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弒帝

林清越的聲音不怎麼大，沒有任何激烈的地方，但是卻清清楚楚的傳到了所有人耳朵里，叩擊在每個人的心裏。

楚元帝彷彿受了巨大的刺激一樣大吼：「林清越！剛才是不是你搞的鬼？！出來！給朕出來！」

他說着，嘴角的冷笑愈發詭異：「要朕赴死？！朕是大楚天子，你拿什麼來讓朕赴死？！啊！這裏都是朕的土地，朕的子民！朕的擁護者！」

林清越聲音依然不咸不淡的響起：「你是楚國天子？我怎麼沒看出來呢？楚國在你的手裏都成什麼樣了？昏庸暴戾，一無是處，像你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資格稱楚國天子？九皇子百里洛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你卻因為一己私利，功高蓋主，所以便不惜污衊他人，阻攔百姓，清洗朝政？讓整個風雨飄搖的楚國都為你那點齷蹉的權利之心而付出代價？」

「你是楚國皇帝？你可知道西涼都已經馬上就要卷土而來，你還將整個楚國百姓的生命放在危險的地方，你這樣的人，配當楚國皇帝嗎？」

楚元帝被林清越的話激得雙目赤紅：「我不配當楚國的皇帝那誰配當楚國的皇帝？！啊！西涼的人來了又怎麼樣？朕有戰鳶！楚國的戰鳶！還有迦樓羅？誰比得過我？」

林清越的聲音帶着一絲嘲諷的響起：「你難道不知道，西涼已經有了比楚國更加厲害的戰鳶？楚國的迦樓羅，那麼請問陛下，你能開得動迦樓羅嗎？」

楚元帝眼底都是瘋狂之意：「開不開得動，朕都是楚國獨一無二的皇帝！」

四周的戰鳶還在往這裏靠近，看着向他飛來的戰鳶，楚元帝的心裏有了些微的滿足之意，這樣就好，這樣就很好，這些，都是護他的！

一個小小的林清越算什麼？

他的目光又變得高傲起來，他掃了一眼自己的文武百官還有自己的親衛，他們將他圍得像是鐵桶一樣，那些人的眼底帶着一絲畏懼，那種畏懼讓他感覺到分外的高興。

刀已經沒有了。

他微微抬起了下巴，對着他們道：「你們說，百里洛川就是個謀逆天下的亂臣賊子，是不是？」

下面有瞬間的沉默。

楚元帝的目光瞬間壓了下去，厲聲問：「是不是？！」

他的目光掃過左相：「是不是呀，朕的左相？」

左相低頭：「……是。」

他將自己的目光沿着人群蔓延而過：「禮部尚書？禮部尚書？翰林大人？……」

他一個個喊過去，那些人全部齊刷刷低下了頭，然後依次跪了下來。

「……是。」

「……是。」

「……是。」

……

聽到一個個肯定的回答，楚元帝心裏滿意極了，他扯了扯嘴角，正想叫好好的叫林清越聽聽，但是沒想到，一道蒼勁的聲音大聲響了起來。

「他不是！」

楚元帝的目光瞬間如針一樣扎了過去。

在長街的那頭，頭髮全白瘦骨嶙峋的老者站在那裏，正是被楚元帝要求解甲歸田的羅院士。

面對楚元帝那陰狠的目光，羅院士挺直了背部，目光堅定：「九皇子——不是！六歲的時候他便可以在邊塞為國發聲，邊塞七年更有他之地西涼南越不敢踏足一步，這三年瘟疫肆掠，陵城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也是他力挽狂瀾找到方法。這樣的人？如何是勾結西涼的亂臣賊子？！」

羅院士一聲聲激蕩問出，接着將自己的衣服下擺一撈，當即跪下，直視着百里洛川：「老民——不服！」

他一跪下，在他的身後，那些追隨他的機甲院的人們，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楚元帝看着他們，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他惡狠狠的道：「來人！殺了這些人！和百里洛川同罪！斬了！斬了！」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突然間嘈雜的腳步聲便從被封鎖的長街盡頭傳來，有士兵的喝止聲，也有士兵慌亂的稟告聲：「陛下，不行了！百姓衝過了封鎖的地方，朝着這邊湧來了。」

被封鎖的長街那邊，人群烏壓壓的朝着這邊湧來，他們迅速佔據了整個街道，楚元帝指着他們道：「將這些賤民給朕拿下！」

然而，看着湧來的人，那些親衛幾乎無從下手。

靜安后在旁邊看着，勸道：「陛下，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

「退一步？！朕是皇帝，怎麼可能給這些人退？！」他憤怒的道。

百姓涌了過來，吶喊著：「請陛下放了九皇子！」

聲音如潮水一般的覆蓋。

楚元帝聽着這聲音，看着這人群，像是要炸裂，他的手一揮，頓時一股強大的力量襲擊出去，手無寸鐵的百姓瞬間倒了一片。

人們在這樣的暴戾中瞬間停止了腳步和聲音。

楚元帝指著百里洛川道：「朕告訴你們！他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亂臣賊子！你們想要和朕作對？和朕的文武百官作對？和朕的王朝作對？！凡是幫百里洛川求情的，通通格殺勿論！」

