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波瀾 7

蘇市，楊家園子。

陰鬱已久的天色，沉悶的空氣終於還是在這一刻爆發。

廊橋一旁的小亭子裏，一個穿着紅艷錦衣的女童微微皺了皺眉頭，粉雕玉砌的小臉兒上淺露些許不安和不忍。

「噗................」

無聲無息，葉小孤喉間一股腥咸之氣往上竄，下意識的就吐了一口血。

而柳生煙此刻還沒有出手。

絲絲血色如煙似霧，緩緩在柳生煙周圍升騰起伏，伴隨着柳生煙冰冷的目光，她的眼角也浮現出幾道血色的紋理。

黑色的長裙無風自動，飄搖之間，淺露出修長粉白的小腿，不過此刻葉小孤也沒有什麼心思去調侃，去窺視就是了。

「血色精華？！」

難言的驚訝，雖然知道三刀會可能會給柳生煙這東西，但是葉小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三刀會的進程竟然這麼快，既然已經可以提煉出可以這麼穩定的血色精華。

初時葉小孤還沒有在意，畢竟來的時候已經在楊家園子附近看過了周圍的佈局，隱約也沒有看到昔日在南市見過的陣法。

所以，葉小孤也算是勉強放下了些許憂慮，若是不然，單就昔日遠洋國際大廈的那種聲勢，葉小孤無論如何都不敢進這楊家。

只不過，眼下，葉小孤看來是失策了。

如煙似霧的血色精華縈繞在柳生煙周圍，連帶着柳生煙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亮赤的光華，這血色精華在柳生煙身上似乎沒有柳東升那般的排斥，反而是格外的順遂。

「！！！」

眼看着柳生煙就要蓄積力量，朝着葉小孤一擊襲來之際。突然之間，一個巨大的心跳聲，響徹場中眾人的耳際。

柳生煙一臉錯愕的看着自己胸口的時候，葉小孤也顧不得其他，從兜里掏出那枚昔日柳東升所給的，鐫刻着陣法的銀戒指，照着柳生煙就沖了過去。

雖然這一陣莫名的心悸讓柳生煙有些錯愕，但是見着葉小孤衝上來，柳生煙還是強行打起精神，冷冷的看了葉小孤一眼，素手虛點凝出了一個豌豆大小的紅色光點。

冰冷，殺意，隨着這紅色光點蓄積之際，不斷的散發出來。

即便是疾奔之中的葉小孤，一時也是面色一變，下意識的就要躲閃。

只不過，就在葉小孤打算躲閃之際，眼見着柳生煙下意識的捂著胸口，一時之間卻也顧不得其他，當先高喝一聲。

「啊啊啊啊！！！」

葉小孤也不知道這麼嚎一句有什麼用，只不過這強大的危機感面前，葉小孤還是本能的嚎了一句。

「呲.................」

輕微的聲響，伴隨着葉小孤的這一聲叫喊，柳生煙心中的悸動也有些漸漸難以忍受，下意識的就將指尖聚起的紅色光點釋放了出去。

紅色光點化作一道微末的流光，直接穿透了葉小孤的雷光化壁，瞬間擊穿了葉小孤的胸膛，然後卻是瞬息塌陷開來！

愕然，驚駭，無措。

這紅色的光點擊穿了葉小孤的胸膛，葉小孤的胸膛隨即塌陷開來，就像是陷入泥沼之中一般無能無力。

葉小孤的嘴角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甚至連痛楚的感覺不到，生機卻也瞬息就要渙散開來。

直到這一刻，柳生煙和陳瑤眼中才終於閃過一絲惶恐和不舍。

這一場鬧劇直到此刻，柳生煙和陳瑤才意識到意味着什麼。

胸口塌陷之間，就好似黑洞一般，不單是血水，甚至連氣息都隨着這塌陷處牽扯而去。

瀕死之際，葉小孤猛然將手中的銀戒指按在胸口，隨即高喝一聲，再起一次魔心引。

「嘭.............」

氣勁溢散，廊橋之上驟然泛起一陣濃重的殺機。

雙目盡赤，怒顯外相，一時之間甚至連柳生煙都不由得退後半步。

升騰的黑氣不斷起伏縈繞在葉小孤的周圍，些許黑色的梵文漸次浮現，甚至連引動了血色精華的柳生煙都下意識的想要逃離。

仿若來自九幽的不屈亡魂復甦一般，那剎那的氣勢，讓人的鬥志都瞬息分崩離析，怎麼樣都無力去面對。

..................................

