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戰略變化的感知

夜幕之下，神庭市彷彿盤聚在大地上的沉默巨獸，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每一寸身體都彷彿陷入永恆的寂靜，龐大而濃厚的陰翳瀰漫在她的鱗甲骨架之間，填塞的混混沌沌，恍如密不透風的濃霧籠罩中的幽谷。

方圓數百平方公里的廣闊地域，一切生機全部顯，幽暗之中也沒有光芒閃爍，如鬼影幢幢挺立的高樓大廈，從裏到外吐露著腐朽與死亡。

身在其中，不禁讓人由衷懷疑自己的存在，到底是生是死，究竟是處於人間，還是幽冥地獄！

然而，就在陳鋒和全隊成員從撕開的安全門中衝出來之後不久，整個城市彷彿陡然復甦了！

那並非是盎然生機重回大地的鮮活悅動，卻是如死掉並腐爛的屍體里，忽然爬出來幾條食肉的蟲子，不但無法給人以感動和欣喜，更在那絕望與沮喪之上，增添一份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恐慌。

但並沒有誰去關注這些文縐縐雅緻十足的興廢生死感慨，只有一片濃稠的黑夜被跳動的身影洞穿、劃開的痕迹，以及那些奔走當中撞擊的聲響。

一簇簇、一行行、一群群的人，從城市的四面八方接踵出現，他們身上帶有相似的氣息，行動姿態也非常接近，躍動行進之間，所有人都在向周圍環境釋放着警覺與殺機。

就像吹脹了的氣球，只要輕輕一紮，就會爆炸！

這些人的數量以百計，散落在偌大的城市裏，格外的不起眼。

但就像是一滴墨汁落入清水池子中一樣，帶來的影響卻近乎天翻地覆。

霎時間，那無邊的死寂、殘破之間，數不清的沉睡者蘇醒了！

他們就像突然發動起來的機器，不但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震動、能量輻射和動力，更把一片片原本毫無異樣的陰暗角落，陡然化為宰割生命的死亡陷阱，亦或是變為毒蛇一樣吐著信子爬出巢穴，彼此勾連成遊走着的大網，籠罩向那些茫然不知危險，繼續加速撲來的身影。

城市，「活」了，死神，醒了！

「嘿嘿，老鼠們總算出來了！」

一個陰冷滑膩如毒蛇的聲音冷笑着，以舌頭舔舐嘴唇的渾濁尾音結束。

鬼祟殘忍的笑聲在四周響起，黑暗之中，兩隻鬼火般的眸子閃耀處不似人類的綠色光芒，倏忽生滅，位置變化不斷。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要等很久。」

在他們之外，孤立於殘破樓台上的窈窕身影，發出若有若無的輕吟。

沒有咬牙切齒的作態，貌似冷淡輕微的語聲，似乎被仇恨浸透，濃厚的難以化開。

「那就讓我們開始狩獵吧。」

幽暗中，兩道森冷光芒一閃而逝，冷漠的俯瞰著遠處街道上跳動的淡淡身影，豎起的右臂輕輕一揮，隨即身形晃動，從數十米高的廢樓上一躍而下。

身後，十幾道高矮胖瘦等等不一的身影猶如惡鬼出關，爭先恐後的從暗處跳出來，紛紛湧向地面。

無論動作多大，沒有人發出顯著的碰撞，聲音低微的詭異。

城市中的一角，一座近乎全毀的地鐵站入口外，陳鋒驀地停住腳步，同時舉起左手。

其餘隊員齊齊剎住身形，就近往暗影里哈腰隱藏。

「什麼情況？」李貓在他背後三米外，小聲問道。

陳鋒輕輕晃動兩下手臂，示意暫時沒有任何發現。

的確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整個入口周圍，除了散落的建築碎塊，橫七豎八翻倒的車輛殘骸，看不到任何活動的身影，無論人還是物。

但陳鋒就是覺得不對勁。

那純粹是一種精神感知層面的靈敏觸覺，勉強打個比喻的話，之前他們像是在濃霧中前進，雖然也有種危機四伏的感覺，更多的是來自環境的壓抑和暗示所致，只要強行抗拒排開，就安然無事。

可剛才的一剎那，彷彿四周一下子多了一張鋪天蓋地的蜘蛛網，而他像是落在網上的蟲子，為了活命必須使勁的掙扎試圖擺脫，每走一步都似乎在朝着隱藏在暗處的捕食者靠近，無形的殺機死意化作粘稠的網絡，要把他從頭到腳的纏裹住，直至連根指頭也無法動彈。

