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貓鼠遊戲(2/2)

就在訪談結束的兩天後，一月十七日，關西地區遭遇了一次毀滅級的地震，兵庫縣的神戶市、淡路島、以及神戶至大阪之間的都市皆蒙受巨大的傷亡，相當於RB國內生產總值百分之二的資產瞬間消失，對RB來說，這稱得上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災難。

事件發生以後，不提外界對此的反應，藝能界裏也是迅速組織起了對受災地的援助，除了捐款或是準備賑災歌曲的歌手藝人，大大小小的公司也紛紛慷慨解囊，老家就在關西的長戶大幸，此次更是以BEING的名義捐出了一億日元。

葉昭這邊，也是以ZYE的名義，捐出了一千萬日元用於援助。

RB這片土地歷來飽受天災，災難也許磨練了他們的意志，使得他們獲得了「強大的自制力與忍耐力」這樣的特質，但毫無疑問，災難也使得他們時常活在恐懼當中，因此骨子裏帶着一種「每一天都是末日」的瘋狂。

尤其在經歷了空前的繁榮之後，這次的災難毀滅的不僅是物質，還在RB人的心靈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他們開始期盼明天，沉迷於虛無縹緲的、能夠帶來安撫的事物。一時間，宗教與積極向上的文藝作品開始大受歡迎。

（這個話題太敏感，我就不展開了。本來是打算連提都不提的，但是這麼大的事，繞不開的。）

……

一月二十二日。

還是上一次的咖啡館，不過這一次，河西成夫沒有再越俎代庖，而是將菜單遞給了葉昭。

店裏的唱機正在播放鬆任谷由實的《あの日にかえりたい》，河西成夫似乎很喜歡松任谷由實，忍不住稱讚道：「松任谷小姐真不愧是樂壇的女王。」

明明幾個月前還悄悄使絆子差點把葉昭搞死，現在卻一臉輕鬆的和他談論音樂，葉昭強忍着心裏的不適感，乾巴巴的回道：「聽說貴社的周防社長，光憑耳朵聽就能辨別出一首歌會不會大賣。」

「沒錯，很不得了吧？」談到周防郁雄，河西成夫的表情十分驕傲，從這點來看，周防郁雄應是位個人魅力強大的領導者。

「在這之前，我只知道披頭士的經紀人有這樣的能力。」葉昭指的是布萊恩·艾普斯滕。

這句話應該算是明顯的恭維了，河西成夫笑了笑，「所以，正是因為周防社長的存在，BRUNING才能成為今天的BRUNING。葉君，今年八月份的時候，我和周防社長到虎之門那邊喝酒，有家店裏在放你的《夏色》，社長聽完以後，說『這首歌一定會大紅大紫』。」

葉昭耳朵一動，沒有接話。

「後來我稍微打聽了一下，知道你在澀谷的街頭賣唱。我們的星探過去聽了幾天，發現你唱的竟然全部都是質量極高的原創曲。之後，夏色果然如社長所料大紅，我們派出了本社的經紀人試圖把你簽到旗下，沒想到最後卻是BEING搶了先。」

「所以，河西先生那時才會找到我？」葉昭含蓄地說。

河西成夫啜了口咖啡，「其實，雖然BRUNING的成名之戰就是從J桑那裏挖走了鄉廣美桑，不過作為我個人來說，實際上是更傾向於培養本部純血人才的。」

如果葉昭能更多了解一點BRUNING，他就會知道，河西成夫和另一位常務樋口紀男，都是事務所里的「養成派」，比起摘別人家的桃子，更樂於自己挖掘藝人。

「也就是說，河西先生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把我從BEING挖走？」

河西成夫右邊嘴角微微上揚，接着道：「葉君，過去的樂壇，當紅的歌手大多都唱着詞曲作家為他們量身打造的歌曲，作為經紀公司的我們，只要跟隨觀眾的口味去打造新人，就能從中獲取一波又一波的利益。但是，總吃同一種甜品，就會有膩的那一天。所以隨着偶像時代沒落，這種風向也隨之發生改變，湧現出越來越多的唱作人。」

「可歸根結底，唱作人的湧現，或是詞曲製作人+歌手的模式，內里的核心部分是沒有改變的，打個比方，唱作人是自產自銷，詞曲製作人則由他人代銷，販賣的東西都是創作力，可是詞曲製作人的銷售途徑更廣，創造的價值也更加可觀，你想，去年織田桑的作曲銷量是一千三百萬張，如果讓他自己來唱，他可以嗎？」

河西成夫的眼神銳利精凝，雖然身處開足了暖氣的咖啡館，葉昭卻突然感到陣陣發冷。河西成夫打的分明就是搞死他的事業，讓他退居幕後當奶牛的主意！

「河西先生，我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何德何能讓您起了這樣的『愛才之心』？」葉昭喝了口咖啡，才慢慢問道。

「這還要說到《虹》的發行。BEING把你簽下來以後，我對你的動向是很留意的，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曇花一現，還是能持續保持那種勢頭。助理把你的單曲拿給我，我聽過之後只覺得是好曲子，但是社長聽了以後，對你讚不絕口。雖然稱讚的並不是你的音樂。」

河西成夫語氣一頓，「社長說，你對流行音樂的敏感度堪稱完美，知道如何去製作出受聽眾喜歡的音樂，從這點來說，已經不輸給當下頂級的製作人。」

所以，就為了周防郁雄的一句稱讚，河西成夫就屈尊來對付他這麼個新人……這是所謂的迷弟為了正主一句話鞠躬盡瘁的故事嗎？

真是抱歉，葉昭一點也不想聽到這種純情偶像式的台詞。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河西先生，以貴社的能力，在小川美佳那件事上，應該能做得更完美才對，為什麼還要給我留下一點翻身的餘地？」葉昭問出了一直想要明白的問題。

「小川美佳的料其實是個意外，我們也沒有想到，真正的底片竟然還在，畢竟，《周刊新潮》的人是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說到這，河西成夫笑了一下，「其實，就算小川美佳的料出了問題，我們還能想出其他讓你翻不了身的辦法。可是，我和你見面的那一次，覺得你是個個性很強烈的人，如果真的把你的事業徹底毀了，只怕你寧可退出藝能界也不會接受我們的招攬。」

「後來，你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仍舊讓單曲大賣，宣傳策略也非常新奇，更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我打聽過你的動向，編劇學校的老師說你非常刻苦，如果真的只是出於興趣，是做不到那種程度的，由此看來，你確實野心勃勃。而我也很好奇，你對其他領域表現出的野心，到底是好高騖遠，還是真的擁有你在音樂方面的敏感度？」

「所以在那時，我就改變了主意。我突然想試試『養成』一個公司之外的人，會得到什麼結果。其實，我已經向你示好了，如果沒有我這邊的默許，那些送到你手裏的番組邀請，至少要減去三分之二，更不要提拿唱片大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