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272.陳爭先

想着自己算是去醫院探望病人，所以宋顏白特意在旁邊的水果店買了一個果籃帶上去。

因為不知道那小夥子叫什麼名字，宋顏白來之前特意麻煩張揚打聽了一下，說了大體年齡，加上昨晚他是警察送來的，所以也不難找。

陳爭先，脾臟破裂，在普外科住院部。

宋顏白照着指示牌到了普外科住院部，想着去護士站問問這個陳爭先在哪個病房，但還沒走到護士站呢，就聽見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

「先生，你現在的情況不能出院！」

「是啊，出院是要主治醫生批准的，你也不要為難我們好不好？」

「先生你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你這昨晚才昨晚的手術，要是一會傷口出了問題，你得住更久……」

宋顏白走過去，看到兩個小護士攔著一個穿病號服的男人，男人低着頭彎著腰，宋顏白也沒看清他的臉，只是聽見他一個勁嚷着要出院。

宋顏白繞開正在爭執的三個人，繞到另一邊，禮貌地開口，「你好，請問一下陳爭先是在那個病房，是昨晚脾臟破裂的病人。」

小護士抬頭看了一眼宋顏白，被眼前女人精緻的臉驚艷到了，她都快懷疑這是不是哪個明星了。

見小護士沒反應，宋顏白開口提醒道，「你好？」

「哦，哦，抱歉！」

小護士反應過來，覺得有點丟人，紅著臉趕緊低頭在電腦上查找，「陳爭先……陳爭先……」

這邊還正在找，那邊的兩個小護士聽到宋顏白問的是陳爭先，彷彿看到了救星一樣。

「先生！你朋友過來看你了！」

一個小護士拉住陳爭先，另一個小護士趕緊跑過來宋顏白，「可算有人來了，你是他的姐姐還是朋友啊？」

「我，我……」

宋顏白被突然衝上來的小護士嚇到了，一時子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自己和這個陳爭先的關係。

「哎不管了，反正你肯定認識他的，你趕緊勸勸他吧，這昨晚才做完的手術，今早就鬧着出院，怎麼都說不聽！」

小護士人很好，語氣雖然很着急，但是臉上卻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宋顏白走過去，沒有兩個小護士擋着，倒是認出來了這個陳爭先，就是昨晚那小夥子，臉色青白青白的，不知道是因為本身營養不良，還是因為剛動了手術。

宋顏白換了一隻手拎果籃，騰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陳爭先的後背，「你好，昨晚的事情謝謝你。」

聽到宋顏白的聲音，陳爭先緩慢地轉過身，眼睛裏閃過一絲埋怨，「沒什麼好謝的咧，趕緊走吧你。」

陳爭先說着就準備走，宋顏白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要逞強，你現在還不能出院，先把身體養好吧。」

「你誰啊，憑什麼管我的事！」

陳爭先甩開宋顏白的手，大概是動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手術的傷口，他的腰又彎下去了幾分，臉也更白了。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真的是說不通道理，好在宋顏白是耐心比較好的人，陳爭先說話的態度明顯不好她也不計較，開口照樣語氣清亮溫柔。

