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不許說【四千】

1015不許說【四千】

秦毅攥緊了手,這樣下去不行的,她會痛得昏厥過去。要麼打止痛針,要麼就不能讓她再這樣用儘力氣說話。

「然然,不要再說了。」廖伊伊被她感動得無以復加,竟也隨着一起流了眼淚。「你看看你疼得嘴唇都開始發紫了。」

剖腹產的疼痛她經歷過,尤其是剛生產完頭三天,遠比任何一場痛都讓人刻骨銘心。

安然抿了抿嘴唇,好似聽不見其他人說話一樣,只是看着韓初初。就算很疼,她看着她,還是擠出了一抹生澀的笑。

一面流淚,一面微笑。

「我不怕黑,不怕水,我喜歡吃所有好吃的東西,不止是草莓……但是,但是只要我學得像你,蘇諾,蘇諾就會……就會對我好……我喜歡他……他的好。」

「你和蘇總一塊兒,蘇諾……會傷心。你被人陷害,蘇諾會擔心。你,你……受傷,蘇諾……」

因疼痛,安然整張臉慘白。

「我不想看到他傷心失落的樣子……我不能讓你……讓你愛蘇諾,所以,所以……所以只能盡全力保護你,待你好……」

安然「咯咯」地笑了一聲,笑聲很牽強,音調也很嘶啞。

已經不知道到底是身體痛,還是心裏痛,總之所有的感官悉數彙集成一個字——痛。

「我愛蘇諾……愛蘇諾,所以才會捨命救你……韓初初……」

「快,拿氧氣罩過來,止疼針快點!」秦毅吩咐完身旁的小護士,立馬衝到病床前,托著安然的腦袋把她放穩。

數十秒針,安然被戴上氧氣罩,鹽水點滴中注射了止疼針,女孩兒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閉着眼睛不動了。

整個病房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內,安靜得掉落一根針都可以聽得清楚。

良久,站在床頭的蘇諾從嘴裏吐出幾個沉悶的字:「媽,你們回去吧。」

秦毅是最後一個離開病房的,離開之前他盯着蘇諾的腳看了幾眼,好心道:「再耽誤幾天,你的腳會落下病根的。你總不希望等安然醒過來,讓她來照顧你吧?」

病床旁的男人沒有一點動靜,彷彿與外界隔絕一樣,只是一味地盯着病床上的安然看着。

秦毅嘆了一口氣,離開了病房。

天,漸漸暗了下去。夜,慢慢地深了。

太陽落山到月亮高掛,護士換了幾次鹽水,秦毅尋了幾次病房,唯獨沒變的就是男人的姿勢,依舊獃獃地坐在床頭,傻傻地看着安安靜靜的女孩兒。

他一直在想該怎麼對她好,怎麼樣去彌補之前犯的錯。一直不知道,原來她對韓初初捨命數次,全都是因為他。

她以為他喜歡韓初初,從開始到現在都喜歡著韓初初。

難怪,在他碰她的時候,她冷不丁地說出「韓初初」三個字,突然給韓初初打電話。那是她以為,韓初初離開太久,他想念韓初初,所以把她當成韓初初。

難怪,她會問他,等她生了孩子之後,他還會不會對她好。因為她不確定,活在韓初初影子下的自己,什麼時候會被他拋棄。

他一直天真般自信地以為,只要自己確認已經不在意韓初初,自己心屬安然,他和安然就會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

原來都是他以為,他從來沒去了解過安然的想法……

文旭說得對,蘇諾,你真不配愛安然。

蘇諾的手機閃了一下亮光,他低眸看去,白止傳過來的短訊。

上面寫道:二爺,夫人車禍這件事查清楚了。華浩被人下了迷幻劑,而下藥的人是唐一淰,唐一淰的目標是韓小姐。是否要通知警官讓他們抓唐一淰?

