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七十九 已逝之人與未逝之魂

「阿樹，我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噓——小聲點，萬一它們是想要引蛇出洞呢？」少年緊張兮兮地瞪着自己的同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說不定現在它們就在我們的視覺死角里等我們自投羅網——」

說話者的同伴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

待兩人抱着被冰偶一口吃掉的覺悟磨磨蹭蹭走出門，見到寂靜的村落空無一人，之前見到的來回巡遊的怪物彷彿都只是幻覺。

兩個年輕的訓練家頓時面面相覷。

按照正常的遊戲套路，新地圖裏的怪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撤退休息，那麼唯一可疑的就是冰偶消失前響起的那陣怪聲了。

「我懂了，那一定是呼喚惡魔的歌謠。」少年之一篤定地道——實在是那聲音難聽得超越常人的精神承受力，他們只顧著捂耳朵，根本沒看清冰偶的動向。

不過他們堅信，那麼難聽的歌除了「召喚惡魔」之外不會有第二種可能性了！

「那我們跟上去看看？反正我是不想再往燈塔那邊走了……」

「我同意，再不行動就要完不成伊川哥吩咐的任務了……呃。」

率先邁步向前的訓練家不解地回過頭，「怎麼？」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兩人豎起耳朵，努力捕捉來自遠處的動靜。那聲音像地震，又像打雷，朦朦朧朧地與大地的震顫一同飛速逼近。

冥思苦想一陣后，少年靈光一閃：「我知道了，是腳步聲！」

他歡喜地拍着手，拉着同伴一轉身——

並齊齊僵在了原地。

「我真傻，真的。」龍星一邊狂奔，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單知道南國人要練好游泳，怎麼就沒想起來把跑步也一起練練……」

此刻，他們身後追逐着數不清的冰偶，龍星連精靈球都不敢掏只顧著狼狽逃竄——敵我數量差距太大，就算派出寶可夢多半也會被瞬間淹沒在冰偶的海洋里。

而大規模的「冰屬性紅名怪」聚集令周圍溫度急劇降低，連石板路上都被鋪了一層霜。姐弟倆被凍得肢體發僵，全靠他們的老大連拖帶拽才沒一頭栽倒在地上。反倒是年紀最小的奧利弗作為不怕冷的冰見族人行動自如，抱着海豹球緊緊跟在三人身後。

而長跑成績比弟弟稍好一點的莉玖還有精力四處打量。她努力透過飛舞的灰塵和冰渣子望向前方，隨後一愣。

「老大，前面有人！」

看清人影穿着和他們一模一樣的白斗篷之後，仗義的南國姐弟立刻高吼二叫起來，希望其他參賽者別受到他們的牽連。可惜那兩人也不知是嚇呆了還是沒反應過來，被吼了好幾聲「快逃」也不見動彈，直到冰偶大軍與被它們追殺的倒霉人已經近在眼前才恍然大悟，怪叫一聲之後慌不擇路地向前跑去。

小夜：「……」

莉玖：「……」

龍星：「……」

眼見逃亡大隊從四人變成了六人，莉玖忍不住說：「你們跟着我們跑做什麼，藏進旁邊的屋子裏不就行了。」

新加入的少年們跑得涕泗橫流，用幾聲凄慘的喊叫回答了莉玖——很明顯，沒見過這陣勢，嚇到大腦宕機，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夜頓時感到一個頭八個大，剛想伸手拉他們一把，便見其中一人步伐不穩，一頭撞在另一人身上，兩個倒霉蛋嘰里咕嚕地摔成一團，瞬間便滾進了冰偶大隊里。

