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有陽光的地方,一定有陰影

第九十四章 有陽光的地方,一定有陰影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吟誦到最後一句,教室里響起噼里啪啦熱烈的掌聲。

譚金鴻皺着眉頭盯着陳涼的背影,忽然看到坐在自己旁邊的林焰陽也在鼓掌,立刻瞪了他一眼。

林焰陽慢慢停下手,不自在地避開譚金鴻的目光,忽然看到最後一排靠近門口的位置,多了一個人。

危寒樹。

他怎麼在這兒?

「好,非常好,誦讀得十分有感情。」

呂教授壓壓手示意陳涼坐下,陳涼深吸了一口氣,才從這首傷感的古詩里走出來。

葬花詞,林黛玉一生悲劇的寫照,這曾是陳涼最喜歡的一首詩,她背誦起來毫無壓力。

伊言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向後看,「涼涼,你看誰來了?」

陳涼回頭一看,心裏打鼓似的響起來,看到他從最後一排越過大半個教室投來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麼叫春心萌動。

她不是林黛玉。

沒有春盡紅顏老,只有她青春正好,他朝夕相伴。

班上的同學都發現危寒樹坐在最後一排,尤其是女生們時不時回頭看他,還和身旁的同學低聲交談着什麼。

相比之下陳涼矜持多了,只回頭看了一眼就轉過來了——

呂教授對她那麼好,她得給他點面子。

上著課的呂教授慢慢發現,同學們的注意力都被後排的危寒樹吸引過去了,他只好停頓下來,「同學們,大學和高中不一樣,高中班上有老師聽課,多半是上級領導要檢查。大學有老師聽課,多半是互相切磋學習,同學們實在不必這麼沉不住氣,這可不是我們『中文人』的氣度。」

底下同學發笑,注意力果然慢慢回到呂教授身上。

呂教授笑道:「不過危警官來聽課我太吃虧了,知識是可以學到的,魅力是學不到的,我虧了。」

「噗嗤。」

同學們哄堂大笑,陳涼回頭一看,危寒樹滿眼都是笑意。

……

下課之後,陳涼很快收拾好東西去找他,危寒樹道:「我黃院長說好一起去醫院看林木。」

「我也去。」

陳涼本就打算今天去市醫院看林木,聽到這話正合她的心思,一抬頭才看到危寒樹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忽然就明白了,「原來你是特意等我下課一起去醫院的,那咱們快走吧,別讓黃老師等急了。」

她回頭和伊言交代了兩句,伊言道:「你去吧,書給我,我幫你帶回宿捨去。」

危寒樹開車,黃院長帶了一個院辦公室的老師,一行四人朝市醫院去。

市醫院離學校很近,沒一會兒就到了,大家在醫院外面的水果店買了果籃和鮮花,進病房的時候一對陪護的中年夫婦站了起來。

「黃院長……」

林木穿着病號服躺在病床上,臉色發白,他想坐起來,黃院長連忙上前按住他,「別起來,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那對中年夫婦是林木的父母,林母道:「醫生說只是失血過多,昨天已經輸過血了,幸好傷口沒有在要害。」

黃院長點點頭,朝他夫婦二人伸出手,「你們是林木的父母吧?我是文學院的院長,我姓黃。」

「黃院長,你好你好。」

夫婦兩人同他握手,黃院長又一一介紹道:「這是刑警隊的危隊長,這是我們文學院的老師,這位同學是陳涼……」

夫婦二人聽到陳涼的名字,眼神有些奇異,林父很快恢復常態和危寒樹握手,「危警官你好,這次林木沒事還得靠你們警方及時趕到啊,謝謝你們!」

特警和刑警不是一個部門,該謝的也不是危寒樹,他也沒較真,「我會替二位把謝意轉達給負責學校巡邏的兩位特警的,今天過來主要是代表警方向林木同學表示嘉獎。我已經替他申請了見義勇為表彰,很快就能批下來。」

林父林母聽到這話都很高興,病床上的林木也忍不住笑了,見義勇為這一筆記在他的個人檔案中,比學生會副主席的榮譽更有利於他日後的發展。

陳涼這才道:「叔叔阿姨你們好,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林木學長是為了保護我才被刺傷的,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傷得這麼重。」

「不是!」

林木趕緊道:「爸,媽,不關陳涼的事。是我自己逞能,不能怪她。再說我是學生會副主席,遇到這種事保護學妹是應該的。」

危寒樹從他的急切中意識到什麼,眼角微微眯起。

林父笑道:「你這孩子也太心急了,我和你媽媽又沒說怪陳涼。陳涼啊,你也別想太多,誰也沒想到會有個醉漢突然跑出來持刀傷人,這件事不能怪你。」

醉漢?

