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逃跑

第十五章逃跑

夜幕籠罩着的大山中,一如既往的被靜謐嚴嚴實實的包圍着。

只是這黑夜下的山林,影影綽綽的樹影下陰影中,比白天艷陽高照時,暗藏着更多的危險。

生活叢林之中,白天蟄伏的野獸們都蘇醒過來,亮出了它們引以為傲的雪亮獠牙,尖銳利爪,紛紛準備着,在茫茫長夜開始今天的狩獵。

這些躍躍欲試的兇狠野獸們,各個摩拳擦掌,遊走山林之中,潛行在夜色下的黑暗裏,伺機尋找著出擊獵殺的機會。

只是這些野獸,今日怎麼也不敢靠近那山脈中主峰的山頂。

與生俱來的機敏警覺和靈敏的五感,讓這些野獸從夜幕下,從山頂吹下來的山風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茂密綠樹環抱下的主峰山頂上,也一片萬籟俱寂。

鎖龍人的結界鏡花水月術還屹立在山頂上,把不知道是何人佈置的血腥煉藥場,籠罩在其中,使得結界外的任何生靈,都沒法涉足結界內。

就連強勁的山風撞上結界的無形屏障,勁力也立刻就如泥牛入海,化為虛無。

還在身處結界中的木嘯川,並未急於去為弟子鐵天智答疑解惑。而是緩步來到了不遠處的另一具屍體邊上,默不作聲,一言不發的蹲了下去。

才蹲下的木嘯川伸手出去,小心翼翼的撩起了身前地上,這具屍體的披肩長發,赫然看到這具屍體的后脖頸上,也有一點清晰的紅點,赤紅如丹,點在了這具屍體的脖子上。

「這也是一個葯人。」嘴裏嘀咕出這句話的木嘯川很快站起身來,又走向了另一具屍體。

片刻之後,所有的屍體都被木嘯川查驗完畢,他的眉頭也深鎖了起來。

這裏的每一具屍體,都無一例外,儘是葯人。

曾經和奇人異士戰鬥多次的木嘯川,也從未見過這麼多的葯人,聚集在一起。

畢竟,製造一個葯人也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

他的眼中,轉瞬間就遍佈着驚訝。

來到弟子身邊,呆站着愣神了片刻的木嘯川,定了定神后,在黑暗中再次看向了身邊的鐵天智。

「葯人,就是可以當做葯來食用的人。只要葯人還活着,他人從他們的身上取下一片生肉,生食服用,就能益壽延年。」

木嘯川頓了頓聲,給自己的徒弟,開始了詳細的答疑解惑:「這種奇術隱含着戾氣,又過於殘忍,所以我們之前從未告訴過你們世上還有這等奇術。是怕你們還年輕,衝動的去學,去製造這種葯人,來為自己益壽延年。」。

「製造葯人,首先需要還未選一個有着得天獨厚體質的小孩,而且必須是未成年的孩子才行。這種孩子,經脈都異於常人,比尋常孩子還要堅韌。肉身也是異於常人,能承載大量的靈氣,是一個天然的容器。他們選為葯人的那一刻開始,從小就被豢養在一個施加了符篆術的巨大水缸里,每日吃得都是靈草仙藥。夜裏,水缸里會泡上靈草仙藥熬制出的溫湯。這一夜,孩子肩膀以下的身軀都是睡在水裏。因為水缸狹小低矮,所以水缸里沒有可以躺下的地方,這些孩子只能坐着,難以入睡。」。

