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三百一十四 收刀於鞘者踏上戰場

六月二十七日下午，十六強戰後半程。

僅僅從受人矚目的程度上來評判的話，下午場明顯高於上午場。原因無他，草摩京治和灰犬這兩個本屆聯盟最受關注的選手的比賽都會在下午進行。不過，大賽現場的模樣倒是很難體現出這一點——實在是因為石英運動場從清晨開始便一直被塞得滿滿的。

下午的首戰是草摩京治與青木桐葉的對決。絕大多數觀眾都並不覺得後者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大賽新人能翻起什麼水花，篤定地認為這場比賽一如既往地會成為一號種子的個人秀。

——而草摩京治本人的想法則完全相反。

墨綠色長發的少年從陰影中走出，一步步踏上陽光明媚的賽場。他能感覺到友人的視線從遙遠的運動場另一端飛來，沉甸甸地落在他的身上。

「終於和你站在同一個賽場上了，桐葉。」京治微笑着說。

運動場安靜了片刻后，嘩然之聲四起。草摩京治的這番話並不像是對素不相識的對手說的，光是簡單的「終於」二字便隱約顯示了兩人的關係匪淺。

桐葉無暇去在意觀眾的詫異。

他還記得自己的好友請求他參加這屆石英聯盟時的情景。看到京治的神情時，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京治的意思。但是，果然……

「對不起。我……」

話音剛起，對面的栗發少年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我們是對手，有話想說應該用對戰來傳達。你會實現你的承諾的，對吧？」

桐葉望着好友微笑的面容，最終只是點點頭，簡短地回答，「當然。」

在場的觀眾被他們兩人的對話攪得一頭霧水，而始作俑者們已經飛快地收斂了不相干的心思。比賽開始的信號發出后，先攻的桐葉派出了安瓢蟲打頭陣。京治的精靈球緊隨其後拋飛，光芒亮起的同時，熊熊烈焰噴涌而出。

「噴煙！」

肉眼還來不及看清寶可夢的樣子，烈火和黑煙已經蔓延開來，一股腦地將安瓢蟲也吞了進去。小小的蟲子在火浪之中看起來無比脆弱，但它卻巍然不動，空氣斬環繞周身疾行，凝聚成風的護罩，阻隔了火焰。

在訓練家的指示下，安瓢蟲乘着風忽地沖向前去，險些直接貼在對方寶可夢的臉上，隨即又輕巧地一轉身，畫起了不規則弧線。

背負着兩座火山口的笨重寶可夢跟不上安瓢蟲的動作，只能原地打轉。但京治敏銳地捕捉到了安瓢蟲拳頭髮光的一幕，立刻道，「大地之力！」

噴火駝背上的火山口不再噴涌熱浪，土黃的光裹挾著泥土砂石從四面八方升起。安瓢蟲的拳風極快地擊打在土牆上，一道道被震散的波紋擴散開來——正如京治所料，那不是音速拳，而是偽裝成音速拳的超音波。

在成為莉佳館主的弟子之前，京治曾經與桐葉一同在豐緣地區旅行過一段時間，因此對桐葉的戰鬥風格十分了解。他知道桐葉比起攻擊，更依賴用特殊狀態控制對手，每個看似普通的招式下都有可能隱藏着陷阱。在常人看來，安瓢蟲對超音波的偽裝可能足以以假亂真，但京治早就可以一眼看破這樣的掩飾。

抵擋了超音波的襲擊后，土牆自動塌陷下來。安瓢蟲並沒有趁勢追擊，而是忽近忽遠地兜著圈子，閃避噴火駝的噴射火焰。京治絲毫不顧對方的打法是否消極，平聲道，「岩崩，大地之力！」

尖銳的岩石從天而降的同時，泥土也化為地刺向上突起。上下夾擊的勢頭如同猛獸咬合的牙齒，

精準又滿含冷冽之意。

安瓢蟲在兩個招式的夾擊之間艱難地躲避著，但即使它將身形靈巧迅疾的優勢發揮到極限，也依舊甩不開岩石猛獸的嚙咬。短暫僵持了片刻后，桐葉似乎輕聲說了句什麼，聲音被岩石墜落的轟鳴所掩蓋，而收到指示的安瓢蟲身形一頓，不再狼狽逃竄，而是直衝向噴火駝，雙拳也迸發出了明亮的橙光。

——實話說，這樣積極進攻的姿態與桐葉平日裏的風格並不相符。京治知道，自己的這位好友不喜爭鬥，無論是在賽場上還是在野外。本着為朋友考慮的心情，他似乎不該邀請這樣一個只想做培育家的人參加「打打殺殺」的比賽。

但是，他想要說的話卻只有通過戰鬥才能傳達出來。

岩石猛獸追逐在安瓢蟲背後，封鎖了回頭路。噴火駝深知安瓢蟲能夠揮出與小小的身體不符的重拳，醞釀足了力量后猛撞了過去。

雙方一觸即分，安瓢蟲被撞得遠遠拋飛，似乎完全敵不過對手的力氣。但噴火駝和京治立刻發現了狀況不對——安瓢蟲分明就是自己飛出去的，噴火駝的攻擊力還根本沒來得及落在安瓢蟲身上。

纖細的瓢蟲閃電般地彈飛，雙拳閃亮的格鬥系能量已經切換成蟲系的淺黃。它以驚人的速度繞過了岩崩與大地之力的夾擊，直直撞進了訓練家的懷中。另一個精靈球在安瓢蟲消失的同時飛出，清朗的少年音也隨之落下，「玩水！」

