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一
許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蛇皮不稀罕,幼年時他們每幾個月都能蛻一次,開了靈智幾十年不等的也能蛻一次,過了千年便只能百年蛻一次。千年的蛇皮猶如一個堅硬的盔甲護盾是蛇妖的第二條命,許如意頭一個千年蛻的皮製成了盔甲,人間走一趟后不知哪去了,連着第二個千年蛻的皮一同遺落在人間。給谷主這張是他三千年蛻的這張。
靈綢衣再貴重,能貴過這皮?還有法器,雖然知道都是寶物,可……
捂好這燙人的衣裳,許洋罵了桃夭一路。
紅顏禍水!
回來的時候剛好是除夕夜,許如意與桃夭兩人一人貼著對聯,一人扶著梯子,像對真正的夫妻那般,周身都好心似縈繞着甜蜜蜜的泡泡。
許洋好生氣,它就不應該管許如意。愛咋地咋地!這靈綢衣不給他們了!如是想着,最後還是扭著蛇尾巴慢悠悠地爬到他們家房樑上獃著。
今日除夕,與小年不一樣。是兩人一起過的。年夜飯蒸了盤薯粉肉,煎了條魚,燒了只雞,蘿蔔排骨燉了個湯。平平常常,簡簡單單。
鞭炮響過後,兩人面對面坐着默默吃了起來。
「夭兒。」許如意夾了個雞腿放桃夭碗裏。「過了今日夭兒又長了一歲。」
「嗯,奔三了,唉!」桃夭感慨著,到這裏竟然快一個月了,這油燈土灶她竟也用得得心應手了。
果然人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只要活着就能適應任何環境。也不知陳理慧那過不過年。如果是平行的話,那裏怕還是個三伏天。哪像這裏,寒冬臘月,天寒地凍的。端著桌子上的酒盞沖許如意道:「五兩夫君,來一個!」
「夭兒,除夕夜也不讓我順順心!」許如意埋怨地沖桃夭道,這五兩夫君的稱號,桃夭是叫得越來越順口了。
桃夭放下酒盞,手肘撐著桌面,手背托著自己的腮幫子歪著頭看着許如意。「五兩夫君,是想聽——夫——君?二字?」
許如意笑着點頭。
桃夭瞬間放下手,「想得美,盡占我便宜!哼!」
說着又給自己倒滿了酒,之後將酒罈子遞給許如意,「給自己滿上,我喝多少你也喝多少,大男人酒量怎麼能比我一個弱女子還少呢!以前我與陳理慧兩個人可以幹掉一桌子的漢子!」
就著油燈,也不管許如意喝沒喝,兀自笑了一聲,她剛竟然說了陳理慧?端著酒又一盞下肚了。
「陳嬸的手藝真好,這谷酒的味道也不錯,我可不會這些。」回味着嘴裏的殘留的酒香,桃夭臉色坨紅地看着許如意,油燈下兩隻眼睛有些紅。
「無事,我下回再拿些與她換。」許如意靜靜地看着她臉上變幻著的哀傷。她是想起什麼了?陳理慧,那個與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女孩子。她是想他們了?
才二十年便如此想,那他呢?果然忘記是一件幸福又殘忍的事情。於自己是忘記了一些不美好,與還記得的人是殘酷又寒心的一件事情。
難怪孟婆要為轉世之人熬上那一鍋永遠喝不完的湯。世人皆忘記,重新開始,不是很好嗎?所以他做的一切又是對抑或是錯。
若到時她恢復過來了,而他……
她是否還會在意?
兩個人的除夕夜便在這一盞接一盞中度過了。
悶頭吃飽喝足,桃夭坐在桌子邊一動不動,腳邊的罈子有四五個了,今夜她喝得特別多,這會一看便是醉了。許如意無奈嘆息一聲,收拾殘局。
迷糊著的桃夭看着許如意走來走動還擺弄著自己的手腳,不配合地嘟囔。
許如意無法,只得耐心地哄著。
「都老妖怪了還哄小孩呢!」許洋懶洋洋地掛在樑上鄙視着許如意。
許如意撇了它一眼,抬手虛晃一下,許洋給拽了下來。
「欺負小孩!」許洋捏著嗓子嗲嗲賤賤地道。
許如意沒眼看他了,將桃夭抱起放床上后給桃夭掖好被子。
轉身一步步向許洋走去,許洋仍舊懶洋洋地癱著。
許如意將它拎起來放到桌上,手往蛇腹處伸去。
許洋連連後退,「別別,我怕癢。」
自動將那谷主給的東西拿了出來。
靈綢衣是黛藍色,除了靈蠶的靈力整件衣裳似乎還有無限生機在裏面。深淺不一的綠葉綴在袖口裙角,金絲勾線在下擺綉幾個字。
「歸故里,尋如意,擇郎歸,桃夭夭。」許如意一字一字地念著,低沉的聲音繞於樑上。如意是他,桃夭是她,七寶仙君又知道多少事情!
「什麼意思?」
「我哪知道,我拿的時候可都沒看到過。要麼下回取靈器的時候問問。」許洋當時只記得罵桃夭去了,一件衣裳害許如意蛇皮沒了,哪有功夫仔細看這衣裳。但這般樣子的衣裳他又隱約覺得不對勁了。金絲勾的字彷彿魔咒般繞在腦海里。夭夭,怎麼感覺很熟悉啊!
「靈器什麼時候能好?」
「好歹也得幾個月吧,那老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懶得很。」
「初五那日是春分,每年這時節他都會以國師的身份祭日。到時我們去看看。」許如意想到了些事情道。
兩人商量好后許洋又回去找它的寒冰床了,再睡幾個月他就能變成一個美男子了,蛇尾巴晃得特別激動。
又是一年沒有守夜的除夕,桃夭是在斷斷續續的爆竹聲中吵醒的,睜開眼,是昨夜點着的燭火,靜靜地燃著。腦袋有些昏沉,她昨夜喝多了。
緊接着一串更響的鞭炮聲將她未拾起的魂魄又驚了個七零八落。開門、關門,肇事者走了進來。
今日的許如意穿了一身黛藍色夾襖斜襟長衫,外頭披着的竟是雪白的披風,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毛,看起來暖和又尊貴。
桃夭不自覺皺了皺眉,這怕不是個人,是個妖。哦不!他就是個妖!莫不是是個狐狸精?太魅惑人心了,她的小心臟難受極了。
「夭兒,新年快樂!」許如意笑着朝她伸出手。
桃夭亦是笑着回道:「五兩夫君,新年快樂!話說,五兩夫君是個什麼妖啊!你今日這裝着,太像只狐狸精了?莫不,你其實就是只狐狸精?」
桃夭調侃著,嘴角掛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雖然知道他是妖,但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問過這些,許如意以為她不甚在意的。
「夭兒希望我是什麼妖?」
桃夭略做沉思狀,上下打量著許如意,摩挲著下巴一本正經道:「狐狸味太大,我不喜歡。老虎看起來太壯,我覺得一巴掌就能拍死我!兔子味也大。蛇吧,像許洋那樣能變大變小,天氣熱的時候還能當個隨身空調用。所以……」
「五兩夫君,你是什麼妖?」桃夭兩眼直直地看着許如意,很好奇他是個什麼妖。但如果是蛇的話,也不知傳說中蛇有兩個……是不是真的……
想着眼神便往下下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