他已經失去了自己本來的儀態。

場上瞬間鴉雀無聲。

楚元帝看着眾人那種驚愕的表情，那種被威懾住的表情，直接的胸口被那股得意和滿足填滿，他昂起了頭，冷笑道：「朕想要誰死就要誰死，朕是皇帝。」

他的話音落下，一道清冽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是嗎？」

林清越的聲音。

那聲音很近很近。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都不由自主的將自己的目光轉向那裏。

那聲音在人群的後面響起。

百姓們不由自主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林清越就站在那裏。

少女衣衫頗舊，然而眉目卻是朗闊的，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順手摘了陵城燒焦的樹上一枝頑強探出花蕾的花，整個人像是一道吹起在長空中的風。

她走來，眉峰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刃，她看着楚元帝，眼底都是輕蔑，卻是笑眯眯的：「我不管他是好人壞人，是亂臣賊子還是亂世英雄。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君，誰敢傷他一分，我必定還千倍百倍！他若是謀逆天下，我便替他開疆闢土！」

楚元帝聽到林清越這樣說，胸口起伏。

他冷笑一聲：「謀逆天下？開疆闢土？你有這個本事嗎？」

林清越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落到百里洛川身上，看着他，少女的瞳孔狠狠的一縮，然後迅速的朝着他奔去。

楚元帝一看，頓時抬起手掌，一掌朝着林清越劈了下去！

林清越沒有躲閃。

融入骨髓的帝江血讓她根本不管不顧那落到自己身上的掌力！

她一把將百里洛川拉住。

楚元帝的力量落到少女的背上，他從未將林清越放在眼底過，但是在盛怒之下出擊的掌力依然很兇悍。

他以為自己這一掌能夠很輕鬆的將林清越送上死路，但是沒想到，那一掌落到林清越身上，她根本不閃不躲，而他卻能感受到她身體里有股莫名的強大力量反彈過來。

他被這股力量帶的忍不住連連後退。

林清越的手落到百里洛川身上。

楚元帝驚詫的看着林清越。

林清越握住百里洛川的手，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裏又酸又澀。

楚元帝看着林清越，道：「你來了又怎麼樣呢？還不是送死？」

林清越將百里洛川放着坐好，然後直起身子，對着楚元帝道：「你知道我今天來幹什麼的嗎？」

楚元帝眼睛一眯：「你來幹什麼？嗯？」

林清越道：「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是來請皇帝陛下您赴死的！」

她聲音朗朗：「既然你說我們是亂臣賊子，說我們大逆不道。那麼今日，我林清越就來當一回亂臣賊子！做一次大逆不道！」

楚元帝厲聲道：「你想謀反？！」

林清越搖了搖頭：「不，我不是想謀反。是順應天命和民意，來殺你。」

楚元帝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就憑你？」

林清越笑眯眯的搖了搖頭：「不，當然不僅僅憑我。」

她說着，看向陵城的城門。

人們也隨着看向城門的方向。

接着，浩瀚無垠的天空，九隻飛鳶凌駕在那裏，然後朝着這邊飛速的前行。

那些飛鳶停靠在中心，然後從中間走下來一個又一個披着盔甲的老將。

他們即便有些都已經頭髮花白，但是卻是戰場上讓人聞風喪膽的虎將。

曾經被楚元帝替換了的大將。

那些人一個個走過人群，然後跪倒。

「洛家一字軍請九皇子登位！」

「洛家二字軍請九皇子登位！」

「洛家三字軍請九皇子登位！」

……

九個人，九個聲音，九支軍隊，一個個的身後都代表着邊關最強勁的勢力。

這幾日，林清越都在聯繫百里洛川舊部，這些舊部當初甘願退居幕後也是因為百里洛川不在，現在有需要，自然都挺身而出。他們在軍中都是靠着軍功起身的，而那些邊境的將領都是以前他們和百里洛川的舊部，楚元帝喊來的那些人根本不能服眾，這些老將們一喊，頓時一呼百應。

