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 無力

「他是誰？」

男人看着小光球，問出了一個讓蘇一夏毛骨悚然的問題。

小光球雖然出現的突兀，但是正常人的第一反應肯定是以為這是智腦的新功能之類的，男人一直沒有表現出多餘的情緒，蘇一夏還以為他根本就沒注意到，誰知道在這裏等著呢。

蘇一夏沒有回答，小光球卻緩緩飄向了男人，隨着他飄得越來越近，男人渾身的氣勢變得雄渾凜然，墨藍色的雙眸深不可測，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伸手攔住了小光球：「別過去！」

小光球可以穿透任何實體，在蘇一夏的阻攔下擠出去了一半，頓了一會兒又慢吞吞地飄了回來，蹭了蹭蘇一夏的臉頰，彷彿十分委屈。

蘇一夏正要哄他，就聽到男人悲傷的說：「小一，你不要我了嗎？」

蘇一夏：「……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關係，我撿到你只是一個意外，你現在需要做的是去找你的家人，或者是去醫院治療恢復自己的記憶。」

男人不聽，表情越發哀傷，周身的氣息也漸漸暴躁了起來，他低聲說：「小一，你不要我了嗎？為什麼不要我了，我不好嗎？」

聽了這話，蘇一夏心裏難受得很，未免自己說出什麼心軟的話，她就閉着嘴定定的看着他，直到他意識到她的態度沒有轉圜之地。

「你不要我了！」

男人突然怒吼一聲，他雙眼通紅，俊美的面容猙獰，猛地撲過來按蘇一夏的肩膀，在她慌亂躲避的時候一巴掌把小光球扇飛，隨後朝着被拍到牆壁上的小光球撲了過去。

小光球在牆上砸出一個坑，剛從坑裏擠出來就看到了氣勢洶洶的男人，他不躲不避，掌心大小的身體猛地膨脹至籃球大小，然後朝着男人狠狠地撞過去。

他們離得太近，即使男人擁有秒殺特種兵的身手，依舊沒能躲開，被大光球直直地撞到臉上，「轟隆」一聲砸在了桌子上，把小出租房裏不甚牢固的桌子砸的稀巴爛。

蘇一夏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機械的把「啪嘰」拍到胳膊上的橡膠杯墊撕下來，獃獃地看着男人擰身從地上一躍而起，然後一個飛腿把大光球踢飛。

「砰——嘩啦啦啦」

大光球把房頂上的吊燈砸碎了，破碎的吊燈砸下來的瞬間，男人抱着沙發邊一臉不可置信的蘇一夏在地上滾了兩圈險險躲開。她被男人嚴嚴實實的護在身下，就連飛濺的碎片都沒有傷到她。

「小一，你沒事吧？」

蘇一夏還沒有回答，男人呼吸一緊，飛快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后一手撐地騰空從她身上翻滾開。下一秒，凌厲的風聲從身旁吹過，在黑暗中流光溢彩異常奪目的大光球劃過華麗的弧線，緊追着男人飛過去。

蘇一夏：「……」

她有點方。

伴隨着耳邊霹靂乓當的混亂雜音，蘇一夏盤腿坐在地上，她摸了摸臉上那一滴濕潤粘稠的液體，帶着腥味，是男人流的血，他好像被大光球砸破了臉。

藉著大光球自身的發光效果，蘇一夏一臉空白的看着打鬥中的兩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魔幻了。

小光球不是沒有辦法接觸實體嗎？

為什麼被男人呼一巴掌就變了？

特異功能嗎？

卧槽……

雖然在虛擬世界經歷過各種不可思議的事，雖然小光球在虛擬世界都是男主級別的大佬，蘇一夏也沒敢對來到現實世界的他抱有多大的希望，原本以為小小一團東西連撒嬌賣萌都要吃沒有實體的虧，沒想到——

纏鬥中的大光球上忽然伸出來兩條胳膊一樣的東西，抓住男人的雙腿后像是甩鞭子似的狠狠往地上一摔，瞬間響起了骨折的聲音。

——竟然這麼叼。

蘇一夏一臉夢遊的表情，恍惚道：「別打了，不許打了，都停下。」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跟自言自語的似的，實際上卻像是舉著個大喇叭一樣，高分貝和語氣里的慌亂驚恐讓打出殺氣、快要失去理智的兩隻立刻停了下來。

蘇一夏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到了男人身邊，顫抖着手碰了碰他流血的後腦勺，眼淚不自覺就下來了：「你怎麼樣了，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死不要死……」

