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玄龜駕到?大叔好!(二更)
西海,憲翼水。
「文鰩,文鰩!」
伴隨着一聲嘶啞的叫聲,鳳棲突然睜開雙眼,落海時赤紅血色早已褪盡,琉璃般的眸子光華流轉。
也許是起身動作迅猛,帶動了全身的肌肉,只覺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疼,好似揭開了皮肉一般!
鳳棲剛抬起身,又瞬間躺了回去,緊接着,又是一聲隱忍的痛呼。
正咬牙壓抑著那股襲遍全身的痛,便有淺淺的腳步聲傳來。
她好似被獵人盯緊的獵物,雖然身上疼痛難忍,反應卻極快,警惕地轉過身,目光凌厲地盯着晃動的珠簾。
一人掀開帘子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一襲暗紅色廣袖長衫,邊角綉著雲海紋,水霧清明。
珊瑚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隨着他的走動輕舞飛揚,長眉斜飛入鬢,漆黑的眸子帶着暗光,氣質卓絕。
是個男人!而且是個修為很高的男人!
這是鳳棲對來人的第一印象,不是那出眾的外貌,而是他隱隱透出的強大神力波動。
男人三兩步走到水床邊,低頭看了兩眼,唇邊帶着清淺笑意,「小傢伙,你可算醒了,怎麼?做噩夢了?」
鳳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敢移動分毫,心裏卻閃過數個念頭,這是哪裏?這人是誰?不會是在做夢吧?還是死了?
她的眼睛瞠大,依然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話卻脫口而出,「我沒死嗎?」
男人仰頭大笑幾聲,手指纏繞着珊瑚色的發,淡淡說道:「你這小傢伙甚是有趣,怎麼,本君長得就那麼嚇人么?
居然能讓你看成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小鬼?說說看,本君到底哪裏像是地府的小鬼了?
不會啊,但凡見過本君的人,都說本君長得甚是美艷動人,瀲灧生姿,顧盼生輝,見之不忘啊。」
額,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直白地誇自己的人,甚至比水瀾族長還要自戀幾分。
鳳棲嘴角抽了抽,雖說長得是不錯,但怎麼看,都只能算是中年大叔吧。
不,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她心裏還有很多問題要問呢!
鳳棲將心底爆發的喜悅壓了下去,不管怎樣,不管何事,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
她看着面前神遊天外的男人,小心問道:「大叔,你是何人?是你救了我嗎?這又是哪裏?」
雖然身體躺着未動,卻總有種輕微的顛簸感,感覺整個人,甚至整個「房子」都在移動一樣。
男人被她的話拉回了神思,淺淺一笑,眼眸波光瀲灧,璀璨奪人,「對啊,自然是本君救的你,普天之下,能把你這麼快救醒的人可不多。
你強行提升修為,致使火鳳離體,魂魄幾欲分離,除了本君,誰還能救活你啊!
也算小傢伙你命大,好巧不巧,偏偏落在本君的龜玉宮外,也算是一段緣分了。
再加上本君一向心善,看你很有眼緣,便出手相救了。」
火鳳離體?
鳳棲腦子裏閃過許多畫面,那隻巨大的火鳳翩躚起舞,原來真是從她身體里脫離出去的!
當時只覺後背一陣灼痛,卻不知原來有隻鳳凰一直在她背上啊,是在守護着她吧?
還有鳳婉思看到那鳳凰時,臉上驚恐的神色,似乎這還不是一隻普通的鳳凰。
對了,當時鳳婉思說,這是九幽火鳳!
又是九幽!
難道她背上的這隻鳳凰還跟九幽族人有關?九幽火鳳不是生在九幽之地嗎?為何會出現在她背上?
鳳棲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胭脂點玉,這種在她手指上的芍藥花,同樣來自九幽之地。
她到底在北極天矩山經歷了什麼,為何總是跟九幽扯上關係?
那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莫名的親近,讓她有些心慌,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被忽略了,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喂,小傢伙,你想什麼呢?怎麼突然就呆了?」
鳳棲晃了晃頭,收回紛亂的思緒,眉頭緊蹙,蒼白的唇輕輕開合,「大叔,你剛剛說魂魄分離?是什麼意思?」
男人伸手在下巴上摸了摸,十分嚴肅地回道:「嗯,魂魄分離嘛,就是靈肉沒有合一,被迫一分為二。
你可知,你身後的火鳳,它是活的,並非死物,長久地相處,它已經成了你的一部分,再不能分離。
雖說你本身就是鳳凰,但那卻是開精神加持的火鳳,當你出現生命危險時,它便會出來救你,反正大概就是這樣。」
鳳棲聽得似懂非懂,無數的疑問好似蛛網一般,將她團團圍住,頭疼欲裂,呼吸都有些困難。
男人見她如此,幽幽嘆息一聲,伸出一指點在她的額頭正中。
鳳棲只覺一股清涼滲入,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呼吸漸漸平穩。
男人搖了搖頭,「看你神色,心中定是有很多疑問,這些事,等你身體養好了,再想不遲。」
這話說的甚是有理,她又不是有自虐傾向,自然不會折磨自己,好不容易才死裏逃生。
鳳棲定定看他,點了點頭,直接換了個話題,「大叔,你剛剛說這裏是龜玉宮?」
男人往水床邊一坐,臉上笑意清淺,「啊,剛剛忘了說,本君是玄龜,這裏自然就是龜玉宮了。」
玄龜?上古四大神獸啊!難怪修為那麼高!