被激發了凶性的冰偶早已不復最初行動遲緩的樣子。感受到熱量的靠近，距離獵物最近的冰偶步伐一頓，腹部忽地裂開一個大口子。

僥倖沒有摔跤的逃亡者們面露驚恐之色，震駭地看着冰偶以極度扭曲的姿態將兩個活生生的人類吞入腹中，然後……

整個身體團成球狀，狀似陀螺般咕嚕嚕地飛速滾動幾圈，又把被轉暈了的兩人噗地吐到了路邊。無人機應聲落下，向被吃了又吐的參賽者們閃爍起淘汰出局的提示符。

小夜：「……」

莉玖：「……」

龍星：「……」

逃亡者們原本恐懼的眼神逐漸死亡。

既然已經用冰偶的造型營造出恐怖氛圍了……為什麼「殺人」的方式反而變諧了啊！？

葬身冰偶之腹的倒霉蛋並沒有令怪物們的步伐被拖慢多少。小夜瞥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冰偶群，果斷道：「這樣下去不行——跟我來！」

說着，她三拐兩拐衝進一個小巷。寺島姐弟還以為老大是想用狹窄的道路令冰偶慢下來，誰想一轉彎便見面前立着一堵灰突突的牆——這分明是條死路！

先頭部分的冰偶已經湧進窄巷之中。就在此刻，精靈球的光亮劃破夜色，森林蜥蜴縱身而出，青草旋風平地起，阻攔了冰偶的去路。

寺島姐弟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力量拖拽著騰飛起來，驟增的加速度令人恍然以為坐上了過山車。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之後，雙腳終於再度碰觸地面，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翻越那堵矮牆，又穿過一座破敗透風的木屋，來到了被霧氣掩蓋的小小院子的角落。

拎着兩個人的衣領子完成一段高難度走位的小夜打了個手勢，森林蜥蜴緊隨其後躍下，將懷裏的冰見家小男孩小心地放下。

四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紛紛豎起一根手指，放輕了呼吸。

冰偶只能靠聲音尋找遠處的敵人，而森林蜥蜴的草之誓約製造出的噪音短暫擾亂了它們的聽覺，此刻四人的藏身之處想必還沒有被發現。

倖存的冒險者們豎起耳朵，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平息，似乎並沒有冰偶找到這處偏僻的院子。龍星悄悄鬆了口氣，剛想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仰頭見到的景象令他一僵，頸椎骨發出咔吧一聲脆響。

踏冰人偶就站立在身後的院牆上。它俯著身，黃眼睛亮得如同手電筒，不知已經凝視了逃亡者們多久。

兩者距離極近，只差幾厘米就能臉貼臉，那一瞬間的視覺衝擊令南國少年的大腦一片空白，好懸沒暈厥過去。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被北斗老大揪着衣領跑出去老遠——再回頭一看，比起剛才只多不少的冰偶大軍又已經攆了上來。

「踏冰人偶是它們的指揮者！」小夜的聲音在凜冽寒風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超能力系向來是最難對付的屬性之一，矇騙過行動刻板的冰偶和騙過踏冰人偶根本不是同一個難度。小夜正絞盡腦汁思考怎樣能帶着所有人順利脫身，突然聽到前方幽幽傳來一陣足以震破玻璃、粉碎靈魂的歌聲。