「我今天來也不光是看你，昨晚的事情我還有些問題需要問你，在這站着也沒辦法聊，這樣吧，我們先去病房聊一聊，如果你真的想要出院，一會我幫你和醫生溝通一下，怎麼樣？」

陳爭先看了一眼宋顏白，看她的穿着打扮應該是有錢人的，再加上她敢得罪沈易，想着她應該不是平頭老百姓，在醫生那應該有點面子，也就答應了。

沒錯，在陳爭先眼裏，沈易那樣的已經算是很厲害的人了。

「那好吧，一會醫生來了你一定得幫我說，我要出院。」

宋顏白彎唇點頭，「好，你先回病房去，我馬上過來。」

有了宋顏白的承諾，陳爭先也不鬧騰了，乖乖由小護士扶著回了病房，宋顏白留在護士站這裏了解了一下陳爭先的情況。

程安沐知道昨晚他被打肯定跟幫了自己有關係，所以看到他脾臟破裂，切除了四分之一，宋顏白心裏還是很自責的。

「你還是好好勸勸他吧，雖然說脾臟切除后對日常生活及壽命影響不大，但畢竟還是手術啊，他至少要等恢復好了再出院的，你可千萬別由着他任性。」

小護士聽到宋顏白剛才說的，以為宋顏白要幫着這個陳爭先胡鬧，出於職業道德，她還是開口插了一句。

「嗯，我知道的，謝謝你。」

宋顏白笑着合上了病曆本，「對了，一會段醫生有空的話能麻煩你去喊我一聲嗎，我想問得詳細一點。」

「嗯嗯，段醫生現在有個小手術，一會他會去病房的。」

「那行，今天辛苦你們了。」

見過太多二大爺一樣的病人家屬，被宋顏白突然道謝，兩個小護士有點驚喜，笑嘻嘻地說不用謝。

宋顏白已經去病房了，兩個小護士還在討論。

「她好漂亮啊！人還這麼好！」

「對啊，比電視上明星還好看了，而且她這身搭配的感覺好有氣質，我周末去逛街也想買件牛仔外套。」

「我這周末輪班，不然我也想去……」

「沒事，我先去逛逛，有合適的推薦給你。」

「好呀好呀！」

「對了，你有沒有覺得這種長捲髮很性感？感覺可攻可受，超美！」

「是挺好看的，不過我們平時又不能披頭髮，還是別浪費那個燙頭髮的錢了。」

「也對……」

……

病房。

是雙人間，但是另一個病人不在，倒正好方便談話。

「吃水果嗎，我給你削一個蘋果？」

「不用了，我不吃。」

宋顏白把果籃放下，就跟沒聽到一樣，拿了一個蘋果和送的塑料刀去洗。

宋顏白的蘋果剛削了一半，一個小護士敲門進來——

「陳先生，這是後續護理費，你方便的時候趕緊去繳一下吧。」

「怎麼還有！」

陳爭先一聽到又要交錢，差點都從床上坐起來了，但一動扯著肚子痛，他只能躺下，漲紅了臉開口，「你，你先放這吧，我，我一會就去繳……」

宋顏白抬頭看了躺在病床上的人一眼，聰明如她，立馬明白了為什麼陳爭先吵著要出院。

「啃著吃就可以吧，不用削成小塊吧？」

「不用，我才沒那麼娘。」

之前說着不吃，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接過了蘋果，他確實餓了，早上就只吃了一碗白粥，根本不抵餓的。

宋顏白去洗了個手，走過來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繳費單，除了剛才小護士送來的那一張，還有有好幾張，手術費，醫藥費，住院費，零零總總差不多五千多的樣子。

「你有醫保嗎？」

宋顏白一邊擦手一邊問，陳爭先啃著蘋果一臉茫然，「什麼是醫保？」

「沒什麼。」

宋顏白看了一眼認真啃蘋果的陳爭先，拿了這些單子去繳費，他受傷跟自己有很大的關係，報恩也好，愧疚也好，宋顏白覺得這個錢她來掏完全是情理之中。

繳費要排隊，宋顏白差不多去了半小時才回來。

「你幹嘛去了，醫生來了都走了！」

陳爭先很着急，生怕在醫院躺一秒就要多交一分錢，「你趕緊去跟那個醫生說，我現在就要出院！」

宋顏白把發票偷偷放在了果籃擋住的地方，拉了一條椅子坐在病床跟前。

「醫生那邊我一會去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趕緊問趕緊問！」

陳爭先皺着眉頭，青澀的眼神里有跟他年紀不符的滄桑。

「你昨天是怎麼知道沈易要找我的？」

「他給我二伯打電話，讓他帶人去找你，我在旁邊聽到咧。」

「你二伯經常幫沈易做這樣的事嗎？」

陳爭先眼神里閃過一絲難過，「也不是，大多數的時候只是搬搬道具什麼的，沈哥很照顧我們，經常幫我們介紹龍套的角色，有一次孫胖子還有台詞呢。」

「既然沈易對你們不錯，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啊？」

陳爭先愣了一下，表情有點掙扎，「因為……因為我知道這是壞事，上次有個姑娘……」

開了個頭，估計陳爭先反應過來這事不能說，所以趕緊住了嘴，有點心虛地看了宋顏白一眼。

雖然他沒說完，但宋顏白大體能猜到是個什麼事，想來昨天想對付自己的這招沈易應該是之前就用過了。

「那壞事你參與了嗎？」

「肯定沒有啊！」

陳爭先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我爺爺說咧，人可以沒錢沒本事，但至少要做一個好人，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

「嗯，你爺爺說得很有道理。」宋顏白彎唇。

「但我沒有做一個好人，我對不起爺爺……」陳爭先說着滿眼愧疚，大概是宋顏白一看上去就像一個好人，她身上的溫柔和耐心很容易讓人敞開心扉，陳爭先居然把上次沈易綁走小群演，拍裸照威脅她的事情告訴了宋顏白。

「我之前不知道，跟她們一起把那個女的抓到了竹林里，後來孫胖子脫她的衣服我才知道他們要做壞事……」

陳爭先說着眼睛就紅了，拳頭也攥了起來，「我本來想幫她的，但是我二伯不準，他說我敢壞事就讓我滾回老家去……我不能回去，我回去就掙不到錢了，爺爺的病就治不好了……」

陳爭先硬忍着，蒼白的臉漲紅，額頭上的青筋凸起來。

宋顏白看得出來這件事應該很折磨他，不然他昨晚也不會偷偷幫自己藏起來了。

「這不怪你，你是好孩子，你爺爺不會怪你的。」

宋顏白伸手拍了拍被子，之前在病曆本上看到這個陳爭先才18歲，心裏想他才是一個小孩子，所以嘴上也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陳爭先感激地看了宋顏白一眼，轉過頭拉起了被子。

