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剪一輩子

「爸，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厲害。我和媽媽都愛你。」

路國強聽了，一張老臉一紅，眼眶不自覺發熱。

能得到女兒的認可，好像半輩子的辛勞都覺得沒有什麼了。

梁芳華早就聽到電動三輪車的聲音了，發現人怎麼遲遲不進來呢。

喚了一聲：「國強~」

路國強聽了，應了一聲：「哎，我這就進來。」

路遙遙聽了，忙掛電話：「爸，媽找你，你有事就忙。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注意身體。錢不夠用，就找我。」

叮囑完，她聽到路國強那邊掛了電話，才將手機收起來。

梁芳華從堂屋走出來，正要開門呢，鐵門自動就開了，夫妻倆打了個照面。

見路國強眼眶紅紅，像是哭了的樣子，梁芳華奇道：「國強，你怎麼了？是遙遙打電話來了？」

只有這個時候，路國強才容易情緒化。

路國強吸了吸鼻子，笑了笑，情緒還有點震動。

「我只是感慨。我們的女兒是真的長大了。芳華，今天又辛苦你了。我來做飯，你守着媽吧。」

說完，他進去，看到路奶奶坐在太師椅上，像是在睡，又像是清醒著。

路國強半蹲下去，輕喚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路奶奶像是清醒了，睜開渾濁的眼睛，看了看路國強，裂開只有三個牙齒的嘴巴笑了：「國強，你回來了。遙遙呢？還沒放學嗎？」

