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二百八十二 神鳥之火映照的大地

六月二十一日，清晨。

源源不斷的車流湧入選手村，令人恍惚間覺得這裏並不是偏僻的市郊，而是三原市市中心。往日清冷的空氣已經被人的交談和歡笑聲所填滿，偌大的石英運動場座無虛席，而電子信號承載着語音和畫面傳遞到遠方，令世界各地目光都匯聚在了石英高原那座喧鬧的運動場上。

石英聯盟大賽——更加正式的說法是關都地區的地區級聯賽，無疑是關都人歷年的視線焦點。在年輕的訓練家心目中，地區級聯賽具有重量級的地位，幾乎所有訓練家都會以參加地區級聯賽為目標而開始第一年的旅行。

它象著着夢想和挑戰，年輕的訓練家以踏上這片賽場為榮。

喧囂的禮炮聲在人潮洶湧的高原響徹，宣告著一年一度的訓練家盛會正式開始。

石英聯盟大賽的開幕式向來沒有什麼複雜又冗長的表演環節。禮炮聲散去后，所有選手都合著音樂慷慨激昂的鼓點踏進了石英運動場。

總是形影不離的小夜四人這次主動分散了開來——按照小玲的說法，比起在開幕式就因為集團奇裝異服而被注意到，不如用一飛衝天的成績讓全關都震驚。

一如既往地，寶可夢聯盟的最高領導人達馬嵐奇親自出現在大賽現場，進行了鼓動人心的開幕致辭。聖火跑者隨之入場，熊熊燃燒的火炬遠比普通火焰更加明亮，令不少人紛紛投以虔誠的注視。

那是傳說中的神獸火焰鳥的火焰。據傳說，神鳥之火在古代向來是皇權的象徵，人類的帝王必須獲得守護石英高原的神鳥的認可才能坐上帝位，而神鳥之火映照的大地會受到神鳥的庇護。如今，火焰鳥的火焰作為大賽聖火的火種出現在各個地區至高的運動場上，同樣是寶可夢聯盟的意志和統治力的代名詞。

穿着熱死人的風衣的小夜並沒有湊到人群的中央去，而是盡量站在不引人注目又涼快的角落，安靜地注視着開幕式流程一點點推進。達馬嵐奇主席向來以朝氣蓬勃的形象出現在公眾眼前，演講也充滿煽動力，足以令年輕的訓練家們一次次激動嘶吼，恨不得立刻投身賽場拼搏一番。不過，對於缺乏熱血細胞的小夜而言，躍躍試試的情緒確實有，「興奮難耐」就實在談不上了。

然後，在聖火跑者即將點燃火炬台時……在場的所有參賽選手都體驗了一回何為目瞪口呆。

小夜眼睜睜看着熟悉的火箭隊兩人一貓組合奪走了聖火，還在運動場中央啟動了巨大的機械人，一時竟只能露出和衣兜里的皮丘一樣呆的表情，好半天才想起來原動畫中似乎確實有這麼個情節。

或許是「地下兵團火箭隊成員高調闖入石英聯盟會場只為搶奪除了象徵意義之外毫無卵用的聖火」聽起來實在像是一百八十流小報的假新聞，不少選手都茫然得像中了奇異之光，紛紛懷疑這是大賽組委會特意安排的什麼餘興節目。反而是天天和這群人打交道的小智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二話不說地派出寶可夢與火箭隊爭鬥了起來。

一團混亂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當波導之力不安地律動起來時，小夜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一股極端強大的氣息接近了。還沒等她來得及環顧四周，燃燒的聖火像是有智慧的生靈一般暴動了起來。

橘紅的烈焰化為鳥兒的形態，撲擊敵人的優雅姿態令無數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直到高溫焚盡一切，入侵者以一種轟轟烈烈的方式退場，警備人員慢條斯理地重新掌控秩序，

不少年輕人都依舊回不過神來。

所有人都明白，他們目睹的可能是永生難遇的奇迹場景。

「原來如此……」小夜望着昔日動畫中無厘頭的一幕完整地在眼前演繹完畢，若有所思地嘀咕。

「什麼什麼丘？」早就憋了一肚子問題的皮丘立刻迫不及待地用小尾巴掃了掃訓練家的手指，「Master你知道剛才的大火鳥是怎麼回事嗎丘？」

「聖火有靈只是一種虛構的說法，事實上無人操控的火焰是不會自行辨識敵人發起攻擊的，即使是神獸的火焰也不例外。」小夜仰起頭，看了看湛藍無雲的天空，「所以，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真正的火焰鳥就在附近，並遠程操控著源於自身的火焰擊退了敵人——我想所有觀看了開幕式直播的人都會得出這個結論。」