磅礴的水幕從空中浮現。若不是訓練家清清楚楚地說出了「玩水」二字，眼前的情景一定會被認作另一個招式潮旋。水花呈螺旋狀紛揚灑下，首當其衝的噴火駝立刻被澆了一頭一臉，背上的火山口蓄勢待發的火焰能量也冷卻了下來。再向前看去，安瓢蟲的身影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擁有華麗翅膀的白色蟲寶可夢。

看到雨翅蛾出現的那一刻，京治馬上明白了桐葉的意圖。他根本不打算讓安瓢蟲與擅長火焰攻擊又皮糙肉厚的噴火駝戰鬥，之前的所有交鋒都只是拖延時間，只有最後的急速折返才是計策中的第一環。

為了防止選手頻繁交換寶可夢消極比賽，絕大多數正式比賽都會規定選手不得在派出寶可夢后三十秒內主動交換寶可夢。在噴火駝的攻勢下拖延三十秒對桐葉而言並不算什麼難事。

戰況不利就選擇交換，時間不到就先拖延三十秒，比起地區級聯盟賽，這種做法更多地會出現在更專業的賽場上。只有桐葉無論在正式還是非正式的場合都會打得如此「謹小慎微」。

心思急轉間，京治再度下令，「岩崩。」

岩石暴雨轟隆隆地落下時，桐葉微微皺起了眉。玩水降低了火系招式的威力，那麼就換用岩石系攻擊，這樣的邏輯看起來倒是正確無誤，但對於京治而言未免太過單純了——尤其是在京治早就知道這樣的攻擊根本奈何不了雨翅蛾的情況下。

只比較機動力的話，雨翅蛾比安瓢蟲更勝一籌，它拍打着色澤鮮艷的翅膀，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從天而降的石塊。

「影子分身，泡沫光線。」

雨翅蛾在岩石暴雨間輕靈地旋轉着，身形一化四，四化八，無數半透明的泡沫與影子分身一同擴散，在短短几秒之間便填滿了整個賽場。

噴火駝謹慎地停止了攻擊。晶瑩的水泡反射著盛夏刺眼的陽光，用一片五光十色佔據了噴火駝視野中的每一處，連不遠處的觀眾席都被水泡折射得支離破碎。噴火駝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萬花筒之中，尋找不到雨翅蛾的蹤跡。

沒等它從眼花繚亂中恢復過來，鋒利的氣流從一團泡沫中飛出，砍在了它的後背上。

一招空氣斬並不能給噴火駝帶來多麼大的傷害。它猛地轉身，卻只捕捉到被泡沫反射的一丁點屬於雨翅蛾翅膀的彩色。而連綿的空氣斬不斷從其他角度飛來，噴火駝只能感覺到利刃切割的痛感，完全捕捉不到對手所在的位置。

當觀眾發出驚呼時，京治並不覺得多麼驚訝。在桐葉使用過的五花八門的戰術中，這不算最難以招架的，只是因為泡沫光線藉著影子分身的力量成倍擴散，在極短時間內封鎖對手的視野才有一定的威脅性。而這樣的佈局一般來得快，去得也快，脆弱的泡沫根本承受不住強有力的打擊。

在訓練家「噴射火焰」的指示下，噴火駝吐出的火焰柱橫掃過去，泡沫像是白紙上被擦除的黑字一般成片成片地消失。然而，火焰和水泡交接的瞬間，大量水蒸汽騰起，茫茫白色吞沒了視野中的一切時，京治猛然意識到不對勁。

泡沫光線中所含的水分不多，即使與火焰碰撞也不可能產生如此多的蒸汽，除非桐葉刻意在其中做了手腳。而多次與桐葉對戰的經驗告訴京治，當視野被桐葉短暫奪取時，一定是形勢最危急的時刻，當機立斷地下達了「大地之力」的指示。

堅固的泥土牆壁從四面八方升起，將噴火駝徹底包裹其中，連頭頂都被土牆所覆蓋——既然視線已經被白霧阻礙，那麼封鎖得再徹底一點也不會損失什麼。如果雨翅蛾的攻擊擊打在土牆上，操控大地之力的噴火駝立刻就能判斷出對手所在的方向並予以反擊。

而下一刻，場上發生的一切依舊打破了京治的所有預測。

在噴火駝採取措施驅散水蒸氣前，雨翅蛾先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舉動。晶亮的鱗粉混入風中，裹挾著水蒸氣直衝天際。濃稠的霧氣被衝散開來，京治下意識地用手臂擋住臉，指縫間的一絲空隙流瀉出了銀色旋風沖入天空的樣子。

那道旋風像是混入了過多的鱗粉，又像是吸納了水蒸氣，本應透明的氣流完全被染成了牛奶一樣的白色。未等京治想清這意味着什麼，轟鳴的巨響已經傳入耳中。

堅固的土牆像被抽取地基的城堡一般轟然塌陷下來，激起一片煙塵。在泥土砂石的撞擊聲中，噴火駝的哀鳴格外尖利地傳入訓練家的耳中。

====================

小劇場：

京治：（鄭重）終於和你站在同一個賽場上了，桐葉。

桐葉：（愧疚）對不起。我……」

京治：（深沉）現在我們是對手，有話想說應該用對戰來傳達。你會實現你的承諾的，對吧？

觀眾：等等，信息量太大了吧，在比賽之前能不能先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這讓人怎麼看比賽？？（好奇到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