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喂。
?(女生文學)黃昏降臨。
龐大馬戲團的好戲終於隆重上演了，想必這群壓抑著狂暴和憤怒的異端們都憋壞了，第一波攻勢就如潮水洶湧，衝進黑天鵝湖，陣營鮮明，種類繁多，都無需躲在幕後的旁觀者去查閱《帝國百科全書》。
瑪索郡北部在cosmo進駐前後出現一段漫長的真空期，使得黑暗物種大肆滲透，但明眼人都知道即便秩序在黑天鵝湖紮根，在多方面有心人和陰謀家的秘密安排下，砸下大量的金幣，或者動用不為人知的台下人脈，將各自的家族清道夫源源不斷送入了瑪索郡，而前期還略有異議的康迪家族近日也選擇了瞌睡，至於獅子王托德家族，則徹底袖手旁觀，連兩百人騎士團都撤離領地，故意門戶大開，格林斯潘家族在白象城堡的扈從一向不多，只要沒人在私人花園裏搗亂，野蠻人才懶得管亂七八糟地事情。
咆哮的魁梧狼人，大步跨越沖向詩呢歌城堡，腳步砸得地面轟響，聲勢不亞於戰馬鐵蹄。
這曾經是一個被譽為近戰無敵的可怕種族，連長生種都要避其鋒芒，不得不與之共同分享夜晚的君王寶座。
共同嘶吼的眾多繆斯種族，數量最為龐大，脾氣惡劣著稱的猛獁，臂力恐怖的牛頭人酋長，位於繆斯大陸最底層卻群體作戰出類拔萃的半獸人，等等，泛濫成災，它們的瘋狂推進雜亂無章，但勝在蟻群一般的氣勢驚人，遇到任何阻攔，不管是黃金十二宮雕塑，還是樹木，一律掰斷折去，一些腳力出眾的野蠻生物甚至直接將擋在身前的同類舉起摔飛或者當場撕成兩半，新鮮的血腥，刺激了更多的狂躁後來者。
lecch，喜歡自稱長生種的自負種族，如今獨佔暗夜君主寶座的異端陰謀家，張開一張張蝠翅，居中最多的一位擁有三對象徵力量的黑色翅膀，公爵級lecch，最不濟也是遠超一般侯爵實力的強大貴族，夜幕下的主宰。
暗化精靈，敏捷而強健，背負長弓，它們背棄了原先信仰的森林女神，位列奧林匹亞山巔十二副神祗之一的她卻沒有拋棄這些墮入深淵的子孫，它們依然長壽而擅射，擁有人類弓箭手難以企及的準確率。它們嘴中默念著「一息尚存，不降征帆」，隊形有條不紊地快速前沖。
血侏儒，「嗜血的矮子」，人類黑魔法和繆斯薩滿術的畸形產物，擁有變態的繁衍能力，連眾神的最大寵兒——人類都無法相提並論，它們曾經在繆斯大陸掀起一股「蝗災」，直到midgod召開最高會議，才壓制住這股瘟疫。它們毫無任何道德底線可言，一旦解餓，能夠吃掉任何帶血肉的生物，包括最直接血緣關係的親族。沒有誰願意去觀看血侏儒的「用餐」。
除了選擇與權力和財富為伍的黑精靈嘴中那句不出聲的禱告詞。還有「月圓之日，我將崛起，帶來顫慄！」這是狼人傳承千年的古老誓言。「終要踏過屍骨，登上專屬於我的榮耀王座！」這是實力超群卻地位卑微的半獸人的蓬勃野心。而那句「正義！忠誠！榮譽！」則是史詩大陸所有國度騎士的共同宣言。
還有好幾股拋棄所有身份標識的人類騎士，大騎士居多，似乎高級騎士都不好意思出來丟人。他們持有相同的氣勢，視死如歸。
他們和它們共同踏過黑天鵝湖柔軟的土地，沒有誰注意到那塊不起眼的石碑，以及那一段字體工整的銘文：聖徒長眠於此，請暫時收起你的傲慢，暴怒，妒忌，懶惰，貪婪，貪食以及色慾。
可就算注意到了，誰會當真？
這片土地在顫抖。
很難想像如此駁雜的群體，能夠在展開攻勢前大體相安無事，並且保持高度隱蔽的狀態。
有不同的角色分別告知它們這裏有金幣。
這裏可以復仇。
這裏將是黑暗的天堂。
幕後的陰謀家們也許是上次無功而返的，想要給那個小傢伙一個更大的血淋淋教訓。
可能是羅桐柴爾德家族的血親復仇成員，試圖伸手搭上一根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扼殺掉羅桐柴爾德家族最後的復興希望，哪怕這份希望已經足夠渺茫弱小。
