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節 替他人作嫁衣裳

第二六一節 替他人作嫁衣裳

?姬慶文的態度是擺明了不想太太平平地將松江澱山港碼頭的事務交接給沈良佐,自然也就沒有理由繼續呆在港口之內。於是他同沈良佐告別之後,便連夜趕回了蘇州城。

沈良佐這邊自然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他首先想到法子,便是備上一份厚禮,跑到湯若望那邊去,求他把去年以來記下的賬冊翻譯成中文。可湯若望是同姬慶文在西安城裏就認識的交情,再加上他的夙願是在中國修教堂、傳耶教,對沈良佐那些金銀財寶的禮物根本不看在眼裏,當然是不會幫助這位市舶司的新提舉的。

因此湯若望一會兒說漢語、一會兒說德語,裝傻充愣、言而無物,顧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願將賬冊的明細通報給沈良佐。

沈良佐同湯若望詳談了幾次,只覺得湯若望這個傳教士,並不像傳說當中的那些洋人一般實誠,反而更像是個同官府打慣了交道的老油條,真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

於是沈良佐終於打消了從湯若望那邊取得賬冊的打算,決定來他個釜底抽薪,動用起自己司禮監提督太監的面子,從南京戶部、河道總督、江寧織造、杭州織造衙門裏借調了八九個盤賬高手,向從往來的澱山港碼頭的海商那裏取得明細賬冊,再編成一篇總賬——這本總賬雖然同原始賬冊有些出入,卻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可姬慶文早就將工作做在了前頭。

他知道在海港之內做生意的海商穩定性極強,多是固定的幾個海商往返松江、日本、南洋等地做生意,而且大多會給大海商鄭芝龍幾分面子。

於是姬慶文便提前通過鄭芝龍的渠道,要求海商們與沈良佐保持消極不配合的態度——做生意可以,賬冊則一概沒有。

不過姬慶文這樣的部署,後來看來卻有些多此一舉了。

因為大多數海商都是些在中原混不下去的農民,認識的漢字加起來也認不得一升,平素做生意也是講究今朝有酒今朝醉,從來沒有什麼記賬的習慣,要他們拿出來賬冊來,還真的就兩個字「沒有」。

不過鄭芝龍此人素有異心,早就不想把身家性命全都放在姬慶文這一個籃子裏頭,現在平白無故多了個主官碼頭事務的市舶司提舉沈良佐,他當然是要存心巴結的。

然而鄭芝龍的兒子鄭成功剛剛走了姬慶文的門路,被欽賜了官職和功名,一時之間也不好完全捨棄姬慶文這條線而轉投到沈良佐名下。

因此腦子靈活、唯利是圖的鄭芝龍,決定暫時先同沈良佐維持住現在這種不冷不熱的關係,看看形勢再說。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之下,鄭芝龍當然是不可能冒着徹底惹怒姬慶文的風險就投靠沈良佐的。

相對的,沈良佐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包括鄭芝龍在內的海商的支持,只能繼續延續姬慶文之前的政策,而不能取得自己一心想要獲得的碼頭往來詳細賬目。

所幸沈良佐到達松江澱山港的時候,不過是四月初而已,如果從現在開始重新記賬,倒也可以掌握碼頭一年之中其他三個季度的經營情況,也還算來得及。

可經過一個月的記錄,沈良佐居然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他原以為澱山港碼頭是個流金淌銀的好地方,卻沒想到碼頭日常開銷極大——光碼頭維護和碼頭工人的開支,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僅憑碼頭上收取的一點點關稅,就連收支平衡都做不到,更別說是賺取大量銀子進貢皇帝了。

這就讓沈良佐想不通了——碼頭的開支是自己親自掌握的,姬慶文連續兩年進貢了幾十萬兩現銀也是事實。為什麼這麼繁忙繁華的一個碼頭,到了自己手裏,就連維持日常經營都變得異常困難了呢?

