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一百 那是天邊熠熠生輝的冰原啊

No.一百 那是天邊熠熠生輝的冰原啊

蒼藍的神域中一片寂靜。人們帶着懷疑與驚愕的眼神如同利刃,令被注視者本就不穩定的精神幾乎要沸騰起來。

而在他開口發言之前,有族人按捺不住地先喊叫了起來。

「你這傢伙說什麼呢,這種東西肯定是偽造的!」

大吼大叫的是個才十幾歲的年輕男孩。就在不久之前,他還為了維護冰見家族的名譽而不惜與冒險者大打出手——所有人都知道,成為衛兵、守護風雪山莊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憑那麼幾張破紙你們就想懷疑三長老嗎?」尼克漲紅了臉,「就算上面有三長老的字跡,也完全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模仿啊!看我們冰見家族不順眼的人那麼多,可不能中了挑撥離間之計,別忘了去年魔獸襲擊山莊的時候,可是三長老冒着生命危險救下我們的!」

少年憤怒的聲音夾雜着風雪聲,在祭台之上迴響。逐漸有人面露遲疑之色,望向手中紙張的眼神愈發迷茫。

對於風雪山莊的人們而言,冰見家族三長老莫頓是毋庸置疑的英雄。他保護族人,守衛山莊,為了同族能夠幸福生活而日夜殫精竭力——這樣的人真的會進行那樣殘忍的實驗,並為此犧牲自己的同胞嗎?

「三長老。」

尼克轉過身,用充滿信任的目光注視着風雪山莊的首領。

「我信任您,相信被您保護過的許許多多的族人們也會信任您。我們才不會因為幾張來路不明的紙就把您當做敵人。」少年努力對自己尊敬的長者露出一個笑容。

「況且,要駁倒那些紙上的言論,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

尼克抖了抖手中的牛皮紙頁。那上面滿是褶皺,似乎因為少年捏得太過用力,已經有些破損了。

「您看,這上面說您送給我們的玉石手環會抽取我們的魔力,用於您今天的魔法實驗——怎麼可以這樣詆毀您呢?您明明是想要保護大家,才會把那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們的。」

少年仰起頭,碧色的瞳孔中飽含期盼、以及一絲自己都沒能意識到的驚惶。

「——所以,只要您允許我們現在把它取下來,就說明紙上寫的都是假的,對吧?」

不知所措的冰見族人們漸漸回過神來。他們意識到一切正如尼克所說,紛紛急切地看向祭台最前方的長老,想要立刻得到一個能讓他們安心的保證。

按照三長老過去的說法,那枚玉石手環可以在遇到危險時保護佩戴者。如今所有人正置身於白雪皚皚的神域,周圍沒有任何一隻魔獸,絕不可能遇到什麼危險。那麼,是否佩戴手環當然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然而,在無數族人的注視下,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卻始終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雪花被狂風席捲着落下,在漆黑的長袍上浸染出點點白色。人們的目光從期冀逐漸變得迷茫,又變成惶恐和難以置信;而身着華服的長老已經收起那副刻意表演出的溫和做派。

他陰沉着臉,刀子似的目光掃向人群一角。

「哈羅德,又是你在妨礙我!」

他的話語中滿懷憎恨和憤怒、嘶啞得令所有人都感到無比陌生,甚至聽不出這是那位溫文爾雅的三長老,冰見莫頓的聲音。

而被他惡狠狠瞪視的老者依舊從容不迫,步伐輕緩地走出隊列。

眾所周知,風雪山莊的大長老在那次魔獸夜襲中頭部受傷,康復后變得瘋瘋癲癲,連日常對話都很難進行。而此刻,

往日言行無狀的老人儀態端正,神情凝重,琉璃色的雙眸中一片清明——就像那場災難發生之前一樣。

「我感到很遺憾。」冰見家族大長老,哈羅德說。

老人回首望了望身後的族人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悲痛,彷彿還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剛才為三長老出頭的尼克正跌坐在雪裏,他的神色還有些木楞,淚水卻已從眼角滲出,在寒風中凝結成晶瑩的冰礫。

大長老輕輕嘆了口氣。

「莫頓,你已經被古代魔法攝了心魄。」老人開口道,「我認識的那位冰見家族三長老或許會偶爾沉迷於個人喜好,但在他心中,族人的安全永遠排在第一位,甚至凌駕於自己的生命之上。」

他凝望着面色陰沉的三長老,遺憾地搖了搖頭。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三長老冰見莫頓,還是一個被邪惡的魔法所操縱的軀殼?」

