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帝喝一口茶壓了壓火氣,忽而嘿的笑一聲,「不過朕如今總算找到能制住你的人了。」想着方才陸景初護孟媛護得緊的模樣,他覺得這個堂弟終於有了點兒人氣。
他眼珠子一轉,想起一樁事,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雙手支在膝蓋上,饒有興緻地問道:「跟朕說實話,你不會護著小媳婦兒,昨兒個晚上也沒捨得動吧?」想着陸景初守着香香軟軟的妻子卻要做個柳下惠,皇帝就忍不住樂起來。
陸景初聽了皇帝的話神色未變,反而輕嗤一聲道:「娶妻為的是珍之愛之護之,怎麽能凈想些淺薄的事情?」
思想淺薄的皇帝不惱,只悠然道:「景初,你可得好好記着你今日說的這些話才行吶。」
陸景初輕撣衣袖起身,眉眼不抬地道:「陛下要處理朝事了,臣弟就先告辭了。」
皇帝正欲說早朝後遞上的摺子都處理完了,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報兵部尚書求見。他看向陸景初,挑一挑眉,「你這耳力可益發好了。」
知道陸景初不耐煩聽朝事,在兵部尚書進殿前,皇帝就揮手示意蘇公公引他出去。
皇帝的大殿有一道側門,出去直達御花園,蘇公公領着陸景初走到花園,正準備尋一處地方供這位爺歇腳,自己好去皇后處請世子妃回來,可還沒走幾步就遠遠地看見從皇后寢殿的方向走來一行人。
蘇公公眯了眯眼,眼尖地認出,走在前頭的可不就是世子妃!
皇后平易近人,孟媛和她相談甚歡,但因為小太子下了學回來纏皇后纏得緊,加上她也惦記着陸景初,故而就辭了皇后出來。她本打算在御書房附近尋一處等陸景初,沒料到眼下就迎面碰上了。
許是身在陌生的禁宮,又周轉折騰半天,孟媛再見着陸景初,莫名多生出幾分親切來,不禁加快了步伐,幾乎是小跑着奔到他面前。
孟媛喜歡在身上佩戴環佩,小跑時環佩相撞叮咚作響,清脆的聲音就像一首歡快的曲調,教陸景初勾了唇角。
扶住她的身子,陸景初問道:「怎麽沒在皇后那兒多待一會兒?」
孟媛眨眨眼睛,輕笑答道:「因為我擔心你會摔了呀。」
朔風院裏,孟媛捧著臉坐在桌邊看着綠淇和紅萱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動收拾,見她們將嫁妝里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登記造冊,又歸置各處,她不禁問道:「居然有這麽多東西嗎?」明明她進宮前兩人就開始忙着收拾了。
綠淇見問,停下手裏的活,笑道:「您不知道,除了老爺夫人給您的嫁妝,老夫人也出了兩箱私房,加上王府當初提親時的聘禮,足足有六十四抬呢,收拾起來可不就得費些功夫了?」
孟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們也不必着急一次點清,慢慢來就是。」她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不如就按著東西的來源一日收拾一部分,也免得忙亂弄糊塗了。」
綠淇應了一聲,轉身又去忙活。
孟媛起身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眼,沒見着陸景初回來的身影,不禁有些擔心。
之前他們從宮中回來,在王府的門口碰巧遇上出門歸來的晉王,陸景初便被晉王給叫走了。
晉王當時臉色並不好看,緊緊繃着一張臉,身上還有隱隱的怒氣,這讓她有些許不安。
來來回回在門口踱了幾回,孟媛再一次抬頭向外望去時,終於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朔風院的門口。
陸景初是牽着小白回來的,才踏進院門,手裏的繩子就被小白向前沖的力道拽得綳直。他輕蹙起眉頭,呵斥了一聲小白,小白方停下腳步。
孟媛早迎了出來,卻因為小白齜牙咧嘴的模樣不敢靠近,只能不遠不近地站着。
「你回來了啊……」她原本鬆快的語氣這會子有些微顫,是被小白嚇的。
陸景初點了點頭,隨即蹲下身子將手搭在小白毛茸茸的腦袋上輕撫了兩下又拍了拍,才抬起頭對孟媛道:「你過來。」
孟媛不敢動,「我有點害怕。」
陸景初輕笑,「小白不咬人。」
「可牠剛剛還衝我齜牙咧嘴了呢。」
「那是牠喜歡你。」
孟媛不信,「你騙我。」那樣大一隻狗呢,若是撲過來咬一口,她可怎麽辦?
