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二百零三 歷史將災難與傷痛銘記

小夜和小天在醫院停留的時間並不算長。

雖然入院時都是一副慘兮兮的樣子，但這個國家的醫療手段足夠先進，效率也足夠高。在10日和11日，小天和小夜分別陸續出院，反而是金毛兄妹還沒被放出來——據說完全治癒精神力受創要花費不少時間。

雖說如此，他們兩人的精神狀況倒是好得很，因為醫院過於無聊而不停地給小天發短訊閑聊轟炸，顯然不需要擔心。

不，他們需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小天拉黑。

另一方面，小天的父親星海則是因為傷勢嚴重，至少五六天才能辦理出院手續。他本人原本並沒有打算等那麼久，畢竟三原市那邊還有要事需要處理——無奈，提前出院的申請還沒遞到醫院那裏，就被看護他的親友一口否決，連申請書都被簡單粗暴地凍成冰碴子，只好安心靜養了。

在最後關頭趕來的星海的三位友人中的一人參與了紅蓮市救災工作。身為戰隊蒼龍之牙的一員，此人雖然不像星海那樣擁有極高知名度，但同樣是實力超越天王級的強者。他曾經在救援部工作過許久，現在做起老本行也絲毫不含糊，為本地救援部分擔了不少壓力。

而三原市市郊，廣袤的白銀山脈之中，戰鬥仍在繼續。

或許是知道一級搜查官神羽星海短時間內無法返回，身份不明的襲擊者發起了強烈的猛攻。但是，聯盟一方的戰線並沒有像他們想像的那樣開始崩潰。

以讀心者集團「撲克」加入戰局為轉折點，寶可夢聯盟搜查部開始了與敵人的最後一次正面交火。在撲克的首領，曾在十三年前的戰爭中代表讀心者與寶可夢聯盟簽下劃時代合作條約的惟·卡賽爾的帶領下，白銀山脈戰場的情報流向被撲克所徹底掌控，戰鬥以急速折轉的方式開始走向終結。

值得一提的是，「一級搜查官神羽星海」與「戰隊蒼龍之牙」的聯繫是僅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聞。戰隊本就是需要嚴格保密身份，進行特殊活動的團隊，無法像搜查官的工作一樣光明正大。

為了對抗高空墜落的鳳王，星海聯合他的戰友使出了蒼龍之牙的招牌原創招式「蒼龍吟」。由於戰鬥發生在紅蓮火山無人區，這一幕並沒有直接被紅蓮市的市民看到。論壇上倒是偶爾有「在三神鳥襲擊紅蓮島事件時看到了蒼龍吟」的傳言，但作為證據的照片顯然是倉促之下拍的，模糊得難以辨認，別說不知真相的網友們——

連正在瀏覽論壇的星海自己都沒認出那是蒼龍吟。

活脫脫的附加了高斯模糊效果的抽象主義畫作。

當時在場的小夜倒是完完整整目睹了青蒼巨龍的騰空而起。聯想到蒼龍之牙的隊長「天龍」和一級搜查官神羽星海同為龍使者，小夜便略微猜到了這個可能性。

當然，這是連小夜自己都無法肯定的猜測，僅靠一個招式也無法當做確認身份的證據——說不定那位「天龍」是星海先生的朋友呢。

小夜有想過，星海先生的兒子小天對此一定知道些什麼。但戰隊成員的真實身份向來是很敏感的話題，小夜無法去貿然詢問，只能自己暗暗好奇了。

網絡上對這次事件的討論一時佔據了各大主頁，不少媒體做出了洋洋洒洒的分析，推測事情的前因後果。聯盟尚未發出官方通告，網絡上千奇百怪的謠言順勢滋生，分分鐘便能拼湊出一場陰謀大戲。

至於受災的紅蓮市——

災后第三天，四月十日，

所有失蹤人員均已被找到，搜救工作正式結束。隨着災后重建有條不紊地啟動，這個南方海島的動蕩終於漸漸走向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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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歷982年，關都地區，伊吹山地。

「轟隆——」

震耳欲聾的炮火聲又一次將試圖反擊的執行部成員們壓制回原地。

「不行，這麼下去非得被耗死在這裏不可！」留着絡腮鬍子的中年人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將手中已經報廢的手槍扔在一邊，「隊長，怎麼辦？現在估計也逃不了了，要不拼一把？」