短短兩日之間，兩大軍營便全部不費一兵一卒收歸囊中。

戰鳶和飛鳶都已經被控制。

楚元帝看着這些人，自然知道自己在那邊的大勢已去，他腦袋一片混亂，但是緊隨着，站在那裏的羅院士也跟着朗聲道：「小民也懇請九皇子登位。」

羅院士這樣一喊，彷彿點燃了一顆炸藥，那些烏壓壓擠來的百姓也跟着喊道：「小民懇請九皇子登位！」

……

這樣的逼宮，前所未有。

楚元帝穿着龍袍，怒吼道：「賤民！蠢貨！想要以下犯上？！休想！呵呵呵，僅僅憑藉着你們幾個人和幾隻飛鳶便想要奪位？！休想！」

他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的飛鳶，道：「看到那些戰鳶了嗎？！怎麼，你們想要被戰鳶炸毀？！」

林清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陛下，您還是看看吧，這些戰鳶是你的戰鳶嗎？你的戰鳶沒有你的命令也能進入？這些戰鳶，都已經被我控制了。」

被她控制了？！怎麼可能！

林清越道：「西涼的戰鳶我雖然無法控制，但是你的戰鳶，我還是有辦法的。」

她說着，亮起了自己的星盤。

一片水銀色的光芒在地面散開，旋轉，足足有方圓十丈，那樣鋪展開，彷彿銀河在地，美輪美奐。

所有人盯着林清越腳下的星盤，目瞪口呆。

這樣，這樣大的星盤？！

林清越沒有說話，只是一顆顆的亮起了七顆星。

那七顆星散佈在星盤上，微微的轉動，彷彿在星空中一樣。

楚元帝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着林清越：「你，你……」

七顆星！

北斗七星！

林清越笑眯眯的再在楚元帝心口上捅了一刀子：「不是北斗七星呀，你再看看。」

那十丈的星盤再次暴漲一倍，然後，密密麻麻的星子密佈在上面，彷彿一條倒影在水面的星空。

這麼多，這麼多星星……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楚元帝全身都在顫抖，其他人也在顫抖，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顫抖。

林清越看着那戰鳶，道：「我要將它們喊出去了。」

她的話音一落，四面懸空的戰鳶果然調轉了一個頭，然後朝着外面飛去。

楚元帝的聲音發出嘶吼：「回來！回來！你們是朕的戰鳶！是來保護朕的！」

但是他不論發出怎樣的聲音，那些戰鳶全部不受控制的朝着陵城的外面飛去。

楚元帝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所有的砝碼都消失。

大局已定。

此時的楚元帝如果不退位讓賢，那麼就只有一條道路，死在這裏。

林清越笑着看他，眼底三分譏誚三分悠閑，彷彿一把尖刀戳入了楚元帝的心裏。

他深深的喘息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人。

那些文武百官在他的目光下都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沒有人站出來。

楚元帝看着，冷笑一聲，整個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燒一樣，他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了。

他乾脆挺直了自己的背部，反倒有了一分皇帝的威嚴，他陰狠的看着林清越：「要想得到皇位，除非從朕的屍體上踏過去！」

林清越笑了笑：「所以，我從最開始便說了，我來請陛下你赴死呀。」

她說着，朝着楚元帝走去。

少女的星盤沒有收起，隨着她的走動，那彷彿星空一樣的場景也瞬間展開，美輪美奐也分外的讓人心驚害怕。

這樣大的星盤，這樣多的星星，這根本違背常理的所在。

隨着林清越的靠近，楚元帝的心裏竟然起了一絲怯弱。

不過一個丫頭片子，星盤多點能說明什麼呢？但是為什麼，他卻感到了害怕？

如果論單打獨鬥，他還鬥不過這個小丫頭片子？

一瞬間，胸中的陰狠之意再次漫了出來，他決定，哪怕死，也要將百里洛川和林清越拉上黃泉！

他整個人提升至巔峰，一把拿起旁邊的一隻長槍，然後朝着林清越和百里洛川襲來！

這是他的搏命一擊。

巨大的撕裂感擠滿在周圍人的感官！

撕裂自己，也撕裂別人！

這幾乎是魚死網破的做法。

大家都擔心的看着站在那裏的少女。

林清越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她抬眼，看了百里洛川一眼。

——余崖，我來幫你殺！

她化為風，鑽入那個撕裂的空間。

這個速度太快了，快到沒有人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便已經結束。

長槍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到了林清越的手裏。

長槍穿透了楚元帝的胸膛。

他的手依然做着握槍的姿勢，但是槍已經不在他的手裏，在他的胸膛。

沒有多麼令人震驚的場景，只是一個人的心臟被穿透了。

林清越負手站在那裏，然後垂下了眼眸，緩緩的將那支槍抽出來。

抽出了長槍以後，她將它一扔。

「叮」的一聲，長槍伴隨着楚元帝的屍體落地。

皇帝也是一個人而已。

林清越站在那裏，看着百里洛川。

周圍有片刻的寂靜，接着，洶湧的聲音蔓延而來。

「拜見陛下！皇后！」

楚國新的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