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東海飛魚

第六章 東海飛魚

江水向涔陽,澄澄寫月光。

鏡圓珠溜徹,弦滿箭波長。

沉鈎搖兔影,浮桂動丹芳。

延照相思夕,千里共沾裳。

這時唐朝詩人盧照鄰所寫的《江中望月》,寫的是詩人在江中船上望月,思鄉心切,歸心似箭的感覺。

此刻船行在揚子江中,天上一彎鈎月,皎潔的月光灑滿了江面,透過草席搭成的簡陋船篷的窗口,也灑在了空大師的身上。

可是了空大師此刻卻沒有心情去觀賞這月光江景,他此刻也是歸心似箭。

葉楓給他找的這條船有些破舊,是條很不起眼的小船。船夫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葉楓多賞了他一點銀子,他樂得臉上開了花,駕船的時候也特別賣力。

胸口的傷口傳來一陣疼痛,讓了空想起了赴京途中遇見的那個戴着青銅面具的人。多麼可怕的武功,僅憑一根竹枝就傷了自己,他真的是東海漁?

想起這個人,了空不自覺的摸了摸懷裏藏着的那個錦盒,無論如何,這個錦盒一定要安全地親手交到了改師兄手中,對於師兄,對於少林,對於天下,這個錦盒中的東西都太重要了。

因此,他吩咐船家連夜趕路,這樣,明早時分他們就將進入漢陽的水界了,從那裏再登陸路取道回少林。

可是現在他有些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了。

時至深夜,其他的船隻都已經靠岸歇息了,江面上空空蕩蕩的,唯有他們這一隻小船還在艱難的頂風迎浪,逆流而上,這讓本來毫不起眼的這艘船變得格外顯眼。

了空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讓他無心睡眠,坐立難安。

他掃視了一下船篷內,在角落裏蜷縮躺着一個老人,初夏時節還蓋着一床棉被,捂得嚴嚴實實的,只看見他花白的頭髮露在外面。

船家說這是他的老父親,生了病,正好順道送去漢陽親戚家養病。從他上船起,這個老人就沒有起過身,只是偶爾翻一下身子,看上去確實病得不輕。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身染重病,還要這樣跋涉奔波,而且行船途中這個船家竟然沒有進來給自己的病中的父親噓寒問暖一下,或者喂上一口水,全程都是不管不顧,看起來,這父子倆的關係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了空正想到這裏,船身忽然顛簸了一下。

本來船正在逆流而上,迎著水浪,有些顛簸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了空的臉色卻突然間變了!

因為他聽到了剛才顛簸的時候,隱約傳來了船家一聲細微的悶哼聲,接着,他感覺船身好像變輕了一些。

他霍然起身,一個箭步躥出了船篷,站在甲板上四處一看,哪裏還有船家的身影?

再仔細一看,船舷旁的江面上咕嚕咕嚕冒起來幾個大水泡,月光下似乎還夾雜着殷紅的血水。

了空心中一沉,全神貫注地防備着,可是四周除了嘩嘩流動的江水,再沒有半點動靜。

這時候小船沒有了人控制,在江心被水流沖得滴溜溜地打轉,眼看就要順着江流被往下游衝去了。

了空衝過去一把抓住了船舵,可是他絲毫不會駛船,擺弄了幾下船舵毫無反應,小船依舊在順着水流打轉。

了空心中焦急,船隻如果被順着激流沖往下游去,這江水之中暗礁眾多,無人駕駛的船一旦撞上去,必定是船毀人亡的下場。

他抬眼望了一下兩旁的江岸,都在數丈之遙,要憑藉自己的輕功恐怕很難能夠躍上岸去。可是事到如今,唯有勉力一試

,至少躍得離江岸近些再作打算。

一轉念他想起了船篷之內那位病重的老人,要是自己一躍走了,那老人豈不是必死無疑了?

他心中暗念一聲阿彌陀佛,轉頭一貓腰又鑽進了船篷之內,想要帶着老人一塊兒走。

一進去了空忽然愣住了,因為他抬頭就看見船篷里站着一條好大的魚!

莫非是這江中的大魚成精了不成?

再仔細一看,不對,這分明是一個全身套在一件魚皮製成的黑色連體衣服里的人!

這種衣服他聽說過,在沿海一帶有人製作這種衣服,叫做水靠,用海蛟和大鯊的魚皮製作而成,穿上的漁民在水下游得更快,潛得更久。

不過他只是聽說過,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如今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穿的就是這種水靠了。

這個穿着水靠的人全身都包裹在魚皮里,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看見了空鑽了進來,對着他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了空看見他正站在那個船家的老父親身前,手中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定然是意欲加害老人。

他大喝了一聲,一個箭步上去,當胸就是一拳打了過去。

他的這一拳看起來樸實無華,其實卻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羅漢伏虎拳」。了空在這一套至剛至猛的拳法上浸淫了幾十年,威力自然不同凡響。

那穿着水靠的漢子起先看他這一拳,並沒有放在眼裏,等到拳頭近身了才算好距離退了一步,料想他必然打不中了。

誰知道了空的手臂忽然咯的一聲,竟然長了半寸,堪堪打中了那漢子的胸口。

那漢子一側身,面色大變。

了空的臉色也變了,這一拳上去,他只感覺好像這漢子的身上如同魚一般滑不留手,完全沒法施展勁道,被他一側身,這一拳的力量全部被卸開了去。

饒是如此,那漢子也悶哼了一聲,看來是被了空這一拳的拳勁震傷了。

他臉色變了,眼中發出兇狠的光芒,一揮手中的匕首,撲上來就和了空斗在一處。

幾個回合下來,了空心中暗暗吃驚,這個漢子不但武功高強,而且他的身法和招式很眼熟,根本不像是中原這邊的武功路數,讓了空想起了那個曾經傷了自己的帶着青銅面具的人,東海漁!

