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警官,她打我!
重新競選班委的消息,在五班不脛而走。
競爭班長的人選依然是譚金鴻和陳涼,往事重現,又把當初的記憶勾了起來。
許多同學早就對譚金鴻的鐵腕政策不滿,也有許多同學覺得上一次的競選對陳涼不公平,還有許多同學在一學期的相處中看到了陳涼的好……
總而言之,眾人心中的天平多半傾向於陳涼。
譚金鴻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不要緊,她的人緣不算好,但林焰陽的人緣好啊。
現在他們倆在一起,兩人捆綁成一體,和林焰陽好的同學應該也會把票投給她。
她還是有勝算的。
……
「焰陽,你打算競選團支書還是繼續當你的副班?」
男生寢室里,姚琳琳率先把話挑明,林焰陽和吳宏凱兩人成了競爭對手,未免尷尬。
林焰陽只好含糊過去,「我還沒想好。」
他確實還沒想好。
如果競選團支書不成功,連副班的位置都丟了,那可就糟糕了……
相比之下,吳宏凱比他沉穩許多,已經暗中在聯繫同學拉票了,不過不是為他自己拉票,而是為陳涼——
「用不着吧?」
吃飯的時候,吳宏凱和姚琳琳他們幾個男生坐在一起,見林焰陽不再,又提了提這件事。
姚琳琳頭一個表態,「你還用給陳涼拉票?我看咱們應該擔心擔心老班長,她落選了不知道會發什麼瘋。別人不說,我是絕不會看在焰陽的份上把票投給譚金鴻的。」
周鵬飛面無表情嚼飯,「我也一樣。」
吳宏凱只是笑笑,好像早有預料,「是啊,我也覺得沒必要拉票,不過以防萬一嘛。」
……
「聽男生們說副團在給涼涼拉票啊,那到時候我們也投票給副團讓他當團支書吧!」
伊言在401寢室發動舍友,還把這件事告訴給陳涼,在陳涼麵前誇了吳宏凱一番。
陳涼笑得神秘莫測。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現在班上的人心所向,只要是公平競選,陳涼一定能當選班長,根本用不着吳宏凱拉票。
他那麼做不過是為了告訴別人,他和陳涼是一夥的。
選陳涼當班長的,也該選他當團支書。
陳涼不禁感慨,吳宏凱還真是腹黑,不過她不想點破這件事,畢竟吳宏凱成了團支書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總比讓林焰陽當選要好。
所以陳涼笑着回了伊言一句,「是啊,那我們到時候也給宏凱投票。」
……
與此同時,420寢室氣氛進入白熱化。
陳涼不去酒吧兼職以後,在寢室的時間多了很多,和譚金鴻低頭不見抬頭見。
她還算自在,譚金鴻卻淡定不了,在寢室里總是摔摔打打的,好像所有人都欠她五百萬,弄得大家都神經緊張。
沒有人敢提出怨言,只有陳涼在她又一次踢門而入時說了一句,「麻煩你進門輕一點,這個點還有舍友在午睡。」
這句話像點燃了炸彈的引線,走投無路的譚金鴻頓時炸開了,「你以為自己能穩當班長了嗎,竟然管到我頭上來?你算什麼東西?」
她的嗓門嚇醒了還在午睡的鄧敏等人,寢室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眾人的頭探出床帳。
陳涼未免覺得好笑,「你吵着我了,我好心提醒你小聲點,別吵醒大家午睡,跟班長不班長有什麼關係?」
「你是覺得只有班長有話語權,還是因為你是班長,所以同學們都低你一等?」
譚金鴻怒氣沖沖地走到她面前,「我吵醒誰了?你問問她們,她們是自己醒了還是被我吵醒的?」
被她兇悍的目光掃過,鄧敏等人都不敢回話。
譚金鴻見狀挑釁地看着陳涼。
陳涼本不想惹事,鄧敏她們不敢說話也在她意料之中,她早就習慣了。
沒想到白銀的聲音忽然從床簾里透出,「班長,我是被你吵醒的。」
譚金鴻驚訝得無以復加。
這個寢室除了陳涼,竟然還有人敢反抗她?