陳涼眉頭一皺,看向危寒樹,危寒樹暗暗朝她使了個眼色。

看來這是警方對外的說辭,把一個分明是有預謀故意行兇的歹徒說成醉漢,是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嗎?

黃院長見林父林母沒有追究學校責任的意思,鬆了一口氣,示意跟自己一起來的那位老師。

那位老師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信封交給林父,「是這樣的,林木同學見義勇為,為了救同學而受傷。雖然這件事出在學校以外的地方,但學校出於對學生的愛護,還請你們收下這些錢,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林父林母見林木沒有性命危險,既得了見義勇為的嘉獎又有學校的撫恤,自然不會追究別的,滿口稱謝。

黃院長徹底放心了,「那我們就先走了,不耽誤林木休養。」

說着看向危寒樹二人,危寒樹只看陳涼的意思,陳涼道:「我還想留下來和學長說幾句話。」

危寒樹點頭,「那我送黃院長出去。」

林木的父母也跟着送他們出去,病房裏只剩陳涼和林木,陳涼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學長,昨天晚上的事謝謝你,要不是你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了。」

……

「這是我應該做的。」

林木的聲音一貫柔和,因為受傷更顯得有氣無力,「當初是我把你拉回學生會的,我該對你負責。昨天晚上你本來怕危險不想去,也是我勸你去的,當然要保證你的安全。」

陳涼依然難以釋懷,因為有些事林木根本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爸爸是為何而死,也不知道那伙販毒集團現在就在南城,昨晚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來報復陳涼的……

林木以為她是因為自己受傷而內疚,心裏高興,「如果你實在覺得對不起我,就給我削個梨吃吧,我正好有點渴。」

「好。」

陳涼從果籃里挑出一顆雪梨,用水果刀順着梨把上旋著削皮,她的手很漂亮,動作也很仔細,林木看着賞心悅目。

送黃院長他們離開的林父林母走到病房外,看到林木笑呵呵的盯着陳涼看,林父忙示意林母先別進去。

林父道:「讓他們倆單獨說說話吧,我看得出來,咱們家林木喜歡這姑娘。要不是喜歡她,幹嘛為了她拚命去擋刀?」

林母也是這樣想的,「剛才我就看出來了,林木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這姑娘長得真好看,聽說也是學生會的,配的上咱們兒子。」

「就是不知道家底怎麼樣,女孩子除了長得好看,家世也很重要……」

危寒樹送完黃院長回來,順便去了一趟洗手間,再回到病房就看到林父林母在病房外竊竊私語。

他在二人身後聽了幾句,而後故意踏重了腳步,林父林母果然轉過頭來。

林父有些驚訝,「哎呀,危警官,你還沒走啊?」

危寒樹點點頭,「不着急,我等陳涼一起走。」

林父林母面面相覷,林父遲疑着開口,「不知道危警官和陳涼是什麼關係?是親戚嗎?」

危寒樹笑得無害,「是我女朋友。」

林父林母:「……」

好一會兒,危寒樹和林父林母一起進來,夫婦兩人的表情有些尷尬。

危寒樹倒很自然,見陳涼手裏的梨快削到底了,從她手裏接過來,「小心別削到手,我來吧。」

陳涼起身把椅子讓給他,讓他坐下削,又對林父林母道:「叔叔阿姨,你們也坐吧。」

「哎……好。」

林父林母訕訕地坐下,陳涼覺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到底為什麼。

危寒樹一邊削梨,一邊朝病床上的林木道:「林木,還沒正式感謝你昨晚救了陳涼,這次多虧有你。」

危寒樹沒比林木大幾歲,可他頂着客座教授的名頭,林木不得不把他當成師長,說話也帶幾分敬重,「危老師,你客氣了。再說剛才你不是已經代表警方嘉獎過了嗎?」

「那是代表警方。」

危寒樹淡淡一笑,「作為陳涼的男朋友,需要再感謝你一次。」

林木:「……」

他明白了,危寒樹這是宣誓主權來了。

一場男人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打響,危寒樹還沒出手,林木那邊已經鳴金收兵了,「嗯,不客氣。」