「再等一下。」

伏在山岩之後，黑色草坪頭的青年眯着眼睛，緊盯着前方不斷發射出火焰彈的炮台。

四個執行員，一個年輕的執行官，這並不是什麼進行大戰役的隊伍組成。

他們接下的本是個最簡單的任務——潛入小型偷獵團伙的駐紮地，得到他們的犯罪證據。然而，事情發生了變化。這個連像樣的基地都沒有的偷獵團伙卻一夜之間擁有了無數精英級別戰鬥力和重火力武器，毫無疑問——這個駐紮地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對於這個剛剛組成的隊伍而言，完成任務已經是奢望，能夠逃掉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況且……

青年執行官回頭，看了一眼隊尾最矮小的那個身影。長長的銀絲從額前垂下，遮擋住了年少者的神情。

高田誠司不否認，他確實是個才華橫溢的新人。但這個孩子還太年輕，經驗也太淺，對於初次參加執行部工作的十四歲男孩而言，眼前的戰鬥顯得未免過於嚴酷。

在高田誠司看來，身處炮火連天的戰場上，這個男孩沒有立刻開始發抖，已經是心理素質過硬的表現了。

「隊長，緊急情報！」

跟隨高田誠司時間最久的偵查員門田武飛奔回到隊列中。

「敵方果然早已預料到我們的到來，已經有十幾人從我們身後包抄過來，後退恐怕是行不通了。」偵查員門田武沉聲道，目光投向前方，「如果我們能把前面那個炮台摧毀的話，或許……」

門田武的話沒有說完。他自己也清楚，將其摧毀是多麼危險而孤注一擲的行動，想要接近炮台便意味着將自身暴露在火焰彈的灼燒之下。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高田誠司陷入了短暫的思索中。而不過幾秒之後，來自身後的清朗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高田隊長。」

面容還很稚嫩的銀髮少年走上前——高田誠司看到，那雙冰藍的眸子中出奇地沒有染上任何慌張和無措。

「我有辦法使用波導之力攻破敵方的炮台，請把這個任務交給我。」

「成功率有多少？」執行官並沒有對新人少年露出嘲諷之意，只是嚴肅地問道。

「百分之百。」

銀髮少年違背常理的回答令隊員們紛紛一愣，已經有人露出了「年輕人就是愛吹牛」的輕蔑神情。

高田誠司與銀髮少年對視了片刻。

然後，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星海，你太小看我了。」面容嚴峻的青年罕見地露出了細微的笑意，「我可不會讓十幾歲的孩子自殘身體來背負這麼重的擔子。」

年輕的執行官轉身，決然地迎著熾烈炮火邁出一步，身穿制服的身影沒入光輝之中。

「我來打開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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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一日晚，紅蓮市第三醫院。

「請進。」

高田誠司望着昔日自己的後輩和隊員，現在自己的上司神羽搜查官微笑着推門走進來，不咸不淡地嘆了一句，「來的真夠晚的。」

「抱歉抱歉，醫生一直不允許我下地走動太久。」星海歉意地撓撓頭——而且看護自己的那位也非常嚴厲絲毫不通融，「給，誠司先生，這是賠禮。」

「……」望着星海熟門熟路遞過來的一大袋太陽餅，誠司覺得自己頭都痛起來了，「你……能不能有點新意？」

「高田先生，這次的新口味很好吃哦！」有着火紅頭髮的矮小身影從星海背後冒出來——倒是並沒有故意躲藏着，只是他的身材太過纖細，完全被高大的星海擋住了，「您吃吃看就知道啦。」

「……」業，你怎麼也……

「沒錯，我還特意選了您喜歡的杏仔果口味呢。」

「……」不，就算是杏仔果口味我也不想再看見太陽餅了。

深深地嘆了口氣，誠司一副蒼老了十歲的樣子，無可奈何地將裝着太陽餅們的袋子放在一旁——距離他最遠的角落。

「好了，說正事。」彷彿生怕面前的兩人再聊起太陽餅的三十七種口味，誠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關於叛徒綾川芳子，我有重要的信息要向您彙報。」

談到公事，誠司的講話方式立刻變成了一絲不苟的敬語。即使星海時常表示對自己說話不需要這麼正式，誠司也從未改變主意。

他遞給星海一份紙質報告。高田誠司執行官的工作效率在整個關都執行部都是數一數二的，僅僅在卧床休息的幾天時間裏，他已經將關於背叛者綾川芳子的完整報告寫了出來。

「綾川芳子潛入執行部已有兩年之久。根據我的判斷，她極有可能與這次襲擊三原市的不法分子來自同一勢力，但行動目的不一定相同。」誠司將他的思量緩緩道來，「綾川芳子想要得到的東西應該是聯盟內部的某份資料——而記錄着它的記憶卡正好被我隨身攜帶。」