路奶奶的神智時好時壞。現在她都忘記了，路遙遙早已經畢業結婚了，甚至現在都要生娃了。

路國強不厭其煩地解釋：「媽，遙遙已經畢業了。她現在成了很優秀的孩子了。而她，也要生寶寶了。到時，你就是太奶奶了。」

「小寶寶好。」路奶奶喜笑顏開。

路國強說：「媽，那我去做飯了。」

他剛準備站起來，路奶奶又問：「國強，你都回來了，遙遙怎麼還沒放學回來？」

路國強執著路奶奶的手，又重新解釋。

這雙皮包骨頭的手，當年也嬌嫩過。

路爺爺去世時，路國強只得幾歲，他最小。

小的時候，貧窮是大部分家裏的家境。後來，有一些人慢慢富起來了。但路奶奶一個女人，要拉扯大四個孩子，能夠給孩子們一口飯吃，就已經是萬幸，別提其他，都是奢侈。

那些大人還逗小小的路國強，說：「你媽媽到時不要你了。你媽媽肯定會改嫁的，把你們都扔了。」

他哭着跑回家，抱着路奶奶不撒手。

脾氣火爆的路奶奶當即抄了一根棍子，打上門去。誰說這種話的，都挨了幾棍子。

路奶奶打得發狠，誰敢再說這樣的話，就別怪他不客氣。

她回到家，抱着小小國強，語氣堅定：「媽媽不會拋下你們任何人！」她說到做到。

因此，路國強怎麼可能對路奶奶撒手。

幼小的他，是她握着他的手，將他拉扯大。現在，該由他來負責照顧路奶奶壽終正寢。

*

路遙遙走得挺慢，就當散步嘛。

結果倒是遇到林麗麗了。

林麗麗穿着清涼無袖連衣裙，裙擺在風中飛揚，好像一隻漂亮的花蝴蝶。

這隻花蝴蝶現在不對賀思源放電了，路遙遙就有了欣賞的心情。

「遙遙姐，出來散步？」

兩人笑着打招呼。路遙遙這才看到她旁邊還有一男子呢。

小麥色皮膚，健美身軀，陽光充滿活力，跟賀思源完全不同類型的嘛。

見兩人挽著胳膊，路遙遙笑着回應：「是啊，出來走走。你呢，跟男朋友散步？」

林麗麗罕見紅了臉：「不，這是我未婚夫。」

路遙遙忙說：「恭喜。到時別忘記通知我們去喝喜酒。」

林麗麗答：「這是自然。」兩人先走一步，看到他們的背影，林麗麗將頭靠了過去，小鳥依人狀。

路遙遙從此完全放心。

小姑娘的喜歡果然就跟玩具一樣，一開始看順眼，稀罕幾天，然後扔到哪個角落，估計這一輩子想不起來都有可能呢。

走到林蔭路那邊，看到坡下賀思源的車往左轉要進家門。

熟悉的車牌號碼，她掃一眼就知。

路遙遙決定往回走。

車突然停下了，賀思源是看到她了。

賀思源搖下車窗，向她揮了揮手。

路遙遙跟着往回走。

老公都回家了，肚子走了這一會，還有點餓，先填飽肚子要緊。

賀思源將車靠邊停下，大步走上來，牽着她的手，兩人十指交纏。

「怎麼不等我，就一個人出來散步了？」賀思源感覺到她的手心特別的熱。

路遙遙覺得他的手心涼涼的，特別舒服。

「這麼近，想着隨便走走，順便等你回家，你看不就等到了嗎？」

兩人邊聊邊走到車邊，都上了車。

賀思源將車開進車庫，仍然還有點不悅：「都這麼大肚子了，你還一個人走。鍾姨負責做飯就已經忙不過來了。我還是早點招一個保姆，我不在家時，就由她陪着你。」

路遙遙一聽他舊事重提，頭都大了：「不用了，思源。我真不習慣做什麼事，都有個人隨時跟着。」

那種感覺，光用想的，都覺得有點毛毛的。

她應該問問，景悠就怎麼能夠習慣的。

「沒得商量餘地。現在你月份大了，我醫院的事情忙起來，偶爾也會晚歸，有個人陪着你，我才安心。」

見他這次都這樣說了，路遙遙也不推拒：「好吧。」

賀思源很快安排下去。

年紀需要三十五到四十左右，住家保姆，會開車，會做飯，最重要的是，人要看着順眼，五官端正，無不良嗜好。

路遙遙啼笑皆非：「思源，你這真是找保姆嗎？還要求長得漂亮，你就不怕我多心？」

賀思源睨了她一眼，回答得理直氣壯：「以後孩子出生也歸她帶。每天跟她打交道，長相端正的人，小小嬰兒看了也會高興。」

他的歪理一套套的，路遙遙有時竟無法反駁。

兩人洗了手，在飯桌前坐下，享用鍾姨準備的豐盛午餐。

賀思源問她：「你大概什麼時候休產假？」

路遙遙這架勢，像是要上到生的樣子。

路遙遙莫名有點心虛。雖然他是一直贊同她的決定，不會把自己的意志和觀點強加於她身，但是作為賀思源的妻子，家裏又不是缺錢的。她這樣做，在外人看來，有過於拚命的嫌疑。

好像婆家根本靠不住似的。

但是她真的熱愛這份工作。就算精力不比沒孕前，只要身體允許的條件下，路遙遙仍然希望繼續做下去，直到生產的頭一個月。

因此，她抬頭看着賀思源，認真的說：「思源，只要身體允許，我準備上到7月底，8月開始在家安心待產。」

賀思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說：「好，我知道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上下班，我不能接送，你不可以一個人回家，就由保姆接送。在公司，不管去哪裏，都不許一個人，跟同事一起。」

他是出於擔心，他考慮得很周到。

路遙遙放下筷子，雙手捧着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偏著頭蹭着他的手心，半眯眼的樣子，慵懶如貓咪。