……

「噗嗤。」

病房門外傳來一聲戲謔的笑,陳涼轉頭一看,穿着白大褂的危寒箏倚在門邊,雙手抱胸,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林父林母見她穿着白大褂,知道她是市醫院的醫生,忙站起來問候,危寒箏擺擺手,「我不是他的主治醫生,我是隔壁精神科的,過來看看陳涼。」

說着走進來,拉着陳涼的手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聽說你出事了,我爸媽很是擔心,讓我去你學校看看你。正好聽說昨晚受傷的學生送進了市醫院,你也來看他,這不,我乾脆就到這裏來看你了。」

她仔細看過,沒缺胳膊少腿,滿意地點點頭,「你沒事吧?受到驚嚇沒有,需不需要去我們精神科看看?」

陳涼忙搖頭,「不用不用,謝謝你,我沒那麼嚴重。這件事伯父伯母也知道了嗎?」

「是啊,他們很擔心你。」

危寒箏慢悠悠地瞟了坐在椅子上的危寒樹一眼,「都怪某人保護不力,還刑警隊隊長呢,連自己女朋友都保護不好。」

林父林母聽得糊塗,這個女醫生是誰,好像跟陳涼很熟的樣子。

她膽子可真大,竟然公然指責刑警隊隊長保護不力……

陳涼下意識為危寒樹解釋,「不是的,這件事不能怪他。最近警隊很忙,他有公務要辦,總不能讓他天天陪着我保護我吧?」

「為什麼不能?」

危寒箏又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他就應該天天陪着你,時刻保護你。」

陳涼知道危寒箏是關心她,除此之外大概還有一些和危寒樹的私人恩怨在裏頭,故意藉著這個話頭指責危寒樹。

危寒樹回頭冷聲道:「是啊,多謝提醒,從今天開始我會天天陪着陳涼,時刻保護她。」

他們親姐弟倆的矛盾,陳涼不好參和,只好站在一旁傻笑。

林父林母這才找到機會開口,「陳涼啊,這位醫生是……」

危寒箏佔着高跟鞋的優勢攬著陳涼的肩膀,「那是我弟,這是我弟媳婦。床上那位是您二位的兒子吧?我是代表我父母來謝謝他的,謝謝他救了我們家的兒媳婦。」

「……」

林父林母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咳咳……」

病床上的林木忽然咳嗽起來,危寒箏身子一扭走上前,掰開他的嘴用小手電筒照了照,「沒什麼大事,多喝點熱水。」

一回頭朝林父林母道:「外傷科的張主任我熟,一會兒我交代他好好照顧著這床,算是我們家對救了兒媳婦的恩人表示感激。」

……

林木咳得更厲害了。

為避免林木咳到傷口破裂,危寒箏見好就收,三人一同從病房走出來。

她得意非常,「危寒樹,剛才我好心幫你嚇退情敵,你怎麼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危寒樹看她一眼,沒搭理她。

危寒箏恨恨地朝陳涼道:「你看你看,這個男人多忘恩負義,過河拆橋。雖然我很喜歡你這個弟媳婦,不過這種男人,你還是好好斟酌斟酌得好。」

「不勞你費心。」

危寒樹把陳涼拉到另一邊,不讓危寒箏接觸到她,「作為一個醫生剛才差點把病人氣得傷情加重,像你這麼狠的人陳涼才該好好斟酌要不要和你說話。」

「切。」

危寒箏翻了一個好大的白眼,已經走到門診大門外了,她停住腳步,「我就不送你們出去了,陳涼,你有空就來醫院找我。咱們聊聊天吃吃飯什麼的,我還可以免費給你看看心理問題,你知道吧?現代都市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問題……」