話說到此,木嘯川面露怒色,眼中泛起鄙夷。

顯然,他對這種追求延壽的長生之道是不屑的,而且提起這種事情,木嘯川就會倍感憤怒。

雖說木嘯川也不是徹徹底底的老好人,但是在這種殘忍的奇術上,他是絕對不會為了給自己益壽延年,就去染指的。

鐵天智還是第一次聽說此術,倒是認真專註,索性還盤膝坐在了地上,等候着木嘯川繼續講下去。

但是,隨着木嘯川的敘述,鐵天智腦海中就會聯想到此術需要的那些孩子痛不欲生的神情,被不斷折磨的樣子,也心中酸楚,隨之胸中又橫生氣憤。

鐵天智的雙手也在不知不覺間,不由得攥緊;如今現在面前有一個施術製造葯人的奇人異士,鐵天智會奮不顧身的一躍而起,迎面就給對方來上一拳,打得那人鼻塌臉挂彩的。

「更殘忍的是,在製造過程中,為了保證藥力在符篆咒術的驅使下,更好的洗鍊葯人的軀體血肉和骨骼,施術者會在夜裏用一種咒術,封閉葯人的排泄器官,讓葯湯的藥力和咒術只進不出。以至於這些孩子,在成為葯人之前,夜裏都沒法排泄。久而久之,很多的葯人小孩甚至不敢把夕食,吃得太飽,很多也都不敢喝水。」。

聽到此的鐵天智再已無法遏制自己的怒火,忍不住怒聲罵到:「這是人該做的事嗎?」。

雙手的指關節,也以為拳頭攥得更緊而發出一陣咔嚓聲響。

「是啊,這不是人該做的事情。施展這等術的人,也不配稱之為人。」木嘯川毫不猶豫的點頭著表示贊同,口中繼而給弟子又道:「但是千百年來,還是有人為了得到一個葯人樂此不疲。在小孩成年後,長年累月的咒術和藥力浸入體內,只會又兩個結果,要麼成為肉血都能有益壽延年功效的葯人,被他人吃掉。要麼在成年時,難以承載大量的藥力和咒術,不是體爆身亡,成為一堆血肉模糊的殘渣,就是體內承載的藥力太多,承受不了。反而讓藥力里的毒素爆發,反噬這個孩子,以至於這個孩子被體內數百種草毒活活毒死。」。

說罷,木嘯川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紋絲不動的石鼎。

石鼎內的碎肉和腸肚內臟,與體爆身亡的葯人死狀是一樣的。

「傳聞,先前的很多大人物都是吃藥人得道延壽的。」木嘯川緩緩收回了目光,繼而對弟子說到:「所以民間很多人為了一步登天,暗中也有不少人製造葯人,來討好各方國部落的貴族們。」。

「那這裏難道是有人要用這些葯人來煉丹?」從地上站起身來的鐵天智,環視了一番四周血腥的場景,眼露厭惡和不屑。

木嘯川也再次環視四周,沉思許久后默然搖頭,道:「應該是葯人們在煉丹,或是施展某種奇術。」。

木嘯川的目光,又移到了四周的那些石柱上,眼中再次泛起了費解之色。

至今為止,他還是對這些石柱上的符篆一無所知。

而且石柱中已經沒有施術后留下的痕迹,就算是木嘯川想要一探究竟,也無從下手。

「那又是誰殺了這些葯人?」沉思良久的鐵天智,皺眉嘀咕了一句,眼中費解不減反增。

他們才落在山上時,就已經感知不到此地又外人存在的氣息了,只怕那時候,殺了葯人的兇手,已經從容的離開了此地。

「不知道,這又是另一個謎了。」木嘯川也對此一無所知,並未瞎猜,直言說到。

緊接着他從袖中一摸,掏出一物。那是一支高有一尺,侈口短頸而扁身平底,且圓弧肩部有四個獸頭鋪首耳,身上佈滿了細雷紋的青銅壺。

木嘯川和其他的鎖龍人一樣,袖中施加了袖裏乾坤這種能展開一個空間的神通,可以裝載很多需要的東西。

因此一個銅壺就藏在他袖中,也沒有任何的異樣。

「師父。」鐵天智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鎖龍人的秘寶乾坤日月壺,壺中裝着一個乾坤世界,曾經是他們祖師爺用來存儲天材地寶的。

「難道你要把這個場地都帶回去?」緊接着鐵天智又問到。

「是的。」木嘯川手捏法訣,慢慢施術,壺中忽起大風,呼呼作響聲不斷從壺口響起。

強勁的吸力從壺口出延伸而出,伸向外面四周,扭曲著說過之處的一切景色......

