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表白

第172章 表白

她來得無聲無息,走得也瀟瀟灑灑

他看着她清麗窈窕的背影走過花徑,小徑的盡頭靜靜等著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如利劍般鋒銳而冰冷的氣息,卻在她靠近時漸漸溫軟下去,她似乎對那男人說了什麼,他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便沉默著與她一道離開,在略帶蕭瑟的漸冷的風中,兩人的身影如煙般消散無蹤

不會有人知道,那本應遠在江南的元昭帝姬曾出現在這裏,曾與他說過這些話

她走了很久,殷朗才緩緩站起來

跪得久了,膝蓋有些發麻,他卻恍若無覺,又看了看她離開的方向,微帶踉蹌的來到案旁,輕輕撫摸著那牌位

「她說我不是真心喜歡她,其實我知道,她錯了。」他道:「娘,我真的好想娶她。」

他是風月之地長大的,但見慣了逢場作戲、男歡女愛,卻不代表就不懂什麼叫真情

她說他只是對她的獨特感到新奇,可這世上什麼樣的喜愛,不是從新奇和好奇開始的?!

她是那樣好的一個姑娘,有着漫不經心的雍容,有着寬厚包容的心胸,有着仁愛溫柔的善良

她不會知道,他偶爾看見她對那個男人的親昵時由心底產生的羨慕甚至是嫉妒

那樣擁有劍指天下野心的鐵血女人,卻也可以為了一個男人而柔情百轉、溫柔小意,得是多麼幸運的男人,才能得了她的青眼相待?!

他也想,讓她看着自己時眼睛都在閃閃發亮,想成為那個能讓她撒嬌、說着甜言蜜語、開心時就會過來親一親的男人!

霍劭權勢滔天,可以成為她的助力,又願意在她身邊溫柔小意的陪伴,天長地久,才讓她動了心

他也可以啊!

就算東域不比北域的兵強馬壯,就算他比不得霍劭的能爭善戰,但他也有能做得更好的—他的東域更富庶,他的疆域更太平,他更可以比霍劭輕鬆的放下責任與顧忌,成為她的依仗!

她說她不會再愛上別人、也不會嫁給別的男人,他聽了難過,卻並不喪氣

這世上從沒什麼不可能,他都能從一個風月花魁變成王府大公子、乃至未來的王,又焉知不會有一日,她成了他的王妃?!

「娘,兒子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他溫柔的笑了笑:「這權勢和尊榮,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倒不如用來為您討個可人的兒媳婦,您說,好不好。」

風輕輕搖動,彷彿無聲的鼓勵

「娘……」他捧起牌位,緩緩捂進懷中,喃喃著:「兒子真的好想您啊……」

……

也不知怎麼的,自江氏被抄家問罪之後,臨江王的身子就漸漸壞了起來

先是吐血,本來太醫診得是一時情緒激動、悲憤所致,並無大礙,臨江王也沒怎麼當回事兒,可當他接二連三的吐血、而且間隔一次比一次短之後,他就漸漸失去了冷靜

除了吐血,他的身體也一日日虛弱無力,又加之厭食噁心、頭暈目眩,吃不下睡不好,每日奏摺又繁多,疲乏之下,沒幾日便病倒在床

太醫院的人一日三餐時候的來,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開一些溫養的葯勉力維持着,把臨江王氣得,一連摘了好幾個太醫的腦袋,又向天下發榜,廣邀名醫聖手來宮中為他看病

王侯看病也是有規矩的,太醫院的哪個人不是查了百八十遍的身家清白才敢放進來的,從民間隨便找大夫來不定多少隱患,甚少有人這麼做;可臨江王實在是怕死了!他這麼多年驕奢淫逸一個不落,早不是年輕時能打馬射箭的健壯身體了,說是壯年,但各種小毛病也沒斷過,現下有多了個根本看不出的毛病,每日都只能眼睜睜感受着自己一點點虛弱,這種親眼看着自己生命流逝卻無能為力的恐懼,讓他只想抓住一切機會好起來!

曾經莊嚴肅穆的王廷卻門庭若市,每日都有不同的人領着各地的「聖手」入宮為臨江王診治,興沖沖的來,狼狽的歸,誰都想成為臨江王的「救命恩人」,但結局卻大多是被暴怒的臨江王拖出去斬首,菜市口的血一日日的淌,所有人都因為日益暴虐的臨江王而噤若寒蟬,便是再頑固的老臣也不敢出言置喙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

溫順的表象下,更多人悄無聲息的把目光投入到每每沉靜立在臨江王身旁、那位日漸因才華與德行而廣受讚許的大公子身上

立嫡立長,嫡子已經沒了,這個長子偏又是如此受寵愛,許多事,早早就有了苗頭!