「怪、怪不得我剛才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丘……」皮丘夾了夾耳朵，似乎也並非對神獸氣息的靠近一無所覺。

「雖然只是毫無根據的猜測，但我覺得大賽主辦方並不是沒有察覺到火箭隊的潛入，而是在確認他們的行動目標后故意放任了。如果火箭隊敢對聖火出手，就毫無疑問地會被隱藏在暗處的火焰鳥打退，這是在向世界宣告著『火焰鳥依舊是我們寶可夢聯盟一方的底牌』。在經歷了三原爆炸案和紅蓮市的三神鳥襲擊事件等等重大災難之後，這確實是很合適的立威方式……皮丘？」順口進行着推理工作的小夜突然發現皮丘沒了聲，把小絨團從衣兜里拎出來一看，電氣小鼠果然已經轉起蚊香眼了。

「你們人類……太複雜了丘！」

立威也好，宣告也罷，這些內容距離一個小小的參賽選手都太遙遠了。開幕式結束后，小夜便隨着人流一同回到寶可夢中心的服務大廳，進行賽前的信息確認。

石英聯盟選手村除了主會場石英運動場外，還有附屬的四個分會場，在十六強戰之前的四個回合的淘汰賽都會在分會場進行。分會場的戰鬥場地有水、冰、草、岩四種，選手需要在前台按下一個按鈕，以決定自己第一回合戰的對戰場地、對手及時間。

領取到參賽指南書後，小夜按照喬伊小姐的提示完成了一系列操作。而看着大屏幕上彈出的信息……她只覺得自己需要去洗洗手。

對戰場地：A分會場，草之戰鬥場地

對戰對手：園田俊輔

對戰時間：6月21日上午十點整

由於第一回合戰的參與人數較多，需要花費整整兩天的時間完成全部比賽。所有訓練家都希望自己的比賽時間盡量靠後，這樣才能獲得足夠的時間調查對手的信息，針對性地佈置戰術——這同樣是聯盟大賽考察的能力之一。而小夜……看了看時針已經指向九點的掛鐘，滿臉空白地確定自己果真當不了歐洲人。

上午十點是第一回合戰首比賽的開始時間。小夜本打算先和大家匯合，關注一下所有人的對手，見狀也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一頭扎進了服務區的電腦屏幕里。

輕車熟路地打開訓練家檔案庫時，小夜還在慶幸星海先生前一陣向他們傳授了快速調查對手信息的方法。如果這次參賽能打進十六強得到獎金的話，可不能忘了買些禮物送給星海先生以表達感謝。

如果沒能得到獎金……

也還是勒緊褲腰帶來表達感謝吧。

訓練家檔案庫是查詢訓練家信息的最便捷的官方網站。它會記載訓練家的基本信息，包括使用過的寶可夢和曾獲得的榮譽。在搜索欄輸入「園田俊輔」后，在前台見到過的少年的照片又一次出現在屏幕上。

小夜一小時后的對手是個看起來很乖巧的棕發黑眼的男孩，和小夜一樣今年十歲，是剛出道半年的訓練家。男孩的簡歷只有寥寥數行字，小夜很快便將重點內容瞭然於胸。

園田俊輔的八個徽章都是在諸如尼比華藍一類的相對簡單的道館獲得的，並未成功挑戰金黃道館一類的高難度道館。唯一參加過的正式比賽是家鄉淺紅市舉行的蟲系寶可夢慶典，和小夜曾參加的綠野杯一樣，都是難度較低，主要面向新人的比賽。他在比賽中打進了十六強，使用過的寶可夢是尼多朗、摩魯蛾和蚊香蝌蚪。

小夜隨後查看了他兩個月前在蟲系慶典上的對戰視頻，很快便對這位對手的實力有了預期評估。總體來說，名為園田俊輔的少年是個能力並不多麼出彩的新人，在所有參賽選手中屬於比較弱小的一類。這令小夜稍稍鬆了口氣——如果不光比賽時間如此靠前，連對手都強得過分的話，她就真的要懷疑自己「被世界意志排斥以至於命運線軌跡總是下跌」了。

上午十點整，小夜準時到達了A分會場。

她順着選手通道一步步向前走。熱風撲面而來，觀眾們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衝擊著鼓膜，將盛會特有的壓迫感施加給每一個即將踏上賽場的人。

這是小夜人生中第一次走上地區級聯賽的賽場。按理說，這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幕應該由家人在旁邊錄像，參賽選手也應該又緊張又忐忑，連手心都被汗水浸濕——可惜，一切緊張都來源於求而不得的不安和無法回應期待的壓力，而小夜和這兩者都完全絕緣。