男人握住她的手，啞聲道：「小一，我沒事……」

「你不要說話！」

蘇一夏吼了一聲，她大致摸了一遍，男人渾身上下都是血，一種會失去最重要的東西的恐懼佔據着她的心房，她語無倫次道：「讓我看看，我看看你的傷，我給你包紮，包好了就沒事了……」

但是紫色的散射光下，她根本就看不清細小的東西，下一秒，枱燈壁燈落地燈都亮了起來，她愣愣地回頭，就看到大光球剛剛從開關處縮回來的手臂。

大光球飄過來，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蘇一夏，溫暖柔軟的觸感讓她心神恍惚，下一秒她猛地清醒過來，快速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後找出來上次沒有用完的葯和繃帶給男人清潔包紮傷口。

剛用酒精消了毒，還沒開始包紮，外面就想起了救護車的聲音，門鈴響起的時候，蘇一夏看了一眼大光球，他快速撞進她的智腦里消失不見。

到了醫院，醫生診治之後說男人身上多處軟組織受傷，左股骨（左大腿）和右脛骨（右小腿）骨折，肺、肝臟、胃等器官內出血，肋骨斷了一根，斜刺進肺部兩厘米，大腦受到重創，重度腦震蕩……

與之相比，他身上為了護住蘇一夏而被吊燈碎片扎出來的密密麻麻的傷口反而不重要了。

做完檢查和初步治療，醫生眼神微妙的看着蘇一夏，猶豫了一下說：「家暴？哎不是……反家暴？」

蘇一夏：「……」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悶悶地點了點頭。

醫生立刻用看女體泰坦的眼神膜拜她。

蘇一夏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用一千多個世界磨練出來的厚臉皮和超強心理素質承受着醫生和一眾護士小姐姐崇拜又敬畏的目光，淡定地說：「他多久能醒？」

醫生臉上的神色換成了另一種微妙：「他一直醒著。」

這麼重的傷勢一般人早就失去意識了，能不能醒來都兩說，但是病房裏躺着的這個傷患卻天賦異稟，彷彿那些傷跟輕輕摔了一跤一樣不值得一提。

蘇一夏：「……那我進去看看？」

醫生：「隨便看。」

蘇一夏推開病房門把一眾視線隔絕在外，看到了被包成了粽子的男人，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就連鼻子都被裹了一層繃帶只露出兩個鼻孔呼吸。看到蘇一夏，男人一雙暗沉的眸子立刻亮了起來，低啞道：「小一……」

蘇一夏站在病床邊沒有說話，今晚的雙人病房和大病房沒有空位了，男人幸運的得以擁有自己的單人病房，她把自己心疼住院費的心思甩出腦海，垂眸想了一會兒，敲了敲智腦：「長風，出來。」

一個掌心大小的小光球晃悠悠的飄了出來，小心翼翼又十分有心機地停在了蘇一夏面前。

蘇一夏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小光球的顏色黯淡了許多，那種活力四射的感覺也沒有了，顯得整顆球蔫噠噠的。她心疼地接住了小光球——發現他再次沒有了觸感——她神色不變，隔空點了點小光球，說：「為什麼打起來？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察覺到蘇一夏的怒氣，小光球晃了晃，就當自己沒有聽懂，無辜的縮在她掌心偽裝成一顆普通的小球。

蘇一夏暗嘆了一口氣，對男人說：「是你先動的手。」

男人墨藍色的眸子裏泛起了難過哀傷的情緒，他張了張嘴，低聲說：「小一，我錯了，對不起。」

沉默了一會兒，蘇一夏搖了搖頭：「沒什麼對不起的，我們不是一路人，你以後不要找我了……你剛才救了我一次，我會把你的醫藥費和住院費繳了。」

男人很傷心，閉着眼睛說：「我有錢，賬號是×××……，密碼是671119，用這個繳費。」

蘇一夏默默算了一下時間，671119正好是她撿到男人那天，她忍了忍沒忍住，說：「你哪來的錢？」

「我在家接了幾個活兒……」

「什麼活兒？」

蘇一夏瞬間警惕了起來，別是什麼什麼殺人犯法的事吧！

男人：「在星網上做了幾個小程序。」

蘇一夏：「哦，你還懂這個啊。」

完全沒有意識到小程序不值錢，如果只是寫幾個小程序，連這次的繳費都不夠。

男人：「嗯，我以前可能是高技術人才。」

蘇一夏：「……」

沒看出來他這麼自戀，而且這人看着是失憶了，腦子裏吃飯的技能一點沒忘。

這樣想着，蘇一夏沒接他的話，轉而道：「你為什麼能碰到他，為什麼能讓他碰到別的東西？」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小光球。

