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您看得上嗎

轉眼間，時光飛逝。到了大四，同學們各奔東西去實習，陳涼偶爾回到學校找伊言，竟看不見幾個熟悉的面孔。她不認識別人，別人卻都認識她。時常有人對他舉起手機議論紛紛，也有人會拿着書上來請他簽名。韓連海和伊言舉行了簡單的結婚儀式后，伊言就繼續回到了學校上課，不過是以大三學生的身份。能夠重新回到學校上課，伊言就已經很感激了，雖然她錯過了整整一年。他們倆的孩子小海也被帶到了南城，平時由韓連海的母親照顧著。起初陳涼還擔心她和伊言不對付，後來才知道老人有了孫兒高興的什麼似的，從前的偏見也全都丟開了。伊言對此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該批評韓連海母親的封建思想，還是該慶幸自己歪打正著。總之，如今一家人相處愉快才是最重要的。偶爾學校里還能看到有人提前穿起了學士服，在學校的各個角落拍照留念。那些都是大四的學生，在實習的間隙抽空回來拍照。伊言每次看到都很羨慕，「唉，本來我和你們一樣也要畢業了，結果活生生又要多留一年。」陳涼安慰她，「其實這樣也挺好的，聽說現在很多大企業招聘應屆女生的時候，都會擔心女生的結婚生育問題。到時候你去應聘就告訴他們，你已經結婚並且生孩子了，各家企業一定搶著要你。」伊言聽了，果然很高興，「真的嗎？看來我這個學渣到時候也要翻身了。不過我覺得與其出去找工作，倒不如給你當個經紀人什麼的。你看你現在這麼紅，沒有經紀人和助理怎麼行？」「得了吧，我又不是大明星。」

為了照顧危寒樹，陳涼已經把能推的工作和活動都推了，剩下的時間只夠她寫寫新書而已。當別人都忙着實習、找工作，為未來而奮鬥的時候，陳涼卻已經走上了從容不迫的道路。她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好在她已經有了能夠養活自己的經濟能力，壞在失去了生命本來的軌跡的活力。有時候她有些羨慕那些正在單位實習的同學，看他們發朋友圈抱怨自己的工作單位，也覺得很有趣。至少生活是新鮮的，充滿未知的。伊言看出她的想法，也經常勸她，「涼涼，都那麼久了，你也該去尋找自己的生活了。危警官他如果會醒早就醒了，不是嗎？」陳涼每天在病房陪着他，和他說話，給他念書，給他擦臉按摩。但凡他還有一點點知覺，就應該醒來才對。可他並沒有。伊言覺得，他是醒不過來了。「何教官前兩天又給你打電話了吧？他在軍隊里那麼忙，可每次只要有休假一定會來找你，甚至幫着你一起照顧危警官，我覺得他真的是個很可靠的人。」

陳涼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連忙解釋，「不是的，何教官是何老的侄子，兩家也算有些交情。他是來醫院看寒樹的，不是為了我。」伊言翻了一個好大的白眼。除非何教官是個基佬，否則她不覺得有什麼理由，能讓何教官每次休假都來看望危寒樹。「那江平野呢？誰看不出來，這兩年他在警隊里那麼拚命，全都是為了你。」

以前伊言對江平野的印象不算好。雖然江平野一直很照顧陳涼，可他是個花花公子，還經營著酒吧那樣的風月場所，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世實在太離譜了。可這兩年，她默默看着江平野為了陳涼是怎樣拚命的，連韓連海都說，這小子是拿命在搏陳涼喜歡。她就不信陳涼一點都不感動。果然，陳涼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像剛才那樣直截了當地解釋。伊言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勸說她，「其實江平野也挺好的，只是以前有危警官在，你的眼睛裏看不見他。現在都過了這麼久了，你也該仔細看看眼前的人了，對不對？」陳涼勉強笑了笑，順着校園的小路慢慢朝前走去。……