她看向白銀的方向,白銀一如既往低調沉默,但剛剛那句話,確實是她說出來的。
有了一個人帶頭之後,鄧敏和劉婷也委婉地表示,「是啊,剛才門的聲音確實有點大。」
譚金鴻:「……」
「你們都和陳涼是一夥的,都覺得她肯定能當班長是不是?」
譚金鴻瘋了似的,滿口不離班長,連一向當她狗腿子的陳小敬都不敢出聲幫她。
中午的時間樓道靜悄悄的,只有420寢室傳出大喊大叫的聲音,同樓層有些寢室打開了門,「誰啊,吵死了!」
「好像是班長的聲音。」
「420?那我們去看看吧。」
陳涼眉頭微蹙,「譚金鴻,別把別人都想的和你一樣。說實話,我還真沒把班長這個位置放在心上。要不是你用那些下流的手段明爭暗搶,我還真不稀罕。」
譚金鴻徹底被她激怒,「不稀罕你還來跟我搶?你這個虛偽的賤人!」
說着衝上來朝陳涼揮巴掌,陳涼早有防備,側身一躲,譚金鴻的巴掌打在她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這一巴掌用盡了她的全力。
陳涼抬頭一看,寢室門外儘是圍觀的同學,她們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譚金鴻打她的那一幕。
她沒有還手。
譚金鴻以為她怕了,更加猖狂地上來打她,陳涼的頭上結結實實又挨了一下。
「陳涼!」
有人看不過去,驚呼出聲。
就是現在!
陳涼忽然架住譚金鴻的手,趁她不注意抓住她的頭髮,譚金鴻吃痛得齜牙咧嘴,也想如法炮製,可惜陳涼是短髮。
她伸手抓了個空。
過往的樁樁件件湧上心頭,誣陷她偷防晒霜,散播她的謠言,在操場上用籃球打她……
長久以來擠壓的怨怒讓陳涼使出渾身力氣,將譚金鴻扯倒在地,狠狠地給了她一記耳光!
「啪!」
整座宿舍樓似乎都震了震。
姍姍來遲的伊言穿着睡衣,被人群擋在外頭,「涼涼!你沒事吧?」
「伊言,快點打電話報警!」
陳涼以武松打虎的姿勢壓在譚金鴻身上,譚金鴻躺在地上被抓着頭髮,動彈不得,只能大聲哀嚎。
那一瞬間,許多人心中閃過同一個念頭——
活該!
……
危寒樹和韓連海趕到女生宿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陳涼一向溫和柔弱,這一點危寒樹從來沒懷疑過。
今天他有點動搖了。
這真的是陳涼嗎?
陳涼丟下譚金鴻,從地上爬起來朝危寒樹跑去,「警官,她打我!」
危寒樹:「……」
所以現在是要假裝他們不認識嗎?
「打你哪兒了?」
「打了一下胳膊,打了一下頭,大家都看見了,不信你問大家。」
人多力量大,圍觀群眾紛紛點頭,譚金鴻作為班長的威嚴早已一文不值。
譚金鴻見勢不好,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明明是你把我打成這樣,你惡人先告狀!危老師……不,你是向著陳涼的,我不相信你!」
韓連海嚴肅地咳了一聲,「警察辦公沒有偏向,只有是非黑白。同學們都能證明是你先動手打人的,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先動手又怎麼樣?她根本沒受傷,你看我的頭髮都被扯成什麼樣了?」
「你承認自己先動手就好。」
陳涼定定地看着她,「你先動手,我就是正當防衛,把你打得再慘也不為過。二位警官,不能因為你們認識同學就網開一面從輕處置啊。」
她一本正經,眼裏卻透著狡黠。
其實迎新晚會那晚,邱雙瑩故意拿花束砸她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想法了。
要不是當時她身體太難受,加上要給黃院長面子,她也不會輕輕鬆鬆就放過邱雙瑩。
誰知道譚金鴻這麼不長眼,反倒成全陳涼把這個遺憾補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危寒樹點點頭,招呼韓連海,「給她們院長和輔導員打電話,這件事要嚴肅處理。」
……
「什麼時候學會打架的?」
韓連海代表警方和校方交涉譚金鴻毆打同學的事,被「毆打」的陳涼卻像犯了錯的孩子似的,被危寒樹單獨拎到圖書館后的花園裏。
陳涼扁扁嘴,「是她先動手的,不是我想打人。」
她說的是實話。
保險起見,她還讓譚金鴻打了兩下才還手。
危寒樹還是板着臉。
陳涼抓着他襯衫的衣角扯了扯,又高又冷的一棵樹完全沒反應,她索性靠上去,抱着他小聲認錯,「下次不打人了。」
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危寒樹無奈道:「要是你打不過她受傷了怎麼辦?下次遇到需要打架的事,讓我來。」
陳涼驚訝地抬起頭,「可她是女生啊……」
他會打女生嗎?
