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心難付

感受到黃佩那探究的目光，桃花在李華的懷中僵直著，不敢亂動。來時一會兒便深入的林中，返程竟覺得無比遙遠。

三人無言，只有「嘚～嘚～嘚～」的馬蹄聲踏響一路。

遠遠的看見營帳上方那些在風中飄揚的旗幟，李華笑着對黃佩說：「阿父若還有事，剩下的路程朕自己走便是了。」

「皇上小心，莫再涉險。」黃佩沉聲道。

李華溫和地笑了笑，催著馬兒，避開眾人的視線，回了營地。

回到氈房裏，桃花絞了條帕子給李華擦臉，又給自己打了一盆子清水，洗凈了臉上的虎血。

她一直沉默著並不說話，眉頭緊皺。

李華以為她不舒服，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道：「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可是哪裏不舒服？」

「無事。」桃花坐在宮桌旁，托著腮望着氈房頂，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越是這樣，李華就越是着急，「你同我，還藏着事嗎？」

「桃花只是在氣自己無用。」桃花悠悠地嘆了口氣。

李華聽得一樂，「不過是被馬摔了下來而已，你何須自責。」

「桃花還生氣皇上。」她轉頭，定定地看着李華。

他聽到桃花竟然在生自己的氣，揚眉道：「哦？我又不是那隻大白虎，如何招惹你了？」

「皇上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李華不甚贊同，「朕如何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了？」

「面對野獸襲擊，打不過的情況下能活一個便是一個。況且白虎的目標是桃花，皇上只管驅馬撤退便可，何必為了區區一介宮女而身涉險境？」桃花的目光里有着幽幽的哀怨，「若是太傅大人未及時趕到，你我二人此刻已是白虎的腹中餐了。恐怕史官要寫，皇上和宮女於虎口殉情。」

李華朗聲笑道：「這主意倒是不錯，朕方才怎麼沒有想到？在虎口殉情總好過孤身一人躺在冰冷冷的陵墓中。」

「……」桃花氣結，「你可是皇上，千萬人的皇上……」她轉身便想走。

卻被李華一把拉住，猝不及防，重心不穩地跌在他身上，兩人一上一下躺在床上，桃花的臉噌地一下燒紅，掙扎著要下來。

李華並不給她機會，圈手抱緊了她。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桃花，盯着她粉嘟嘟的嘴唇，喉結咕咚上下滑動了一下，「朕是千萬人的皇上，而我只是一人的李華。方才虎口之下，我只知道若是你慘死虎口，我就算活着，也是走肉一具。」

聽到李華這般剖心的話，桃花的心像被浸入一罐蜜水裏，再也硬不起來，「桃花……」

「噓……」李華抬手捂住她的嘴，慢慢抬頭，快如閃電般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口。

「桃花身體不適先行告退。」桃花猝不及防被偷親了一下，慌忙掙扎著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氈房。

李華好笑地看着那般慌亂的身影，對着氈房裏的角落喊道：「看夠了便出來吧。」

「皇上如何知道奴才在此？」林晚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慢慢從一張掛毯后鑽了出來。

李華嗤笑了一聲，「先前並不知道，不過朕聽見你肚子響了。」

「呵呵……」林晚乾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桃花在營地外的林中逛悠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晚，才回到營地中。

眾人已是燒好了行軍餐，桃花打了一碗自己尋了個空桌便坐下開吃了。

「這還有人嗎？」熟悉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來，桃花舉箸的手僵了一下。

「並無他人。娘娘還請自便。」桃花往旁邊挪了挪。張夫人為何會來這裏？妃嬪的飲食都有專人負責啊……桃花心中狐疑着，並不過多搭理張夫人。

張夫人坐在桃花身邊，並不動筷箸，只定定地看着她。

「娘娘，有話就問吧。」桃花被盯得實在渾身發毛，索性主動開口。

張夫人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你若是吃完了，便陪本宮走走吧。」

額……桃花思前想後似乎自己這些時日並未得罪過夫人，為何張夫人表情如此哀怨？

她三下五除二吃完抹凈，張夫人先出了營地，桃花跟在後面幾尺遠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走了許久。

張夫人突然停下，桃花正在賞夜，沒留神差點一頭撞了上去，「桃花，你入宮有一年多了吧？」

「回娘娘，奴婢進宮一年又一月。」桃花溫和地笑着。

張夫人的眼裏流光灧灧，絲毫看不出她是個生過孩子的女子，依舊美得讓人心動，「本宮嫁給皇上有八年了。」

八年……桃花愣了下，心中莫名的情愫翻滾不已。

「八年，皇上並不多看本宮一眼。田貴妃和馮夫人也進宮分別有五六年了。後宮一直並未有皇嗣誕生。」夜色寂寥，像極了深宮的日子，張夫人想起自己那無數個獨守空房的夜晚，眼裏不知不覺漫着盈盈淚水。

桃花心中些微惻然，她實在無法想像，深愛一個人的女子，如何忍受得住這麼多年的寂寞。

「原先宮裏謠言四起，說是皇上不喜女色，反而有龍陽……」張夫人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頓時噤了聲。

謠傳皇上喜男風？桃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娘娘，這謠言怎地憑空而起？」

「三人成虎。不過，自從你在元豐殿當差后，這謠言便不攻自破了。桃花，你是如何贏得皇上的心的？」張夫人一臉艷羨。

桃花怔然，「贏得皇上的心？奴婢從未得過。」她福了福身，「娘娘若是想要皇上多關注長寧殿，不妨讓花婉小公主多在皇上跟前走動。」

張夫人愣了下，是啊，自己有一副最好的牌，怎地不用起來？她打心裏的感激桃花的提醒。

桃花見張夫人並不再說話，知道她已經想明白了，「娘娘，夜晚濕氣重，還是早些回營帳吧。奴婢要去侍奉皇上就寢，先行告退。」

不等張夫人回答，桃花先走遠了。

桃花回到帳篷中，簡單梳洗后卧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帳頂。

想起唇上的溫熱，桃花獃獃地伸手撫上自己的唇，眼角滑落晶瑩的淚水，溫熱劃過臉龐，落在衾被上，綻開一朵朵淚花。

「原先只想利用皇上的真心來調查清楚爹的冤案，如今……皇上自己交出了真心，可為何我覺得這般燙手，似乎要把我灼傷一般……」

她喃喃地自言自語：「我……還是我嗎……為何我覺得自己這般醜惡，竟利用別人的真心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桃花用衣袖泅幹了淚水，床榻的柔軟引來了一陣陣潮水般的倦意。一日驚嚇奔波，終是敵不過湧上來的倦意，她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