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這會兒見孟媛問起,陸景初原原本本地將原委說了,末了道:「你如果不願意去,咱們就不去了。」

自從嫁進晉王府,孟媛鮮少有機會出門,這會子聽了陸景初的話自是滿心愿意,只是她有些遲疑地道:「清河王邀的是夫君你,我跟着一起過去是不是不太方便?」據她所知,清河王好像還沒成親,府里也沒什麽女眷。

陸景初輕笑一聲,「七叔和七嬸也會過去,再說,顧鄴的莊子毗鄰霍將軍府的別莊,聽聞霍家人眼下也在莊子上,你和霍家姑娘交好,大可去尋她一處。」

孟媛大喜,「原來是在那兒啊。」她語氣里有些驚喜,拉着陸景初的衣袖興奮地道:「我家裏也買了莊子,就在阿茵家後頭呢。」

這些陸景初自是知道,只是也配合她露出意外的表情來,「那不如請了岳母、子衡他們一道,回頭我們住自家莊子上就是。」

孟媛覺得這個提議甚好,轉身就去取了筆墨寫信給家裏。等忙活完了,也到了歇晌的時辰,她困意頓生,打了一個哈欠,側首問坐在桌邊的陸景初,「夫君今日要不要也睡一會兒?」

「好。」

自己動手除去外衫,陸景初上了榻,聽見孟媛往裏側挪動的聲音,無聲地笑了一下,也跟着躺下合上眼。

他沒有歇晌的習慣,只是合目養神,同時在心裏默默地數數。同床共枕這麽久,他已經把孟媛睡覺時的一些小習慣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他在心裏剛剛數了八下,之前嫌熱躲到一邊的孟媛已經自動滾了過來。

他毫不客氣地伸手將人攬進懷裏,屋裏的冰塊散發出絲絲涼意,很快他便由合目養神轉為沉沉睡去。

過了兩日,陸景初就領着孟媛出門往城外去了。

因為顧及林月的身子,孟衡出發動身的日子晚了兩日,故而到了城外,陸景初和孟媛還是先住進了清河王顧鄴的別院。

顧鄴年少承襲王位,按理說應是少年老成的性子,可他偏偏生就一副不羈脾性,對利祿權勢沒什麽追求,只愛逍遙山水當個富貴閑王,因此城外的清河王府別院較之於周遭各家別院要格外壯觀,雕樑畫棟、曲水迴廊、綠樹成蔭、繁花似錦……每一處都極盡奢華。

孟媛走在陸景初的身邊,看了兩眼這昭示富貴的院子便沒了興緻。

一旁的陸景初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清河王的銀子沒地方花,都用來到處修別院了。」

顧鄴遊歷四方,哪個地方玩得順心了就會花銀子在那兒修一處院子,每一處據說都是半點兒也不簡樸的。

孟媛不由得一默,回過神來時已經到了一處幽靜的園子。

領路的小丫鬟引著兩人進了園子後福身道:「王爺說,請世子爺和世子妃在此處休整,晚些時候再請兩位去映月閣飲宴。」

小丫鬟退下以後,孟媛四下打量了一回,這一處園子卻與旁處不一樣,屋外是幽深繁茂的竹林和一潭清池,沒有旁處的雕樑畫棟,只有簡簡單單的一間竹屋……孟媛眯了眯眼,覺得此處有點眼熟。

半晌,淡淡的茶香飄散開,孟媛倏爾想起,這裏和沁園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她有些好奇,問了陸景初,後者淡淡一笑,道:「這園子我也是花了銀子的。」

孟媛,「……」

到了日暮西山時分,顧鄴果然打發了人過來。

孟媛扶着陸景初出門,沒走多遠正好迎面遇上從另一處園子出來的陸行止和宋雲芷夫婦。

自打上一回在宮裏和宋雲芷交談過後,孟媛對宋雲芷便生出了親近之意,眼下遇見了,當即笑得眉眼彎彎。

宋雲芷看來也頗為喜歡孟媛,見了人就撒開挽着陸行止胳膊的手走了過來。

她笑吟吟地看着笑靨如花的孟媛,心裏歡喜,便道:「原來你們也來了,可巧我就有伴了。」一邊說,一邊拉着孟媛的手往前走,「好幾次下了帖子去邀你,總不見回應,我還當你是不樂意見我呢。」