他所不知道的是,姬慶文運營這座碼頭,完全參考了後世設立自由貿易區的思路。

那就是只收取極為少量的、僅具有象徵性意義的管理費(也就是關稅),用以形成成本優勢從廣州、泉州、寧波等幾個具有競爭關係的傳統港口那裏吸引海商過來經營。自己則以織造衙門的名義,一邊出售衙門出產的進貢綢緞、一邊收購海商手裏的產品、一邊再將產品出售出去,從而賺取大量差價。同時又通過築造圍堰等方法,拒絕其他地方的商人入場經營。

這樣一來,姬慶文實際上是把澱山港打造成了一個萬眾矚目的大舞台,而舞台上唯一的主角就是自己。

而沈良佐空有了一個舞台主官的身份,卻沒有本事鎮住整個場面,便無異於「替別人作嫁衣裳」,虛有其名而沒有其實。

姬慶文這邊,因暫時不用去管理碼頭事務,反而讓他更有餘力地去辦理其他事務。

一方面,他延續了之前的做法,繼續通過澱山港碼頭這一平台,向海商傾銷織造衙門出產的彩織錦緞,該賺的錢一分也沒有少。

一方面,他利用賺取的銀兩,讓中國古代發明家宋應星主持統一改善和重造紡織機,租用和興建廠房,並以高出市價百分之十的價格,大量雇傭熟練織工,逐步投入中低端棉布和綢緞的生產,佔領蘇州周邊及海外市場的中低端市場。

一方面,讓楊展、黃得功、孟洪等人領銜,繼續加強「明武軍」建設,補充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壞的武器,重新研究和改善面對騎兵、堅城時的戰術套路,繼續增強「明武軍」的整體戰鬥力。

除此之外,姬慶文還在想辦法開辦自己的兵工廠,爭取將來做到刀劍、火槍、大炮,乃至戰船戰艦都能夠自行生產。不過這件事情,想當於要重建一個重工業體系,對於在後世只是一個苦逼碼農的姬慶文而言難度太大。因此此事進展頗為緩慢,姬慶文只從海商那裏購買了一些火槍和戰船的修造圖紙而已。

松江澱山港那裏,沈良佐雖然帶了兩千京營軍士過來,卻始終無法全軍入駐,碼頭上上下下都是姬慶文的老人。因此,這位新任的市舶司提舉的一舉一動,竟都在他的副手姬慶文的掌握之下。

而沈良佐卻只能依靠他在司禮監當太監時候積累下的人脈,通過東廠的門路,才能多少打探一下姬慶文的動向。

可東廠本身並沒有什麼偵查探哨的能力,打探消息全都要依靠錦衣衛的專業力量。然而偏偏姬慶文身邊,有個資深的錦衣衛高級軍官——錦衣衛指揮僉事李元胤。

李元胤同姬慶文接觸得久了,又從他手裏得了數不清的好處,早就已對姬慶文忠心耿耿,在他的安排下,蘇州城中的錦衣衛沒有一個肯幫沈良佐的忙的,大多對沈良佐陽奉陰違,或者提供一些似真似假的情報也算是交了差了。

可姬慶文這兩個月的手筆實在太大,傳到沈良佐這裏,讓他禁不住起了疑心——姬慶文花出去的這麼許多銀子,莫非是通過什麼渠道,將本該屬於碼頭的收項,給轉到了織造衙門賬上……

他雖然懷疑,卻沒有什麼真憑實據,思來想去,便只能親自跑到蘇州織造衙門,來找姬慶文面談一番。

聽到沈良佐來蘇州找自己議事的時候,姬慶文正在觀前街上的「絳雲樓」里喝酒聊天。

原來蘇州「絳雲樓」的老闆娘馬湘蘭,也是南京「群玉院」的老闆娘,南京一場白蓮教之亂過後,官府將「群玉院」當成了白蓮教聯絡接頭的場所,三天兩頭來關照一番,馬湘蘭的生意自然是做不下去了,便想着將「群玉院」徹底搬遷到蘇州這裏。因此她便找到姬慶文和柳如是的關係,想從中尋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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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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