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微雨燕雙飛（5）
轉回來再說天驕蕭華，不過是個錯眼功夫，蕭妍的小短腿邁開，便不知道去了何處。
雖然是仲秋時節，河堤上人卻不少，若是揚聲呼喚怕是會擾了別人游性，若是運用武功，人多的地方反倒是施展不開。
蕭華無奈之下只得撫額，心裏盤算但願得妹妹不要惹事生非，一面隨着游堤的人流折回，在記憶深處尋找蕭妍之前存在過的痕迹。等他折回芍藥花叢前時，那名久侯多時的萬府家人早看到他手裏執著的玉簫，再看到他燈光下眸色青瑩，便料得他是剛才主人領走的小公子的兄長，於是上前搭話。
蕭華聽得一愣，心裏暗暗埋怨蕭妍年少不懂事理，卻臉上不好掛出來，只能向對方陪笑道：「那勞煩兄台帶我去接舍弟。」
萬家的僕從正是求之不得，連忙稱是。
按下天驕蕭華，再回過頭來說蕭妍妹妹。
萬斯同以極品的一本牡丹將蕭妍誑了了回自家私宅的馬車，得以近距離與這位小少爺相處，心中不免得意非常，言談間輕浮之氣汕然而生。
蕭妍天真浪漫，卻是不察，只是聽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愈聽愈覺得這人風趣得狠，對方拉扯衣衫這些小事便不放在心上。她自小長於漠北，家中最小，家中僕役雖多卻從來沒幾人這樣與她說話，自己家兄長又端方持正，所以竟不以萬斯同的輕浮舉止為不妥當。只管一邊聽他談笑風生，一邊打着馬車帘子向外張望，堤上人山人河，好不熱鬧。不禁越發的滿心歡喜。
萬斯同與她同車而坐，看她眉目靈動，性情雀躍，心下甚合，暗想要怎麼將這小公子騙到手裏。見她對車窗外的人群風景十分的感興趣，便道：「蕭公子是第一次來洛陽么？」
蕭妍一面點頭，一面道「正是。」
她貪看不足，哪兒有精神去看萬斯同整衣冠假風流。耳里只聽到什麼便隨口回答什麼。
「不如在舍下多住幾日。」
「那得我哥哥同意才行。對了，你的人幾時才帶我哥來找我？」蕭妍到是還沒忘記自己家兄長，突然有此一問。
萬斯同卻沒想到他竟有此一問，給嗆了一下，吞聲道：「我的人就在那裏等著令兄，待令兄找來，自然會讓你們相見。」
「嗯，這還差不多。對了，你家可不許招待我吃那水席，亓姐姐說那全是湯水，沒什麼可吃。」蕭妍想起之前出的丑，心下不快：「你們洛陽，除了水席還有什麼好吃的？」
萬斯同心想原來這位心裏惦記着的是吃食，便笑道：「小公子初來乍到，不熟悉咱們洛陽的景緻也就罷了，若是連吃食也讓小公子笑話了那可不妥。咱們洛陽人傑地靈，吃食也是匯八方之精，自然妙不可言，等到了我家，我定然讓小公子領略什麼叫做洛陽美食。」
蕭妍一邊看外面，一連點頭：「也好，也好。」突然回頭：「你家在哪裏，怎麼還不到？」
萬斯同險些笑出聲來，將手一指道：「前面不遠便到了。」心想，等到了地方，哪裏有吃食，便是你送於我吃罷了。
他竟仍然未發現蕭妍是個女子。
等到蕭妍終於忍不住抱怨路途遙遠的時候，萬斯同的別院也終於到了。
他在洛陽城是出了名的貴公子，所以有些勾當還不敢太過於明目張膽。只是上次遇到燕翎，因對方生的實在太合自己心意，忍不住動起手來，傷了自己的面子不說還吃了暗虧，再不敢像往日那麼張揚。偷偷在城外十里鋪買了一間大宅，把自己收羅來的俊俏少年都藏在此處。
他笑吟吟請蕭妍一同下車，暗地裏施眼色讓跟着的僕從去做後期的準備。
蕭妍對別的沒有興趣，只對他說的可能是上品的牡丹有意，所以不疑有它，直一徑的催促對方快些再快些，末了突然冒出一句：「你的人見到我哥哥了么？好叫他來接我。」