心性脆弱，表面卻很堅強的少年，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的眼淚。

宋顏白也尊重他的自尊心，耐心等着他自己拉開被子。

差不多過了十多分鐘，陳爭先終於把腦袋從被窩裏鑽了出來，眼睛更紅了些，看着宋顏白開口道，「姐姐，你知道我二伯他們怎麼樣了嗎，我今早打不通他的電話了……」

雖然這個二伯做了壞事，但畢竟是他的二伯，他一個人從鄉下來到帝都，除了這個二伯他誰都不認識了。

「他在警察局，被拘留了。」

宋顏白實話實話，陳爭先一聽到，臉唰一下白了，看着宋顏白的眼神變得有點複雜，覺得宋顏白做得對，但又有點責怪她的感覺。

「你是不是覺得我報警抓走了你的二伯，有點恩將仇報的感覺？」

陳爭先搖了搖頭，「他本來就做了壞事……只是如果他要坐牢的話，我應該只能回老家去了……」

陳爭先說話聲音很小，這對他而言是良知和親情的抉擇。

二伯應該被抓，應該為做錯的事情負責，但是偌大的帝都沒有了這個二伯，他來了不到三個月，沒有存款，沒有住的地方，影視城也沒有熟人，跑龍套都沒人要，賺不到錢他還不如回老家去照顧爺爺。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你家裏的情況嗎？」

「這，這有什麼好說的……」

陳爭先有點窘迫，顯然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很不願意把自己不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不願意說也沒事。」

陳爭先看了宋顏白一眼，猶豫了一下，低頭看着被子開口，「我出生沒多久，我爸因為賭錢欠賬被人打死咧，我媽第二年跟人跑咧，我從小跟着爺爺。」

宋顏白點頭，「你念過高中嗎？」

陳爭先搖頭，「沒錢，我只讀到初二。」

宋顏白皺了皺眉，這個學歷，在帝都是不可能找到好工作的，只能做體力活一類的，端端盤子、外賣員、家居城負責送貨搬貨什麼的，但先不說他瘦得一副陰陽不良的樣子，就說他這沒有四分之一脾臟的身體，做重活估計也不行。

「你說你爺爺生病，是什麼病？」

陳爭先還是搖頭，「不知道，沒去檢查過，但他肚子總是疼，疼的時候滿頭汗，都起不來床。」

宋顏白看着病床上的人，眉頭越皺越緊，她想幫幫他，但是暫時卻沒有想到合適的辦法。

「你先安心住院……」

宋顏白哈還沒說完，陳爭先一聽要住院，立馬急了，掀開被子就準備爬起來，「我不住！你答應了會幫我跟醫生說的！不能說話不算數！」

宋顏白按住他的肩膀，「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啊，你安心住院，把身體養好，在你出院前我幫你找一份工作，怎麼樣？」

陳爭先愣了一下，不犟著要起來了，「可，可是我什麼都不會，能找到工作嗎？」

這確實有點棘手，但宋顏白覺得也不是沒可能的。

「不會可以學，學着去做，這總可以吧？」

「可以可以！」

陳爭先臉又漲紅了，不過這次是因為激動，他眼睛裏重新有了光，好像看到了掙錢給爺爺看病的希望，「我能吃苦的，只要不是壞事，做什麼都行，我一定好好學！」

看陳爭先這樣子宋顏白倒是滿意，雖然他什麼都不會，但至少品性是好的，態度是端正的，這就好辦得多了。

「那行，你好好住院，聽醫生護士的話，明天後天是周末，我找時間過來看你。」

「嗯！」

陳爭先點頭，看着宋顏白怯怯地開口，「那個，我能問你的名字嗎？」

宋顏白一愣，才發現說了這麼多，自己還沒告訴他名字，「我叫宋顏白。」

「哦，我叫陳爭先。」

宋顏白笑，指了指床頭的病歷卡片，「嗯，這寫着呢，我看到了。」

陳爭先有點害羞地撓了撓頭，結結巴巴地開口，「那我，我能叫你姐嗎？感覺你對我這麼好，就跟姐姐一樣。」

既然決定要幫他找工作了，以後在帝都肯定也免不了照顧他，叫姐也是應該的，所以宋顏白點頭答應下來。

「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給我打電話，行嗎？」

「嗯嗯！我知道了姐！」

陳爭先握著寫着宋顏白號碼的便體貼，一副聽話乖巧的樣子。

宋顏白有一秒鐘的失神，莫名想起了和項彧剛認識的時候他追着自己喊姐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更溫柔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