小夜：「……」

不會吧……

此刻，在廢棄之村燈塔前的廣場上，兩隊氣勢洶洶的冰偶分別從東西兩側奔來，簡直製造出了千軍萬馬對沖般的氛圍。而始作俑者心如死灰，甚至想把一路高歌的某隻幽靈的嘴堵住。

往哪裏拉怪不好，為什麼偏偏把冰偶帶到了這裏……！

數不清的冰偶在燈塔下相撞，一時間人仰偶翻，兵荒偶亂，熱鬧得彷彿拆遷現場。小夜帶着三個拖油瓶東跑西竄，在鬼斯通的幫助下才勉強沒有立刻被穿成人肉糖葫蘆。

即便如此，冰偶的數量也實在太多了。踏冰人偶隱藏在它們之間，晶瑩的手杖優雅揮舞，冰偶也隨着節奏不斷湧上前，眼看逃亡者們就要無路可退。

小夜把寺島姐弟和奧利弗往身後一推，向鬼斯通下達了帶他們撤退的指令。而她則上前一步，右手同時扣住兩個精靈球，腳底隱隱閃爍起了雷霆般的藍光。

就在小夜已經決意與百倍於己方的冰偶硬碰硬時，一道光亮了起來。

凜風短暫地驅散霧氣，令凌晨微亮的暖色顯現在天際線上。而在最靠近天空的燈塔之頂，出現了一道人影。

他輕輕一躍，手中的雙劍綻放出足以劃破夜色的光亮。寒冰般的劍芒與劍客一同從天而降，重重劈開了冰偶的陣列。

雪妖女掀起的風暴令逃亡者們難以看清劍客的蹤跡，只能隱約瞥見翻飛的光芒在燈塔之下遊動，所到之處冰偶潰不成軍，彷彿被斷了電的玩具一樣紛紛倒地。只有飛揚的劍光與風雪從不停息，交織成足以令人驚艷的風景。

待夜色漸明，泛著橘紅的暖色調暈染了半個天穹，暴風雪才終於緩緩停止。

銀袍的劍客站立在成群冰偶的屍骸之上，白雪般的劍刃依舊一塵不染。

他只輕輕地掃來一眼，冰見家的小男孩便不情不願地出列，乖乖走到了劍客身旁。

「好啦我錯了，我知道不該悄悄進來的。」奧利弗嘟著嘴，委委屈屈地道。

男孩似乎還小聲說了些什麼。站在戰場外圈的逃亡者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只見到銀袍劍客轉過身，對他們點了點頭。

「你們該離開了。」

話畢，雪妖女發出動聽的清鳴，風雪再次捲起。在身形徹底隱沒之前，奧利弗猶豫了一下，將目光投向幫助過自己的人。

「往東走。」男孩的聲音傳出。

下一刻，狂風掩埋了人類微弱的嗓音。待雪花與灰塵都落定時，站在廣場中央的兩人已經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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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者小隊·北斗老大和他的兩個小弟】

第二日·任務進度：

·【山莊陣營】主線任務一[為了生存、為了家園]

發佈者：三長老莫頓

任務地點：冰原、魔獸森林

任務目標：消滅魔獸

進度：擊殺數+7（共計16）

能夠殺死超過十五隻魔獸，你們毫無疑問是優秀的獵手。

只要你們將獵殺魔獸的憑證給我看，我就會按照契約，為各位準備豐厚的謝禮——不必客氣，這是保護了風雪山莊的英雄應得的獎賞。

當然，如果你們想要貢獻更多力量，我也隨時歡迎你們的到來。

·【山莊陣營】主線任務二[巨怪藏身於叢林深處]

發佈者：三長老莫頓

任務地點：魔獸森林

任務目標：退治雪人

進度：暫無

恭喜，冒險者們。你們成功進入了魔獸森林。

儘管突如其來的獸潮可能令你們吃了不少苦頭，但我相信，以你們的能力一定能夠再度進入魔獸森林，尋找到雪人的蹤跡。

期待你們接下來的表現。

·【山莊陣營】主線任務三[？？？]

發佈者：？？？

任務地點：？？？

任務目標：？？？

進度：？？？

很遺憾，我一直等到深夜，也沒能等到各位冒險者第二日的成果彙報。

或許你們遇到了一些麻煩？也或許，你們改變了主意？

無論如何，我會為各位冒險者的平安無事祈禱。如果你們立下了足夠大的功績，依舊可以來向我彙報。

如果你們依舊想要站在「我這邊」的話。

·【？？陣營】主線任務一[？？？]

發佈者：？？？

任務地點：？？？

任務目標：？？？

進度：？？？

你們不該來的。

魔獸的暴亂，冰偶的橫行，和被廢棄的村莊——這一切都與你們無關。成為別人手中的武器並不適合你們；自由自在的冒險者也不該被素不相識的人牽連，卷進骯髒的爭鬥里。

風雪山是神佑之地。在你們離去前，我會始終保護你們——作為古老神明的眷屬，作為……

·支線任務一[那曾響徹山野的古老歌謠]

發佈者：山莊居民莉莉

任務地點：魔獸森林

任務目標：採集「聖樹」的樹葉

進度：已採集到「聖樹」的樹葉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冒險者。我的爺爺服下了聖樹的樹葉製成的葯，病情已經好轉起來了。