危寒樹面不改色,「警察的職責就是武力制服犯罪分子,不分男女。」
……
被危寒樹視為「犯罪分子」的譚金鴻,最後被學校記了一個過,不能再擔任任何學生幹部且從此和所有評優評先活動絕緣。
陳涼聽到這個結果,比她想像的嚴重。
「譚金鴻最看重班長的職位了,以後都不能當學生幹部了,她會氣得發瘋吧?這個結果,對她而言太嚴重了。」
「不算嚴重。」
危寒樹輕描淡寫,「在學校里記一個過,比起到警隊里留下一個案底來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她應該慶幸你沒被她打成什麼樣,如果構成輕傷,今天的事不會這麼容易解決。」
陳涼點點頭,「還是伊言聰明,見我沒有譚金鴻傷得重,就沒報警而是打了大海的電話。我只是擔心以後還要和譚金鴻在一個寢室一個班,她氣急之下又會做出什麼事。」
危寒樹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既然你不想換寢室,不如搬到我那裏住,免得在學校宿舍不安全。」
陳涼連忙搖頭,「我還是想住在宿舍,這樣便於參加學校的活動,也免得打擾你工作。更何況因為擔心譚金鴻就逃跑,這不是我的風格。」
再說了,直接住在他家,未免太不矜持了……
危寒樹也知道陳涼會怎麼選,他不想強迫她,只道:「如果你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告訴我。有些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勉強還算是正人君子。」
陳涼頓時樂了,原來危寒樹以為她在擔心這個。
她故作思考狀,「是嗎?危警官自然是正人君子,可惜——」
她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呵氣如蘭,「我不是。」
危寒樹的耳根瞬間紅得可疑。
……
調戲了一個正人君子,陳涼心情大好。
偏偏這個時候,計算綜測分數的事下來了,陳涼專業成績第一,加上迎新晚會主持人的加分,她的綜測成績成為當之無愧的全年級第一。
這下趙萍再也沒有顧慮了,直接讓陳涼當了班長,和陳涼站在同一戰線的吳宏凱也順利成為團支書,林焰陽副班的位置不變,只是副團的位置空出來了。
趙萍問陳涼的意見,陳涼便道:「其實伊言作為勞動委員一直很認真負責,每次值日生留下打掃的時候她都陪着留下,親力親為。而且我和伊言關係最好,知道她高中的時候擔任過團支書的職位,其實上學期一開始她競選的也是這個職位,她可以勝任。」
趙萍看得出黃院長有多維護陳涼,直接拍板,「那就把副團這個位置給伊言,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一時之間,班級的格局完全變了樣。
從班長的位置被拉下馬,還被記過的譚金鴻什麼都沒說,當晚沒有回寢室。
反倒是420寢室開展了一次卧談,由鄧敏、白銀她們主動展開談話,把之前對陳涼的愧疚都說了出來。
陳涼只是靜靜聽着,偶爾回應一句。
陳小敬也躺不住了,眼看整個寢室人心所向都投到了陳涼那裏,她也磕磕巴巴地向陳涼表示了歉意,「陳涼,之前的事……對不起。可我也沒辦法,我是貧困生,如果我不針對你,金鴻她會生我的氣……」
陳涼對她的借口並不認可。
同樣是貧困生,白銀就不像陳小敬這樣,她的成績中上可以拿到一份比較低的獎學金,而陳小敬只是堪堪及格過關。
但她終究沒有說出口,一來是不想和陳小敬這樣的人計較,二來,現在是團結寢室力量的時候,「算了,我沒放在心上。」
……
一大早,陳涼起床去操場跑步。
出門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譚金鴻床上空蕩蕩的,她昨晚夜不歸宿。
陳涼沒有多想,到操場的時候只有稀稀拉拉兩三個人在跑步,這樣正好。
她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繞着跑道開始慢跑,清晨薄霧微涼,換做平時陳涼應該會覺得冷,現在倒一點也不覺得。
看來她這一個寒假跟着危寒樹跑步,效果還是很顯著的。
「陳涼,是陳涼嗎?」
身後有個跑步的人朝陳涼招手,她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居然是呂教授。
一個寒假沒見,呂教授風采依舊,面帶儒雅的笑容。
陳涼歡喜地和他打招呼,「呂教授,您也來跑步啊?」
「是啊。」
呂教授氣喘吁吁的,「不過我年紀大了,沒你們年輕人跑得快,鍛煉鍛煉還是要的。這才剛開學你就來跑步啊?我看你好像精神比之前好了許多。」