小光球在蘇一夏掌心蹦了蹦，似乎是想說什麼，也可能是單純的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沉聲說：「不是我做的，你的小球本來就能自己凝出實體，我又不會魔法，怎麼能碰一下他就給他帶來這麼大的改變？」

這是男人第一次如此邏輯清晰的說出這麼長一段話，蘇一夏驚訝的同時目光遲疑地看向了小光球，說：「他說的對嗎？」

小光球瘋狂左右亂飄，這個動作擱在人身上就是在瘋狂搖頭。

蘇一夏信任自家小球，但是男人不承認她也暫時沒辦法逼他，她最後問道：「你們倆有沒有關係？」

男人斬釘截鐵道：「沒有！」

小光球左右來回飄都飄出來虛影了，否認的力度很大。

蘇一夏自嘲一笑，懷疑自己是太累了，以至於大腦太跳脫什麼都敢想，她低聲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小一，你別走，我身上好疼啊……」

男人低沉的嗓音說着委屈的話，別有一番殺傷力，冷不丁聽到的蘇一夏差點左腳拌右腳摔倒，她站穩了之後，說：「不行，我要陪我弟弟。」

小光球像是點頭似的上下飄了幾下，硬是做出了挑釁又得意的氣場。

背對着病床的蘇一夏沒有看到男人帶着殺氣的冷笑和墨藍色眼眸中能把人凍死的冰冷寒意，她只感覺一陣涼風吹過，以為自己穿少了，低低說：「你如果冷就讓護士給你加被子，我走了。」

「小一。」

在蘇一夏推開病房門的那一瞬，男人沉聲叫她，聲音里不辨喜怒，聽着讓人無端覺得壓抑，她深吸了一口氣正想說「我可以等你睡著了再走」就看到小光球憤怒的飄起來，下一秒，智腦響起了通訊。

低頭一看，顯示來人：反派大組。

這是蘇一夏給組長的備註，這麼久沒見到的人主動給她打通訊，蘇一夏楞了一秒才接通：「你好，我……」

「蘇一夏，請儘快趕到三千世公司，你之前的任務出現了很嚴重的違規行為，我們必須和你當面溝通，如果你拒絕，我們會申請司法部門介入。」

蘇一夏心頭一跳，嗓子發緊的說：「是什麼違規行為？」

組長的聲音含着冷意：「你自己不知道？」

被發現了！

蘇一夏第一反應就是這個，隨即意識到他們要抓趙展了！她要被起訴關進監獄了！她可能沒辦法照顧蘇一尚了！

蘇一夏直覺得一顆心臟直直往下墜，一直墜到了無底的深淵，被黑暗和嚴寒包裹，漸漸地失去生命。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摘掉了手腕上的智腦，轉身放到男人的枕邊，帶着一絲祈求說：「如果……如果我明天這個時候還不來找你，你就撥打通訊錄上第一個號碼，向她問我弟弟的情況，我的銀行賬號都在裏面的便簽上，裏面的錢都給你，你盡量照顧我弟弟一點，可以嗎？」

「小一，怎麼回事？」

男人沉聲問道。

蘇一夏搖了搖頭，說：「拜託你了。」

說完，她點了點面前的小光球：「你一定要藏好了，如果被抓了，千萬不要為了我做出任何妥協，要不然我永遠不原諒你，記住了嗎？」

小光球沒法作出回應，只能不停地圍着她飛。

蘇一夏深深的看了他們一眼，快步走出了病房，對身後男人的呼喚充耳不聞。

站在醫院大門前上，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小光球沒有跟出來后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小光球依託在智腦上，不能離開智腦一定的距離。

蘇一夏用身上僅剩的硬幣搭乘公車來到了三千世公司，一進去就被秘書小姐引著往組長辦公室走去，同時，身後跟着兩位身材高大的保安防止她逃走。

到了辦公室，秘書小姐敲了敲門，裏面傳來組長冰冷的聲音，打通訊時蘇一夏沒注意，這會兒發現他聲音里幾乎掩飾不住的疲憊、焦躁和激動，她心中疑惑，進去后差點被組長嚇出來。

之前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青年彷彿經歷了一場驚險的大逃殺又熬過了一場要命的重兵，整個人起碼瘦了三十斤，形銷骨立，雙眼泛著血絲，皮膚蒼白，臉上和下巴上長著厚厚的鬍子。配合著他有些癲狂的神色，就像是哪裏走出來的變態殺人狂。

－－－－－－題外話－－－－－－

傅少：看着兩個自己互虐，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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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世界，現代，衣冠禽獸VS陽春白雪

不多做描述，感覺小仙女們會喜歡噠咩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