「閉嘴!」三長老神色猙獰地低吼,「無知之人,你又懂得什麼?連先賢創造的那偉大奇迹都視而不見,你又有什麼資格狂言正義與邪惡?」

莫頓憤怒的話語一頓,又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哈羅德,你老了。」三長老撫了撫自己肩頭停駐的雪花,高傲地仰起頭,「憑你那顆老糊塗的腦袋已經意識不到了嗎?我就在這裏,你們也在這裏,所有理應參與這場偉大儀式的人都正站立在蒼藍的實驗場上——事已至此,揭穿所謂的『事實真相』,只會讓你們的死亡從無知無覺變成痛苦不堪。」

「況且,就憑你那腐朽的軀體,究竟還能擠出幾滴魔力呢?」

話音未落,三長老毫無徵兆地出手了。密集的冰刃自他的掌心飛出,以閃電之勢斬向大長老的心臟。

他的動作太過突然,即使是站得最近的族人也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驚呼。而大長老依舊目不斜視,平靜而哀傷地凝望着向自己飛來的利刃。

「噹啷。」

清脆的鳴聲在岩石祭台上回蕩。族人們焦急的神色凝固在臉上,又在看清眼前的畫面后逐漸轉化為愕然。

冰發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站立在老人身前,用一雙雪白長劍攔下了冰刃的攻擊。本應堅固的寒冰被攔腰斬斷,粉身碎骨地散落在雪地里,不見了蹤影。

望着那兩把長劍,和上面華美而熟悉的花紋,濃烈的憎恨一點點爬上三長老的臉龐。

「……是你。」

「原來,是你!!」

人群之中的克萊夫脫口而出一句咒罵。他盯着守護在大長老前方的少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卡爾……?」

不僅是他,那些曾經與『懦弱的廢柴卡爾』打過交道、甚至是欺辱過他的冰見家族年輕人們紛紛愣在當場。有人驚愕地呼喊出了他的名字,但往日那個稍有些風吹草動就落荒而逃,從不敢引人注目的少年絲毫沒有動容。同齡人們詫異的注視、和嘈雜的高聲喊話沒能令他的目光挪動一下。

卡爾平靜地放下劍,直視神色猙獰的三長老。

「或許,您更熟悉我的這副模樣。」

他抬起手,將一張空白面具輕輕扣在自己臉上。

似雪的長劍,與面具之後那雙令人生厭的漠然綠眸——熟悉的畫面幾乎立刻便點燃了三長老的憤怒。

「哈哈……感謝你啊,哈羅德的孫子,冰見卡爾。」

三長老單手捂面,發出一陣詭異的干啞笑聲。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找到你,銀衣的劍客。」他的身體戰慄著,連吐出的話語都顫抖起來,「一萬三千六百九十九——這是你殺死我那惹人憐愛的造物的次數。你知道嗎,我已經為銀衣的劍客想好了無數種葬身之法,就在剛才我還在想,萬一他就在風雪山莊之中,只是被抽干魔力而亡,如此輕易、快速又光榮的死亡——你怎麼配!!」

中年人用手中的魔杖重重擊打着冰雪。他看起來已經狀若癲狂,「感謝你主動站了出來。是的,我特別允許你摘掉手環,你那骯髒的魔力不該流入我美麗的造物體內,我會為你準備屬於你的葬禮——」

他的話語聲戛然而止。隨着那根魔杖輕輕揚起,圍繞着祭台四周的衛兵同時拔刀,將尖銳的槍尖對準了無措的族人們。

「喔,我似乎看見有人想摘掉我送給你們的禮物。」三長老的長靴輕輕敲擊着地面,冷冽的目光環視着自己的族人們。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冰見家族的祭祖儀式向來按照年齡列隊。看看你們的身後吧。」

在祭台的最後方,跪坐在雪地中的孩童們身後,高大的身影已經無聲無息地靠近。當槍尖抵住幼童嬌嫩的脖頸,令溫熱的血珠一滴滴滲出時,即使是最年幼懵懂的孩子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他們的身子開始發抖,但那冰冷的武器正緊貼着他們的皮膚,令孩童們甚至不敢哭出聲。

「——你們大可以試試,是你們摘下手環更快,還是長槍刺破喉嚨的速度更快。」三長老悠然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彷彿被凍僵一般停止了動作。

「夠了,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有人沖着三長老怒吼。

他幾次握緊拳頭,最終還是頹然放下手,不再去碰觸那枚可憎的玉石手環。

望着冰雕似的人們,三長老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再次看向始終沉默不語的大長老與他唯一的孫子。

「噢,兩位怎麼都不說話了呢?」三長老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果然你們也知道,只憑你們兩個人根本無法與我的戰士們對抗。」

