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招兵買馬 第〇八七節 養兵的辯證法

第七章 招兵買馬 第〇八七節 養兵的辯證法

姬慶文被這一幕嚇傻了眼,支支吾吾重複了好多遍「好險」、「好險」,卻是依舊驚魂未定。

於是這就輪到黃得功開始教訓姬慶文了:「東家,你這人千好、萬好,就是好奇心太強、膽子太大這點不好。要是晚出來片刻,你不是就要被大雪和天花板壓成肉餅了嗎?依我看,人在世上還是膽小些好。」

姬慶文聽了這話,立即不忿起來,罵道:「好你個黃得功,救了我一命,我出錢賞你就是了。居然還敢數落起我來!看我不打你!」

說着,姬慶文便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就要往黃得功腦袋上打去。

然而他動作一大,就將身上披着的棉被掀開了一角,寒風立即從這一角當中猛灌進來,凍得姬慶文瑟瑟發抖,害得他又用力裹緊了棉被,叱責黃得功道:「得功,你有空在這裏胡言亂語,還不快從廢墟里把我的衣服找出來,省得我凍死了沒人發你工錢。」

黃得功趕忙答應一聲,一步一搖地走到了壓塌了房頂上,摸摸索索地從廢墟的空檔之中抽出幾件衣服、幾條褲子,送到姬慶文身前。

姬慶文接過自己的衣服,剛想去穿,可身上裹着的被子略一鬆動,寒風便颳得他直打哆嗦,手上的衣服竟不知是穿好、還是不穿的好。

正在這時,卻見一隊人馬、五六個人,個個手持火把,從銀礦上走到姬慶文跟前,其中打頭一人正是陳文昭本人。

只見他左右仔細打量了一遍四周的情況,這才拱手道:「今日雪大,沒想到真的把姬大人的屋子給壓垮了。來,請姬大人到我礦上去避雪取暖。」

這十來天的時光,姬慶文已同陳文昭及他礦上的子弟混得精熟,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跟着陳文昭進了銀礦。

只見礦上小路,都已撒上了礦渣,因此雖然也是大雪覆蓋,走在上面確實如履平地,一點也不濕滑。

走了一陣,姬慶文見礦上也已被大雪壓垮了幾座房屋,礦上的礦工們都已從屋子裏出來,躲在幾座臨時搭起的帳篷里,點起篝火飲酒取暖。不時還有人用長竹竿,將堆積在頂篷上的雪往下捅,以免單薄的帳篷也被壓扁了。

姬慶文見了這樣一幅景象,有意挑起話題,說道:「陳將軍不愧是武將出身,治理一座礦山,卻也頗見軍法,在下佩服、佩服!」

陳文昭卻不答應,默默將姬慶文等人引到了一座略大的帳篷之內。

姬慶文見帳篷內點起炭盆,將一座兩丈見方的帳篷烘得暖融融的,便乘此機會放下披在身上的棉被,將捧著的衣服一件件穿戴齊整,又喝了半碗溫熱了的黃酒,渾身上下這才恢復了暖意。

陳文昭見姬慶文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忽然說道:「姬大人,我有幾句話同你談,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隨我去外邊走一趟?」

現在外面正下着大雪,冷得幾乎要將身上的血液凍住,姬慶文一點也不想離開這座帳篷。

可又見陳文昭的表情極為嚴肅認真,知道他必然是有要緊事情同自己談,姬慶文便只能答應道:「那好,就請陳將軍前頭領路吧。」

於是陳文昭撩開帳篷門簾,走在前頭將姬慶文引入礦洞之中。

這礦洞開口鑿得甚是逼仄,只能彎腰低頭才能入內,裏面倒甚是寬敞,礦洞牆壁上鑿出幾個石龕,點了幾盞油燈,放出搖曳而又飄忽的光。

這昏暗的光線,將陳文昭飽經滄桑的臉龐烘托得更加深沉,只聽他開口說道:「姬大人,你這幾天賴在我的銀礦門前不走,想要達成什麼目的,在下心知肚明。只不過這樣做事,未免有失姬大人織造提督、欽差大臣的體統了吧?」