陳涼和他並排慢跑,「我剛剛開始嘗試跑步,覺得身體比之前好多了,所以回了學校繼續堅持。對了呂教授,有件事要謝謝您,您給我推薦的雜誌我投了幾篇稿子都通過了,還得到了一些稿費,多虧您的推薦他們才會收我的文章。」
呂教授道:「謝我什麼?你誤會了,我正為了這事要謝你呢。你不知道,那幾個雜誌是我們文學院幾個教授都經常看的,也會推薦給一些文采斐然的同學去投稿。之前賈教授還笑話我的學生寫不出好文章上雜誌,你是給我露臉了!」
呂教授越說越高興,「所以是我該謝謝你,雜誌社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還問我你是不是我帶的研究生,當我說是本科生的時候,他們的反應實在太妙了!尤其是那篇關於紅樓夢人物的論述,寫得非常好!」
談起學術的話題來,呂教授滔滔不絕。
兩人一邊慢跑一邊聊,直到呂教授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他才依依不捨地停下,「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回去準備準備上課去,下次找機會我再好好和你聊聊。以你的才華可以寫出更好的作品,到更大的平台去。」
陳涼謝過他,買了早餐回寢室,打算洗個澡休息一會兒去上課。
這個時候,寢室其他人才慢悠悠地醒來。
「陳涼,你這麼早就出去了啊?」
「嗯,我去跑步剛回來。」
陳涼拿着臉盆和沐浴露等物去了浴室,「我去食堂買了些小籠包在桌上,你們想吃的話自己拿。」
眾人起床看去,譚金鴻的床上空空蕩蕩的。
鄧敏第一個八卦道:「金鴻昨晚沒回來哎,她去哪兒了?」
「夜不歸宿啊,該不會是和林焰陽一起住在外面的吧?」
「給姚琳琳發個消息,看林焰陽有沒有在宿舍就知道了……」
陳涼洗完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坐下來準備吃早餐的時候,看到小籠包少了一些,多了些小餐包和牛奶等物。
她笑了笑。
這不就是寢室生活應該有的樣子嗎?
……
讓鄧敏她們失望的是,夜不歸宿的只有譚金鴻,林焰陽好端端的住在寢室。
不過從姚琳琳口中,她們倒是知道了譚金鴻昨晚的去向。
原來她因為當不了班長還被學校記過,一氣之下打電話給家裏,她爸爸媽媽連夜趕到南城,昨晚在外面酒店住下了。
譚金鴻自然也和她爸媽住在一起。
鄧敏把這件事發微信告訴陳涼,就像當初她把危寒樹和陳涼的關係告訴譚金鴻她們一樣,伊言順便看了一眼,滿臉不屑。
「平時看起來是母老虎,關鍵時候原來也就是紙老虎。出了什麼事就知道找自己爸媽解決,這算什麼?」
「這次找她爸媽也解決不了了。」
陳涼一邊聽課,一邊微微偏過頭,「警隊不會吃她爸媽那一套,黃院長更不會,兩邊的渠道都堵死了,他們給趙萍送再多禮物也沒用。」
……
晚上回到寢室,譚金鴻的床位已經空了。
原來她爸媽來是為了給她換宿舍,這倒稱了陳涼的心,譚金鴻走了她就不用小心翼翼,擔心她會暗中動什麼手腳。
420寢室的其他人也鬆了一口氣,畢竟譚金鴻如果還在寢室,她和陳涼水火不容,氣氛一定會鬧得很僵。
連陳小敬心中都有股莫名的放鬆。
她這才明白,給譚金鴻當狗腿子的這些日子,她自己也不開心。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陳涼到陽台上去接,是江平野的電話。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起來,「陳涼,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正式道歉,順便跟你談一談。」
陳涼想了想,「好。」
江平野的口氣立刻激動起來,「我就在你宿舍樓下,你慢慢來,不着急,多久我都等!」
陳涼無奈,「我收拾一下東西,五分鐘就好。」
她是很守時的人,說五分鐘就是五分鐘。
兩人在遇見點了咖啡,坐下來慢慢聊。
江平野察覺她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你比之前……」
他的手放在臉的兩邊,往外撐了撐,好半天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陳涼索性幫他說,「你是想說我胖了點,臉圓了點嗎?」
「不胖,絕對不胖!」
江平野知道這個字是女生的觸雷點,打死都不能說,何況陳涼確實不胖。
