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上掉個大餡餅

如果這天夜裏，桑田佳佑在廣播里播放了葉昭的《夏色》，那麼一切就皆大歡喜了。可惜的是，在這一個多小時的節目里，葉昭和葉晴一共撥出去了十幾次點撥電話，可或許是點播的流量太大，自始至終都沒有播這首歌。

在桑田佳佑宣佈「這是今晚最後一首歌」以後，葉晴掐斷廣播，悶悶不樂地一頭倒在被子上。

因為不放心葉晴一個小姑娘半夜還在外面，在節目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就去樓下把她換上來的葉昭，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葉晴這副受了委屈的小表情。

葉昭在她身邊坐下，「別放在心上，只是一個廣播而已。」

「唉，」葉晴嘆了口氣，仰起臉看着葉昭，「我從靜香那裏知道這個方法以後，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大顯身手幫老哥宣傳，還特意撒了謊留在這裏等著和你一起分享勝利喜悅，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葉昭摸了摸葉晴的腦袋，安撫道：「反正已經知道有這種辦法了，下次再點播也一樣。」

事到如此，當然也只有這樣了。

不過，葉昭和葉晴不知道的是，這首《夏色》之所以沒有在廣播里被放到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桑田佳佑沒有注意到，而是因為在電台的音樂庫里找不到這首歌。

桑田佳佑所在的樂隊南天群星就是以夏日金曲著稱，而如今又正值炎熱的夏日，電話編輯在挑選點歌時也是投桑田所好，故意選了一些名字看上去有活力、夏日氣息濃厚的歌曲。

有意思的是，南天群星和TUBE作為RB人夏天必聽的兩個的樂隊，雖然已經出過很多首歌名裏帶「夏」字的歌，但是從來都沒有用《夏色》做過標題。

因此當電話編輯在廣告時段把搜集的歌曲拿給桑田佳佑看時，桑田佳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這首明顯帶有夏天味道的歌曲。只是當他決定要在下一輪播放這首歌時，節目的工作人員卻突然告訴他，在電台的曲庫里還沒有收錄這首歌。

像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是一張地下單曲，而且發行方還是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由於他們規模太小，也就不會給放送協會交「保護費」，所以由他們發行的單曲往往無法在第一時間進入電台和卡拉OK的曲庫。

見多識廣的桑田佳佑，第一時間就想到，點播這首歌的人也許正是歌手本人。其實在這個年代，歌手本人在電台點播自己的歌曲並不是稀罕事，比如後來一手打造了少女偶像天團早安少女組的淳君，他所在的樂隊射亂Q在走紅之前，也是沒少干過自己點播自己歌的事。

也許是命運精心醞釀要送給葉昭一份機遇吧，桑田佳佑突然對這首也許是被歌手本人反覆點播的歌曲產生了興趣，雖然若要說起來，他產生興趣的原因並不那麼友好：在桑田佳佑看來，音樂人就應該腳踏實地搞音樂，而不是投機取巧想着怎麼博關注，他本來就對樂壇日漸浮躁的風氣感到不滿，結果這個叫葉昭的人還敢往槍口上撞。

桑田佳佑決定聽一聽這首名叫《夏色》的歌，如果還過得去也倒罷了，如果是那種粗製濫造的東西，就不要怪他之後在廣播里拿這個叫葉昭的歌手當典型了。

節目結束后，桑田佳佑對自己的經紀人吩咐道：「明天你去唱片行逛逛，替我找一張單曲，單曲的名字叫《夏色》，是一個叫葉昭的歌手出的。」

桑田佳佑的經紀人是個姓高城的中年男子，從八十年代末起開始負責桑田佳佑的經紀事務，算是桑田佳佑的老搭檔了。既然是老搭檔，對桑田佳佑喜歡聽新人新歌的興趣也是一清二楚，所以在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反應也很平常：照辦就是了。

反正只要到附近的唱片行轉一轉而已，也費不了什麼勁。這麼想的高城，在第二天的中午，出去吃午飯之前，優哉游哉的走進了公寓附近的一家HMV唱片行。

「你好，請幫我找一張名叫《夏色》的單曲，歌手的名字是葉昭。」面對年輕的女店員，高城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