遠離陽城一百多里的地方,也是荒無人煙的山林。

夏王朝修建的古道,延伸到了山前為止。再往前去,就是一條小路,也不再是夏王朝實際控制的地界了。

往前而去,便是其他方國和部落的地盤。

僅僅一天時間,黃煜已經帶着若拙走到了南部邊界上,走到了古道的盡頭。

不得不說,跟着黃煜的若拙腳力和體力都還是可以的。一步不落緊跟着腳下生風的黃煜連續趕路許久,也沒有讓他氣喘吁吁,蓄力不足。

不過這樣的速度,對於黃煜來說,也實在太慢了。若不是帶着若拙,他絕對能日行千里,今晚就已經抵達三苗邊境了。

來到此地的黃煜並未繼續向南,而是在古道盡頭轉了個彎,帶着若拙走進了路旁的山林里。

此地今夜無月,星光黯淡,夜幕下的黑暗漫無邊際,山林里的枝葉繁茂也遮攔了空中星光,讓若拙看不清道路,只得從自己背上的箱子裏,取出一盞小巧的銅燈,往燈盤裏加入了一小塊凝固的鮫人油膏後點燃了燈中麻線搓成的燈芯,照亮前路。

黃煜帶着他在山高林茂的山林里,走了半晌,才停了下來。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處鑲嵌在岩壁上的洞穴。

洞穴不大,也不太深,不過兩三丈的深度。

洞口垂下了幾個,稀稀疏疏的藤蔓,酷似門簾一般,遮攔了洞口。

停在了洞口的黃煜並未急於進入,只是走向了一旁,站在一顆大樹前。緊接着一個甩袖,袖中忽生勁風,也橫生出道道寒光,朝着樹上枝杈疾射而去。

隨之就有小段小段的樹枝,接連落在了地上。

一言不發的黃煜撿起了那些樹枝,招呼著若拙,折身進入山洞之中。

若拙也沒有挑剔什麼,跟着他進入洞中,放下了背上的箱子,就席地而坐。

黃煜把柴木在身前地上,堆起來后對着柴堆吹了一口氣。

氣才出口,便成了一道烈焰,落在了柴堆上,點燃了柴木。

火光騰起,照亮了這個山洞不光滑的石壁和洞頂。

洞中也除了一些塵土和碎石,再無其他的東西了。

火焰不但帶來了光亮,還帶來了溫暖,驅散著洞中長期積累的陰冷。

若拙也挪了挪身子,坐到了篝火邊,先耐心的烘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和手背,讓身子暖起來后,從自己箱子裏拿出水壺,自己喝了一口其中清澈甘甜的水后,遞給了對面的黃煜。

黃煜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喝后,暗中施術,一個肉眼看不到的,和他模樣一模一樣的身影,從他體內分化而出,大步走出山洞而去。