也許是在灰熊賭盤下了重金押注新巨頭夭折暴斃的無聊大貴族。
可能是繆斯大陸那些對梵特蘭蒂岡教廷深惡痛絕卻只敢揀軟麵包捏的上位者。
或者是黑暗三叉戟中某位睜開眼終於對cosmo失去耐心的巨頭？
又或者是那位神聖帝國最具權勢曾親手將澳狄斯親王送上刑台並且親眼目送羅桐柴爾德公爵走上絞架的女人？昔日的皇室文學老師，如今的首席國務卿，歌謝爾女王？
總之，一切皆有可能。
但所有猜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脾氣看上去不太好的客人矛頭全部指向同一個倒霉蛋——一個看上去不那麼高大不那麼魁梧的傢伙。
真是個霉運至極的奧古斯丁，小蘿莉太烏鴉嘴了。
中央地帶的一處小山坡上，昨天才到達詩呢歌城堡的克拉夫扈從騎士團排成一條齊整直線，神情肅殺，面對潮水湧來一般的敵人，他們臉上沒有任何畏懼。這恐怕就是克拉夫這類古老家族不輕易表露的雄厚底蘊了，忠誠，從不掛在嘴邊，實力，並不來自裝束。奧古斯丁手拿脈代奧拉修道院裏老占星師贈予的提坦龍眼法杖，騎在一匹普通戰馬上，並無絲毫窘態，對於一個從小就渴望騎上巨龍的貴族繼承人來說，精於騎馬是第一步。百人騎士團的領袖，大騎士尤爾根對身旁走到戰場最前線的執政官刮目相看，不是所有年輕貴族都願意直面敵人的，何況是如此規模的敵人。帝都沙龍和宴會流傳了太多有關這位青年執政官的負面花邊消息，大多與年輕漂亮女性有關，偶有涉及男性的，則是質疑那位奧古斯丁少爺性取向，所以帝都大多數將軍和騎士都覺得這個兔崽子八成是個長了一張花哨臉蛋的娘娘腔，尤爾根橫臂於胸口，轉頭望向奧古斯丁，沉聲道：「感謝您與我們的並肩作戰，執政官閣下！」
奧古斯丁沒有轉頭，依舊望向越來越近的雜亂敵人，平靜道：「我同樣是一名騎士。」
尤爾根先是對這個回答感到驚訝，繼而釋然。
這的確是讓他以及所有扈從願意為一個陌生年輕人坦然赴死的最好答案。
我是騎士！
奧古斯丁默念了一個辭彙：「虔誠。」
尤爾根為首的百人騎士團共鳴喊起，重複數遍后，愈發壯烈磅礴。
————————
————
羅桐柴爾德家族的淡薄旁支中，出現了兩位公認的年輕天才，迦卡妙和萊茵哈泰，美女魔法師的大串綽號相對嚇人，例如「黑紫曜花」，「皇家火炬的巫婆」，沒有絲毫調侃意味。誰願意去招惹一個註定要在帝國魔法史冊上留名的魔法師？哪一位佩戴上由皇帝陛下親自頒發的黃金三葉草勳章的魔法師，不是活了很久很久的老古董？惹火了這個小群體，可不比惹惱大貴族來得愜意。而滿臉雀斑的胖子騎士就沒那麼幸運了，「走狗屎運一走一大坨的死胖子」，「騎馬會把屁股坐碎的騎士」，「打不過任何一名中級騎士的鐵橡樹獲得者」，「恐高所以選擇矮腳馬的英勇騎士」，數不盡數，而那個成天樂呵呵的死胖子一點都不介意，興許除了他三番兩次的幸運勉強有些可取之處外，就是他對愛情言行如一的忠貞了，這個胖子，除了熱愛給未婚妻寫蹩腳的情書，最大的業餘愛好就是研究泰坦和卡妙所有馬背帝國的軍事論文，以及書寫連帝國軍院教授都搖頭又點頭的驗證性報告。
地大物博並且近五十年蒸蒸日上的神聖帝國從不缺天才，但不斷成長不被命運夭折的天才，依舊稀缺，美女與智慧成正比的迦卡妙，相貌英俊程度與滿肚子壞水成反比的萊茵哈泰，就屬於後者，胖子騎士獲得鐵橡樹勳章后，並沒有選擇在某個中部地區騎士團混吃混喝，而是立即趕往帝國西南邊境，那裏，兩個帝國士兵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邊境線上撒尿，可以相互清楚看到敵國軍人褲襠里的那玩意有幾根毛，當然，即使撒尿拉屎，你都需要握緊手中的長矛和騎士實用型「雜種劍」，這是每一個老兵對新兵蛋-子的第一條忠告。