「夏色？」女店員在店裏搜索了一下，「抱歉，我們這沒有上架過這張單曲。」

高城走出HMV，步行了一段距離后，又進了一家山野樂器，「你好，我找一張叫《夏色》的單曲。」

「抱歉，店裏沒有這張單曲。」

「那個，」高城忍不住問，「你們是從來沒進過這張單曲，還是已經賣完了？」

店員拿出當月的進貨單查看了一下，「本店6月21日的時候確實上架過《夏色》這張單曲，不過只進了五張，而且這是張地下單曲，我們覺得沒有再補貨的必要。」

「好吧……」高城點點頭，走出了唱片行。

走在炎熱的街頭，高城忍不住在心裏抱怨：本來以為只是個新人歌手的單曲，沒想到竟然是地下單曲，桑田先生怎麼會突然想起要聽地下歌手的歌？

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四十分，飢腸轆轆的高城決定暫時放棄，等吃完午飯休息一會兒，太陽不那麼毒辣的時候再接着找。

來到車站前，正準備去買票的高城，從車站旁的一家唱片行里聽到了一首陌生的民謠歌曲。要知道，這整個六月末是屬於TRF和DEEN的，差不多整個大街小巷都在循環播放這兩支樂團的歌，這家唱片行偏偏大反其道，自然引起了高城的注意。

停下腳步仔細聽了一會，高城忍不住想，這首歌倒是不錯，只是不知道是哪個歌手的歌？畢竟在他的消息渠道里，最近那幾個有名點的男歌手都沒有發新碟，也沒有聽到有哪家唱片公司推新人。

反正離電車駛來還有一點時間，不妨進去問一問。這樣想着，高城推開了唱片行的門。

店裏只有一名學生模樣的男生，正穿梭在貨架前用拂塵拂去架子上的落灰。聽到有人進來，男生放下拂塵，道：「歡迎光臨。」他帶着銀色的圓框眼鏡，看上去內向而又斯文。

「現在店裏在放的這首歌叫什麼名字？」高城單刀直入。

「那個啊，你也覺得是首好歌吧？」男生微微一笑，「這首歌叫《夏色》。」

夏色？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高城心頭一陣狂喜，難怪桑田先生點名要這張單曲呢，果然是首值得一聽的好歌！高城趕緊問：「這張單曲還有得賣嗎？」

「很遺憾，因為是地下單曲，鋪貨量很少，我這張也是拿來自己聽的一張，您不妨再去其他店轉一轉。」

高城一點也不想在這麼熱的天氣里繼續亂轉下去了，想了想，他決定祭出殺手鐧，「不瞞你說，其實我是桑田佳佑的經紀人，」高城一面說，一面襯衫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在男生眼前晃了晃，「這張單曲並不是我想聽，而是桑田先生要聽。所以，你能讓給我嗎？」

「這樣嗎……」男生猶豫了一下，眼前突然掠過把這張單曲推薦給他的民謠社的學妹上田夕紀的倩影。社團活動的時候，上田夕紀當着大夥的面演奏了這首歌，並且篤定的說這個叫葉昭的歌手一定會紅。想起她那時堅定的雙眸，男生走到收銀台前，把單曲從播放機里退出來，裝回CD盒，遞給高城：「要是桑田先生覺得這歌不錯，還請他替這位歌手說幾句好話，要是他能因此走紅，我也算是做好事了。」

周一，當高城把這張單曲送到桑田佳佑手裏的時候，桑田佳佑看着封面的湘南海岸，笑道：「這不是我的老家嗎？去年我還在這裏開過露天演唱會呢。」語氣一轉，嚴肅的說：「竟然拿湘南海岸做單曲封面，如果歌曲的質量配不上這片景色，我可不饒他。」

「這個您儘管放心，」高城傾力推薦道，「這首歌絕對不會讓您失望。」一邊把如何得到這張單曲的過程告訴了桑田佳佑。

「是嗎？你第一次聽就被傾倒了？」桑田佳佑將信將疑的看了高城一眼，帶着點好奇、審視、以及一點期待，把CD放進了播放機內。

當夏色的旋律在辦公室內迴響時，桑田佳佑臉上的懷疑漸漸消失了，他眯起眼睛，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打着拍子，高城知道，這是他欣賞一首歌時才會有的表現。

歌曲結束后，桑田佳佑睜開眼，語帶懷念的對高城說：「我太太老家的那條街道就是一條長長的下坡路，我和她剛開始戀愛的時候，她父親討厭我這個玩樂隊的小子，每次我到她家附近等她，如果被她父親發現，一定會把我臭罵一頓。一到那時候，我太太總是飛快跳上我自行車的後座，順着那條下坡路逃走，哈哈……」

這時，CD機里開始播起了C/W曲的前奏，桑田佳佑安靜聽完了這首歌。關掉播放機后，桑田佳佑拿起CD盒，從歌詞本里確認兩首歌都是這個叫葉昭的歌手的原創以後，嘀咕道：「這小子還真是奢侈，C/W曲都用這麼好的歌，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