「嗯，思源，我都聽你的。」

賀思源忍不住湊過身來在她唇上親了一口，並不是很贊同：「你什麼都聽我的就好了。」

路遙遙就嘿嘿的笑，也不答腔。

賀思源並不需要老婆無條件的臣服。他從來不用在女人身上找面子。

如果她真事事聽他的，估計賀思源早就膩了，他們兩人呢，也早就完蛋了。

有人喜歡溫柔小意，事事以男人為尊類型的，也有人喜歡照顧嬌柔弱型的，被人需要的感覺很好。

但她跟賀思源是屬於並肩攜手前行型的。他努力往前，她努力跟上。他很厲害，她也不差。

別人提起她路遙遙來，第一反應不是這是賀太太，而是說，這是路小姐，做同聲傳譯很厲害的那個。

路遙遙喜歡這樣的對等的愛情。

*

吃完飯，散完步，路遙遙洗了澡跟賀思源一起在書房看書，到了10點，去洗臉刷牙，上床。

賀思源照例晚睡。

他到卧室先去陪路遙遙。

每天早晚路遙遙都要在肚子上擦橄欖油。現在她的肚皮仍然是光滑的。聽人說，這個時候不長，後面注意的話，多半也不長了。

賀思源坐下來，接過她手裏的橄欖油，倒了些在手心上，替她輕柔的順時針按摩。

路遙遙很享受這個過程。同時還享受的是，賀思源替她剪指甲的過程。

懷孕到中後期，彎腰都會不適。

賀思源自動接過替她剪指甲這個活兒。

肚子裏的胎兒現在來湊趣了。像是能感受到爸爸的手掌，賀思源替她輕輕塗着的時候，突然，像是伸出手跟爸爸擊了一下掌，又像是踢了他一腳。

賀思源的嘴角情不自禁翹起，又喜又驚：「遙遙，寶寶又動了。」

月份大了，胎兒動作非常有力，隔了一層肚皮，當父親的也能清晰感知。

賀思源的笑容難得帶了點傻氣跟無措。

這個時候，他也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路遙遙含笑看着他，說：「是啊。」她也能感覺孩子在裏面動得歡騰。

賀思源把手輕輕放她肚子上，小小胎兒像是能感知到，踢了一腳。

然後又踢一腳。

賀思源把手移開到另一個地方，胎兒過了一會，又感知到了一樣，又是一腳。

賀思源的眼裏漸漸溢上感動。

他們不像女人，可以親身孕育胎兒，因此女人對孩子的感情，從得知它在的時候就開始了。

但當父親的，要一點一點的，才能積累起對孩子的感情。

賀思源是親眼看着路遙遙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的。他沒有錯過路遙遙腹中胎兒的任何發育階段。

父子倆像是玩這種遊戲上癮了。

玩了一陣，胎兒像是累了，不動了。

賀思源還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給她塗完橄欖油，賀思源看了看路遙遙的指甲，見她的指甲長長了，起身去拿來指甲剪。

「遙遙，你等一下再睡，我給你剪指甲。」

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樣子，賀思源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坐過去，拿起她的手，替她剪起來。

他低頭的樣子，十分的專註。

垂下的眼睫毛很密很長，在燈光下投下了陰影。

那側臉仍然是輪闊分明。挺直的鼻樑，因專註緊抿的薄唇。

路遙遙看得心動不已。

雖然有點困了，她還是打起精神，對賀思源說：「老公，你真好。」她湊過臉去，親了幾口。

賀思源頭也沒抬：「那是。你去哪裏找天天給你剪指甲的老公。」

路遙遙得寸進尺：「那，老公，你要給我剪一輩子哦。」

他抬起頭看向她，對上她眼裏的笑意和情意，他也是溫柔又魅惑的一笑：「好。」

一輩子呢。

之前談戀愛時，她說過，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他們不愛把這話掛在嘴邊，但是心裏都知彼此的心意。除了死亡，誰也不能再把他們分開。

剪完了，又替她細細的磨了磨。

看着她的杏仁大眼，已經半眯成彎彎月牙兒了，賀思源不禁莞爾。

困成這樣了，這傻姑娘，那就睡吧。

懷孕時期她睡不好，他一直清楚，很是心疼。偶爾她有抱怨，但也是帶着笑容。就像是痛並快樂着。

他們憧憬著將來。以後小小人兒出來，估計更是有得忙了。

將指甲剪收好，賀思源親了親她的臉頰，說：「睡吧。」

看着她這樣帶點迷糊的樣子，只覺嬌憨可愛，心頭髮軟。

嬌憨可愛，只是外表。

她的內心卻是堅強獨立的那種。

女人多麼奇妙，可以既柔弱又可以很堅強。

路遙遙應了一聲：「好，我睡了，思源，你也要早點睡。」聲音裏帶了濃濃的睡意。

賀思源將燈關了，坐在床頭邊伸出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又覺得吻不夠，又親了又親。

路遙遙的笑聲傳來：「思源，你是不是親不夠。」

賀思源說：「是，我親我的，你睡你的好了。」

她放心的睡去。

賀思源坐了一會，替她用薄毯子將肚子蓋好，輕輕走出門去，將門帶上。

正好是晚上十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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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不好意思，回家途中，六號的更新推遲到當天下午，凌晨不用等更新了，晚點看，謝謝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