鳳棲雙眼圓瞪,臉上滿是打量的神色,「大叔,你是玄龜?」
竟然是神出鬼沒的玄龜,不過仔細想想,有蛛絲馬跡可尋。
她當時落崖的地方正是杻陽山附近,而怪水正是發源自杻陽山,然後向東流入憲翼水。
在憲翼水中有很多暗紅色的龜,長著鳥一樣的頭和蛇一樣的尾巴,正是大名鼎鼎的旋龜!
因為一時有些激動,鳳棲的身體不自覺地抬起,又重重地砸在水床上,「嗷唔」一聲,呲牙咧嘴。
玄龜見她這般,急忙伸手按住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小傢伙,就是太年輕了,心浮氣躁,一丁點兒事,也能這樣忽驚忽炸的。
像本君,都忘記自己到底活了多少萬年了,不管發生什麼事兒,照樣面不改色,這叫沉穩。」
鳳棲腦海里忽而閃過一個詞,千年王八萬年龜,即便在現代,龜都是長壽的象徵,更何況這上古時代修成了精的玄龜!
看着他有些洋洋自得的小表情,怎麼感覺玄龜大叔看起來就是個孩子?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一旦老了,就開始像個孩子一樣。
被點名批評了一頓,鳳棲只覺眼前有無數頭草泥馬飛奔而過,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嘴角輕扯,漫不經心地說道:「啊,大叔,你的頭髮上有根水草。」
玄龜看着她生動的表情,信以為真,當即慌亂地站了起來,「刷」一下從袖子裏抽出一個水鏡,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喃喃說道:「哪裏有水草啊?本君怎麼沒看到啊。」
說完這話,才突然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鳳棲。
好呀,真是個壞丫頭!真是一點都吃虧不得!
玄龜看到鳳棲嘴角清淺的笑意,自然知道上當受騙了。
他將水鏡小心地收起,輕咳兩聲,「你這小傢伙,真是一點也不可愛,小沒良心的,枉本君耗費十多萬年的神力去救你。
不是一萬年,而是十多萬年啊,那要是一般人,不得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許啊,你倒好,不報答就算了,還這般欺負我……」
額,一般這種年紀的男人,不都是成熟穩重的嗎?為何他卻跟個孩子一般?老頑童啊!
一般像玄龜這樣地位的大神,若是隨便救了個人,不應該是做好事不留名嗎?他為何還要廣而告之?這是生怕她會跑路嗎?
特么的,一定是在做夢,好想裝作不認識這個戲精大叔啊!
可是現在不是跟他討論這個的時候,
鳳棲忽而想到什麼,腦子裏閃過一張溫潤瀲灧的面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瞬間白如紙。
她面色激動難掩,當即打斷了他的話,急急問道:「大叔,你可曾見到一個男人?跟我一起落水的人,身穿胭脂色的衣衫,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玄龜挑了挑眉,看了看她的手,徐徐說道:「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本君的衣袖,本君去把他拿來。」
文鰩沒有死?文鰩沒有死!玄龜真的救了他!
鳳棲眼睛閃著亮光,眼底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以致於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用詞。
玄龜說的是「拿」,而不是扶過來,或者背過來。
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無法自拔,激動地連眼眶都濕潤了。
鳳棲一邊固執地擦着眼角,不想讓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一邊激動地說道:「大叔,是你救了他,對嗎?
他還活着?對嗎?!就像我一樣,還活着,對嗎?大叔,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玄龜的臉色稍變,幽幽嘆了口氣,「小傢伙,你先不要急着高興,等見到了再說吧。」
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鳳棲的目光從未離開過他,看着他慢慢走出去,又看着他慢慢走回來。
一顆心好似被放進了油鍋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若不是身體還動不了,她早就撲上去了,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彷彿一張嘴,就能跳出來一般。
鳳棲死死地盯着玄龜的身後,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他走到床前,也沒看到任何人影,一顆心也從雲端墜到了深淵裏。
她再次抓住玄龜的衣角,眼中寫滿慌亂,嘴唇顫抖的厲害,「大叔,他人呢?文鰩呢?你不是說找他么?他為何沒有跟你一起來?」
玄龜看到她焦急又驚痛的臉,有些不忍心,將手中一個小小的玉瓶遞到她手上,聲音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感傷。
「本君看到他的時候,他只剩下最後一縷魂了,或許是執念太深,一直遊離在他的身體之上。
我耗費萬年神力,將那最後一縷魂封在他的原身上,又用萬年焉酸草汁滋養著,才勉強吊著他。」
鳳棲只覺一簇烈火被冰雪兜頭一潑,極大的恐懼竄上她的心頭,眼淚幾乎不受控制地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她顫抖著雙手接過玉瓶,咸澀的淚水「啪」地滴落在瓶身上,濺起一朵水色的花。
鳳棲將小小的玉瓶放在眼前,隔着淚水模糊地看着,但見瓶中一隻小小的蒼色小魚,隱約可見小小的白色腦袋和紅紅的嘴巴。
只是與她曾經看到的不同,現在的文鰩好似失去了生氣一般,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動也不動。
曾經一直藏在她的衣袖裏,跟她聊天,陪她解悶,教她認字的文鰩不在了。
曾經文鰩是那麼的歡快,銀光燦爛的魚尾甩出水面,撒開一串燦爛奪目的水珠,可如今卻再也看不到他歡快遊動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