「免了,你還是先給你自己看看吧。」

危寒樹丟下這麼一句,拉着陳涼快步離開。

一直到坐上了車,陳涼還有些奇怪,「你今天好像很高興?」

「怎麼說?」

「以前你姐姐懟你,你都不搭理她的,今天你居然回懟她了。」

以陳涼對危寒樹的了解,他能開口懟人,已經是被懟的人的榮幸了,「我看你姐姐心情也不錯,雖然她每次見到你都和你有仇似的,可是今天在病房裏她說的那些話,不是一直在維護你嗎?」

「可見她和你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心裏還是關心你的,你們兩為什麼不能和好如初?」

危寒樹微微翹了嘴角,「她未必是維護我,而是在維護你。或者說,她是為了我爸媽維護你不讓別人把你搶走,畢竟你是我爸媽看中的兒媳婦。」

這麼早談兒媳婦這話,會不會太倉促了?

陳涼從方才在病房聽見危寒箏這麼說,心裏就像喝了蜜一樣,這會兒危寒樹也這麼說,她心裏高興得不得了。

高興之餘又有些疑惑,「為什麼你爸媽那麼喜歡我?還有上次在警隊遇見的何老,他好像也很喜歡我,還給了我壓歲錢,這是為什麼?」

她從小就討長輩喜歡,但也沒有喜歡到這個份上,見了一面就看中她作為危家未來的兒媳婦。

像危家那樣顯赫富裕的家庭,不應該這麼隨便才對。

危寒樹知道她容易胡思亂想,便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難道你不願意做我們家未來的兒媳婦?」

一句話說得陳涼又臉紅了,小聲反駁,「當然不是……」

……

下午該去酒吧工作的時候,陳涼對危寒樹道:「要不我跟老闆請個假不去酒吧了,我就待在寢室里看書,連圖書館都不去,這樣夠安全了吧?」

「你就回警隊工作吧,你一直陪着我,警隊的公務讓誰來辦呢?」

危寒樹見她小臉認真的樣兒,起了心思想逗逗她,「沒人辦就沒人辦吧,大不了這份工作我不要了,我也不想讓你有什麼閃失。何況沒了這份工作,難道你還擔心我找不到更好的么?」

陳涼愣在那裏,好一會兒才道:「我當然知道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可作為警察這只是你的工作而已嗎?如果你不回去履行職責,那南城的人民怎麼辦,他們會不會受到販毒集團的侵害?會不會被毒品沾上?」

「你說過你的職責是保護人民群眾,是武力制服犯罪分子,這些我都還記得,你都忘記了嗎?」

危寒樹原本還想再逗逗她,終歸憋不住,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陳涼這才反應過來,揮着小拳頭錘他,「好啊,你逗我玩,我讓你逗我玩!」

說着把手放在嘴邊呵氣,朝他脖子上呵癢,他起初還是笑的,被呵癢反而面色不動,一臉平靜地看着陳涼。

陳涼收回手,「你不怕癢?」

危寒樹眉梢一抬,「你猜我是不怕癢,還是忍得住?」

陳涼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實在分辨不出他是哪一種,「你那麼能忍,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不怕癢還是忍得住?」

這話聽在危寒樹耳朵里有些奇異,他湊到陳涼耳邊,低聲道:「不是你自己怕疼的么,怎麼又嫌我太能忍?」

陳涼又羞又氣去打他,被他抱了個滿懷,「好了好了,你放心,我在你身邊保護你既是經過上級批准的行動,也對探查販毒集團的蹤跡有幫助。」

「有什麼幫助?」

陳涼有些困惑,而後恍然大悟,「難道你是想通過我當誘餌、引出想報復我的販毒集團?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如果他們真的想報復我,一次不成功一定會再來第二次的!」

「真聰明!」

他在她鼻尖輕輕一點,「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這個誘餌,不會讓你被別人吃掉的。」