蘇諾黑黝的眸子如同與夜色為友,他握緊了手機,指骨清晰地暴露出來。見蘇年華把唐一淰整得夠慘,他本想就此放過她……

事實說明,有些人不值得被放過。

蘇諾撥通了白止的電話,寥寥數語:「通知法院,正式起訴華浩,不惜一切手段讓他牢底坐穿。至於唐一淰,以當事人的身份交代,唐一淰無罪。」

「對外就說……夫人和孩子平安無事,為了給孩子積德……」男人輕揚嘴角,勾勒一抹詭異的笑容,笑得讓人瘮得慌。「所有人不追責,息事寧人,既往不咎。」

白止明顯地愣了一下,而後還是聽從命令:「好的二爺。」

窗外的黑夜使房間也沾染上寧靜,安靜如水,一層淡淡的月光透過隔窗照射進來,讓病房的地面蒙上一層淺淺的銀色。

女孩兒的眼帘掀開了一條細微的縫,蘇諾的臉上即刻帶上了幾分憐愛,也不顧及自己腳上的傷,起身的動作有些大,不小心撞上了床頭的幾個玻璃杯。

玻璃杯相碰,發出「砰砰砰」的清脆響聲。

安然意識蘇醒,睜眼的那刻就聽見耳旁傳來一陣玻璃杯磕碰的聲音,她本能地皺了皺眉。

「小然,還是很疼對嗎?」見安然皺眉,蘇諾眼中的心疼都快溢出來,心疼之餘還帶着滿滿的自責。

她這麼痛,可他卻不能替她承受幾分。

見安然不說話,睜開眼后也只是獃獃地盯着天花板,眼珠子一動不動。蘇諾有些慌了神,是不是太疼了,她怕他擔心,所以自己強忍着嗎?

「小然,疼就說出來,我知道,知道你疼。」

原來他也知道她會疼呀。

安然望着天花板,一雙眸子如同死魚的眼睛,再也泛不出任何的光澤。

他彎著腰,細細地在她臉上輕撫著,屬於他溫熱的氣息一點一點地撲灑在她的五官上。

有那麼一瞬間,安然覺得自己真的窒息了,現在她對這個男人已經心涼到沒有半分起伏。

見安然不說話,蘇諾更是心急了起來,一面細細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看看是否哪裏不對勁,要不要讓秦毅過來。

一面溫柔地關懷:「小然,是不是睡得太久了,要不,咱們看看電視,或者我給你講故事……就講懷孕期間我給咱們寶寶講的故事好嗎?」

安然依舊不為所動,就像一座白色的雕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憑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一如既往聽不見看不見。

「小王子守着玫瑰花,一日一日地給它澆水……」

「小王子來到一座島上,島上只有一個老人,他在不停地勞動……」

「小王子遇到了一隻打老虎,一隻小狐狸……然後……」

「蘇諾。」

安然望着天花板,眼皮輕輕地眨了兩下,從喉嚨上吐出來他的名字,微弱的聲音低極了,像是在嘴裏呢喃一樣。若不是房間只有他和她兩個人,只怕一晃神就會忽視她的這聲呼喚。

「我在。」蘇諾握住了安然的手,手心有些涼。

安然側了側腦袋,餘光在蘇諾的臉上掃了一眼,不慢不急地說道:「今天親耳聽到我的告白,感覺怎麼樣?」

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因為身體吃疼,說起來軟綿無力。

「有沒有被感動?」

「小然,對不起……」他為他不夠了解她道歉,為不能在她喜歡她的時候就來到她身邊,不能對她說一聲我愛你而道歉。

「看來,確實是被感動了。」

「蘇諾,看在你兒子的份上,能幫我個忙嗎?」

「你說,你說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安然突然哼笑了一聲,淡漠的神情與臉上掛的一抹笑極其衝突,顯得突兀。

「明天讓人把我爸媽接過來,我想他們了。」

是啊,好想爸媽。尤其是躺在那冰涼的手術台,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身體上的疼遠及不上心口上的疼。

冰冷機器的聲音,心電圖「滴滴滴」不停地在她耳旁模糊地迴旋。急救室外那群自稱她家屬的人,那個在手術單上簽字聲稱她丈夫的人,都巴不得她去死。

哈~都迫不及待地讓她去死。

那時候,她腦海里回憶起懷孕期間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條新聞視頻。護士抱着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兒從急救室出來,婆家以及自己名義上的「丈夫」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產房。

丈夫離開前問:「岳父岳母,您不去看看孫女嗎?」

那對雙眼深陷,眼窩滄桑的夫妻,依舊眼巴巴地望着產房門口:「你的女兒出來了,我們的女兒還在裏面!」

「好。」蘇諾應承她,溫柔地摸着她的額頭,生怕力氣稍微大一點傷着她似的。

就算她不提,他也打算把安然的父母親接過來,畢竟也是他二老的孫子,而且安然初為人母,也應該很想念自己母親。

蘇諾在她額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溫柔的似呵護一生的寶貝,他的嘴唇順着安然的額頭慢慢往下,吻過眼睛,吻過鼻樑,最後朝着她略乾的唇瓣覆去。