她因為害怕,磨磨蹭蹭地不肯過來,陸景初耐心被磨沒了,站起身牽着小白走到她跟前,一手牽着小白,一手拉着她的手輕輕地放在小白的頭頂上。
手心傳來的柔軟觸感讓孟媛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她嘗試着撫了一下,發現小白果真乖乖地蹲坐在那,甚至還舒服得眯起了眼,她一下子歡喜起來,「太可愛了!」
陪她逗著小白玩了一會兒,陸景初方讓人把小白牽走,自己則拉着孟媛進屋。
綠淇早已備好了清水,孟媛和陸景初一齊洗乾凈手,就有小丫鬟們端了點心過來。
陸景初慢條斯理地吃着點心,察覺到對面的人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自己身上,他擱下糕點,問道:「盯着我看什麽?」
孟媛看他面色如常,也沒隱瞞他什麽,直接將先前的擔心提了。
陸景初聽完先是一愣,旋即笑了,道:「父王今日出門去和七叔下棋,輸了,尋我陪他練棋去了而已。」
孟媛,「……」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陸景初敲了敲桌子,想起下棋時晉王隨口提的事,便問孟媛道:「回門那日,你家裏都有什麽人在?」
「嗯?」
「父王說,新婿上門不好空手。」
孟媛恍然,這事林氏與她說過,她便掰着手指數給陸景初聽。
陸景初一一記下,聽到最後卻皺眉打斷她,問道:「連表哥?」這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第二十二章意外的發現】
到了二月初五孟媛三朝回門這一日,孟仲文特意向皇帝告了假,林氏更是一大早就開始收拾準備。
過了辰時初,大門的小廝就跑到東跨院來傳話,說是晉王府的車馬已經進了街口。
孟仲文和林氏聞言皆是坐不住了,起身朝正院鶴延堂而去。
孟老夫人剛從佛堂念完經出來,見兩人過來,不禁笑着打趣道:「前面才說人要到,你們就眼巴巴地跑過來,倒是半點兒長輩架子也不端。」沒看到國公爺為了拿喬,這會子還在書房安坐如山呢。
孟仲文笑笑不說話,林氏卻道:「老夫人凈顧著說我們,其實您也急着見寶珠不是?」
林氏生得明艷,即使如今兩個孩子都已成親嫁人,臉上也沒有多少歲月的痕迹。
孟老夫人喜歡賞心悅目的次子媳婦,這會兒見她眨着眼睛故意湊趣,頓時忍不住笑了,也沒反駁林氏的話。
小孫女兒出嫁三日,她心裏的確記掛得緊。
正說話間,外頭孟伯言和曹氏、孟瑤、孟驍也到了。
孟伯言見着坐在一旁的二弟,面上多了一絲往日不曾有的親和笑容,樂呵呵地和他打招呼。
孟仲文見了,只如往常一般淡淡地應付過去。
孟伯言心中如今有了新的算計,對於孟仲文冷淡的態度,他也不在意。
但一旁的曹氏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真當自己撿了高枝就能得志猖狂了呵。」
她的聲音不算大,可站在她身邊的孟瑤和孟驍俱是聽得一清二楚。
孟瑤見識過堂妹成親時浩蕩的聲勢,知道宮裏最尊貴的兩個人都親自蒞臨晉王府觀禮,她心裏不受控制地生出一絲艷羨來,可也僅止於艷羨而已。她看中的另有其人,無意眼紅堂妹,自然不希望自己親娘口中說出這樣刻薄尖酸的話來,於是伸手扯了扯曹氏的衣袖。
至於一旁的孟驍只微微皺了皺眉,沒有任何動作,畢竟子不言母過。
坐在炕上的孟老夫人雖未聽見曹氏的話,但她深諳長媳心性,心裏有數,趁着陸景初和孟媛還沒到,慢悠悠地開口將長子、長媳敲打了一番。
與此同時,誠國公府正門外的長街上,錦簾華蓋的馬車轆轆地碾過青石板路,緩緩地停在誠國公府正門外的台階下。
垂下的車簾被一隻指節分明的白皙大手掀開,一襲錦衣的陸景初彎腰鑽出馬車,踩着馬凳穩穩地走下來,站定後側轉過身對着馬車的方向開口道:「好了,下來吧。」
馬車裏靜默了一會兒,片刻後孟媛才慢吞吞地掀開車簾出來。
她小臉紅撲撲的像是熟透了的蘋果一樣,一雙杏眼水汪汪的,染著一絲往日沒有的瀲灩風情,更引人注意的是她一張小嘴通紅,甚至還微微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