……

陳涼照常去了酒吧,危寒樹跟着。

她在送酒或者收拾的時候,他就端著一杯她親手調的酒,坐在角落裏,目光時而落在酒杯上,時而落在她身上——

一副來酒吧泡妞的貴公子模樣。

陳涼空閑的時候朝他看過去,沒想到居然有女生主動湊上去和他搭訕,還不止一個。

雖然危寒樹每次都拒絕了,可看到多次后,陳涼頭頂的火已經蓋不住了。

雷子和小軍湊在一起,賭十塊錢陳涼會不會過去阻止,雷子賭她不會,陳涼可是溫柔的乖乖女。

小軍賭她會,並且還要加重籌碼,正在討價還價的時候,陳涼已經氣勢洶洶地殺過去了,「寒樹,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危寒樹側了側身,把身旁的位置讓給她,陳涼就挨着他坐下。

兩個打扮得太妹似的女生,看起來像隔壁衛校的,看到陳涼和危寒樹那麼親近有些忌憚。

正打算走,一個黃髮女生看她穿着服務生的黑袍,斗篷帽子都沒摘,又大膽起來,「服務生也可以休息嗎?這樣不好吧,帥哥,你還認識這裏的服務生啊?」

女生的口氣很尖酸,一口一個服務生,好像陳涼是這裏的服務生就低她一等似的。

危寒樹剛想說話,被陳涼攔著,她低着頭,「服務生怎麼了,我們老闆都沒有不讓我休息,你憑什麼不讓我休息?」

難得聽見陳涼口氣這麼沖。

危寒樹心裏居然有點高興,她吃醋的樣子真可愛。

黃髮女沒想到服務生也敢懟她,讓她在危寒樹面前沒面子,旁邊的女生勸她,「哎呦,別生氣,跟一個下等的服務生計較什麼?估計是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的,你跟這種人吵,不是丟了我們大學生的臉嗎?」

黃髮女又得意起來,看着危寒樹道:「是啊,受教育程度不一樣是無法溝通的。這位帥哥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怎麼跟這種下等的打工妹混在一起?」

她一邊說話還一邊上下掃視危寒樹,對他那身剪裁良好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十分感興趣。

一看就是個有錢又有品位的男人,而且年輕帥氣,真是極品。

比這家酒吧的老闆還極品。

陳涼慢悠悠地把黑袍的帽子揭下來,笑着看她們倆,「我哪有初中畢業啦?我是小學畢業好不好。寒樹,你會不會嫌棄我學歷低啊?」

她可憐巴巴地看着危寒樹,危寒樹配合她補刀,「你長得這麼好看,學歷再低我也不在意啊。」

言下之意,諷刺黃髮女二人丑。

黃髮女:「……」

論美貌她們倆確實輸了,連陳涼的腳趾頭都夠不上,這一波輸得徹底。

「哼,沒想到你也這麼膚淺!」

兩個女生氣得低聲咒罵,回自己的位置繼續喝酒,一邊喝一邊在人群里搜索下一個目標。

陳涼哈哈大笑。

危寒樹道:「小學畢業,嗯?你可真會編,再編一個我聽聽?」

陳涼心情好,朝他拋了個媚眼,「哼,學歷低又不是我的錯,不要一直拿來笑話人家了啦。」

危寒樹都被她氣樂了。

她使壞的樣子怎麼能這麼可愛?

……

「哥,給錢!」

一直在吧枱後面觀望的小軍朝旁邊伸出手,被人一巴掌打在手心,他回頭一看,居然是江平野。

「哎,我哥呢?他輸了我二十塊錢,怎麼跑了?」

小軍東張西望,江平野皺着眉頭,「什麼二十塊錢?」

小軍就把剛才的事情告訴給江平野,江平野一聽就生氣了,「哪來的不長眼的東西,在我的酒吧嘲笑陳涼?我非給她點顏色看看!」

他忽然有了想法,「小軍,去,送兩杯便宜的酒去給那兩個女的,就說是我送的,祝她們在酒吧玩得開心。」

小軍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還是乖乖照做,酒送過去以後那兩個女生很高興,黃髮女激動道:「是酒吧的老闆啊,他給我們送酒是看上我了吧?」