「那麼,就請你們在上等席觀賞這場盛宴吧。」

沉重的魔杖再次敲擊地面。隱約有獸影在風雪的盡頭浮現。

那是無窮無盡的,如同海潮一般的驚角鹿群。當人們察覺魔獸的身影時,它們已經將蒼藍的神域徹底包圍。

站在獸群中央的依舊是那位面色蒼白的女管家。她的聲音混雜在清脆的鹿鈴聲中,輕飄飄散入風雪之間。

「了解。現在開始封鎖神域。」

隨着桑迪下令,鹿鈴之聲大作。所有人眼睜睜看着水波似的光暈從驚角鹿群那一雙雙怪異的長角內滲出——然後,無論是鹿群、管家還是神域的邊界線都消失在幻影之內。腳下的雪地變得無邊無際,彷彿童話中無限的牢籠一般可怖。

與此同時,掌控衛兵團之人——瓦倫上前幾步。眾多衛兵隨着他的步伐齊進,一同將閃著寒光的兵器對準了大長老和卡爾。

置身於重重包圍圈中,老人和少年顯得那樣單薄,彷彿下一秒就會被兵刃無情撕碎。

但身處劣勢的兩人並沒有露出慌張的神色。老人垂下眼,低語聲被淹沒在暴風雪裏。

「——還是要仰仗你們了,我的朋友。」

話音落下,熾烈的火焰以老人為中心爆發開來。那是擁有熔岩般色彩的、足以將暴風雪蒸發殆盡的高溫烈火,饒是以瓦倫的身經百戰,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三長老望着那熟悉的火光,眼皮頓時一跳。

不知何時,站在大長老附近,始終傴僂著身形的老人們已經摘下了兜帽。陰影褪去后,顯露出來的是色澤遠比寒冰深邃的髮絲,以及過分年輕的面龐。

為首者向前一步,輕輕將落在大長老肩頭的黑灰拂去。

「冒險者北斗,謹遵您的指令。」

在烈火之龍的咆哮聲中,北斗向老人躬身行禮。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

【好傢夥,這仨兄弟真能忍,換成我早就跳出去了】

【這叫主角必備技能之卡點救人hhhh】

風雪戰役進行到最後一日,N站直播間早已擠滿了興奮的圍觀群眾們。數百萬人在彈幕中熱烈討論,期待着最終情節的展開。

【之前他們不是商量潛伏進來的人不能太多,容易引人注目被發現么,我看這一點也不引人注目啊】

【把老頭顫顫巍巍的腳步演得淋漓盡致ww】

【講真的,讓你們弓著背踩着高跟鞋走山路,你也顫】

【上山的時候那女孩還摔了一跤差點把假髮摔掉哈哈哈哈哈】

【極度真實,是腿腳不好的老太太.jpg】

【然後問題來了,他們三個人打算怎麼對付三長老那百十來個手下】

【火力倒不成問題(畢竟有爆炸狂北斗),主要對面有人質啊】

【看他們應該也沒時間商量什麼戰術,藏完實驗記錄也就睡了一個小時就去集會了吧……】

【所以疲憊也是個大問題,這種狀態指揮寶可夢作戰估計發揮不出平時的實力】

【噢那倒不至於,我們橘子群島人至少通宵到第四天才會沒精神打架】

【確實,肚子吃飽了不睡也精神抖擻hh】

【???】

【出現了,純正橘子味的發言!】

【你們都是過動猿嗎(沼躍魚獃滯.jpg)】

此刻,無數鏡頭之下的神域雪原早已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冒險者們突如其來的攻擊令不少衛兵都沒來得及防備,被遠遠炸飛出去。瓦倫帶領着部下豎起冰盾抵擋襲擊,但在烈火的侵蝕下,那層堅冰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消融。

三長老的面色陰沉得可怕。他舉起了魔法杖——鑲嵌在其上的寶石光芒大作,不祥的黑紫色從中流淌而出。而隨着那層詭異的波紋蕩漾開來,擁有冰色髮絲的魔法師們感到麻痹感從手腕蔓延到全身,所有力氣都被快速抽離。

不出幾秒,人們難以自控地跌倒在地。有人掙扎著向那枚閃爍著黑紫光輝的手環伸出手,卻發現連抬起手指都成了難以完成的事。

「我勸你們最好收手。」三長老冷聲道,「如果你們不想看到其他人死在你們眼前的話。」

為首的冒險者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了說話者一眼。

「他們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北斗理直氣壯地道,「先說好,我們接下的任務是保護哈羅德先生一個人。要是把這麼多白頭髮的全算上,那可就不是三百萬能解決的問題了。」