「魔心引，你開了穴關之後別亂用。」

依舊是一身蓑衣，小童模樣的元歸一虛立半空，隨手翻看着道藏之中的藏書。

葉小孤端坐在地上，閉目之間下意識的問道。

「為什麼？」

「魔心引不算是一門正統的功法，至少在我這兒是沒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後世所創。但是根據你的說法，我感覺這東西似乎不怎麼合理........」

元歸一隨手將書冊合上，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葉小孤聞言，倒是緩緩睜開雙眼，輕笑着說道。

「你也覺得不合理啊？我當初聽着你講的時候也覺得有些怪，怎麼可能單純的靠怒氣和殺意這種極端情緒就能提升實力。」

「這倒不是不行，心本人靈，情動三分，正如世俗的醉拳忘乎招式身法，但求一個醉而忘形一樣，世間也不乏需要怒氣和殺意而成的功法，其中以妖精鬼怪一類的功法居多。」

元歸一淡淡的說着一句，話語之間卻也沒有顯露絲毫的情緒。

葉小孤聞言一時倒是看了看元歸一，奇怪的問道。

「你的意思？」

「別多猜，我沒說你是妖，但是妖精鬼怪的功法常人一般難以修鍊，你所說的魔心引或許另有乾坤。而且魂識本就縹緲，說不定你見過的我，也並非是我留下的魂識。」

元歸一淡淡的說着一句，卻也沒有多說其他。

...............................

黑氣縈繞之間，昔日柳東升所給的銀戒指之中的小黑盒再次釋放，一時之間卻是深深將葉小孤胸口的那血色光點吸了出來。

只不過，此刻也並非是那血色光點的事了。

殺意和怒氣，伴隨着穴關全開，甚至連方圓百十米全都籠罩着難言的恐懼之中。

陳瑤當場面色一白，跪在了地上，柳生煙雖是吸納了血色精華，但是也不由得嘴唇微微顫抖，卻也無力抵抗。

信步而來，葉小孤胸口初現血色，那銀戒指上的小黑盒果然具有吸納血色精華的力量，此刻吸入了這血色的光點，卻也縮回銀戒指之中。

「叮............」

銀戒指從葉小孤胸口的傷處掉在地上，伴隨着一聲輕響，卻也無人在意。

黑氣縈繞之間，葉小孤雙目血赤，身邊縈繞着難言的恐懼和陰冷，胸口的傷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