臨江王日益衰弱,誰知道能不能撐過這一茬兒,無論如何,他們也得早做打算才是!

但這些波濤暗涌的事兒,面上看着與殷朗卻沒什麼關係

自江氏抄家之後,臨江王下定決心重用於他,特准他臨朝聽政,這可是王世子才有的尊榮,殷朗順理成章的參與進更多的朝事中,他聰慧又有分寸,上手良好,更是甩出去上一個世子殷霄千里遠,臨江王看他愈發稱意,都打算過些日子就正式封他為世子了,卻沒想,自己這就病了!

與尋常權貴者病後為防不測,會儘快定下繼承人不同,臨江王貪生怕死又戀慕權勢,自己病得起不來床,卻愈發恐懼有人把權勢從他手上奪走,而殷朗,是他正值青年的長子,威脅有多大自不必說,於是本對殷昊的和顏悅色也漸漸變成忌憚與晦澀,不僅絕口不提封世子之事,平日也時不時的就試探一番

但殷朗卻彷彿什麼也不知道一樣,仍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大半時間留在宮中侍疾,伺候湯藥不說,偶爾臨江王脾氣陰晴不定有意無意掀個瓶瓶罐罐、碎片就不止一次的劃破過他的臉,整個宮裏太監宮女們都看得心寒,他卻只平靜的抹一把血,繼續恭恭敬敬的喂湯喂葯、稟告朝政;等理完政務回了府,一應的帖子也都不搭理,大門一閉,當真半點勾結朝臣搞事情的意思也沒有!

這樣一段時間之後,臨江王總算是放下了心,倒是消停了不少

殷朗就在這個時候,又見到了本說是「等他繼位才再來」的殷頌

她就散漫坐在抄手迴廊一根彩漆大柱子旁,淺藍色的裙裾流瀉在地上,正掀着眼皮子饒有興緻打量旁邊掛着的鳥籠子裏嘰嘰喳喳的鸚鵡,聽見腳步聲,往這邊看了一眼,沒說話,倒先扔了一個小玉瓶來:「雖然是苦肉計,好好的臉蛋也不能整得太可憐啊,以後還是要見人的!」

她沒有武功,扔得也沒個準頭,殷朗還是小跑幾乎才狼狽接住,他握著還帶着她手上餘溫的小玉瓶,抿唇一笑,愈顯出溫柔無害的模樣:「嗯。」

果然啊,她還是個心軟的人啊

他在心裏,有那麼一點漫不經心的想着

他側臉還留着一道瓷片劃開的傷痕,血絲已經凝固,襯得一張清俊的相貌格外可憐,殷頌看了看,嘆口氣:「我還以為你是聽勸的,怎麼就死心眼上了?!」

她也是個滿心窟窿的主兒,自然知道他那苦肉計不只是對臨江王的,還是對自己的!

但又能怎麼辦呢,從公來說殷昊是她在東域選擇的代理人,這麼身份合適又不貪戀權勢的人她去哪兒找第二個去,再者,從私來說,這是她見過這麼多姓殷的裏面最順眼的一個,兩人同病相憐,又是她親手拉出火坑推上這位置的,難免多幾分香火情,所以殷頌想了想,還是決定來露個面,要不她還真不敢確定,這位會不會狠心直接給自己整個大病,非要讓她出面不可!

殷朗並不驚訝她看穿自己,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原因和過程都不重要,只要看結果就夠了,只要她來了就好了!

「你拒絕是你的事,我執迷不悟是我自己的事。」他走到她身邊,溫文爾雅的笑:「只要我還對你有用,那不就夠了?」

殷頌翻了個白眼

救命啊!這三觀不正的世道!她的表表表表哥一門心思給她做面首,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

不過心裏吐槽著,她並沒有很當回事兒

還是那句話,殷朗以前的世界太小了,裝得只剩下自己報仇的執念,所以多出任何一點旁的色彩都被他當成極為珍貴的東西,但等他成了王世子,未來成了王,他的世界會變得寬闊,心境一開了,就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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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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