聽到那個比自己定下的傭金高出好幾倍的數字,三長老頓時眼角一抽。他看向大長老——那個頑固不化的老人面色難看得要命,但居然也一言不發,沒有反駁冒險者的話。

三長老一時拿不准他們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打算犧牲一部分人以挽救大局,不得不暫時降低魔力抽取的速度。

——他早已精心定好偉大先賢的造物重現之時。現在還遠遠不到祭品可以死去的時候。

「哈羅德,看來你也不再是從前的你了。」法杖上的那枚寶石還在閃爍著紫光,將三長老的面孔映得猙獰而怪異,「你選擇了犧牲你的同族來達成目的——現在的你和我又有什麼區別呢?」

「況且,你很快就會知道,你下定決心選擇的犧牲毫無意義。」

隨着中年人的話音落下,身披白衣的人們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身邊。

衝突發生后始終默不作聲的冒險者,奪回赤紅結晶的伊川秀知與他的團隊,整齊劃一地派出了他們的魔獸。

衛兵們在三長老的指揮下暫時退後。待他們重整陣型,再次護衛在三長老身前,陣營不同的冒險者們已經斗作一團。

岩石的祭台寬闊而堅實,足以容納數百人同時祭拜先人。但是,對於破壞力極強的魔獸而言,這樣的場地還是太過狹窄了——噴火龍與火暴獸吐出的烈焰在空中交匯,熾風將積雪蒸得一乾二淨,在岩石表面留下漆黑焦痕;刺甲貝尖銳的冰刺撕裂空氣,又被大力鱷被水流包裹的長尾狠狠擊飛;幽靈陰森的笑聲在空中迴響,時隱時現的鬼影穿梭在暴風雪中,相互吞噬、撕咬,幾乎要將潔白的雪花染成灰黑色。

在劇烈的爆炸聲中,渾身麻痹的冰見族人們只能躺倒在雪地里,祈禱自己不會葬身於亂斗之中。這是驕傲的寒冰魔法師們從未體驗過的無力感——即使是一年前那場大災難,他們都可以篤定地說,冰見家族是依靠自己的魔法和勇氣渡過難關的。

被衛兵簇擁在中央的三長老冷眼旁觀,似乎並不想冒險親自加入這場亂斗。而白衣的外族人們一時打得難解難分,祭台上美麗的花紋逐漸傷痕纍纍,裂縫在表面肆無忌憚地蔓延,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崩塌,化為冰雪中骯髒的廢墟。

——然後,冰錐無聲無息地浮現在三長老頭頂。

當衛兵們意識到危險臨近時,冰錐已經開始飛速降落。他們倉促地刺出長槍,冷兵器的鋒刃與冰錐相撞,揚起一陣朦朧冰霧。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猛撲上來,狠狠扼住了三長老的喉嚨。

「什麼……!」

三長老愕然地握住那隻緊勒着他的枯瘦手臂。而攻擊者似乎比他更加疲憊,大病初癒的老人喘息著,連說話聲都變得氣若遊絲。

「莫頓,你還要荒唐到什麼地步?我們冰見家族向來堂堂正正,怎可……如此卑劣!!」

那引開衛兵注意力的一擊似乎已經用去老人積攢的全部魔力。他顫抖的指尖只勉強凝出一道兩指長的冰刀——即便如此,當刀尖對準自己的脖子時,三長老依舊不敢魯莽地胡亂掙扎。

他憤恨地勉強扭過頭,瞪視着這個早就快病死的老人——天知道這老東西怎麼會一開始就沒戴玉石手環!

投鼠忌器的衛兵們一時不敢上前。而在他們身後,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冰見族人們終於看清了豁出性命的那人的模樣。

「爺爺!」莉莉失聲叫道。

年幼的女孩知道這一切為何會發生——幾天之前,幫助了她的冒險者們離開時,曾經囑咐過她的爺爺一句話。

「在完全康復之前,您最好不要戴那枚手環。」

她不知道冒險者為什麼說出這種話,只看到爺爺的臉色變得非常凝重。從那天起,爺孫兩人便再也沒有佩戴過那枚據說能夠保護他們的玉石手環。

年紀尚小的莉莉還不能自如掌控自己的魔力。她只能跌坐在祭台的盡頭,望着爺爺跌跌撞撞、卻視死如歸地沖向被無數衛兵護在中央的罪魁禍首。

老人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即使他的心意已決,依舊沒能成功將指尖的冰刀刺進罪人的喉嚨——趁其力氣減弱,三長老猛然將他摔倒在地。衛兵們一涌而上,女孩遠遠地看到老人的身軀像落葉一般拋飛而出,重重砸進雪堆里沒了聲息。

