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戰役

1943年初，春風吹起的時候，俄羅斯平原土斯克河和謝伊姆河匯流處的庫爾斯克，似乎在一夜間就成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這個人口只有12萬人的小城，位於莫斯科南部330公里，遍佈果樹、麥田和甜菜，自11世紀以來，就一直是這一地帶的中心。由於庫爾斯克地下埋藏了大量的磁礦，致使地面上的羅盤指示亂七八糟，因此，儘管風景毫無獨特之處的庫爾斯克無法留住旅行者的腳步，但卻吸引了大量的地質學家。當然，這一次，吸引全世界目光的卻並非「庫爾斯克磁場效應」，而是庫爾斯克突出部了。而這一切要從斯大林格勒戰役開始說起……1942年夏末，是阿道夫?希特拉最不可一世的時候。在位於烏克蘭維尼察附近的「狼穴」大本營里，希特拉麵對着攤在面前的大比例尺地圖，露出一絲獰笑。的確，從地圖上看，地中海已經成為軸心國家的內湖，德國和意大利擁有北岸從西班牙直到土耳其的大部分地區，在南岸擁有從突尼西亞到離尼羅河97公里的廣大地區。事實上，德國部隊現在守衛著北起北冰洋上挪威的北角、南到埃及、西自大西洋上的布列斯特、東至中亞細亞邊緣的伏爾加河南岸這一片廣大地區。希特拉所佔領的地區，是相當驚人的。儘管3個月前，莫斯科戰役使希特拉首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粉碎了他閃擊速勝的企圖。但是，希特拉仍舊沒有把蘇聯人放在眼裏，而是把那場戰役的失敗歸咎於「上帝之手」的幫助——嚴寒的突然降臨。莫斯科戰役削弱了德軍的戰鬥力，但還沒有嚴重到削弱希特拉野心的程度。在他看來，只受了些皮外傷的納粹德軍，仍有足夠的力量對付蘇聯這個他眼中的劣等民族。同時，莫斯科戰役之後軸心國進展順利的軍事行動更是讓希特拉信心十足。幾個月來，德國的潛水艇平均每個月在大西洋擊沉70萬噸的英美船隻，美國、加拿大和蘇格蘭的造船廠就是開足馬力加緊生產，也彌補不上這個損失。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希特拉為了早日結束在蘇聯的戰事，大大削減西線的兵力，英美部隊也不能在英吉利海峽進行哪怕是小規模的登陸。更讓希特拉高興的是，德國情報部門的一份報告說：蘇聯在整個前線的後備力量都已經消耗殆盡。希特拉對這份報告的準確性深信不疑，覺得蘇聯在他眼中已經是一個「不怕封鎖的生存空間」，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迫使英美達到「可以談和的程度了」。於是，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希特拉做出了一個狂妄的決定，下達了陸軍第45號指示，要求德軍同時進攻斯大林格勒和高加索的產油區。事後的歷史證明，這個犯了兵家大忌的兩線作戰的決定，最終導致了德**隊有史以來最為丟臉的失敗。許多將領對這一決定持反對意見，認為德國缺乏人力、槍炮、坦克、飛機和運輸機等等各種資源,來實現希特拉執意要達到的目的。一意孤行的希特拉沒有聽進下屬的意見，他認為，斯大林格勒位於伏爾加河流域，靠近伏爾加河與頓河交界處。作為一個重要的戰略和工業中心，斯大林格勒是防禦它後面頓河盆地重要煤礦的關鍵所在。打擊蘇聯的工業心臟，使這個國家的工業生產停滯，蘇軍的坦克就再也不能開動起來。那時，德軍就能所向披靡，最終征服整個蘇聯。於是，為推行他的強硬計劃，希特拉撤了參謀總長哈爾德和陸軍元帥李斯特的職。負責主攻斯大林格勒的是德國「B」集團軍群，其主力是第6集團軍和第4裝甲集團軍。保衛斯大林格勒的是斯大林格勒方面軍下屬的第62、63、64和第21集團軍。7月17日，德軍開始以優勢兵力猛攻蘇軍的前沿陣地，激戰1個月後，部分德軍突破了蘇軍的頓河防線。8月8日，德軍已經佔領了蘇聯年產250萬噸石油的邁科普油田。8月21日，納粹黨旗已經插在高加索的最高峰——布魯斯山頭上，兩天之後，保盧斯的第6集團軍也已抵達斯大林格勒正北的伏爾加河一帶。8月25日，克萊施特的裝甲部隊已經進駐莫茲多克，距格羅茲尼的蘇聯最大產油中心只有80公里，距裏海也只有161公里。