這意味着危險的來臨，就在眼前潛伏！

不過，之前他才從阿唐身上學到，不能完全依賴感覺，那很容易被誤導，體感更加重要，但他暫時還達不到。

現學現用未必好使，已經形成的習慣還得暫時保留。

問題是，敵人藏在哪裏呢？

看不到，摸不著，沒有任何跡象。

所有人都動用自己的手段探測，最後全都搖頭：「沒有任何發現。」

「奇怪了。」

陳鋒不認為自己感知有錯，他再次凝神去感受、觸摸，在貌似無邊無際的危險中分辨強弱和方向，幾個呼吸之後，腦海中驀地閃過一絲靈光。

明白了，這並非單純的伏擊陷阱，而是一種類似於即將發生危機的預警！

「預感？我擦，老大，你這是要成仙啊！」

大眼壓低調門大呼小叫，這也太玄乎了點兒吧？

王彬揶揄道：「什麼時候覺醒的技能啊，快看看有多少個敵人，都什麼裝備？」

李貓一記眼刀狠狠掃過去，把倆渣渣壓制的閉嘴，而後道：「說詳細一點。」

陳鋒有點躊躇，以他的文辭水平很難用簡短的詞句描述清楚。

思慮了片刻組織下語言，說道：「不是具體到某一種危險的預知，是整個戰場、戰局環境變化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說，大環境、大勢發生了變化，跟我們之前分析的出現較大偏差？」李貓幫著作出總結。

「對對，就是這樣。」

陳鋒握拳一晃，這比他說得具體到位多了。

「牛逼，吃小灶的就是不一樣。」王彬這回不調侃了，給出真心的感嘆。

「那是，你可不看看咱老大是誰。」大眼咧開大嘴嘿嘿直樂，與有榮焉。

這是一種很高大上的能力，可以跟二戰時率先裝備雷達的英美具有的優勢相媲美。

陳鋒謙虛道：「有沒有用還不知道呢。」

「肯定有用，有大用。」李貓鐵口直斷，「想想你之前學到的三重境界理論。」

陳鋒微微蹙眉，凝神思索，強大的精神力在腦海中掀起狂潮，無數信息滾滾涌動纏繞，迅速凝聚起愈發清晰的光芒。

「明白了，戰略變化。」

彷彿有大片的迷霧驟然撥開，前方顯現出一片仍舊模糊、但在非一點線索都沒有的盲目行進，而是有個可以捉摸的目標已經顯露出身影。

就是戰略層面的變化。

作為底層的小卒子，最難的是判斷來自下棋者的運籌，大局究竟是在如何變化，他們沒有渠道去得知，只能被動而盲目的接受命令，蒙頭瞎撞。

到最後，無論戰爭成敗，他們都只能看到眼前的狹窄戰場，多半死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但若是能隨時得知大局變化，小卒子搖身一變能成為過河的車，成為可以一錘定音的強大力量。

這理論在陳鋒感覺上很不容易理解，現在他大概明白，自己好像是從某些感知的信息中得到一個新的直覺判斷，大局有了變化。

信息從哪裏來？四面八方。

每個人都是一個輻射源，輻射的不只是身體能量，同時還有信息。

這些信息與千百萬計的其他物體發出的信息混雜成一團，藉助某些精密先進設備可以捕捉到，就像常見的無線電波接收、解碼，只是要高端的多、複雜的多。

無數的信息匯聚成洪流，若是全部捕捉的話，足以衝垮世界上任何超級計算機的存儲，導致處理能力過載甚至宕機，人腦的理性思維辨析更無法解決。

但精神可以，理論上能夠與宇宙大信息集成溝通交流，自然不在小小地方的信息集合，可問題在於，那種境界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仙佛身上。

陳鋒確定自己沒成仙，可他的腦袋畢竟跟別人不一樣，他的精神有過與外星人BOSS精神體的直接碰撞交鋒，具體導致了怎樣的變化，他完全沒有頭緒，只知道強大了很多。

現在他知道，遠沒有那麼簡單，竟然會生出如此的奇異強大功能。

「難道說，我以後很可能成為大神？」

陳鋒有點沾沾自喜，無關矜持與否，少年人驟然發現自己可能成為位面之子、主角啥的，難免要興奮得意。

這是要背負歷史使命的節奏啊，但願不是錯覺。

也就想想而已，他很快恢復理智，合攏裂開的嘴角，虛心求教：「你認為會是什麼情況？」

李貓道：「能讓你覺得危險，肯定是對我們不利的變化。往小里說，前往任務目標的路上不平坦，阻力可能變大，意外干擾和襲擊發生幾率增加。大的變化，我認為極可能是主導整個戰場的幾方勢力，有了不同的戰略目標。」

「如果我們還按照之前的判斷行動，會吃大虧。」

「再具體一點，這太含糊了。」王彬挑刺，說得也是實情。

李貓轉頭看向遠方黑黢黢的街道，斷然道：「我們不去地下通道，直接從地面發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