之前大概是八十多斤的過分瘦弱型,現在估計長了七八斤,臉上的線條稍稍圓潤了些,肉呼呼的叫人想掐一把。
又瘦又有肉這個形容,放在她身上再合適不過。
他進入正題,「陳涼,之前在酒吧那件事是我對不住你。其實不是危寒樹說的那樣,我真的沒那個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想英雄救美,沒想到吳文婧真的給我灌酒。我喝多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並且之後你也對我秋毫無犯,是這個意思嗎?」
江平野已經傻到只會點頭。
陳涼輕輕嘆了一口氣,「對你來說一杯烈酒只是小事,可對我來說,喝了酒昏迷不醒會讓我完全沒有安全感,被逼喝酒也讓我自尊過不去。或許這對你而言是很普通的撩妹手段,可對我來說——」
「的的確確冒犯了我。」
……
有生以來,江平野頭一次感到如此挫敗。
一直以來沒有他追不到的女人,只有想追或者不想追的區別,就算他不想追,也有形形色色的女人投懷送抱。
能讓他江平野主動去「撩」,本身就是對方的榮幸。
可陳涼絲毫不以為幸,反而義正言辭地提出自己的不悅。
江平野只得舉白旗投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陳涼,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吧?」
他的臉俊秀,配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頗有迷惑性。
陳涼忍不住撲哧一笑,「要不是看到你胳膊上野性十足的紋身,險些要被你騙了。」
江平野趕緊把袖子拉下來,蓋住紋身,「沒騙你,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做這種事,那個詞怎麼說來着,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不管了,只要你願意回酒吧工作,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陳涼從未見他如此卑微地請求別人,印象中他總是被眾星捧月的,在酒吧妖冶的燈光下,與那些陌生或熟悉的女子輕鬆交遊,面帶邪魅笑意。
她容易心軟,已經原諒江平野七八分了。
「我不怪你了,可是我現在沒什麼時間做兼職。剛剛成為班長,這學期學生會的事務我也要辦,抽不開空。」
「而且你知道的,當初我去酒吧兼職是因為生活所迫,我以為我媽媽不給我寄生活費了。前些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是誤會一場,現在我不缺錢了。」
江平野聽她說出這些理由,好像只有走的道理,沒有留下的道理。
他腦中飛快運轉,終於想到一個理由,「你現在當班長了,又是學生會的幹部,難道不要經常組織聚會活動什麼的?你想啊,有活動的時候你就安排在酒吧,可以享受員工折扣,我還會幫你置辦得妥妥的,這樣不好嗎?」
說的也有道理,陳涼有些心動。
江平野乘勝追擊,「要是學校里有事來不了,你就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行了。工資照發,行不行?」
「那不行。」
陳涼道:「就算我答應,那也只能按我去了多少次算多少工資。」
「那你就是答應了?」
「還不行。」
陳涼已經原諒江平野了,可這件事她自己說了不算,「上次那件事,他很生氣,我得問過他的意見才能回答你。」
一個「他」字,不言而喻,曖昧盡顯。
江平野迫使自己沉住氣,嘴角翹了翹,「好,那我等你的答案。不管你能不能繼續回來工作,可當了班長這種事,你是不是該請同學們來酒吧聚一聚?」
這話說中了陳涼的心事,「當了班長倒不是大事,不過我確實要請同學們聚一聚,因為我拿了獎學金。一般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拿了獎學金要請同學吃飯,至少也要請自己寢室的舍友。」
「那不正好么!」
江平野豪爽道:「就在酒吧辦,什麼時間多少人數,你確定之後告訴我。到時候我提前清場,不讓別人打擾你們!」
陳涼哭笑不得,「不用那麼誇張……」
……
酒吧按照陳涼的意見改造之後,生意確實好了許多。
陳涼不在,雷子把自己鄉下的表弟也帶來在酒吧做服務生,否則人手不夠。
「哥,咱這酒吧生意真好啊。」
剛從鄉下來的小軍才十六歲,初中畢業后在家無所事事,剛到城市裏看什麼都新鮮。
