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疑雲 第七十五章 話別

京師疑雲 第七十五章 話別

聽了張痴的話,蝶舞忽然轉身一指那棵大樹下的荒墳,對他怒目而視道:「你要證據嗎?在這墳里埋着的二百多具屍骨就是證據,這二百多個無處伸冤的孤魂野鬼就是證人!還有我,我是唯一還活着的證人!」

張痴沉默了,他相信蝶舞的話,打心眼裏相信。

沒有人會編造出這麼曲折離奇的故事來騙人,再說,蝶舞也根本沒有理由騙他。

以蝶舞的武功,有那麼厲害的鬼首銅簫和音波功,要殺掉以輕功見長,其他武功都稀鬆平常的張胖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她肯把這段掩藏多年的秘密講出來,足以說明她對張痴也是信任的。

張痴對自己剛才的問話也感覺到有些慚愧,於是話題一轉問道:「既然你在雲南隱居,又怎麼會來到京城,捲入這裏的漩渦中來呢?」

蝶舞嘆了口氣:「這都是為了報恩。」

張痴沒聽明白:「報恩?」

蝶舞說道:「當年我外祖母還只是一個小女孩,能夠逃到千里之外的雲南隱居下來,全是因為一個人的幫助,這個人不但幫助她隱居下來,還為她守護了這近百年的身份秘密,保證了我們三代人的安全。」

張痴問道:「這個人是誰?」

蝶舞看着張痴,一字一頓地說道:「軒,轅,公,子!」

張痴的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小,軒轅公子?

又是這個軒轅公子!

自從在華山,在嵩山,那些驚險的遭遇背後無不閃動着這個軒轅公子的身影,甚至當年霹靂堂雷破天弒兄奪權的陰謀也是他所策劃的。

難道說如今在京中這些離奇詭異的案件背後,竟然也是他一手操縱的?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可怕的人物?攪動江湖風雲,甚至製造朝局的動蕩,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蝶舞看着張痴吃驚的模樣,又說道:「關於這個軒轅公子的傳說最近我也聽了許多,其實當初幫助我外祖母已經是快百年以前的事了,算起來他現在還活着的話也已經一百幾十歲了,所以我覺得當年的那個軒轅公子除非是個不死的老怪物,否則絕不可能和現在的是同一個人。」

張痴一想也對,哪裏會有如此長壽的人?可是細細一想更覺心驚,那麼眼下這個軒轅公子和從前的是什麼關係?傳人,子孫?

莫非,莫非這軒轅公子還是一個大家族不成?

他趕緊問道:「這個來找你要求報恩的軒轅公子什麼模樣,多大年紀?」

蝶舞說道:「他來見我的時候是夜裏,穿着黑斗篷,戴一個青銅鬼臉面具,實在是不知道什麼樣子。不過從他的聲音和舉止看來,絕不會年紀太大。」

張痴點點頭,看起來確實不是一個人,又問道:「他要你如何報恩?」

蝶舞答道:「他只是要我去昆明城裏找黔國公沐晟,沐公爺自會設法送我進京,然後我就待在國公府中,等待通知用鬼首銅簫為他殺幾個人。」

張痴一愣:「如此說來,沐公爺也參與了京城的事?」

蝶舞搖搖頭:「應該不會,我暗中打聽過,據說是從老王爺沐英開始,沐家兩代人在鎮守雲南平定叛亂的戰役中,曾經數次得到軒轅公子的幫助,因此沐公爺才會不問緣由,直接按他所說的把我送到京城的國公府邸。」

「後來京城幾宗命案之後,沐公爺大約也覺得心中不安,所以才會借故星夜從雲南千里迢迢趕到京城來看個究竟。他來了京城還曾經私下找我談話,想要打聽我的真實身份和目的,言語之中還有告誡我不可亂來之意。」

張痴暗中鬆了一口氣,這樣說來,沐公爺確實是不知情的。他的突然離京,很可能是雲南有緊急軍情,又或者是因為感覺到京中局勢要有大變,不想捲入其中,趕緊離開避禍而已。

他和父親張輔交情很深,又在邊陲手握重兵,張痴實在是不願意他也攪合到眼下的這個漩渦中來。

他又向蝶舞問道:「那麼在京中都是誰向你發號施令去殺人的?」

蝶舞搖頭道:「不知道,每次都是有人在我房中留下字條,寫明在何時何地對何人下手,卻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人。」