就在柳生煙驚駭之間，葉小孤緩緩伸出手摸了摸柳生煙的臉頰，尤且歪了歪腦袋，似乎還有些好奇。

手緩緩的滑下，掐住了柳生煙的脖頸。

這一幕倒是分外的熟悉，只不過今日的葉小孤，不再是從前的葉小孤，柳生煙身上也沒有另一枚金光遁地符。

死亡來臨，柳生煙緩緩閉上眼睛，卻也算是絕望的認命一般。

「...............賜我解脫。」

心念之間，伴隨着小聲的呢喃，柳生煙緩緩閉上雙眼，葉小孤倒是看了看柳生煙，一時卻也沒有下手。

脖頸上的手緩緩鬆開，柳生煙雖是早已絕望，在這一刻卻也難得的起了些許心思。

「.......................................」

雖是未曾言語，但是柳生煙緩緩睜開雙眼，卻也希望看到葉小孤能流傳出些許情緒。

「噗.............」

柳生煙愕然的看着葉小孤的雙眸，下意識的看了看胸口，葉小孤信手刺穿了柳生煙的胸膛，隨即卻是極力趴在她的胸口吸吮起來。

到底不是什麼纏綿的春意，而是難言的痛楚。

三刀會所給的血色精華早就被柳生煙服下，此刻早已鬱結於心。

葉小孤直接破開了柳生煙的胸口，吸吮之間，卻是一點一滴將柳生煙胸口的血色精華全部吸納乾淨。

這血色精華本就損耗頗大，畢竟是由陰間鬼怪的魂魄精華而成，常人根本難以駕馭。

柳生煙服下之後已經被血色精華腐蝕了心脈，卻又憑着這血色精華的效力勉強苟活，只不過即便是如此，日積月累也只能等死而已。

此刻，葉小孤不管不顧的將這血色精華吸納乾淨，柳生煙雖是沒有了這後顧之憂，但是心脈短損難救，眼看着身上的血色光華散去，面色一白，卻也無力的癱軟在葉小孤懷裏。

葉小孤尤且不覺一般，仍舊是趴在柳生煙胸口吸吮著殘餘的血色精華。

一時之間，卻也絲毫未曾注意到柳生煙的氣息漸絕。

伴隨着血色精華的散去，柳生煙意識逐漸沉淪，生機也漸漸渙散。

腦海之中陷入無邊沉寂的黑暗，柳生煙的心跳脈搏也終於停了下來。

期盼已久的結局，賜我生者，賦我以死。

柳生煙心裏在最後一刻卻是難得的感到些許解脫。

第一次和葉小孤在南市的教室相見，第一次在學校的禮堂遇見，長遠商貿的打鬥，第一次的慌亂與不堪，甚至是第一次的淺露心緒............最終卻也迎來了結局。

「嘭~」

黑暗之中，就在柳生煙氣息漸絕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心跳聲，那剎那之間，柳生煙似乎瞥見了一個人影。

他虛立半空，甚至看不清服飾樣貌，單單隻是感覺到一陣曠古的孤寂和幽遠。

瞬息之間，所有的感覺再次充斥着感官.........痛楚.....血腥味........嘴裏的腥咸。

「啊！！！」

一聲輕呼之間，柳生煙連連喘氣，睜開雙眼卻是看到了面色淡漠的葉小孤。

四目相對之間，葉小孤眼眸之中似乎滿是淡漠和孤寂，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就在柳生煙感覺心裏莫名的一寒的時候，葉小孤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眼眸之中卻是閃過一絲痛楚的樣子，隨即看了看柳生煙，眼眸之中終於浮現出些許情緒。

「..............結束了？」

「啊？」

葉小孤輕聲問著一句，柳生煙一時卻也多有茫然。

「..........................」

葉小孤簡單說着一句，話語未盡，嘴角微微一揚，卻也如往日一般，露出些許放蕩不羈的笑意。讓柳生煙心裏莫名的一暖，卻也倚在葉小孤懷裏，沒有應聲。

這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先是柳生煙主動出手瞬間讓葉小孤重傷，然後是葉小孤瞬息暴起，震懾住柳生煙，甚至將柳生煙胸口的血色精華全數吸納，讓柳生煙瀕死過去。