許久之後,一條肥壯的野獸後腿,從洞外被送了進來。

黃煜分化出的身影,原來是去打獵了。它進入洞穴后,把瘦腿放在了黃煜身邊,就又走進了黃煜的體內,與其合二為一,消失不見了。

若拙卻滿眼驚恐的看着黃煜身邊的野獸後腿,他看不到那道身影,看到的只有一隻野獸後腿,自己飛進了洞內,又落在了黃煜身邊。

尋常之人,只怕見到這一幕早已嚇壞了。好在若拙膽大,這下雖然驚恐且慌張,心跳加速,但也沒有被嚇得暈厥。

為了不讓他過於的害怕,黃煜簡單的解釋道:「我驅使了分身去給我們找吃的了,妖怪是吃不到了,湊合著吃點獸肉吧。」。

說罷右手暗暗施術,一團聚而不散的大水球緩緩飄出他的袖中,飛向了地上還在滴血的獸腿后將其吞噬其中。

火光照射下,凌空不落的水球邊緣閃爍著絢麗的光芒。在水球中的獸腿在水球中緩緩旋轉着,洗去了皮毛上的污垢。

傷口溢出的血污,也在一點點的染紅著水球。

不一會後,已經完全變得赤紅的水球飛出洞外去,在洞口處散落,化為一地的血水。其中洗的乾乾淨淨,連表皮上的長毛都已經脫落的獸腿,也從水球中剝離,飛入了黃煜的手中。

黃煜為了填飽肚子,幾個小小的神通施展而出,再次讓對面的若拙大開眼界。

黃煜不管不顧已經瞠目結舌的若拙,只是手抓住了獸腿腳踝,把整個大腿又伸到了篝火烈焰上,慢慢翻轉着,烘烤了起來。

獸腿中蘊含的油脂,在火焰灼燒下慢慢地溢出表皮。烈焰烘烤下的油脂,發出了滋滋聲。

「若拙,你知道你是什麼嗎?」不一會兒后,一貫對若拙沉默寡言的黃煜,忽然問到。

若拙被他這麼一問,猛然一愣,然後獃獃的回答道:「我就是我啊。」。

他一直盯着在火焰烘烤下的獸腿,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走了一天的路若拙,肚裏五臟廟已空空如也,早已飢腸轆轆。現在的他就想着,一會好好的大吃一頓。

對於黃煜的話,他根本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思量揣度。

「你不知道自己是葯人嗎?」黃煜舉目看向了若拙,直言問到。

話音不大,非常的輕,也未曾在這個狹小的山洞中帶起多大的迴音。但是在若拙聽來,卻是如雷貫耳。

放佛是被人戳破了謊言的小孩,若拙再次呆愣在了原地,驚慌的目光也再次泛起。看向烘烤著的獸腿雙眼,也遲遲沒有抬起,不敢去直視對面的黃煜。

若拙自然知道,自己就是葯人。

只是他沒有想到,鎖龍人也看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此情此景,早已在黃煜的預料之中。

他只是稍微頓了頓聲,便又漫不經心的說到:「我師兄其實昨夜就已經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你是葯人,你的后脖頸上的紅點,就是證明。那便是葯人的精華所在,也是你們一身藥力匯聚之處。」。

這話出口,再次讓若拙驚慌。

「我們也能理解,你隱藏了真實身份的事,不過是因為葯人的珍貴。」把手中獸腿緩緩翻了一個面的黃煜,話多了起來:「你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遭到他人追捕。但是你放心,我們鎖龍人對葯人沒有興趣。沒有你們的存在,我們照樣可以益壽延年。」。

這番話雖然並未緩解若拙心中的驚訝,但也稍微緩解了一些他內心泛起的不安。

既然鎖龍人不是把他當成目標,若拙暫時安全,就略感安心。

畢竟若拙也見識了黃煜的本事,雖然不是全部,但以他的判斷,若是黃煜對他有所圖,真的不必到這荒山野嶺再來動手。

無論是在來的路上的什麼地方動手,若拙都將沒有還手之力的,只能是任人宰割。

「是啊,我知道我是葯人。」安心下來的若拙,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他眼中之前佈滿的驚訝,也在一點一點的漸漸消逝。

他開始對黃煜,也不再隱瞞什麼,坦誠相待:「我從小就被一個方士,帶到了府中,整日待在葯缸之中,最後成了今日這個身軀。」。

黃煜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注視着光滑細膩的掌心,苦澀的笑了笑。

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成為葯人的那一刻,他就是魚肉,別人隨時隨地可以享用的魚肉。

他不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也沒有了自由和安全感。

黃煜心中,第一次對這個對面的少年,心生同情。

在戰鬥中殺人如麻的黃煜,也不禁憐憫還在苦笑的若拙。

他看着若拙那蒼涼苦澀的笑容掛在臉上,心中一陣酸楚橫生,隨之問到:「那為什麼還要來陽城?」。

頓了頓聲,不等若拙回答,黃煜隨之又脫口道:「你逃走吧;等我們抵達了三苗邊境你就逃吧,往九州之外八荒逃走,逃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去,好好活着。在八荒那種地方,沒人會知道你是葯人的。而且因為你體內的藥力,你可以活得很久。也不必再做他人的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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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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