「來京城不久,我就接到了命令,先是用鬼首銅簫製造幻像殺掉了一個叫趙四的小地主,緊跟着是一個叫錢甲的跑堂的小二,沒幾天就是一個叫孫殿臣的高級武將。」

「不過這一次不同,我不用殺人,只是把一具已經準備好的無頭屍體放在筵席的主位上,利用鬼首銅簫製造幻覺,讓在場的人都看見孫殿臣被殺而已。」

張痴想起當初葉楓的推斷,不由暗暗佩服。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你的鬼首銅簫真的能想讓人看見什麼都行?」

蝶舞笑了笑:「傳說中是這樣,但是一則是百年前妙音門覆滅之時所有的記錄和秘籍都被毀掉了,二則當時我外祖母年紀尚輕,沒有學全鬼首銅簫的使用法門,又或者是我們的功力不夠,所以我們一直達不到傳說中的效果。」

「後來我外祖母在雲南接觸到了一些當地的部落,他們有一種神奇的迷藥,服食之後再加上鬼首銅簫的魔力即可控制人的思想,產生我們想要他看見的幻覺。」

張痴點點頭,這一定就是當初程念真口中所說的用鶯粟草製成的迷藥了。

蝶舞這時有些慚愧地看了張痴一眼,說道:「再後來就是昨夜接到指令,要在京郊一處廢宅殺掉你義弟葉楓,以及和他見面的一個雷姓老者。本來我也不想去殺他的,可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幸好,他最後還是被別人給救了。」

張痴愣了一下:「你為什麼不想殺掉他?」

蝶舞有些幽怨地抬頭看了張痴一眼,好像在埋怨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埋下頭去,低着聲音說道:「不是因為他是你的義弟么,而我和你是,朋友。」

這個眼神和這一句「朋友」,張痴忽然聽懂了,他只覺得心裏一盪,莫名地湧起來一股子欣喜,分散到了四肢百骸中,說不出的一陣舒服。

一時間,他看着蝶舞有些嬌羞的神態,一陣子激動,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你,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蝶舞想了一下,說道:「這次你義弟沒有死,我的任務就算失敗了,想必軒轅公子他們也不會放過我。我想要回雲南去,畢竟那裏的風土人情我都熟悉,躲藏起來也容易一些。」

張痴心裏一急,張口結舌的說道:「那我,我……」

蝶舞看他的樣子不由一笑,說道:「我知道你現在要幫你義弟,走不開,等到你的事情辦完了,如果你願意,就來雲南找我吧。我,我會等你的。」

後面的聲音低得如同蚊聲,幾不可聞,張痴停在耳中卻是甜絲絲的。

不過他又有些擔心,問道:「為什麼你不留在京城,我們可以保護你啊?」

蝶舞搖了搖頭:「你們現在的處境已經很危險了,軒轅公子神出鬼沒,武功又深不可測,我留下來只怕會給你們徒添強敵,我離開也許還會分散一下他們的注意力。」

張痴知道她說的是實情,不由得大為感動,想不到她還處處替自己考慮,一時間更是說不出話來。

蝶舞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張痴,張胖子接過來一看,正是那支妙音門的至寶鬼首銅簫。

這銅簫有兩指粗細,約一臂長,簫口雕刻着一個栩栩如生的惡鬼頭,瞪目吐舌,極為精巧。銅製的簫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各種痕迹,看起來有很長的年頭了。

張痴一愣:「你這是?」

蝶舞大大方方的嫣然一笑:「送給你了,就當你以後來雲南找我的信物吧。」

張痴的臉一下就紅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定情信物」么?

他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身上沒有帶什麼東西,這個,這個太貴重了……」

蝶舞打斷了他:「沒關係,我送你就行了,我們雲南長大的少哆哩(傣族語,小姑娘的意思)可是很大膽的哦。」

張痴窘著臉,說不出話來。

蝶舞又正色說道:「我外祖母一直教訓我們,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信,你會不會也一樣?」

張痴趕緊說道:「我,我不是……」

蝶舞噗嗤一笑:「你不是男人?」

張痴連忙擺手:「不是,我是說我不會像那樣,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壞人。」

蝶舞很認真的點點頭,說道:「你一定要來找我,我等你。」

張痴一把握住了蝶舞的手:「一定來,一定!」

蝶舞沒有躲閃,低頭紅著臉,任由張痴抓着她的雙手。

看着蝶舞紅撲撲嬌羞的面容,不知怎的,張痴腦子裏閃過的是葉楓,就像在心中掠過了一片陰雲。

雲南,當然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不知道他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兩個人握着手的身影越來越近,天邊第一縷曙光的照耀下,地上他們倆的影子也越來越長,越來越近,終於重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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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龍迷蹤卷一華山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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