這短暫的幾息時間，卻又好像是漫長到能夠容納幾次生死一般。

這個擁抱，柳生煙就好像是從當日的一品居大廳里，直接等到了此刻的廊橋。

只不過，葉小孤到底還是轉身了。

生死相隔的感覺，葉小孤和柳生煙一時卻也沒有言語，單單隻是想擁在一起，靜靜的感受着彼此的體溫和這久違的心跳。

就在兩人幾番不舍之際，遠處的小亭子裏的陳瑤卻是皺着眉頭緩緩起身，又歪著腦袋看了看廊橋上的兩人，卻也有些不明所以。

輕躍落地，陳瑤看了看葉小孤的背影，皺了皺眉頭說道。

「你們怎麼了？」

「..............沒什麼，小老婆快過來，我給抱一個。」

聽到陳瑤的聲音，葉小孤倒是勉強回過神來，說話之間尤且還伸手招了招。

陳瑤微微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看了看葉小孤，隨即卻是驟然縱身便逃。

「開玩笑，我怎麼可能這麼不明不白的就跟着他走？」

心念未盡，陳瑤卻是滿臉驚駭的看着腰間的這手，葉小孤摟着柳生煙，不知何時卻是直接衝到了陳瑤身後，信手就將陳瑤抱住。

「跑什麼啊？說話也總歸是要算點兒話的，別的話不算，當我老婆的話怎麼能不算？」

葉小孤嘴角微微一揚，看着一臉驚訝的陳瑤，卻也忍不住笑了笑，開口說道。

葉小孤和陳瑤這拉扯了幾番，柳生煙也緩過神來，看了看葉小孤正打算說點兒什麼。

葉小孤卻是隨意的看了看四周，隨口說道。

「先找個地方洗漱一下吧，怪難受的。」

簡單一句之間，葉小孤卻是抱着陳瑤和柳生煙輕躍起身，直接躍進了廊橋旁的小樓之中。

......................................................................................................................................

蘇市，寶兒的老房子。

「呵~............」

沙發上，一個體態豐腴的女子，輕輕的打了個呵欠，懶懶散散的看了看一旁兀自還在伸手虛點個沒完的寶兒，隨口說道。

「現在幾點了？那狗東西說去買菜，怎麼現在都沒有回來？」

「他哪兒是去買菜了，根本就是去買女人了............等等吧，下午還不回來的話，估計還得逍遙一晚了。」

寶兒淡淡的說着一句，手上隨意的虛點着身前星羅棋佈的光點，臉上卻也不見任何怒氣。

王培聞言倒是好奇的看了看寶兒，一時倒是有些奇怪的問道。

「聽你這話，你到是很大度啊。為什麼別的女人都跟他睡了，你就不讓我沾沾光啊？處處攔著擋着的。」

「我又沒有攔着你，你真要是願意，收拾他還不是隨你心情的事。自己不願，還非來怨我沒給你們鋪床蓋被的。是不是真要我服侍你們兩個睡一覺，才算是我首肯了？」

寶兒隨口說着一句，話語之間倒是滿是灑脫。

王培聞言，一時還真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揚，笑了笑，說道。

「那還真是感情好了，你不單給鋪床蓋被，最好還幫我倆兒寬衣暖床。」

「呸~小浪蹄子........你也不知羞。」

寶兒隨意的輕啐了一口，話語之間倒也依舊是平淡有餘，似乎也沒有和王培玩鬧的意思。

王培躺在沙發上，看着寶兒這專心致志的樣子，一時還真是忍不住起身，抱着寶兒的腰，隨口問道。

「說說吧，小狐仙兒，你又看出個什麼了？」

王培這探著大半個身子，一下子就擋在了寶兒眼前，寶兒也是忍不住伸手將王培推了推，皺着眉頭說道。

「忌諱，別亂說。」

「小迷信~」

王培看着寶兒這一臉嚴肅的樣子，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輕笑着說道。

「道本天地之理，可躬身以求而不可貪念謀奪。猜度天意本就是天地不容之事，舉頭三尺雖是沒有神明，卻亦有天地。你就是太過散漫，才會遭此罪孽。」

眼見着王培又探出腦袋擋在自己身前，寶兒隨口說着一句，卻是信手將王培抱在懷裏，也不讓她探出身子。

「就你大道理多，你和那狗東西還真是絕配，以後教孩子都不用上幼兒園了，就你們兩個教算了。」

王培聽着寶兒的話卻也沒有放在心上，隨口應了一句，本想再去看看這漫天的光點，但是寶兒抱着，一時卻也出不去，倒是顯得有些百無聊賴了幾分。

寶兒信手將王培抱在懷裏，看着眼前的漫天光點，如同星羅棋佈一般，奧妙不凡，卻也隨口應了一句。

「真若是我來帶這些孩子，我倒也還好，只不過你們卻也不能閑着.........」

「我當然不能閑着啦~我可以做孩子們的奶娘啊~」

王培躺在寶兒懷裏，百無聊賴之間，看着寶兒胸口卻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揚，多有得意的說道。

寶兒本來還有心不管這王培這胡言亂語，只不過說到這裏，寶兒一時還真是忍不住情緒，暗自咬了咬牙，扯了扯嘴角，勉強壓下怒氣。

只不過，王培卻是尤且不覺一般，隨意的摸了摸寶兒胸前，疑惑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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