旁邊的女生有點羨慕,可她長得沒有黃髮女好看,一起出來玩也是個陪襯,她知道江平野不可能看上她的。

果然,沒一會兒江平野就過來了,他身上帶着高級古龍水的香味,引得黃髮女芳心大亂,「野哥,謝謝你的酒。」

「不客氣。」

江平野坐在黃髮女對面,「你們長得這麼漂亮,是附近學校的學生吧?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酒吧做簡直服務生,工資好商量。」

「服務生?」

黃髮女皺起眉頭,想到剛才那個漂亮的女服務生她就來氣,可江平野說工資好商量,她又有點心動,「好商量是多少錢?」

江平野故意遲疑了一下,「喏,我們酒吧那兩個男服務生是全職的,一個月四千塊。那個女服務生是兼職的,一個月五千塊。」

他也不算說謊,他確實給了陳涼五千塊,只是陳涼不肯收又退回了三千。

黃髮女聽見這麼高的工資眼睛都直了,「那我們來兼職也可以一個月拿五千塊嗎?」

「可以啊。」

江平野很爽快,「不過我們女服務生要求大學學歷,你們是大學生嗎?」

「是啊是啊,我們是衛校的!」

江平野的臉立刻垮掉,「衛校也算大學嗎?哦,怪我沒說清楚,我要大學本科學歷的。」

黃髮女一顆心頓時跌到谷底,她不服氣地指著陳涼那個方向,「那那個女的小學畢業,為什麼也能當你們服務生?」

「小學畢業?」

江平野像是聽到極其可笑的笑話,「那是南城師大的校花,誰跟你說是小學畢業了?」

什麼,她居然是南城師大的?

那是南城本地最好的大學,兩個女生頓時無地自容,她們居然被耍了,還真信她是小學畢業的!

江平野見她們生氣,又換上笑容,「不過沒關係啊,以你們想要一個月五千的工資,我可以給你們介紹個好地方。」

黃髮女將信將疑,「什麼地方?」

「喏,出了學生街上水仙花大橋,江對面有一條街都是按摩洗頭的,你們去那裏,一個月不止五千!」

黃髮女拍案而起,氣得滿臉通紅,「你罵我們是雞?!」

江平野反唇相譏,「不是你先罵我的服務生下等?」

黃髮女自知理虧,氣得轉頭就往外走,小軍機智地攔下她同伴,「這兩杯酒是我們老闆請的,你們自己點的兩杯酒麻煩結個帳,謝謝!」

……

下班的時候,原本應該江平野送陳涼回學校的。

他知道今天危寒樹在輪不到他送,又有些不甘心,所以慢騰騰地、有些陰陽怪氣地上去問,「今晚危警官要送陳涼回去么?」

「嗯。」

危寒樹點點頭,「不過不是回學校,而是去我家。」

江平野:「!」

這廝指定是故意的。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他今天要是還忍得住,江平野這三個字他倒過來寫!

小軍在後頭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靜。

小不忍則亂大謀,人家現在才是陳涼正經的男朋友,把陳涼帶回家也很正常,江平野有什麼資格吃醋?

江平野回頭看他一眼,生生把火氣壓下來,心裏不斷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小不忍則亂大謀。

「那……你們路上小心點啊。」

陳涼看着他臉上勉強的假笑,怎麼看怎麼瘮人。

江平野這是怎麼了?吃錯藥了?

她不清楚,危寒樹倒是清楚得很,他看了後頭的小軍一眼,「你比你哥聰明多了,以後一定比他有前途。」

說罷摟着陳涼朝外走,躺槍的雷子一臉莫名,「啥意思,什麼叫小軍比我聰明多了?我不就輸了你二十塊錢么,怎麼就不如你聰明了?」

小軍知道危寒樹看穿他了,卻假裝不知道,一臉無辜地看着雷子。

這話危寒樹敢說,他可不敢說,不然雷子肯定要揍他。

江平野正因為危寒樹心情不好,見雷子撞上來乾脆拿他出氣,「你本來就沒小軍聰明,怎麼,還不服氣?收拾桌子去!一天天就知道偷懶,事都甩給別人干!」

雷子:「……」

他招誰惹誰了他!