這說明，綾川芳子連他的貼身物品的細節都一清二楚——這等情報滲透的深度令高田誠司感到不寒而慄。

在綾川芳子擔任執行官的兩年中，沒有任何人懷疑過她的身份，誠司更是將她當做親近的戰友對待。在她已經自曝身份，叛離聯盟的當下，所有當事人的心情都無比複雜，不約而同地使用了最官方、最不帶情緒的方式來面對這一問題。

對一個已經傷害到自己的國家利益的叛徒，是沒有回顧情感的需要的。

「現在我還無法確定她想要的是什麼。不過我已經通過回憶，將記憶卡中的文件目錄基本還原了出來，附在報告的最後，可供日後排查。」誠司一絲不苟地道。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一直追查下去的。」星海一邊閱讀報告，一邊緩緩點頭。

「前不久，我在橘子群島那邊也和帶着烏鴉頭頭的身份不明的人交過手，得到了一些線索。」紅髮的少年在一旁補充，「這次我也會幫忙調查的。」

「謝謝。」

將慣例的工作報告完成後，誠司放鬆地倚靠在床頭，「呼，這樣我的工作就結束了。」

紅髮少年猶豫了一下，「高田先生，您……真的要徹底離開執行部了嗎？」

即使不像星海那樣與誠司熟識，紅髮少年也清楚高田誠司此人對自己工作的熱愛，不然他也不會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二十多年之久。

「嗯，辭呈我已經寫好了。」誠司的神情看起來很坦然，甚至對面前的兩個老友笑了笑，「執行官當了這麼多年，早就想換一換工作了。」

他的笑容映在銀髮青年的瞳孔中，令青年微微睜大了眼睛。

對於神羽星海而言，無論是這句話，還是這份神情，都太過熟悉了。當他敬愛的前輩揚起嘴角時，多年前那個少年的笑容幾乎是同時浮現在他眼前。

——儘管這是他一點都不想要回想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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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隊長。」坐在輪椅上，瘦小的粉發少年艱難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四大部的工作太危險了，我早就想過要不要換一個目標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卻還執着地想要將其中的力量傳達給他面前，看起來比他自己傷心一百倍的隊長，「我打算繼承媽媽心愛的花店，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神羽星海！」發出怒吼的少年狠狠地拽住對面人的衣領。那雙本應澄澈的琥珀色眸子變得如墨汁般暗沉，其中充斥着無法熄滅的烈焰，「你看清楚了，都是你錯誤的理念導致了今天的悲劇。」

「是你，奪走了純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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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神了幾秒之後，銀髮的搜查官又笑了起來。

「我明白了。」他如此說着，將柔和的目光投向誠司，「誠司先生，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提——千萬不要再見外地叫我神羽搜查官了啊。」

「好，那先幫我把這次需要上交的所有報告寫了。」

「……誒？」

「你不是說儘管提嗎？」誠司嚴肅地斜視了星海一眼。

「呃……雖然我確實這麼說了……」

「對了，前些天我的隊伍針對三原爆炸案調查出了一些成果，幫我總結完上交。文字部分只有幾萬字，很簡單的工作。」

「……」

「還有……」

「誠司先生，您饒了我吧……」

病房中，三人的閑聊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深夜才彼此告辭。

「那麼，我先告辭了。」星海微笑着站起身，「綾川的事有進展的話我會通知您的。」

「拜拜，高田先生！」紅髮少年向坐在病床上的誠司擺擺手。

「再見。」誠司道。

星海轉過身，走向房門的出口。

紅髮少年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安，悄悄抬頭，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他看到，星海的嘴角依然含着笑，步伐也很輕快。他們兩人一起走出病房，將房門輕輕關好。

空氣凝滯了幾秒。

房門外，銀髮的搜查官右手緊緊握著門把手，甚至用力到有些顫抖。

抱歉。他無聲地說。

房門內，黑髮的執行官望向自己膝蓋以下空蕩蕩的褲管。

他用雙手捂住臉，無聲地落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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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歷一零零零年四月七日下午，從南方飛來的神鳥將紅蓮島沿海部分的城市摧毀。這是一場慘烈的災難，死亡人數上百，無數人受傷，失去家人，失去住所。

參與戰鬥的一位一級搜查官，三位執行官，十二位執行員，四位自由訓練家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神羽星海搜查官因保護城市不力而備受彈劾，接受了來自聯盟的處罰，傷愈后發表公開致歉；綾川芳子叛離寶可夢聯盟，下屬的四位執行員隊友均遇害；高田誠司隊的執行員門田武、高村淳平因傷重而不治身亡，執行官高田誠司雙腿受到不可恢復的傷害，永生無法站起，於四月十二日向執行部遞交了辭呈，退出職業訓練家的舞台。

這一次災難被後世稱為——「三神鳥襲擊紅蓮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