逼近斯大林格勒的德軍開始對這座城市狂轟濫炸，投下的炸彈有一半是燃燒彈。滿城一片火海，百里之外都能看見。在這緊急關頭，蘇聯國防委員會任命格里戈里?朱可夫大將為最高統帥助理，負責斯大林格勒保衛戰。9月初，德軍從西南方向發起了猛攻。到9月4日，德軍抵達了斯大林格勒的外圍。保盧斯的第6集團軍正從容地逼向這座城市以確保一次歷史性的大勝利。在德國，希特拉極有信心地對外宣佈斯大林格勒戰役已經贏了。然而，希特拉又一次忽略了蘇聯的抵抗能力，特別是輕視了格里戈里?朱可夫將軍的軍事才能。這位在危難時刻受命於斯大林格勒防禦工作的老兵，曾花了大量的時間來研究德國的軍事戰略戰術。早在上任之初，在視察了前線作戰之後，朱可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以現有的兵力和部署不可能突破德軍的戰鬥隊形並消除其走廊。要贏得戰役的勝利，應當繼續以積極防禦疲憊德軍，同時着手準備反攻，圍殲斯大林格勒地區的德軍。同時，朱可夫還注意到德國步兵是如何依賴德國空軍的空中支援的，德軍每次進軍前，空軍總是先到敵人前線去扔炸彈以「軟化敵人」，從而讓坦克和步兵能跟上前去。朱可夫意識到對付這種戰略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敵人靠得儘可能地近」，並誘使德國步兵進入極短的射程內，這樣德國空軍就因為擔心炸到自己人而不再攻擊了。但這樣也將是一個可怕的代價，這意味着跟德國人的戰鬥要在斯大林格勒的大街小巷裏進行。從9月13日開始，蘇德雙方展開了更為殘酷的市區爭奪戰。當時，希特拉直接投入市區戰鬥的兵力有13個師。斯大林格勒方面軍雖擁有6個集團軍，但每個師都嚴重缺員，防守市區蘇軍僅為9萬人。但蘇聯士兵個個視死如歸，進行了頑強的抵抗。朱可夫組織了高度機動的「暴風隊」，儘管每一隊的人數不多，但都配備手榴彈、機關槍和反坦克炮等武器，能夠閃電般地攻擊德國人，並隨後消失在瓦礫碎石後面。此時，德國的坦克倒顯得大而無用了。在窄窄的街道上，當它們身後或側面受到攻擊時，很難迅速地調頭。加之槍炮缺乏仰升裝置，無法向建築物上方的目標開火，而在那裏，蘇軍的反坦克炮正向它們瞄準。同時，蘇聯隱藏的狙擊手們，也經常神出鬼沒地向德軍射擊，打得德軍心驚膽戰。於是，全市的街道和廣場都變成了激烈的戰場。為了爭奪一個街區、一條街道、一幢房屋，甚至一層樓或一個房間，雙方都會展開反覆的爭奪。大部分時間，交戰雙方靠得非常近，以至於彼此可以隔街對罵。有時，一次戰鬥連續幾天都圍繞着有着戰略意義的建築展開，經常出現戰鬥前陣地還在自己手裏，戰鬥后已屬於對方暫管的情況。第l火車站在l周之內曾13次易手，而巨大的巴里卡迪和克拉斯尼?奧克亞布拖拉機廠，因為對這一地區起著主導性作用，炮火更是整整燃燒了3周之久。戰鬥的殘酷可想而知，瓦礫廢墟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丟棄的屍體。對此，一名德**官寫道：「斯大林格勒不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個殺人爐灶」。「這裏的街道不再是用米來計劃，而是用屍體來計算」。就這樣，在1942年秋天和冬天裏，朱可夫的部隊頑強地守衛著，使得德軍在斯大林格勒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至11月上旬，德軍雖已佔領城市的大部分，但始終攻不下蘇軍的各個防禦點。頑強的蘇軍一直牢牢地守衛著伏爾加河西岸的狹長地帶。儘管德軍損失了近70萬人和大量的武器裝備，希特拉始終不能完全佔領斯大林格勒。在雙方進行激烈的市區爭奪戰期間，蘇軍最高統帥部在9月中旬就已經制定出斯大林格勒戰役的反攻計劃，並開始積極準備。根據計劃，蘇聯參加反攻的兵力有斯大林格勒方面軍、頓河方面軍和新組建的西南方面軍，共有110萬人，配有新式T－34坦克和威力強大的「喀秋莎」火箭炮。當時，德國「B」集團軍群雖然也糾集到80個師，近100萬人，但掩護其南翼的是羅馬尼亞第4集團軍，掩護其北翼的是羅馬尼亞第3集團軍、意大利第8集團軍和匈牙利第2集團軍。這些僕從**隊裝備較差，戰鬥力較弱。因此，蘇聯在兵員、大炮和坦克的數量方面都佔有優勢。