「咳咳……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東西。」

三長老捂著喉嚨嗆咳幾聲,憤怒地踢了老人一腳。

當衛兵拿出手環,毫不留情地扣在已經奄奄一息的老人手腕上時,冰見族人們眼中最後的期冀也漸漸暗淡了下去。

戰鬥還在繼續。冒險者們的魔獸打得天昏地暗,震得人耳膜刺痛。人們知道,等到這場戰鬥結束,他們的生命或許也即將迎來終點。

祭台角落,流淚的小女孩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昏迷不醒的爺爺,絕望地躺倒在地的同胞們,以及在無數衛兵的虎視眈眈下依舊戰鬥的那三位冒險者——女孩琉璃色的眼眸映照着蒼藍神域的一切,又輕輕合上。

她顫抖著聲音,唱起了一首歌。

「在那黑日升起又落下的地方,」

「飛雪與塵沙掩埋一切的遠方——」

聽到歌聲的人們愣住了。他們強忍着被抽取魔力的痛苦,努力扭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莉莉身旁,害怕得渾身發抖的小男孩也看了過來。他的年紀太小,根本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有人沖着自己揮刀,也不知道旁邊的姐姐為什麼唱歌——但是,那是冰見家族世代相傳,即使是年幼的孩童也熟記於心的,古老而優美的歌謠。即使已經整整一年沒有再唱起,但那旋律早已刻入冰雪中的住民的骨髓,與他們的靈魂同在。

男孩想了想,跟着莉莉一起小聲唱了起來。

「神之子讚頌著無邊的風雪,」

「人之子歌唱着荒蕪的日光。」

在悠久的傳說中,蒼藍神明所到之處,必然會掀起天災般的暴風雪。祂沐浴著光輝優雅飛舞,彷彿風雪籠罩的天空之下,有另一輪太陽正冉冉升起——與晴空烈日不同,暴風雪中的太陽從不灼熱刺眼;在那黑沉沉的、彷彿無盡深夜一般的天空中,始終明亮而平和地釋放着光芒。因此,許多許多年前,蒼藍的神明也被人稱作「黑日使者」。

那時的人們認為,生活在雪山中的魔獸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是神的後代。神明為荒蕪的山嶺帶來風雪與危險,也帶來日光與生機——而人類與魔獸便在神明守護的大地上相依為命,日復一日安寧地生活着。

「那是天邊熠熠生輝的冰原啊。」

「那是聖樹紮根生長的冰原啊。」

「在那,黑日升起又落下的地方……」

歌聲越來越響亮。絕望地流着淚的少年,憤怒握緊雙拳的青年,哀嘆命運多舛的老者,還有掙扎着想要起身戰鬥的少女——每個擁有冰色髮絲與琉璃色眼眸的人都在此刻睜開了眼,-以爆炸和悲鳴為鼓點,唱起了屬於他們的古老歌謠。

熟悉的旋律令三長老厭惡地皺起了眉。

他舉起沉重的法杖——但這次,那顆黑紫色寶石沒來得及再度閃爍。

劇烈的爆炸聲從遠方響起。神域的大地顫抖了起來,彷彿有巨獸正在狂奔,又彷彿地龍在攪動泥土與冰雪。三長老驀地抬頭,朝遠處看去。

在無盡的大地邊緣,空間開始微微扭曲。

微不可查的波紋迅速蔓延、擴大,將天際線硬生生撕裂開來。伴隨着倉皇的鹿鈴與驚角鹿的悲鳴聲,幻境組成的封鎖陣被徹底摧毀。有一群巨大的身影從容踏過空間的裂縫,緩緩步入風雪山之巔。

那是身披毛皮,通體雪白,如山丘般魁梧的怪物們。巨獸一步步逼近,連大地都為它們的腳步而戰慄。白衣的冒險者跟隨在怪物身邊,魔獸在他們的頭頂盤旋,咆哮聲震得積雪微微抖動。

而在隊列的最前方,是一位冰見族人們再熟悉不過的——本應在一年前的魔獸夜襲中戰死沙場的人。

「莫頓,別來無恙。」

雪城的首領,冰見羅珊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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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觀眾:哇,他們是怎麼把被抽走魔力的痛苦演得那麼真實的!尤其是掙扎着想動又動彈不得的樣子,簡直可以全員競選影帝了!

冰見家族:很簡單。我們怕演得不夠真實,所以集體口服了麻痹粉。

觀眾:……

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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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物小精靈之拂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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