南城市局。平時很少啟用的大禮堂被裝飾一新，門口兩旁擺着花籃。往裏走，一排排整齊的座椅前方，是一個不大的小舞台，方正中央掛着紅色的條幅，寫着「傑出人物表彰大會」。局長辦公室里，幾位領導正圍坐在茶几前喝茶說話。除了孫局長以外，陳棋雲和危承澤都在，他們倆代表省廳的領導前來表彰這次的傑出警員。「剛剛破獲的這起連環殺人案，一共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很好的建立了我們警察辦案迅速、準確的形象。上級領導對此十分滿意，孫局長，這也是你的政績呀。」

陳棋雲一邊快速翻閱此次案件有關的案卷，一邊和孫局長說着恭喜的話。這起案子在全國都引起了轟動，因此上級領導十分重視，陳棋雲他們之前也略微看過相關案卷。孫局長十分客氣，卻掩蓋不住滿面喜氣，「哪裏哪裏，同喜同喜，這是我們整個警界的榮譽。」危承澤點頭道：「聽說這次案件中表現最為突出、親自擒拿住兇徒的，就是那個江平野？」「對，就是他。823案件中大毒梟江老大的兒子，實在叫人沒想到啊。」

孫局長對此也十分感慨。想當初江平野剛剛來到警隊的時候，是以輔警的身份進來的。這還多虧了韓連海力保，否則以江平野的身世，連輔警他都幹不了。那時候孫局長雖然勉強答應了，可心裏還是不看好他，沒想到這麼快江平野就成了他們需要表彰的英雄。危承澤若有所思地看向陳棋雲，「你看，我說這小子是真心喜歡陳涼吧？要不是為了陳涼，他幹嘛豁出命去干這個刑警？」那些從警七八年以上、訓練有素的老警察，面對那樣窮凶極惡的連環殺人犯，也未必敢自己上去擒拿。江平野作為一個新人有這樣的膽色，連危承澤都覺得佩服。陳棋雲挑了挑眉，「你這樣看着我是什麼意思？是嫌我看不上這小子？」「他如今可是英雄，你還看不上他嗎？」

危承澤替江平野說好話，「我看這小子不錯，是個當好警察的料子。最關鍵的是對咱們陳涼也好……」陳棋雲哭笑不得。這老小子該不是失心瘋了吧？陳涼是他家的準兒媳，他反而替江平野說話。「我說老危，到底小危是你兒子，還是江平野是你兒子？」

危承澤滿臉悵然。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朝禮堂的方向走去，剩下孫局長在原地，一臉莫名。危寒樹至今還躺在醫院沒有醒來，危承澤卻在極力遊說陳棋雲江平野有多好，恨不得撮合他和陳涼。反倒是陳棋雲矜持着。孫局長站起來，喃喃自語，「這兩人，是不是搞反了……」

……

「好，現在請江平野同志上台講兩句！」

台下掌聲如雷，穿着一身板正警服的江平野，身姿筆挺地走上台去。陳棋雲等人坐在第一排，看得一清二楚。江平野端正地敬了一個禮，目光忽然朝禮堂的入口看去。陳棋雲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陳涼穿着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從門外走進來。她本想找個角落悄悄的坐下，沒想到有人認出了她，把她引到了陳棋雲身邊的座位。「爸爸。」

「涼涼，你怎麼來了？」

陳涼不好意思地朝台上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認，江平野穿警服的樣子還是很帥氣的。「他說今天是他來警隊以後第一次受表彰，叫我一定要來看。我說不過他只好過來了，沒想到爸爸也在。」

陳涼又朝邊上的危承澤打了個招呼，後者看着她一臉慈愛。台上的江平野終於開始講話了。「我的話很簡單。我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英雄，我之所以拼了命也要抓住那個殺人犯，只是想證明，雖然我是大毒梟的兒子，可我不是個罪犯。我也可以是個正直的人，我可以做個好警察！」