此時，與「戰爭之子」泰坦帝國接壤的遙遠邊境上，一個騎士裝束胖子蹲在地上，嘴巴咀嚼著一根小草，他這個招牌動作，曾經在撒克遜森林他所率領的那支無賴雜兵騎士團中形成一股風潮，但沒有人知道胖子騎士連騎士侍童都不是的童年時代，他曾親眼向一位足以用任何華麗辭彙去讚美的騎士訴說他心中的騎士宗旨，思緒飄蕩的胖子騎士瞥了眼身旁學他叼草的一個小扈從，壞笑道：「喂，小詹姆，我問你，騎士的宗旨是什麼？警告你，你他媽別跟我扯《騎士語錄》上什麼『將王國和教會的寬容和光輝帶到帝國任何一塊土地』之類的廢話，小心我抽你臉，沒理由啊，你這笨蛋都能長成這模樣，我如此智慧，卻是個胖子，嗯，英俊的胖子。」
那名從撒克遜一直跟隨心中偶像英雄的扈從嘿嘿道：「萊茵哈泰大人，我們騎士的首要宗旨當然是解救寂寞的貴婦了。」
年紀並不大的胖子騎士咒罵了一句，嘆息道：「現在的年輕人啊，是越來越無恥了，當年我就沒這覺悟，因此差點沒辦法成為一名騎士，而是跟着一位邋遢大叔去當鐵匠。」
確實長了一張天生騎士臉的帥氣扈從趕緊拍馬屁道：「這都是大人您的英明領導！」
胖子樂呵了一下，一點都不謙虛地接受這份他那個人品狗屎運氣同樣狗屎的騎士團獨有的肉麻稱讚，道：「唉，我說了幾百遍帝國第六騎士，就是那個鐵匠是賜予我首個騎士稱號的人，你們這幫混蛋就是不信。」
扈從很不客氣地翻了白眼，嘀咕了一句打死不信。
胖子一腳踹過去，罵道：「不知道你上司有着獅子的勇氣豺狼的冷靜狐狸的狡詐以及兔子的耳朵嗎？」
扈從被踹了，反而覺得榮幸，起身後繼續蹲著傻笑。
帝國貴族一定不太敢相信一個職位並不算一線的胖子敢踹博爾朗家族第二順位繼承人的屁股。
他們這支由胖子上司一手調教出來的異類貴族青年騎士團，曾經是撒克遜森林最怕死但傷亡率最低戰而且利品永遠最豐富的神奇存在，所有人起先都無一例外抱着鍍金過場的態度，但最終，卻是人均勳章最多獲得者，那可是沉甸甸實打實從戰場上撈取的榮譽，他們這幫貴族紈絝也許怕死怕疼怕痛，但大多都不笨，逐漸了解這位胖子「頭兒」的強悍，再說了，這個上司哪怕獲得了最高鐵橡樹勳章，也一樣會樂意給下屬傳授與名媛打交道的訣竅，會抽空給離開騎士團的兄弟代勞騎士學院的學術論文，所以如今帝都上流社會都流傳一句某侯爵拍著胖子上司肩膀說出的名言——「把兒子交給你，我放心！」
胖子遙望泰坦帝國的廣袤平原，輕輕道：「除了騎士就是馬背上屠夫的宗旨，是他教我的。叼著草去思考問題，也是他教我的。不高興和開心了都要踹朋友屁股，還是他教我的。給敵人下連環套，依然是他教我的。能夠從戰場上活下來去見自己的妻子，才是最合格的騎士，還是是他教我的。所以，我這個死胖子是你們的英雄，但他，更應該是你們去崇拜的偶像。」
扈從小心翼翼問道：「他是古利格力？刺殺過皇帝陛下的帝國第六騎士？」
胖子搖頭，用扈從聽不清的嗓音輕柔道：「不是。那個人，我習慣喊他奧古斯丁少爺。」
——————
冰雪連天的瑪雅山脈，這裏連最資深的探險者和冒險家都不敢涉足，極度惡劣到連一些抗寒動物都不願在此生存的環境，加上隨時爆發的大雪崩，都讓人毛骨悚然，最可怕的則是這裏沉睡着一種史詩大陸唯一人類自認無法媲美的生物，巨龍。它具有力量與智慧的雙重壓倒性優勢，尤其是力量，否則為何騎士和劍士都以屠龍為至高榮譽？瑪雅山脈是唯一一條被官方認定存在巨龍的山脈，這裏的密歇爾山峰是史詩大陸的最高點，山峰之巔，有整座大陸法師心中的聖地，瑪雅神廟。
神聖帝國最正統的魔法師和奧術師都知道，黃金三葉草徽章，並不是一位法師成就的終點，而只是通往瑪雅神廟的一個起始點。