1942年11月19日凌晨，在斯大林格勒的西北方向，西南方面軍的2,000門大炮開始轟鳴，斯大林格勒戰役的反攻階段開始了。當蘇聯軍隊發動反攻的消息傳到伯希斯加登時，剛剛在慕尼黑髮表了啤酒館演說的希特拉和最高統帥部的主要將領們正在阿爾卑斯山的勝地流連忘返。新任陸軍總參謀長蔡茨勒將軍的加急電話顯然是掃了希特拉的興緻，而隨後的戰況更是令希特拉龍顏大怒。蘇軍以坦克部隊為先導，迅猛衝向羅馬尼亞第3集團軍的陣地。敵軍驚慌失措，迅速瓦解。3天之內，蘇軍的34個師渡過頓河。之後，兵分兩路，一路向西疾馳，直搗敵軍的後方；另一路直奔德軍的集聚點卡拉奇。並於11月23日晨佔領該市。11月20日拂曉，斯大林格勒正南方向的斯大林格勒方面軍也發起反攻，突破羅馬尼亞第4集團軍的防線而繼續北上，於11月23日傍晚在卡拉奇與西南方面軍會師，從而把斯大林格勒地區的敵軍22個師約30萬人合圍了起來。也就是在這一天晚上，德第6集團軍司令保盧斯向希特拉發了一份無線電報，證實他的部隊已經被蘇軍包圍了。希特拉立即回電，指示保盧斯把司令部遷入斯大林格勒城內，佈置困守，由空運解決部隊的給養問題。但是，希特拉的話等於白說。被蘇軍切斷退路的有20個德軍和2個羅馬尼亞師，每天空運物資至少750噸。在這種風雪交加的天氣中，在蘇聯戰鬥機已經牢牢掌握制空權的情況下，是根本完成不了任務的。何況，德軍還缺少足夠的運輸機。看來，比空投更為有效的辦法是為第6集團軍解圍了。11月25日，希特拉把馮?曼施坦因元帥從列寧格勒前線調回來，委任他擔任新建「頓河」集團軍群司令，從西南向前推進，為第6集團軍解圍。但希特拉並沒有聽從曼施坦因的建議——第6集團軍從斯大林格勒向西突圍。曼施坦因以第4裝甲集團軍為前鋒，向東北進攻，夾擊處於兩支德軍之間的蘇聯軍隊。希特拉不同意從伏爾加河撤退，要求第6集團軍必須留在斯大林格勒。這也就意味着曼施坦因必須殺開一條血路，打到斯大林格勒。12月12日，曼施坦因的「頓河」集團軍群開始沿鐵路線北上，不顧重大傷亡，向斯大林格勒方向衝擊。但是，另一支以450輛坦克為先導的蘇聯大軍，於12月16日從馬蒙附近發起新的攻勢，它粉碎意大利第8集團軍之後，南下直插敵「頓河」集團軍群的後方。馮?曼施坦因發現自身難保，便於12月23日停止北上，開始後撤。這樣一來，希特拉的解圍計劃徹底破滅，而被圍德軍第6集團軍成了瓮中之鱉。此時，蘇聯嚴冬的寒風已經襲擊了南部草原，到處積雪成堆，氣溫也降到零度以下，被圍德軍的處境已十分狼狽。他們的坦克因缺少燃料不能開動，大炮缺少炮彈，馬匹被宰食精光，喝的只有雪水。人人忍着飢餓、嚴寒和蘇軍炮火的轟擊，蜷縮在戰壕里，等待滅亡的命運。1943年1月8日早晨，3名蘇軍青年軍官帶着一面白旗，進入了德軍防線，把一份最後通牒交給保盧斯，要求德軍投降。這份通牒中的條件是體面的：所有被俘人員一概發給「通常標準的口糧」，傷病員和凍傷人員將得到醫治，所有被俘人員可以保留他們的軍銜、勳章和個人財物。通牒還要求保盧斯在24小時內給予答覆。然而，希特拉立即駁回了保盧斯的投降請求。於是，24小時之後，1月10日，蘇軍用5,000門大炮對德軍陣地進行了猛烈的轟擊，展開了斯大林格戰役的最後階段。數天之內，包圍圈縮小一半。1月26日，包圍圈被切成南北兩塊：保盧斯為首的9個師被困在市中心，另12個師在北部工廠區。與外界失去聯繫的保盧斯還在艱難地執行着希特拉的命令「不許投降。第6集團軍必須死守陣地，直至最後一兵一卒一槍一彈。他們的英勇堅持對建立一條防線和拯救西方世界將是永志難忘的貢獻。」然而，在蘇軍攻勢下面，保盧斯再也堅持不下去了，第6集團軍的光榮和痛苦很快就要結束了。1月30日，保盧斯電告希特拉：「最後崩潰不出24小時之內」。果然，第二天傍晚，蘇聯軍隊進入了第6集團軍司令的地下室，保盧斯接受了投降要求。北部工廠區的德軍堅持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到2月2日中午，這支部隊也投降了。2月2日下午2點46分，一架德國偵察機在城市高空飛過，發回電報說：「斯大林格勒已無戰鬥跡象」。至此，冰雪滿地、血肉模糊、屠場似的戰場終於沉寂下來。然而，後續戰鬥並沒有結束，庫爾斯克突出部就是在之後的一系列爭奪中展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