「當初走入警隊，是為了獲得我愛的人的認可，也想獲得她家人的認可。所以今天我就不磨磨唧唧了，當着大傢伙的面我就想問陳處長，現在的我要是做您女婿，您看得上嗎？」

底下的人開始瘋狂鼓掌吹哨，各種起鬨地看着陳棋雲這個方向。看到陳棋雲身邊坐着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孩，就知道這一定是江平野口中的女主角。於是乎，大家的起鬨更加厲害了。陳涼麵紅耳熱，尷尬地低下頭。早知道江平野要在這裏說這些，她就不會心軟答應江平野過來。陳棋雲緩緩地轉過頭，面向眾人。他凌厲的眼光掃過的地方，人聲漸漸安靜了下來，直到全場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重新坐好，再也不敢起鬨。不愧是載入史冊的老警察，那個眼神太犀利，不是他們這些小年輕受得起的。一場鬧劇被陳棋雲輕而易舉地平息。他重新坐好之後，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想當我的女婿，這個水平勉勉強強吧……」陳涼在旁邊聽見了他的話，「爸爸，你說什麼呢！」……

「寒樹，你知道嗎？今天真是破天荒，連爸爸都開始讚許江平野了。」

「不只是我爸爸，還有你爸爸。自從你睡着以後，江平也就把你爸媽當成了他自己的爸媽一樣孝順，而你爸媽也越來越喜歡他了。」

「寒樹，你怎麼還不醒？再不行，你的爸媽就是他的了，你的妻子也是他的了。」

危寒樹毫無反應。而陳涼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後，早就已經不對他，的反應抱有希望了，她只是自顧自說着，更像自言自語。「我快要畢業了，怎麼辦？你大概也不能出現在我的畢業相冊上了。伊言說，她要當我畢業相冊的專用攝影師，因為她明年才能畢業呢。」

「你知道嗎？伊言和大海的兒子小海長得真可愛，他現在已經會叫人了，上次還叫我阿姨了來着。」

「我給他包了一個紅包，你呢？你這個叔叔什麼時候給他紅包？」

「好啦，我是騙你的。」

她吐了吐舌頭，眼裏露出些許狡黠的光，「其實你的紅包我已經替你給過他了。等他再大一點，也許就會蹦蹦跳跳地來醫院看你。」她說着話的時候，默默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裏面存着她的文稿。她背對着危寒樹，忽然覺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劃過一道什麼影子。她迅速回過頭。病房裏只有她和危寒樹，她沒有動，那那道影子一定是危寒樹動了！他愣了愣，而後迅速站起來朝病房外跑去，「醫生，護士，你們快過來看！他動了！他一定是動了！」護士聽見陳涼的話十分詫異，一邊朝病房跑，一邊用對講機喊醫生。陳涼在醫院呆了這麼久，和醫生護士們早就是熟人了。所以護士一看到陳涼的臉，就知道陳涼說的是誰動了。38號床睡的那個極其俊美的男人，他成為植物人已經有一年多了，真的動了嗎？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是一個醫學史上的奇迹。醫生很快聚集到危寒樹的病房，開始給他做全面的檢查，連同在醫院裏的危寒箏都驚動了，跑來等侯結果。「陳涼，你真的看到他動了嗎？」

「一定是他動了，一定是！」

陳涼雙手交握在胸前，在病房門前徘徊著，時不時透過病房門上的小窗朝里看。約摸半個小時后，醫生做完全面的檢查，從裏面走出來。「醫生怎麼樣？病人有好轉嗎？」

醫生陰沉着臉，搖搖頭，「病人沒有任何復甦的跡象，你確定你看到他動了嗎？這不可能啊，他的神經目前沒有任何反應。」「沒有？怎麼可能沒有？」

陳涼不敢相信，「我明明看到電腦屏幕上有個影子掠過去了，我真的看到了！寒箏，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危寒箏緊緊抱着她，低聲安慰，她這才明白，陳涼是守着危寒樹太久守出了幻覺。「陳涼，你別激動，你先別激動。也許你需要跟我去我的診室談一談……」

－－－－－－題外話－－－－－－

危寒箏：我懷疑你們涼涼這裏有問題（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