雷子在他跟前一向擺譜,吞雲吐霧道:「生意是好,不過現在來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新客,都是周圍幾所大學的學生。你知道老客為什麼不來了么?」
小軍傻乎乎的,「為什麼?」
雷子得意地哼了一聲,「因為咱們酒吧……出過事。」
小軍在人群里掃了一眼,見沒有人要酒要菜,才湊近雷子,低聲道:「哥,出了啥事啊?」
雷子一臉神秘兮兮,「大事。我告訴你,南城黑道有位大哥,黃賭毒無事不碰,人稱老酒……」
「啪!」
正說到興起,他後腦勺被人蓋了一巴掌,雷子凶神惡煞地轉過頭,看到是江平野一下子蔫了。
「野哥……」
雷子露出討好的笑,小軍也跟着叫。
江平野瞪了雷子一眼,「還嫌酒吧事兒不夠多是不是?再讓我聽到你跟人說老酒那件事,看我不揍你!」
小軍擔心挨罵,機靈地捧著托盤去收酒杯,溜之大吉。
……
角落的小桌,一群年輕的男生坐在一起,桌上堆著許多空啤酒瓶。
小軍去給他們收拾空瓶,其中一個長得挺帥的男生喝得最凶,紅著臉嘟嘟囔囔,「我才不是因為喜歡譚金鴻而難過,也不是因為團支書的位置而難過。我是氣我自己,我沒臉面對陳涼,我一次又一次地誤會她……」
陳涼?
小軍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是野哥和雷子哥經常提起的陳涼嗎?
他豎起耳朵聽,對面那個戴着眼鏡的斯文男生開了口,「焰陽,你沒為團支書的事怪我就好。至少譚金鴻被撤職沒有連累你,你還是副班長,以後我們還是一起工作,互相幫助,你說好嗎?」
林焰陽帶着醉意點點頭,「宏凱,你別多心。」
戴眼鏡的男生顯然鬆了一口氣。
旁邊白白胖胖的男生操著一口北方口音,「焰陽,你既然不喜歡譚金鴻幹嘛還和她在一起?就因為你愧對陳涼,所以索性和欺負她的人在一起?」
姚琳琳的爽利更襯出林焰陽的窘態,他迷迷糊糊地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譚金鴻從上學期期末就一直在追我,寒假在商場遇到陳涼那次我實在是窘迫得不得了,剛好譚金鴻又給我打電話,我一時衝動就答應了她。」
吳宏凱道:「那現在正好,你又不喜歡她,她也被撤職了,你們趕緊分手吧!」
「不行!」
林焰陽又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個滿,「如果我現在跟她分手,別人會怎麼說我?一定會說我勢利,我只能將錯就錯了……」
小軍記錄好空酒瓶的數量,默默走開。
……
「野哥!」
小軍徑直到吧枱後面找江平野,「我剛才聽見一件事,和陳涼有關的!」
「什麼事?」
不出所料,聽見陳涼兩個字,江平野顯得很在意。
小軍指了指角落那桌,把剛才自己聽到的話轉述給江平野,江平野聽得雲里霧裏的,「那個喝大了的,不就是上次在酒吧被陳涼罵了一頓的那個男生么?」
雷子看到小軍和江平野在一起說什麼,也湊上來,正好聽見這話,「是啊,就是他,小軍,你還聽見什麼了?」
小軍腦瓜子靈活,幾乎能把聽到的話原樣複述出來,可江平野他們根本聽不懂那些複雜的關係。
江平野索性撥了陳涼的電話,「你自己把聽到的告訴陳涼,說得詳細一點,別漏了!」
「哎!」
小軍小心翼翼地接過江平野的手機,這麼好的手機要是摔壞就糟了。
江平野和雷子就在旁邊盯着,直到他把話和陳涼說清楚,江平野才接過手機,「陳涼,怎麼樣,小軍說的你聽懂了嗎?」
「聽懂了。」
電話那頭,陳涼的回答倒是很肯定,不過聽起來情緒不高。
江平野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陳涼,怎麼了?他們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
陳涼道:「就是覺得有點反胃。」
……
如果江平野能看到陳涼的表情,就會知道站在走廊夜風中的陳涼,臉上寫滿了嫌棄。
她果然沒看錯林焰陽這個人。
寒假在商場給危寒樹買襯衫那次,明明是林焰陽誤會了她,出言中傷她,結果他卻以羞愧為由答應和譚金鴻在一起。
譚金鴻是很可惡,林焰陽也高尚不到哪裏去。
陳涼迫使自己忘了剛才聽到的話,以免被噁心得睡不着覺。
次日到班上,譚金鴻調宿舍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只是沒看到她本人。
有好事者去問林焰陽,林焰陽表情尷尬,「她爸媽帶她出去散心了,所以她今天請假沒來上課。」
雖然她班長的職位沒了,可男朋友是負責考勤的副班長,請假這種事還不是說一聲就完了?