……

陳涼上了車才問危寒樹,「為什麼不回宿舍?你之前可沒告訴我。」

危寒樹發動車子,一邊笑道:「剛才不拒絕,現在上了賊船,還想反悔么?」

陳涼哼了一聲,「我那是在江平野他們面前給你留面子,免得你危警官的威嚴受損,也免得……」

「免得什麼?」

「免得江平野以為有可乘之機,又想出什麼么蛾子。」

陳涼回答得很老實,危寒樹越發覺得她可愛,「這就是你的優點,看起來溫柔,其實喜歡誰不喜歡誰向來都表達得清清楚楚,愛憎分明。」

陳涼對這個馬屁挺受用,有些得意道:「你還沒告訴我呢,為什麼回你家?」

危寒樹正經起來,「江濱那件事剛剛發生,對方如果真的是沖着你來的,一定知道我們會加強對你的保護。所以我要做給他們看,周末兩天我會讓你一直待在我家,讓他們知道我確實在對你加強保護。」

陳涼聽不明白,「這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

危寒樹胸有成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陳涼從心底里並不抗拒去他家,也不抗拒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所以她才會沒問清楚就上車。

這樣也好,周末兩天他們都能待在一起,過二人世界。

家裏保留着陳涼的房間,衣櫃里有她的換洗衣服和睡衣,危寒樹幫她收拾書包的時候,看到一個神秘的小本本。

「這是什麼,可以打開嗎?」

陳涼打開冰箱拿東西,聽到聲音回過頭,「可以啊,就怕你看不懂。」

她這樣說,危寒樹更有興趣了,什麼東西她覺得他看不懂?沒想到打開一看,確實沒有頭緒,「這些都是什麼?寫得亂亂的,有些是一句話,有些只是一個詞語,還有半截的古詩。」

陳涼拿了兩杯酸奶出來,一杯遞給危寒樹,「說了你看不懂吧?除了我自己大概沒人看得懂了。」

「其實這是我最近記錄的一些心得體會,也可以理解為觀察人生百態的記錄。我打算根據身邊的事情寫一本小說,正在積累素材。」

危寒樹看過她刊登在雜誌上的文章,其中也有短篇世情小說,不過顯然陳涼這次想寫的和那些不一樣,「你說的是長篇小說嗎?」

「是啊。」

提到這個,陳涼來了興緻,她一邊喝酸奶一邊解釋給他聽,「其實現在網上很多校園小說,不過都是以談情說愛為主。男主角或者女主角出身富家縱橫校園,青春的日子快樂又美好。可我在想,不是所有的校園生活都是陽光美好,健康向上的。」

她思考着,「有陽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陰影。我想寫出陰影的那一個部分,也許是校園暴力,也許是老師領導的腐敗。我想寫出真實的故事,揭開象牙塔的美好外殼,讓讀者看到陰影的地方滋生着什麼樣的細菌和蛆蟲。」

危寒樹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曾經自殺的經歷不可能輕易抹去,在陳涼心中依然存在陰影。

她願意把自己經歷過的傷痛寫出來倒是好事,至少這證明,她能漸漸放下了。

他全力支持她,「寫吧,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好。等成書了,我希望能做你的第一個讀者。」

陳涼滿心感激,「謝謝。可我投稿的雜誌都是刊登短篇文章和小說的,要想出版一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小說,我現在還沒有把握。」

「不寫出來怎麼知道行不通?」

危寒樹鄭重地把小本子交還給她,「我收回剛才的話,不管能不能成書,我都是你的第一個讀者。」

陳涼咬着下唇,看向他書架上的毛姆,「那我就太榮幸了,能和毛姆先生相提並論,擁有你這麼傑出的讀者。」

她唇邊沾著一點乳白色的酸奶,自己還不察覺,危寒樹湊近她,在她唇邊舔了舔。

一股酥麻的感覺像電流一樣,傳遍她的全身。

她傻傻地睜大眼睛看他,危寒樹砸吧著嘴,「為什麼你這盒酸奶比我的甜?不行,我要換一盒。」

他把陳涼手裏的酸奶換過來,喝了一口才發現和自己原來那盒味道一樣,他恍然大悟,「原來不是酸奶甜,是人甜。」

他索性把兩盒酸奶都放到了桌上,抱着某個甜甜的人親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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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抱住警草好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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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有陽光的地方,一定有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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