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契約的時效

「不是已經決定了嗎？」葉昭說，「今天就要回東京了。」

藤彩子卻像是沒聽到似的，自顧自說了下去，「葉君昨天不是有些遺憾沒有泡到溫泉嗎？仙北那邊正是泡溫泉的好去處。除了溫泉之外，可賞的景點……」

「彩子桑，」葉昭打斷了她，「已經在秋田待了兩天，如果再拖下去，會給身邊的人添麻煩的。」

「……可賞的景點也很多，陸奧的小京都角館、田澤湖都在那裏。」藤彩子堅持把話說完，「而且，那裏也是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是真正的故鄉。」

結果到頭來，兩個人彷彿是在各說各的。葉昭鬆開她，正要對她說些什麼，對上她的眼睛，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謝謝。」藤彩子抱住他的頭，附到他耳邊，輕聲說道。

因為食材在昨晚用了個七七八八的緣故，早飯準備的很簡單，不過兩個人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就無所謂豐盛不豐盛了。

出發之前，藤彩子突然抓住他的左手，拉近到她身前，低下頭，輕輕含住了他的無名指。

「怎麼了……」話還沒等問出口，一陣疼痛感就從無名指處傳來。葉昭下意識把手指往回抽，藤彩子卻完全不理睬他，自顧自的咬了一陣，才在他的抗議中鬆了口。

收回手來，看了看，在左手無名指上，留下了一圈亂糟糟的牙印兒，看上去就像是戴上了一隻工藝粗糙的戒指。

「這算是什麼？」葉昭苦笑了一下，「戒指嗎？」

「是契約。」藤彩子認真的回答道，也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是嗎……」葉昭立刻明白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拉起她的左手，學着她的樣子，在她的無名指上也留下了一圈差不多樣子的牙印兒。

「好了，現在契約生效了。」她心滿意足的舉起左手，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至於時效，葉昭在心裏想道，就持續到這痕迹消失為止。

今天的天空陰沉沉的，一副隨時都能飄下雪花來的樣子。還是藤彩子開車，兩人從秋田出發，向著仙北市的方向移動着。

「仙北是彩子桑的故鄉。」葉昭問，「在那邊，也還有許多親人吧？」

「哥哥一家在那裏，母親和祖母也都和他住在一起。還有一個妹妹，嫁到了仙台。」

「哦。」葉昭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相比秋田市，仙北市的確是座更適合觀光賞玩的城市。由藤彩子擔任嚮導，為他介紹起了仙北這座城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今天的興緻格外高，不時在某一處駐足，向他說起這裏過去曾是一家什麼店，而現在已經改造成了居酒屋。

田澤湖和角館差不多都挨在一處，所以逛起來並不費勁。角館是全國有名的賞櫻之地，不過秋田的櫻花大概要到四月中旬左右才能開放，現在是無法看到了。

午飯是在角館附近的鄉土料理店吃的，吃飯的空檔里，外面開始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

想起藤彩子曾經說過的「秋田的雪要是下起來，就要被困在山裏」的話，葉昭忍不住問：「該不會變成暴雪吧？」

「不知道。」藤彩子回道，抬頭看了看不斷往下飄落雪片的天空。

秋田縣因為山多的緣故，到處遍佈着溫泉。在仙北市，更是有着一處溫泉名所，雖然它的名字稍微有那麼一點奇怪，如果打出來的話，就會變成兩個星號。

不過，他們去的倒並非是那麼有名的溫泉，而是稍遠一些的一處秘湯。

「真神奇。雪落到臉上涼涼的，身體卻浸泡在溫泉里。」葉昭說。遲到了一天，以推遲行程為代價，他終於享受到了一邊看着雪花一邊泡混浴這件事。

「是啊。」藤彩子隨聲附和。

「那個有名的溫泉鄉的名字，真的很奇怪。」葉昭還有些沒能釋懷，「為什麼要起那樣一個名字呢？」

「因為那溫泉水來自於和它同名的山麓。」

「嗯……那麼問題又回來了，為什麼要起那樣一個名字呢？」

「這就不知道了。」

「不過，奇怪歸奇怪，倒是也挺有意思的。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葉昭想了想，放棄了這件事，伸了個懶腰，總結式的說了一句：「現在已經滿足了，太舒服了。」

「剛才，」藤彩子輕聲說，「想着要是能下場大暴雪，把我們給困在這山裏就好了。」

「那樣可就成大麻煩了。」

「人果然很貪心呀。」她說，「原本只是為了到秋田住兩天看看雪，結果又想要再來仙北泡溫泉，等到泡在溫泉里，就想要繼續再待下去了。」

「這麼着的話，直到厭倦之前，可就都沒完沒了了。」葉昭笑着說。

藤彩子卻沒有笑，不僅如此，神情反倒嚴肅了起來，「……那可不行，決不能到了厭倦的時候再離開。」

這場雪並沒有變成暴雪，更不會把他們困在山裏，等到他們從浴池裏出來，回到房間后不久，便漸漸停了。庭院裏積攢下來的那薄薄的一層雪花，被風一吹，也就不見了大半。

泡完了溫泉，他們沒有再繼續在仙北停留，而是返回了秋田。雖然為了這趟臨時的行程推遲了返回東京的時間，但並非是從今天推遲到了明天，而是從早上推遲到了晚上。

回到秋田的時候，剛好晚上六點半。

晚餐是在外面吃的，吃完飯，回到家裏，葉昭開始收拾行李，藤彩子則跟在他身後，默默看着他把東西一樣樣歸置好，放回到旅行袋。

雖然來的時候是一起來的，但是回去的時候，他們卻決定分開走。提出這要求來的人是藤彩子，葉昭本來還有些不解，不過看她堅決的樣子，也就不再問了。

「喔，竟然還剩了兩瓶。」葉昭拿起昨天喝剩的那兩瓶清酒，「彩子桑要不要？」

藤彩子搖搖頭，「一個人喝悶酒，這種事想想都覺得難受了。」

「一個人喝也不一定是悶酒嘛。」葉昭笑笑，把兩瓶酒收進旅行袋，「既然這樣，我就把它帶走好了。……也算是沒有空手而歸。」

收拾完行李，藤彩子開車送他去車站。

「喂，葉君，有個問題。」在路上，她突然開口。

「如果是問『喜歡我嗎』，那麼我的答案是『喜歡』。」葉昭說。

藤彩子笑了笑，「已經被看透了啊。」

「因為在這三天裏，彩子桑一直都在問這個問題啊。」

「覺得很煩吧？一個勁兒追問你這種沒意義的事。」

「那倒沒有。」葉昭也跟着笑，「反倒從這個問題里意識到了許多從前沒有意識到的事。」……也明白了她的心情。

「就現在，」藤彩子說，「真的很喜歡你，最喜歡你。」

車站近在眼前了。

「那我就先一步告辭了……」葉昭向她道別。

藤彩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就算隔着厚厚的外套，也能夠感受到來自她手指的力度。那樣的力度，讓葉昭有種她正打算把他給撕碎的錯覺。

他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沉默，默默忍耐著從手臂處傳來的痛感。

藤彩子的視線從他的臉慢慢往下移動，最後落到自己抓住他胳膊的左手。無名指上，白天留在上面的牙印兒，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消散了。

她慢慢收回了手指的力度，鬆開了他。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