邊界行為的縱容，引發一系列的後果，責任當然不能讓3號來承擔。

最後3號還主動插手，把陳鋒體內存留的那部分精神纏繞抹殺掉，斷絕後患，算是亡羊補牢，有功無過。

這種事實，無法歪曲和漠視，15號要講規則，就得承認這一點。

問題是祂顯然不打算認同這一點，強言道：「可你的縱容和干預，導致遊戲參與者之間信息上的失衡，這將嚴重影響到最終的結果，這一點你不能否認吧？」

「我承認有很大幾率會導致那樣的結果，不過你不覺得，這樣一來，整個遊戲會變的更加豐富多彩和有趣嗎？」

3號坦然承認，手中權杖輕輕一點虛空，濃密烏雲被無形的波動操控著，演化成一面寬闊如足球場的彎曲屏幕，上面層層疊得的分別顯示出天都市十多個場景。

奇特的是，每一副場景並非常見的畫面切割呈現，而是上下分層顯示，卻又彼此沒有任何的干擾和混雜，一眼看去，歷歷分明。

「你看，僅僅是一點點的撥動，棋子們組成的琴弦就奏出了美妙動聽的音符，接下來，他們必將會在這座城市當中展開激烈而壯觀的大合唱，不正是我們所期待的嗎？」

15號低頭俯瞰著畫面，陷入沉默。

頂層畫面上，陳鋒和李貓的身影隱現。

第二層畫面，遠在城郊的山區中，數千人部隊嚴密封鎖之下，濃霧瀰漫，人影幢幢。

第三層，市局龐偉坤副局長吃睡在指揮中心，親自坐鎮進行全市範圍內的拉網式搜索偵查，堆積如山的報告幾乎把他整個淹沒，卻不得不強撐著一雙佈滿血絲的老眼加班，實在累了就縮在椅子裏打瞌睡，眼皮乾澀的睜不開，就滴眼藥水。

再下面，龍蛇混雜的城中村裏，小牛大夫彎腰趴在個人實驗室的工作枱前，眼睛死死盯着電子顯微鏡下蠕動的血細胞，待看到其中一組輕盈的分裂成兩個，他狂喜的跳起來，手舞足蹈，哈哈狂笑。

「成功啦，你有救啦！」

他撲到外面的診所中，秋鴻面容消瘦色澤暗啞，彷彿一朵行將凋零的花兒，無力的蜷縮在躺椅上，厚厚的毯子遮掩住她身體所有的妖嬈，只露出慘白無血的面龐，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看着一個可愛的大孩子。

「我終於做到啦！」

小牛大夫在她身前蹲下來，兩手小心翼翼的捧住她巴掌大的臉，淚珠滾滾，喃喃自語，「我知道會有這一天，一定親手把你從死神那裏解救出來，我做到啦！」

秋鴻無奈的輕嘆，微微搖頭，乾枯的頭髮隨之瑟瑟抖顫，張開乾裂的嘴唇，黯啞無力的道：「真是個傻瓜。現在你還恨他們嗎？」

「不恨了，他們說話算話。」小牛大夫用力的點頭，表情一派豁達，眼神更加熱烈，「相反，我還得感謝他們，肯讓我有機會親手實現這些全新的研究成果。」

「你可以拿着東西，去打那幫當初嘲笑你、誣陷你、把你趕出實驗室的傢伙的臉了，讓他們知道，你才是最棒的。」秋鴻似乎為他的成功而開懷。

小牛大夫卻搖搖頭：「算了吧，我從來都沒把他們當成一回事，這世界上有太多的庸人，我沒那功夫一個個的去告訴他們什麼是真理，隨他們自以為是洋洋自得去吧！」

「你終於想明白了。」秋鴻顫巍巍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臉。

小牛大夫身子一抖，嘿嘿傻笑，什麼也說不出來。

關門閉戶的小小診所里，一片溫暖甜蜜的氣息蕩漾開來。

調音師3號輕笑道：「你看，這是多麼美妙的改變，人類之間那些情感的奇特反應，因此而引起的思維與判斷變化，不正是我們要重點觀測的內容嗎？」

15號輕哼一聲，傲嬌的撇嘴道：「你別高興的太早，看看着一些，說不定就在下一次，會把你那個寶貴的棋子給一口吞掉了。」

祂的手指一勾，一副畫面從底部上浮。

位於城郊的豪華別墅當中，那位「潮流」負責人鄭凱文正翹著二郎腿，手端紅酒愜意的搖晃。

在他的對面，四名渾身充滿暴戾氣息的男女或站或坐，他們的臉上都好像帶着人皮面具，僵硬呆板，毫無屬於正常人的表情靈動，目光也顯出一股強行壓抑的瘋狂暴虐，看向任何東西都像在看死物，毫無人氣兒。

「我真是越來越難以明白理事會的決策，明明已經把情況說得很清楚，在眼下無比複雜的局勢下，一批有着足夠聰明腦袋的執行人員才是最合理的選擇，結果卻把你們這樣一個只知道搞破壞的改造人小組派來，難道是嫌這邊的亂子不夠大，還是覺得集團還不夠引人注意呢？」

鄭凱文喝了一大口紅酒，發出幽幽的輕嘆。

坐着的一名肩寬背厚、形似李逵的虯鬃大漢咧開嘴，生硬空洞的嘿嘿乾笑兩聲，瓮聲瓮氣的道：「理事會的判斷一定不會有錯，動腦筋的事情你一個人足夠，重點是解決武力不足的問題。而我們，正是補上這一缺陷的最佳人選！」

他口齒清晰，表達準確，並不像看起來那麼木訥。

鄭凱文緩慢的搖頭：「算了，我還先想好怎麼收拾殘局吧，真是見鬼，每次都要為一幫蠢貨自以為是的決定擦屁股。」

他喝乾了紅酒，隨手把酒杯摔碎在牆角，那裏已經堆了一簍子玻璃碎片，殘酒將牆面染得通紅。

「生化改造者，技術來源於里世界的偷渡所得。」15號指點四個奇形怪狀的傢伙，「你知道他們會造成多大的破壞，最後怎麼收場？」

調音師3號繼續微笑：「我相信種子們的能力，絕不會影響大局。」

「噢噢，好像跟真的一樣。」15號揶揄不已。

3號不以為意，權杖挑起下面又一層畫面，道：「其實，我最滿意的還是這一個，你不覺得人類的思維變數，很有意思嗎？」

畫面上，一個瘦長高挑、頭髮亂蓬蓬的十七八歲小伙兒坐在電腦前，兩眼之中反映着屏幕上急速閃爍的頁面內容，嘴角翹起露出神經質的笑容，右手緊握無線滑鼠，不遠處一堆速食麵盒子和餅乾包裝紙胡亂堆砌，空氣中瀰漫着臭腳丫子與調料的混合氣味。

「啊~！果然封鎖的一點消息都沒泄露出來，可惡啊，我不是白忙活啦！」

他忽然用力一砸滑鼠，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