萬斯同眼見這漂亮的小公子便要上手，哪敢怠慢，只陪笑道：「我的人就在原地等著呢，若是小公子的哥哥到了，自然帶他一同前來。」一邊在身後輕輕擺手示意。
他心道這小公子生的這麼可愛，那麼他兄長自然也不差的。若是兄弟兩個都弄到手，反正是異邦人，想來也鬧不出什麼事端來，正好享受。可絕想不到這兄弟兩個都是他動不得的人。
蕭妍聽他這麼說，眼珠骨碌轉來轉去，只道：「我可不想讓我哥找我。等我看完了你家的花，快些送我回去！」
萬斯同連忙點頭應是。
蕭妍天是急忙忙拉了他衣袖便向宅子裏走：「快走快走！」
身後府門在他們進入之後便聲聲落鎖。
萬府別院。
極大的宅子，可是，沒有蕭妍想看的東西。
若說有什麼，不過幾棵老樹，幾叢亂花，還有么，便是好幾個少年衣着光鮮坐在院中閑話。大家看到萬斯同攜了蕭妍進來，俱知道是自己家公子帶了新人回來，有幾個脾氣不大好的，臉上便帶了出來。只是礙於萬斯同，只得起身相迎。
蕭妍皺了眉頭，轉向萬斯同：「你不是說你府中有更好的么？在哪裏？」
萬斯同笑道：「當然有更好的。小公子稍待。」
拍了拍掌，眾少年散去。
不消片刻，有人抱上來兩盆雪白的牡丹，花色瑩潤潔白若水晶，花蕊淡黃，暗香吐蕊，果然是極好的。
蕭妍圍着那牡丹走了好幾圈，展顏笑道：「果然不錯。」又抬頭道：「這花兒結種子么？」
萬斯同愛她看花時那晶亮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盯着她道：「還有更好的……哎？你問這花兒結不結籽？想來是結吧。」
蕭妍笑道：「若是結籽便送於我吧，我拿回漠北去種，我家有個大溫室，是我種花的地方，說不準種子可以在那裏發芽，若是種成了，我可以邀請你去看。」
萬斯同見她巧笑倩兮，早已三魂丟了兩魂去，只道：「我的小公子，哪裏用回去種，便在這裏種就是，只不知道能不能結果。」語聲中輕薄之間甚濃，可惜蕭妍即非此道中人，又非男子，根本聽不出他話中有話，只歪了頭道：「在這裏種？那不好。」
「有什麼好不好的，便在這裏種下就是！」
萬斯同這樣說着，一把抓起蕭妍的小手，只覺得入手滑膩，細如凝脂，愛不釋手，不由緊緊拉住對方，想將對方扣進懷中為所欲為。
蕭妍被他抓住了手，慌了下神，她是女子，就算是生在漠北，但好說也知道有宋一代，最重男女之防，是以她一直以男裝示人，為圖在宋境方便行事。現在這萬姓男子突然所為，立刻讓她慌了手腳，一面奪回自己的手一面頓足：「你做什麼！」
萬斯同不防被她將小手奪出，又劈手抓在手裏，不住揉動，嘴裏只道：「小公子別裝了，咱們好好親親我我一番，才不負這良辰。」
蕭妍臉騰的漲紅：「你，你胡說什麼！」她臉皮極薄，所以生來脾氣便大，對方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再是反應慢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大驚之下，立刻用了七成的功力在手上，推開對方拉扯的手勢，喝道：「你把小爺我當做什麼人！」
聲色俱厲。
萬斯同感到手掌一震，對方已經脫離自己掌握，心想又遇到個練家子。不過有了燕翎的前車之鑒，他不敢過分輕視這看上動漫不太無害的小公子。他暗地裏提了口氣，臉上卻是笑着，道：「萬某對小公子一見傾心。小公子不也對萬某有意，否則怎麼肯隨萬某來至舍下？」
「是，是你請我來看牡丹的！」蕭妍又氣又急。
她年紀小，應變能力弱，何況這是個輕浮浪子，自己是一身男裝，怎麼還有人說對自己一見傾心？莫非我穿男裝比女裝還要好看？
