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節 一條白綾了斷

第二五七節 一條白綾了斷

?崇禎二年十二月京師一戰之後,雖然大明朝廷元氣大傷,不過滿洲八旗也是損失慘重,雙方都無力繼續發動攻勢,反倒形成了一段時間以來的太平局面。

趁著這段太平時光,崇禎皇帝抖擻起精神,又是重建山海關防線、又是組織賑濟春荒、又是更換朝廷庸懦官員,天天忙得不亦樂乎。

雖然崇禎皇帝因為年紀尚輕、經驗尚淺,有些措施急功近利了一些,故而未必面面俱到。可皇帝表現出來的,畢竟是一副銳意進取的形象,比起前任的萬曆、天啟兩位皇帝,可謂是雲泥之別了。

看到崇禎皇帝忙得不亦樂乎,內閣首輔周延儒也總要勉勵幾句,行過大禮之後,便說道:「皇上勵精圖治,一掃數代之陰霾,這是好的,卻也要注意節勞啊!」

崇禎皇帝一面在奏章之上批閱文字,一面頭也不抬地說道:「朕知道愛卿也是一番好意,可朕現在年紀還輕,若不乘着年紀辦一點事情,等到了老了之後,又哪有精力呢?」

周延儒手裏還揣著一份重要的奏章,卻不知應當如何同皇帝提起,只能又接着敷衍客氣兩句。

溫體仁入閣之後,便處心積慮要將周延儒從內閣首輔的寶座上拉下來,見這是一個讓他在皇帝面前出醜的好機會,便上前半步稟告道:「看到萬歲這般勞神,臣等實在是不願意來攪擾聖上。可臣等無能,周首輔手裏正有一件大事,臣等不能自專,只能請皇上定奪。」

溫體仁這句話似乎是在說內閣三位大臣不中用,實際上卻是但指周延儒這個內閣首輔沒本事,結結實實給他上了一通眼藥。

周延儒不是笨人,卻也一時半刻說不出什麼應對之辭,只能老老實實將姬慶文的奏章拿了出來,遞到崇禎皇帝面前,說道:「皇上,臣等深負聖望,南京城中竟發生了白蓮教作亂這種駭人聽聞的慘案。」

崇禎皇帝一聽到「南京」、「白蓮教」、「作亂」這幾個關鍵詞,頓覺事情不妙,立即搶過周延儒手中的奏章,不耐煩地閱讀起來。

崇禎皇帝越看臉色越是難看,不過片刻功夫便已綳不住情緒,大罵道:「好個熊明遇,居然這樣玩忽職守,弄出這種不體面的事情來,搞得中外震動,該殺、該殺!」

徐光啟同姬慶文關係密切,遇到這種事情,反而要從反方面說上幾句:「皇上,現在內閣收到的只有姬慶文一個人的奏章,不能僅憑他的一面之詞,便判斷是非曲直。」

崇禎皇帝卻道:「萬餘白蓮教匪在南京城中作亂是真的。官軍被殺了個一敗塗地也是真的。輸了之後不想到怎麼補救,反而尋人抵罪,這也是真的。是熊明遇這廝再怎麼樣掩飾也無法否認的。」

其實這也是周延儒、溫體仁、徐光啟三位內閣大臣的意見,只是他們礙於身份,沒法當着另外兩人的面說出來而已。

於是首輔周延儒拱手道:「皇上,出了這等大事,除了亡羊補牢之外,責罰相應的官員也是慣例。只是熊明遇,還有韓贊周、劉孔昭都是資歷深厚的大臣,怎樣處置,臣等不能自專。不過臣建議,可以先等一等、瞧一瞧,看看熊明遇的奏章上來,再作論處不遲。」

熊明遇乃是東林黨人,而首輔周延儒雖也同東林黨關係密切,卻不是同黨,在熊明遇已犯了聖怒的前提下,周延儒能替他說上這幾句好話,已是十分難得的了。

崇禎皇帝聽了這句話,思考了一下,說道:「熊明遇這廝,難道還有臉上什麼奏章么?」

溫體仁已然揣摩出了崇禎皇帝的心意,再加上他素來被東林黨人排斥,便說道:「皇上,姬慶文大人的奏章之中寫得已是十分明確了,他既然已經做了嫁禍給楊展的準備,那他所上的奏章,也不過是避重就輕、推卸責任而已,其實並不值得信賴。」

