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小組》一(1)

他掙扎著。一直向上游……在一種陌生的刺激下，每一條神經都在顫動、抽搐。

伴隨着一陣極大的撕裂般的痛苦，他慢慢地清醒了過來。全身酸痛得像有千萬根滾燙的毒針在刺一樣。

他不敢睜開眼睛，因為他知道復甦實驗室的光線十分刺眼。格里芬呻吟著，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試着摸了摸每根肋骨。尖銳的疼痛傳入他的大腦，傳到神經，他彷彿看見藍紫色的爆炸光芒。老兄，冷凍的遺留影響實在糟透了，這簡直是謀殺。

他小心地睜開一隻眼睛，在強烈的光亮下……黑暗？他睜大雙眼，黑暗……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他想：我從來沒有被冷凍過這麼長時間，可能是什麼東西出問題了吧？為此他們弄醒了我們？還是我在冷凍時變瞎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惶恐襲上心頭，他迅速坐起來，頭猛地撞上了冷凍地窖的頂端。「噢！見鬼！」他躺回到墊子上，頭暈目眩，神智又恍惚起來。

摸著被撞得淤青的頭，他的腦子痛得像要裂開。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緩慢地、小心地開始分辨真實的燈光、模糊的陰影和腦中正在逐漸熄滅的光亮。

我還能看見，他想，感到一絲安慰，但這安慰很快被迷惑所取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醫藥技師在哪兒？為什麼這裏這麼黑？為什麼這該死的棺材還關着？

幾秒鐘后，他開始可以慢慢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辨認出周圍的物體：冷凍感應網覆蓋着他的身體，感覺十分熟悉，身下塑料墊子很光滑，甚至可以感覺出緊閉的棺蓋的內側弧線。

關着的？他們為什麼把我弄醒？為什麼不打開我的棺材？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又是一個見鬼的心理測試！他對那些打扮成醫生的混蛋的沒完沒了、毫無意義的官僚作風感到越來越憤怒。好吧，我會玩他們這該死的遊戲。但是，我煩透了這個。

他做了個深呼吸。肺部很久沒有工作了，以至於引起了一陣咳嗽。那是什麼？聞起來像煙的味道。一陣對幽閉空間的恐懼從潛意識裏冒出來。在這麼黑暗的密閉空間中，火是人最害怕的東西之一。

當然，這些混蛋想讓測試看起來更真實！慢慢的，他的記憶開始復甦。逃生栓在棺材裏，就在……這裏。他拉下了手柄，聽到封條破裂的聲音。但是蓋子沒有像預想中的那樣很快打開。透過蓋子周圍的裂縫，污濁的空氣滲進了箱內。惟一可見的是從他視線範圍之外發出的一種微弱的閃閃爍爍的紅光，照在一種晦暗的綠色上。

「觀察窗口上面蓋着厚厚一層……什麼東西？塑料嗎？不，不，那看起來像是……灰塵。灰塵？那是什麼？

好吧，這是測試，只是一個測試。我只想知道我能否殺了那個想出這個主意來的混蛋。是的！我可以說我在測試中失敗了。那是一個能讓人振作起來的主意！」

他雙手用力向上推，蓋子慢慢開啟，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終於，蓋子完全打了開來。他側耳細聽周圍的動靜，又使勁兒聞了聞外面的空氣，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

近處有滴水的聲音。從棺材外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噼啪聲。難聞的味道……現在他知道了！是隔熱層着火了！

他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感應網滑開了。一股陳腐的、污濁的空氣撲面而來。他陡然覺得兩腿發軟，站立不穩，踉蹌地扶著棺材邊緣才勉強支撐住自己。過了好一會兒，眩暈感才慢慢地退去，頭腦漸漸清醒過來。他兩眼模糊地四下張望。

另外五個棺材就放在他眼前。監控板發出的微弱的綠光照亮了它們。他的棺材的監控板上顯示著紅色的字。他慢慢彎下腰去看那幾行閃爍的文字：

主要能量循環失敗……

監控通知啟動……

沒有回應……

重新啟動……

系統失敗……

備用能量啟動……

備用能量不足……

緊急監控通知……

沒有回應……

緊急蘇醒計劃啟動。

他直起身子，開始感到好些了。

他站在棺材邊四下看看，發現在棺材另一邊有一個看起來很像控制台的東西。控制台上發出紅色和綠色的微光，照亮了上方牆上一扇金屬門。

他用手輕輕拂過棺材的頂端，手上粘了厚厚一層灰。「咦？怎麼回事？」他不禁伸手摸了一下長滿胡碴的下巴。

「鬍子？冷凍不是會延緩生長過程？冷凍時間的一秒不就相當於真實時間的一小時嗎？而我竟然長出鬍子了？我究竟已經被冷凍多長時間了？」

他驚駭萬分，磕磕絆絆地走向控制台。儘管他兩腿發軟，走路不穩，但是每走一步他都更鎮定，步伐也變得更穩健。

他只瀏覽了一下齊腰高的控制台就很快退了回來，就好像他只是到那附近去找一個按鈕。控制台後面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東西，躺在一攤黑色的渣子中，右手緊握著一把手槍。這是一具屍體。

他腦海里迅速閃過一個念頭——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蹲下來仔細檢查這蜷縮成一堆的屍體。這人死了很久了。屍體已經幹了，而那黑色的東西就是殘留的幹了很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