孟媛疑惑,「什麽帖子?」

宋雲芷美目里流光婉轉,笑而不語。

後頭陸行止眼睜睜地看着自家王妃拉着別人家的小妻子揮揮衣袖遠去,不由以手抵唇輕咳一聲,繼而無奈搖頭。

見着一旁蹙眉而立的侄兒,他頓生惺惺相惜之感,合上摺扇正待上前唏噓一句,就見陸景初已經負手往前走去。

到了嘴邊的話又得咽回去,陸行止無奈一笑,緊跟着提步追上前去。

清河王的別院不比別處,陸景初鮮少來此,不記得這裏的路就這樣走可不行。

擔心侄兒,陸行止也顧不得自家拐人走遠的王妃,認命地陪着陸景初慢慢地走到映月閣。

顧鄴早已在映月閣的水榭相候,正當他百無聊賴地趴在水榭門口的欄桿邊上賞魚時,猝不及防一道熟悉的倩影闖入他眼角的余光中。

顧鄴匆匆站直了身子朝不遠處望過去,目光落在宋雲芷身邊的鵝黃色身影上,他不由嘴角一翹。然而很快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就僵住了,因為他注意到那姑娘和初見時不一樣了。

她竟綰了婦人的髮髻!顧鄴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宋雲芷和孟媛在映月閣外止步,等陸行止和陸景初到了,才跟着他倆進去。

顧鄴坐在几案邊端著酒杯飲酒,見着人進來了,他修眉一挑,頗有幾分憤懣地朝陸行止和陸景初道:「我好心邀你們來莊子上玩,你們倒好,一個個攜家帶口的過來刺激我這孤家寡人,着實可惱。」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在陸景初身旁的小姑娘身上,見她眉眼如畫,如水的眸子裏跳動着點點亮光,靈氣逼人,眸光不由得暗了下去,道:「這位就是景初的夫人了?」他緩緩起身,舒袖拱手作禮,「小王見過嫂夫人。」

孟媛側身避開這禮,福了福身子後躲在陸景初的身旁。

顧鄴與陸景初相交十多年,對他了解得很,看着席間他有意無意對孟媛的照顧,自己只能端杯飲酒遮去唇邊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

二十多年難得動一次心,偏生瞧上的是兄弟的媳婦兒,顧鄴覺得自己有些混帳,狠狠地灌了自己兩大杯酒,然後慢慢地眯起了狐狸眼。

他與她無緣無分,也干不出對兄弟不利的事,可一肚子鬱悶之氣總得找個地方撒一撒。

於是乎,顧鄴招招手,讓人將陸景初跟前的清茶換成了水酒,之後舉杯笑道:「今日難得一聚,總該喝一杯助助興不是?」

陸景初伸手碰到酒杯,眉尾輕輕一挑,「你既不怕我拆了你這座別院,飲一杯自是無妨。」

身旁的孟媛想要攔一攔他,可反被按住了小手,只得由着他去。

一場酒宴散了,宋雲芷扶著微醺的陸行止先走一步。

孟媛看了眼坐在那兒看似清明實則滿目霧氣的陸景初,輕嘆口氣,伸手也去扶他。

陸景初今兒總共只喝了兩杯酒,然而那酒遠比尋常的酒烈些,他醉得混混沌沌,但還是很乖巧地順着孟媛的動作起身。

不遠處,顧鄴靜靜地看着,忽然開口道:「嫂夫人可還記得小王?」

孟媛動作一頓,回頭望過去,水眸里一片茫然,「我們見過?」

顧鄴抱着酒罈揮手一笑,「是本王記錯了人。」

目送那一雙璧人遠去,顧鄴仰脖灌了一口酒,在侍從想要來勸他時,他忽而抱着酒罈起身朝外走去,一個縱身跳到了水榭的屋頂上。

「吾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他「嘁」了一聲,「不對不對,本王怎能小肚雞腸地把陸璟比作溝渠呢?應該是卿本佳人,奈何從……賊?更不對了……」

侍從站在屋下看着這一幕,嘴角抽搐不斷。

顧鄴看似放浪形骸,實際上卻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哪怕是醉酒在屋頂上鬼哭狼嚎,到底沒有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而他曾經動過的微妙心思,也在一夜冷風中被撫平。

用顧鄴的話來說,身為錚錚男兒,自該拿得起放得下,更何況他對孟媛曾經的那點子好感也不過是驚鴻一瞥掀起的心湖微瀾罷了。

這一邊顧鄴抱着酒罈對月「抒懷」,另一邊孟媛看着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的人犯了難。眼下他這模樣看似與平常無兩樣,可他耳根處微紅、眼蓄霧氣,分明已是醉了。

孟媛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到門口吩咐在外頭候着的綠淇去要一碗醒酒湯過來,而後才折回陸景初的跟前,試探著開口道:「我已經讓人去準備醒酒湯了,你要不要先洗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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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多嬌世子折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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