她參賽的目的不過是不想錯過鍛煉寶可夢的好時機，以及努力賺一筆錢應付七月的最後一筆分期付款。硬要說壓力的話……

恐怕只有輸得太慘以至於下個月要喝涼水度日的情景能令人害怕了。

邁出最後一步后，夏天耀眼的陽光當空灑下，與解說員高亢的嗓音一同炙烤著人的皮膚。在走上訓練家席位的短短几秒中，小夜頂着無數觀眾直勾勾的目光，還心態良好地四處打量了一下。

A分會場的觀眾並不多，大半的座位都還空着——第一回合戰通常都沒什麼看點，更何況小夜的比賽時間太早，大部分觀戰者恐怕還沒來得及參觀完選手村呢。

小夜倒是意外地看到達馬嵐奇主席正坐在一群觀眾中間，和人聊得熱絡。這位聯盟最高領導人很喜歡觀看寶可夢對戰，很少錯過每年的石英聯盟，今年多半也要像往常一樣，每天選擇一個分會場親自觀看小輩們的比賽。

「現在是三原時間上午十點整，第381屆石英聯盟第一回合戰的首場比賽即將開始！」隨着解說員的話音落下，場上的大屏幕顯示出了紅綠雙方的信息。

園田俊輔vs北斗。

小夜還記得，當她在報名前打開聯盟身份保護許可權，輸入了這個代號后，小玲還好奇地詢問過北斗二字的意思。小夜當時只是簡單地回答「是星星的名字」，小玲雖然從未聽說過有名為北斗的星星，但也沒有再去深究。

說來巧合，這個世界存在北極星和南十字星，偏偏沒有北斗七星的痕迹。就像曾經承載小夜的一切存在意義的那群自稱「不良團伙」的人們，和那位無可替代的師長，彷彿全部都是與這個世界毫無瓜葛的海市蜃樓。

但是他們卻跨越時空的壁壘，在少女身上留下無數深刻的印記，令小夜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開啟身份保護后，個人信息中的照片只會是一張系統默認的頭像剪影。似乎有觀眾因此疑惑不解了起來，在解說員說明了身份保護為何后，僅有的一點疑惑的聲音很快消失，而更多的人都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

畢竟這屆石英聯盟的三號種子選手「灰犬」同樣是披着馬甲的傢伙，早就變相向所有大賽關注者科普過身份保護的概念了。

比賽開始的哨音響起。見先攻的標誌停在了自己的頭像下，小夜派出了自己的第一隻寶可夢。

藍色的小犬輕巧躍入草叢，高傲地揚起了下巴。

經過了賽前長時間的特訓，利歐路已經基本能夠自如地聽從指示。與雪童子不同，它的戰鬥能力相對可靠，很適合在石英聯盟中加以磨練。

下一秒，小夜突然感覺到了一陣令人不舒服的氣息，像滿懷惡意的猛獸在暗中盯住了自己一樣。她看了看對面的訓練家的樣子，頓時皺起眉頭。

少年的打扮和對戰視頻中的風格完全不同。他的衣服似乎不太合身，袖口和褲腿都短了一截，脖子上卻怪異地圍着厚厚的圍巾，頭上頂着鴨舌帽，令人幾乎看不清他的臉龐。

烈日下，圍巾帶來的熱量令汗水佈滿了少年的額頭。但他卻彷彿毫無察覺，帽檐陰影下，那雙深綠的眼睛如同蟒蛇，灌滿了狂熱又陰冷的光。

他高高地揚起嘴角，魔神般巨大的身影出現在身旁。

沙塵飛揚，日光暗淡，不懷好意的紅色眼睛悄然睜開。

念力土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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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總體來說，名為園田俊輔的少年是個能力並不多麼出彩的新人，在所有參賽選手中屬於比較弱小的一類。這令小夜稍稍鬆了口氣——如果不光比賽時間如此靠前，連對手都強得過分的話，她就真的要懷疑自己「被世界意志排斥以至於命運線軌跡總是下跌」了。

系統提示：尊敬的玩家，本系統從不說謊，請不要再抱僥倖心理，您被世界意志排斥以至於命運線軌跡呈下跌趨勢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一小時后您便會明白這個道理了。

一小時后——

系統提示：玩家[星雨夜]派出了利歐路[LV.30]！

系統提示：對手[園田俊輔……？]派出了念力土偶[LV.60]！

小夜：……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一個出身關都的新人會擁有念力土偶嗎？而且等級還高的嚇人？？（目瞪口呆）

系統提示：因為您被世界意志排斥以至於命運線軌跡呈下跌趨勢。

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