神廟每年會從整座大陸選取五到十名被她認可的法師，只給予一個特殊的通知，卻不指明道路，能夠到達山巔神廟是第一個證明，接下來將要去接受巨龍的考驗。沒有一本史書記載過考核內容，所有走出神廟被冠以偉大的魔法師都如出一轍的諱莫如深。今年，瑪雅聖地只挑選了五名預選，天才？真正集大成者的老邁魔法師，永遠不屑被稱呼天才。任何有所建樹在魔法殿堂佔據一席之地的他們，永遠只會是狹小路徑上的獨行者，沉默而低調。高調的，浮躁的，嘩眾取寵的，只是貴族宴會上的滑稽小丑罷了。前幾年，史詩大陸所有人記住了一個女人，卡妙帝國的鐵血女皇。但今年，一切榮光，只屬於一名同樣年輕的女子！
她來自神聖帝國，來自一個背負叛國者罪名的家族，黑色幽默的是她還僅是那個家族的旁系成員。
當前不久瑪雅神廟的神秘通知傳達到神聖帝國的火炬，表示認可了這個女孩的魔法天賦，不僅是帝國的魔法界，幾乎是整座帝國都沸騰起來，所有詩人都開始用大篇幅的抒情詩去讚美這個原本十分陌生並且傳言性格極其孤僻偏執的女孩。這個消息甚至驚動了近十年一直刻意扶持「魔法的婢女」奧術而非魔法的朱庇特大帝，他帶着豪華威嚴的皇家儀仗隊，前往火炬，親自為她送行。
朱庇特城萬人空巷。這三十年來只出現過三次這般熱烈的盛況，第一次是澳狄斯親王在黑玫瑰軍團隕落後，來到帝都，贏得了無上的讚譽，當戰役后僅剩的四十幾名騎士走上主街道，所有人都在流淚，致敬，和感恩。第二次，是牧首選舉。這一次，榮耀獨屬於一人。
因為她是瑪雅神廟悠久到比任何一個古老帝國都要年長的歷史上第三年輕的受邀者。
最年輕的那個傳奇，並無任何一部史書有所記載。
但第二年輕的，是850年後依然被稱作摘取魔法桂冠的一個男人。
忙着歡呼雀躍的帝國里再笨的貴族都深信不疑，不管這個女孩是否能夠通過考核，她回到帝國，都將是能夠與任何一名魔法師平起平坐的超然人物了。
此時此刻。
臨近密歇爾山峰的一個山脈頂點，一個身披斗篷的身影坐在風雪呼嘯中，她的核砝已經一刻不停歇流逝了三天三夜，但依舊沒有枯竭的跡象，可是再無起初一切雪花都落在她嬌弱身體三尺外的充沛，她並不忙着趕路，只是優雅而淑女地小口撕咬着一塊乾癟的麵包，手上捧著一本因為翻閱次數太多而略顯陳舊的書籍，厚達2500多頁，書名《禁區》，是被帝國魔法協會明確列為禁書的危險東西，如果是沒有家族*的魔法師，一旦被發現擁有這本禁書，百分百會直接丟進魔法協會審查處，摘除魔法師頭銜都已經算是幸福，不幸的就去聖事部懺悔吧。她小心翼翼收起剩下的小片麵包，拍了拍手，這才開始翻閱那本禁書，假若有魔法協會的老者看見，一定會痛心疾首告訴這個女孩，小姐，您可是在前往瑪雅神廟的朝聖道路上啊，不要再浪費寶貴時光和體力了，每走近一步，可就是離真理和奧義走近一步啊！但她顯然沒機會聽到此類嘮叨，只是輕輕而耐心地翻閱書籍，每當看到書中不屬於她的字跡，嘴角都會輕輕勾起。她還是那個「從不微笑的未來執火炬者」嗎？
翻閱完畢，她緩緩起身，低頭，手指摩挲了一枚她三年前就準備永遠別在胸口位置上的家族徽章，與書籍一樣，徽章磨損得厲害，但依稀可見那是一朵紫曜花。
三年前，在那座懸在空中的神學院，出過兩位聖徒的脈代奧拉，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分別前，已經需要定期刮鬍子的年輕人送了她這枚徽章。
他笑容燦爛地戲言：「喂，迦卡妙，將來被授予黃金三葉草徽章，又或者進了瑪雅神廟，可別忘記戴着這枚徽章。原因嘛，就是我這個小時候而且至今仍然被你罵魔法白痴的傢伙會沾光的。」
銀色黃昏中，她眺望已經很遙遠帝國方向，深呼吸一口，微微張開那因風霜嚴寒而略顯乾澀的嘴唇，輕輕呢喃了一聲：「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