了空越打越是心驚,漸漸的落了下風,竟然被那漢子一把匕首牢牢地壓制住了。

那漢子桀桀一笑,手上一緊,匕首直奔了空大師的胸膛而來,端端正正地刺在胸口上。

只聽「噹啷」一聲,鋒利的匕首忽然斷為了兩截,落在地上。

那漢子捂著被震麻了的手腕,吃驚地看着了空大師:「護體神功?」

像金鐘罩鐵布衫一類的護體硬氣功其實在江湖上並不少見,但是這一類武功極為難練,又以童子功效果為最好,所以如今練的人不多。

再說,這些所謂的硬氣功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還是沒什麼用的,以這漢子的武功,能擋住他這一刀還能震斷匕首的,恐怕只有少林的七十二絕技中的護體神功,金剛不壞神功了!

這金剛不壞神功在武林中被吹噓得神乎其神,可是從來沒人見到過,如今眼前這高大魁梧的和尚居然身懷這樣的絕技,那漢子禁不住心中已有了怯意。

一有怯意,他立刻就退走。

反正到了水中,這船上的和尚就算本事再大,在他眼中也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而已,任他擺佈了。

那漢子想到這裏,身形一起,就向船

篷之外躥去,眼見他就要縱身躍入水中。

了空心中一急,如果讓他進了水裏,以此人的武功和水性,自己就更加不是對手了。可是此時想要出手攔截依然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遁入水中了。

就在他焦急萬分的時候,忽然感到從自己身旁,有一道炙熱的感覺一閃而過,一道劍光一閃即逝,那即將躍入水中的漢子發出了一聲恐懼的慘叫聲,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了空分明看見,在落入水中的時候,他那黑色的身影突然四分五裂開來,斷成了好幾截,水面上灑下了一片血雨。

好快的劍!

好厲害的劍氣!

了空驚訝萬分地扭頭看去,只見剛才還嚴嚴實實裹在棉被裏的老頭此刻站在他面前,手裏握著一把用一塊布匹包裹着的劍,含笑正望着他。

如此身手,他當然不可能是什麼船家患了重病的父親,了空驚訝地問道:「先生好劍法,敢問先生大名?」

老頭微笑着:「泰山,姜慕白!」

掩日神劍姜慕白?

如果不是親眼得見,了空實在難以相信世間竟然有如此霸道厲害的劍氣,不但能后發先至,還能以虛化實,僅憑劍氣就將人斬成幾段。

他甚至覺得暗暗鬆了口氣,因為幸好這樣的人物不是自己的敵人!

可是這個姜慕白怎麼會藏身在這船中,在關鍵時刻才出手的?

姜慕白似乎看出了了空的疑惑,笑了笑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回到岸上再細談。」

這姜慕白不但劍法厲害,輕功也讓了空深感佩服,他們利用船上的木板投入江中,借木板的些微浮力便輕易的飛躍回了岸邊。

到了岸邊,姜慕白對了空說道:「老夫是受了葉公子所託,從你一上船就在暗中保護你的安全。所以才會給了船家一些銀兩,裝扮成他染病的父親,想不到這船家愛財如命,只要有錢連父親都可以亂認。」

了空想起那個船家最終還是沉屍江中,縱然有了錢財也無福消受,心中不覺有些黯然。

他開口問道:「既是葉公子相托,先生又為何一定要隱藏行蹤?」

姜慕白一指江中說道:「剛才襲擊大師的,是東海漁的徒弟,叫做東海飛魚,是頂尖的刺客。而且,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們有兩個人!」

「老夫曾經和他們交過手,他們除了武功高強之外,也狡猾之極,老夫也險些著了他們的道兒。因此才會隱藏行蹤,直到我確認他們只來了這一個人,趁他沒有防備的時候出手,才能一擊成功。」

了空點了點頭,確實,剛才如果不能一擊成功,讓他遁入水中的話,恐怕就很難對付了。

姜慕白看他明白了,接着說道:「如今兩條飛魚中其中一個已經死了,相信他們暫時也不敢再輕舉妄動,我們還是趕快上路,儘早趕回少林要緊。」

了空點頭稱是。他摸了摸藏在懷中的錦盒,心裏到現在才安定了下來。

有了姜慕白這樣的絕世高手保護,他現在對返回少林這一路是充滿了信心。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姜慕白在後面看了看了空大師的背影,心中暗暗好笑。

人說和尚老實好騙,看起來果真如此,這個蠢蛋真的是頭腦簡單,什麼也不問,居然就相信了他是受葉楓所託來保護他的。

他當然不是受葉楓所託的,因為葉楓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行蹤。

那麼,委託他來保護了空大師的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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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龍迷蹤卷一華山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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