又是陰暗的資本交易。
「涼涼,你知道譚金鴻搬到哪裏去了嗎?」
「哪裏?」
伊言不知道從哪帶着八卦回來,「就在一樓,聽說是一個混合宿舍,有各個專業的人。一樓又潮濕蚊蟲又多,沒想到她竟然會搬到一樓去。」
陳涼道:「好像混合宿舍都在一樓吧?而且我們班的寢室人都排滿了,她想住也沒位置。」
正說着話,上課鈴聲響了,現代文學薛教授走進來。
薛教授是和呂教授並稱為文學院四大才子的教授,可陳涼私心裏覺得,薛教授比呂教授要差一點。
倒不是差在學識上,而是薛教授的普通話帶點神奇的口音,正常說話的時候不明顯,偏偏他講課講到興奮之處口音越發明顯——
於是讓他越興奮的內容,陳涼聽得越吃力,她只好在心裏默默給薛教授扣了一點分。
「我剛剛在樓下看到你們的期末排名,你們這是中本五班么?」
「是啊。」
「哦,那陳涼是哪一位同學?」
眾人的目光都投到陳涼身上,陳涼舉手示意,薛教授讓她站起來。
陳涼有些奇怪,薛教授素來「不食人間煙火」,除了講課以外什麼都不管,連學生在課上玩手機他也不管,今天怎麼還管起成績排名了?
薛教授打量她一眼,笑道:「我聽你們呂教授說,陳涼同學是個才女,果然你的成績是年段第一。可根據我的印象,素來考試成績好的都不是真正有才的,你們呂教授的眼光怕是有問題。」
眾人嘩然,薛教授這話真是特立獨行。
雖說大學不像高中那麼注重成績,可這種話從教授嘴裏說出來,不太好吧?
薛教授笑着看陳涼,陳涼想了想,回答他,「我的確不是才女,成績好也是考試時僥倖。但呂教授沒有問題,他誇獎我只是出於對學生的關心和鼓勵。」
「哈哈哈。」
薛教授忽然大笑,一臉狡黠,「你們呂教授在辦公室里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我就是認識認識你,別緊張,你坐下吧。」
然後他又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開始上課了。
陳涼:「……」
誰叫她偏愛古代文學勝過現代文學呢,怪不得薛教授不認識她,看來她以後現代文學課得多舉手發言才是。
「……上節課我們分析了魯迅文章的特色,就請陳涼同學來回答好了。」
陳涼剛剛決定以後要多舉手發言,薛教授就點她名字了,陳涼又站起來,「魯迅文章選材獨特,多采自病態社會中不幸的人作為主人公。比如祥林嫂……」
薛教授壓壓手讓她坐下,顯然這個回答是正確的,上節課陳涼聽得很認真,不會答錯。
不過薛教授對這種有記筆記就能答出的問題,並不十分讚賞,很快他又提出了一個課本上沒有、他也沒講過的問題。
「魯迅的鄉土小說和沈從文的鄉土小說,我們已經從課本上有了大致的了解,現在誰來說說二者的異同?」
底下嘩啦啦地響起翻書聲,薛教授得意地看着大家翻。
看夠了才笑道:「別翻了,書上沒有。」
眾人:「……」
薛教授看了陳涼一眼,陳涼沒有在翻書,而是在稿紙上寫着什麼,他便道:「那這題我就先不點陳涼同學了,班長在不在?班長起來回答。」
底下哄堂大笑,「薛教授,陳涼就是班長!」
薛教授有些詫異,很快又道:「那就請副班長。」
一個是班長一個是副班長,加上很早之前就有林焰陽暗戀陳涼的傳聞,同學們的目光變得曖昧起來。
這曖昧中,林焰陽站在那裏,越發窘迫。
……
------題外話------
邱雙瑩:金鴻!伊人讓我給你拿盒飯!
譚金鴻(不情不願):哦……呸,怎麼是涼的,而且這麼硬?
邱雙瑩:嗯,我昨天嚼過發現太涼,就留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