只是……

落唇的那一秒,安然偏過了頭,他的吻落在了安然的嘴角。

蘇諾沒有任何嗔怪的神情,而是有條不紊地在她唇角親了一會兒,然後才緩緩起身,雙手撐在安然身子兩側,免得自己不小心壓着她。

「小然,等你身體好了,咱們就辦婚禮。」

安然把腦袋回了過來,雙眸注視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臉,從他的額頭慢慢看到他高高的鼻樑,最後停在他薄薄的嘴唇上,這就么安靜地看了許久。

見她柔柔地看着自己,蘇諾的眸子愈加神情溫柔,就像一潭清澈的湖水,擁有治癒一切事物的能力。

許久,安然才把目光從他嘴唇上挪開,眸子往上抬,對上男人那雙看似懷着滿滿疼愛的瞳孔。

她冷冷地開口:「世上有很多喜歡吃草莓,怕黑,怕水的女孩子。你可以挑選三個,讓她們每一個人身上具有其中的一個特點。韓初初你這輩子是得不到了,我乏了,不想再配合你演出,你趁著空閑找好下家。」

男人的臉色驀地一緊,那抹溫柔的笑容也僵硬在嘴角。

他解釋起來:「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沒有早些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沒向你表明我對初初的態度。」

「我不喜歡初初,也不想得到韓初初,她現在只是我的嫂子,最多就是從小長大感情比較好的兄妹。」

「小然,我現在只愛你一個人。」

「……」

他和她離得很近,以一種很親密的姿勢,相隔不過五厘米的距離。安然就像看春晚小品一樣看着蘇諾,聽着從他嘴裏講出來的一番話。

小然,我現在只愛你一個人。

聽到這句話,安然沒忍住笑出了聲,連眉眼都笑開了,甚至眼角皺起了一兩條小小的紋路。

笑了許久,她笑得眯起來的眼睛,看到蘇諾因疑惑而皺眉的時候,她才漸漸把笑容收了起來。

語氣一冷再冷:「蘇諾,你是不是瞎眼了,還是見我生死一線給你生下了那個孩子,心裏愧疚得不行,所以昧著良心說出」愛「這個字?」

「我倒是還記得,那晚在公寓裏,你對某個嫵媚的女人說:她哪有你這麼可愛呀,躺在床上跟個屍體一樣,沒趣,看都懶得看見她。」

「影帝就是影帝,演技實力派。」

她的語氣很冷,那股寒冰團團圍繞在蘇諾的周身,讓他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一個寒顫,甚至對她這冷漠的樣子,他開始慌張。

「小然不是這樣的……」

他要解釋,可他的話卻硬生生地被安然掐斷了。

「怎麼,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以為你很乾凈,我很稀罕你是嗎?」

「說實話,你除了身材還過得去,其餘的也就這樣。」

「就算是出來賣的,也比你有道德精神,至少會把買家的工作完成。」

「你以為你很貴?十萬一次已經很看得起你。」

「你太高看自己,我只是不想娶老祖宗安排的名媛。只要我願意,娶貴族小姐,她們一樣可以讓老祖宗和媽開心。」

「……」

蘇諾低頭便覆上了安然的唇瓣,安然本能地要伸手去推他,手臂剛抬起來用了一點點力氣,牽扯到了小腹上的傷口,身子便泛上來很強的一陣疼痛。

疼痛使她不得不乖乖地躺着,任他玩耍。

聽着安然一句又一句開始重複他以前說過的話,他的心彷彿被什麼揪著一樣,顫顫巍巍的疼。

這就叫以前奮不顧身做的孽,現在跪着也還不完。

不是說一孕傻三年嗎?為什麼小然的記性這麼好?

蘇諾慢慢地直起身子,嘴唇都還有些抖:「我為那些話向你道歉,我那時也是被氣著了,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至於那個女人,她……」

「沒和你上床之前,我的確乾乾淨淨。我和你不一樣,至少我還只被一個男人睡過。至於稀罕……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從來都沒有稀罕過我。」

夜很靜也很涼,窗外的寒風颳得玻璃窗「咯咯」作響。

見他又有了要說話的趨勢,安然先一步截胡:「孩子生下來了,合同……生效了,對嗎?」

聽聞「合同」二字,一股極其不好的念頭侵入蘇諾的大腦,讓他背後泛涼,涼意順着他的皮膚一層一層地開始爬。

「我要加第三條了……」

「不許說!」蘇諾脫口而出。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激動,但他總覺得她下一秒要說出來的話,一定是他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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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你,在最初的年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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