她心裏暗自嘀咕，臉上紅雲堆起，眼睛明亮異常，卻是惱到了極處。手掌在袖底一探，已經取出一管青玉笛子，反手一指：「爾敢！」想她長到這麼大，哪個膽敢對她無禮至此？
萬斯同見她反手取笛，便知她身負奇學，只不知道她功底如何，但看她年紀尚小，料也不過而而，亦不並太在意，笑道：「你已入了我的門，還想要出去可不能夠！」仰天笑道：「不如留下，免得動的傷了你，何苦來。」
蕭妍又怒又急，啐道：「亓嬌姐姐說的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上到處都是衣冠禽獸！」她不待萬斯同先動手，玉笛輕點，出手如電，直取過來。
萬斯同偏身讓過，手中摺扇在她笛上一搭，立刻試出她功力稍弱，當下笑道：「我勸你還是乖乖留下的好。」
蕭妍怒道：「誰要聽你放屁！」
玉笛再點，身法迴旋，已經動了殺心。
只是她年紀太輕，又幾乎沒什麼臨戰的經驗，所依仗的不過是奇詭身法和異域武功，雖然萬斯同一時拿不住她，卻漸漸看得明白，心中雖然不知道這小公子師承何處，但是玩賞之心卻是更甚之前。
兩人拆了四五十招，蕭妍已經漸落下風，若不是有寧波才傳給她的輕功身法，已經給萬斯同扣住好幾次了。
只是爭鬥之中，她束髮的絲帶給扯落，一頭的烏雲披落，顯出女兒身的本像來。
萬斯同本來最愛男子，對蕭妍傾心也是因為她是個斯科普人小公子，哪料得竟然是個女子。見她一頭黑髮垂肩而落，小女兒嬌態十足，襯著一身男裝，竟然明艷不可方物，心神不禁微盪，心想：「原來竟是個女娃娃。我成日打雁竟叫雁迷了眼，不識廬山真面目。不過女的也好，女的更好！開花結果，哈哈！」想到得意處，大笑三聲。使出自酒仙處學得一招半式，直取眼前的少女。
蕭妍只覺得眼前一花，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的半袖便給對方扯在手裏，只聽一聲裂響，半幅長衫竟給扯落，露出裏面點珠翠綠的里衫，心下一陣驚慌，立刻亂了腳下步伐。
萬斯同瞅准了時機，向前探手，倒像是蕭妍自己主動送了上門，給他一把便摟在懷裏。隨手點了對方的穴道，看對方氣得小臉緋紅，全身發抖，笑道：「小公子不要怕。哦，對了，應該說小姑娘不要怕。等下洞房花燭再怕不遲。」兩手將人打橫抱起，便欲踢開房門成其好事。蕭妍欲哭無淚，又動彈不得，只尖聲叫道：「你放開我！」
萬斯同香了香她的臉道：「我本來只喜歡男子的，但是小姑娘你不一樣。哈哈，我若是娶了你，自然不會再要那些人，你只管放心。」
「誰，誰要嫁你！你放開我！」蕭妍大驚！
突然叫道：「哥！」
萬斯同笑道：「你叫我情哥哥好了，莫要叫哥……」話音未落，只覺得後頸一涼，給什麼指住了，一股冷氣直躥向腳底，便不敢再動。
懷裏的少女給人一把抱住，拉向一邊，大聲哭道：「亓姐姐！」
亓嬌摟了蕭妍，連忙又是安慰又是關懷。
蕭妍指著萬斯同哭訴：「哥，這個人不是好人！」
蕭華站在萬斯同的身後，玉簫直點在對方玉枕穴上，眼神冷透：「我知道。」
他一路跟隨萬斯同的僕從出城，心下越是見疑，更是擔心幼妹。走到半路，竟然遇到亓嬌，說是追查了半空，要為個朋友討個公道。
兩人異路而行竟同至一處，裏面傳出打鬥的聲音，兩人心中均知不妙，急急趕來。正好趕上蕭妍給萬斯同擒住。蕭華就算再性子平穩，也不由惡向膽邊生！他捧在手心裏的親妹子，給人這樣欺負！心口惡氣實在難平。
亓嬌本來是想替燕翎教訓一下那洛陽小子，不料蕭妍又遇到這樣事情，又好氣又心痛，索性全權交給蕭華，看他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