礦洞之內溫度比大雪紛飛的室外要略微暖和一些,卻比有炭盆取暖的帳篷之內要寒冷不少,而陳文昭這幾句話竟比礦洞之內的空氣更加冷峻。

姬慶文卻似乎感受不到這份寒意,笑着說道:「只有把事情辦成了,才能講究什麼體統不體統的。否則,你辦事的手段再體面,事情辦不成,不也是白搭?」

「照這麼說,姬大人是一定要招募兵士這件事情辦成了咯?」陳文昭又復冷冷問道,「而且是非要我出面幫忙不可了?」

姬慶文點點頭,說道:「這是皇上交辦下來的任務,又是孫老師的囑託,我也不敢不辦成、不敢不辦好。不過我也從來不是什麼強人所難之人,只希望陳將軍能夠真心實意地幫我做好這件事情,否則『強扭的瓜不甜』,招來的兵自然也就不是好的。」

陳文昭蹙眉道:「我有一事不解,還請姬大人賜教。姬大人是蘇州織造提督,並非武職官員,又非封疆大吏,要招募鄉勇團練做什麼?就算是為了充做儀仗好了,蘇州城裏有的是人,還選不出幾十上百人馬?」

姬慶文笑道:「織造提督一向是由宦官擔任的,我一個大老爺們當這個官,已經夠沒面子了,還要那麼多儀仗來丟人現眼嗎?我想着既然要招兵,就一定要招到有戰鬥力的好兵,否則養再多兵馬也不過是空耗錢糧而已。」

陳文昭立即接過話頭:「天下之大,悍勇之人不少,姬大人又為何要執著於戚家軍的名號呢?」

「用來嚇人啊。」姬慶文脫口而出,「辛辛苦苦招了兵,不是用來犧牲他們的,只要能夠達成目的,大家開開心心、太太平平的不是更好?以戚家軍在江南的名氣,只要往外一站,那些宵小之徒自然知難而退,能夠免去多少廝殺……」

陳文昭疑道:「難道大人在江南有很多仇敵不成?」

姬慶文苦笑着搖搖頭,將自己到任蘇州織造之後的事情,簡明扼要地向陳文昭說了,又補充道:「在下過來之後,不僅得罪了閹黨、而且還得罪了東林黨,就連蘇州商會都將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我要是手裏沒幾個靠得住的兵,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被他們給擠走了。」

陳文昭聽了姬慶文的話,立即恨恨說道:「閹黨固然誤國,可東林黨也不是什麼好人!那個殺千刀的袁應泰就是東林黨徒。」

「沒錯!都不是什麼好人。」姬慶文道,「所以說只要有兵在手,那隨便什麼閹黨、東林黨都拿我沒奈何。」

陳文昭答道:「姬大人這話就錯了。兵可不在你的手上,而是在朝廷手上。而閹黨、東林黨誰執掌了朝廷,誰就能隨意調動軍隊,要是膽敢有半點遲疑,朝廷立即就會斷了你的軍餉!」

姬慶文聽了一愣,忽然又放聲笑道:「陳將軍果然是知兵之人,多虧你現在點了出來,否則我還不知道孫承宗老師的用意呢!」

「嗯?」陳文昭滿臉疑惑地追問,「孫老督師是什麼用意?」

姬慶文笑着解釋道:「孫老師讓我組建軍隊時候就說明了,這支軍隊不是朝廷正規部隊,而是我私募的鄉勇團練,軍餉都由織造衙門裏支出。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陳文昭又冷冷問道:「姬大人可別忘了,你的織造提督也是朝廷封的,朝廷一句話,照樣將你罷官免職!」

姬慶文略一沉思,答道:「現在織造衙門的所有生產、銷售都掌握在我的手裏,哪怕我不當織造提督,自己在蘇州開設織坊,一年一樣至少有三十萬兩銀子的進項,足夠養兵了。而手裏有了兵丁,又可以保證我的生產、銷售不受別人影響干擾。這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關係。」

說到這裏,姬慶文不由得意起來——多虧當年自己馬克思主義哲學學得不錯,終於在明朝將養兵和賺錢這兩件事情,有機辨證地聯繫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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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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