崇禎皇帝聽溫體仁也支持自己的意見,便不再猶豫,說道:「看來熊明遇的奏章也不用再看了,像這等昏官,朕看留着也沒有什麼用,索性殺了算了。」

周延儒聽崇禎皇帝態度堅決,便也不敢再出言頂撞,只能諾諾連聲表示同意。

倒是徐光啟老成了許多,又同時同姬慶文和東林黨友善,說話便也中立客觀了不少,說道:「聖上,白蓮教自古以來就屢次作亂,事情雖大卻並不足為奇。可是白蓮教起事多在窮鄉僻壤之中,這次選在南京城內,倒也確實少見。因此這件事情頗為詭異,恐怕另有隱情,老臣勸皇上暫且留下熊明遇一條性命,待事情查明真相之時,再另行處置不遲。」

徐光啟這話說得算是很厚道了,也確實被崇禎皇帝聽到了心裏。

於是崇禎帝又思索了一下,說道:「無論其中有何蹊蹺,反正熊明遇的官位是保不住了。這樣,立即革除熊明遇一切本兼官職,立即鎖拿進京,聽候勘問。」

替皇帝擬旨是內閣的本分,聽了皇帝的意思,自然由周延儒執筆,寫好了詔書,又讓在一旁伺候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蓋上了玉璽,便派人送到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那裏,讓他再派得力的錦衣衛,立即出發去南京抓人。

駱養性不敢怠慢,得了聖旨之後,便點起十個得力的錦衣衛,憑旨意去南京捉拿熊明遇這位兵部尚書。

熊明遇似乎早有準備,錦衣衛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慌張的情緒,反而十分淡定地收拾起行李,又同家人屬下告別,這才跟着幾個錦衣衛啟程北上。

這幾個錦衣衛看在熊明遇品級不低、年紀又大的份上,倒也還算客氣,既沒有動刑、也沒有上枷,只讓他自己走路也就是了。

沒料到熊明遇從南京出發,只走到山東地界,便又接到了皇帝的旨意。

崇禎的新旨意十分簡單,立即賜死熊明遇。

原來是熊明遇寫的那道奏章被崇禎皇帝看到之後,非但沒有開脫半點責任,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讓崇禎皇帝只留下了一句:「胡言亂語,妄圖蒙蔽聖聽」的評語,便問了個「欺君之罪」。

熊明遇犯了欽定的欺君之罪,那就自然再也沒有多少可以保奏和挽救的餘地,只由東林黨中幾個有頭臉的官員出面,給熊明遇留下最後一絲的尊嚴和體面,求皇帝只用一條白綾便結果了熊明遇的性命。

處置了熊明遇之後,崇禎皇帝余怒未消,又接連下了好幾道旨意。

首先發落的就是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南京守備提督勛貴劉孔昭兩個軍事主官。原本按照崇禎皇帝的刻薄性格,這兩位仁兄也至少是要罷官免職的,然而看在他們兩個人一個是信王潛邸故人、一個是開國元勛之後的份上,崇禎皇帝只罰了他們兩個各兩年的俸祿,並戴罪立功。

其次南京一切有司官員全部降級罰俸,留原職繼續處置白蓮教逆案,若再發生什麼不體面的事情,便要新賬老賬一起清算。

最倒霉的還是司禮監提督太監沈良佐,他原不過是路過南京城而已,卻只因帶領這兩千京營官軍在身邊,而處置突發的白蓮教叛亂並不得利,也跟着被罰了一年的俸祿。

比沈良佐更加倒霉的,則是京師營的幾位負責練兵的軍官,這幾人被崇禎皇帝以京師營面對烏合之眾的白蓮教匪便敗下陣來,顯然是日常訓練不利為由,全部罰俸一年、廷杖二十——不但賠了錢,就連白白嫩嫩的屁股都被打了個皮開肉綻。

只有被熊明遇陷害的楊展,崇禎皇帝是隻字未提,就彷彿這個人壓根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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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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