請你們明早再來一次吧，我和爺爺都有很多感謝的話想要對你們說！

還有……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聽故事呢？

·支線任務二[此為戮力同心之時]

發佈者：冒險者伊川秀知

任務地點：風雪山

任務目標：建立最強的冒險者同盟

進度：已中止

我沒有什麼想說的。一定要說些什麼的話……

就是你們把我派進廢棄村莊的偵查員害「死」了，對吧，QAQ！

·支線任務三[想要回到那魂牽夢繞的地方]

發佈者：神秘男孩奧利弗

任務地點：廢棄村莊

任務目標：在燈塔中尋找一張照片

進度：暫無

我知道這是個很任性的要求。我不該一個人溜進來，這樣會給銀袍大人添麻煩，也會連累好心的冒險者們。

但是……拜託了，請你們帶我去燈塔里找一張照片！我會付出我的一切作為酬勞的！

就算時間不能倒流，失去的東西不會回來……但是，至少我們還有資格回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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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有沒有覺得霧越來越濃了？」莉玖環視着周圍白茫茫的霧氣，不安地說，「我們走的方向真的是東嗎，我覺得是北……」

龍星瞪大了眼睛反駁道，「姐姐你說什麼呢，明明是西。」

小夜：「……」你們到底是怎麼平安活到現在的。

正如他們的猜測那般，天亮之後村莊中的冰偶便紛紛倒地「休眠」，再無動靜。於是，三人藉此機會加快步伐，向著奧利弗所指的「東邊」前進。

只是霧氣變得越來越濃，不光阻礙視野，連波導探測都受到了干擾——很顯然，這不是普通的白霧。他們猜不出這意味着什麼，只能盡量加快行進速度。

寺島姐弟只覺得今天已經跑出至少三輪馬拉松的距離，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正當兩人實在堅持不住，想要向老大申請休息幾分鐘時，跑在最前方的人停下了腳步。

「我想，奧利弗想讓我們看到的就是這裏。」

姐弟倆氣喘吁吁地四處看去，臉上浮現出詫異的神色。

霧氣雖濃，但幾米之外的情景還是能夠看清楚的。土丘雜亂地生長在前方，頂部歪歪斜斜地插著刻字的石碑。

毫無疑問，這是一處墓地。

南國姐弟頓時感覺手腳發涼，趕緊跟上老大的步伐以吸取一點安全感。三人從墓地中央穿過，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與其說是墓地，「亂墳崗」可能更符合這副情景——土丘被壘得高矮不一，石碑的形狀也是草草雕制，有的甚至連逝者姓名都沒有寫。只是，無論碑文字體是否美觀，姓名性別與生卒年是否寫清，所有石碑上都刻着一行相同的字。

[我們將永遠緬懷在災禍中逝去的同胞]

「災禍……」莉玖輕聲重複碑文上的詞，隱約覺得這可能是個關鍵點。而龍星對比了路邊每座石碑上的名字，也確定了一件事。

在這裏被埋葬的都是冰見家族的人。

石碑上的死亡時間幾乎都集中在一年前——很難想像那時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擁有強大魔力的冰見家族死傷如此慘重。以及……重視手足之情的冰見家族為何會將親人草草掩埋之後一走了之？

白霧越來越濃，漸漸連近在咫尺的道路都被吞沒。三人不得不保持手牽手的姿勢，以免有誰走散。很快，他們來到了墓地的盡頭。

土丘中心屹立的石碑比之前的任何一座都要高大。小夜湊上前去，費了不少力氣才看清第一行字的內容。

不再是固定不變的碑文，而是——[安息吧，英勇的戰士]。

黏稠的霧氣開始涌動起來，彷彿排斥異物一般躁動着想要將不速之客趕走。在視野徹底陷入一片白茫茫之前，她看清了石碑上所刻的姓名。

[冰見雷爾夫]

小夜記得很清楚——那是風雪山莊最強的戰士，冰見家族二長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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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沒出場但依舊慘遭人員損失的伊川秀知：我覺得我和北斗那隊人八字不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