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的釘子

第四章 救人的釘子

刀光一閃。

吊著張胖子的繩索被割斷了,張胖子那碩大的身體忽然掉了下來,卻穩穩的落在了黑衣人的懷裏。

張胖子費力的睜開眼,看了看刑房之內,地上躺着那幾名彪形大漢的屍體,全都是被一刀抹喉,死得乾淨利落。

他看了看蒙面的黑衣人,用虛弱的聲音問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轉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沒事吧?還撐得住嗎?」

張胖子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頓時鬆了一口氣,虛弱的說道:「是釘子叔啊!你怎麼會在這裏?」

黑衣人抬手止住了他,說道:「世子你別多說話,保住一口氣,我這就帶你出去。」

張胖子依言閉上了嘴。

這個釘子叔他很熟悉,跟在父親身邊許多年了,是父親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人。

據說他姓丁,可是真名卻沒人知道,只知道早些年父親在戰場之上曾經幾次救過他的性命,因此他對父親忠心耿耿,甘願隱姓埋名,跟隨在父親身邊。

這人本領極強,父親交待的人物沒有他辦不好的。據說尤其是身法絕佳,他負責盯住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逃掉的,就像是被釘子釘住了一般,因此他的外號也叫做「釘子」,真名反而沒人知道了。

其實算起來,他應當算是張胖子的師兄,當年如果不是他的引薦,張輔也難以尋得如此良師,讓兒子學得了這一身絕頂的輕功。

可是釘子卻始終認為自己是張家的下人,不配與張胖子相提並論,因此從來沒把自己當做張胖子的師兄,總是恭恭敬敬的稱呼他為「世子」,而張胖子也稱呼他為「釘子叔」。

算起來,要想能無聲無息的進入戒備森嚴的詔獄之中,還要想帶走犯人而不被人察覺,有這樣身手的人京城之中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也許除去自己之外,有這樣輕功的恐怕只有這位釘子叔了,張胖子不禁這麼想。

這時釘子叔轉過身,對着被牢牢捆綁在刑床之上遍體鱗傷的解禎亮一揮刀,割斷了縛住他的繩索,沉聲問道:「怎麼樣,解公子你還能走動嗎?」

解禎亮此時已經看出眼前此人是前來營救他們的了,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我沒什麼大礙,不過就是一些皮肉之傷而已。」

釘子叔點了點頭,說道:「那麼事不宜遲,我這就帶你們離開這裏。」

出乎意料的,解禎亮卻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們走吧,我卻不能走。」

釘子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或許解禎亮是唯恐自己不會武功,又全身是傷,會拖累了他們,於是開口說道:「解公子請放心,憑在下的武功,完全足以帶你們二位安全的離開詔獄,出去之後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請不必擔心。」

不料解禎亮卻更加堅決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走。

看着釘子那充滿疑惑的眼神,他淡淡的說道:「我現在是不能走的。剛才聽紀綱所言,家父如今已經獲罪,被錦衣衛奉詔拿下,正在押解前來京城的途中。」

「如果我這時候跟你們走了,就成了越獄逃遁的欽犯,我的安全縱然可無虞,可是勢必會連累家父。原本他只是被人構陷,惡語誣告,還有重見青天的機會,如今我這一逃,這罪名可就算是坐實了。」

「說不定皇上一惱怒之下,數罪併罰,家父的性命可就堪憂了。身為人子,我豈能因自己一己的安危而陷家父於危難之中?所以此時此刻,我決不能走。」

聽了他的解釋,釘子目光閃動,卻無言反

駁,因為解禎亮所說的的確是實情。

看着釘子有些猶豫的神色,解禎亮淡淡一笑,安慰道:「放心,只要他們還想知道葉楓的下落,就絕不會殺我,我的性命大可不必擔心。」

他指了指已經半暈過去的張胖子,又說道:「只是他的傷勢頗重,只怕出去之後需要趕緊找一位好大夫及時醫治才好,一切還需這位英雄費心了。」

釘子沉默著,他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解禎亮明知自己留下來,面臨着的將是更加殘酷的刑罰和痛苦,甚至是性命之憂,他卻絲毫也沒有替自己擔心,反而是關心起張胖子的傷勢來,有這樣的兄弟,夫復何求?

他明明完全不知道釘子的身份,卻慨然將兄弟的性命相托,這一份信任,也令釘子感到不禁為之動容。

原本釘子是行伍出身,又是習武之人,一向是頗有些看不上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的,覺得他們除了一身的酸腐之氣,簡直一無是處,毫無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子氣概。

然而今日,面對解禎亮,他卻感覺到了一股子由衷的敬意。

雖然這也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文弱書生,可是他渾身上下卻透出一股子令人敬佩的氣概,絲毫不像那些尋常腐儒,倒像是一個豪氣干雲的江湖兒女。

釘子怔怔的站着,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再勸勸解禎亮跟他離開這人間地獄。

倒是解禎亮看他在愣神的工夫,對他連連揮手道:「你們快走,遲了恐怕驚動了守衛,你們就走不了了。」

釘子默然點了點頭,轉身扛着暈過去的張胖子大步向外走去。

他沒有回頭再看一眼,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心中那一種激涌澎湃的熱情會控制不住,噴湧出來。

他相信如果張胖子要不是暈過去的話,也絕不會肯丟下自己的這位義兄獨自逃離的。

這就是友情,這就是兄弟!

突然間,釘子感覺有些羨慕,甚至是嫉妒他們之間的這份情誼。

身後,傳來解禎亮有些虛弱卻關切的聲音:「一路小心啊!」

沒費多大勁,釘子憑着自己的輕功身法,成功的避開了那些崗哨和巡邏的獄卒們,輕輕一躍,扛着張胖子從詔獄那高高的牆頭上飛身而出。

一落地,他忽然愣住了。

在他的面前的街道上,站着一個穿着破舊布衣,手持竹梆子的花白鬍須的老頭,看樣子像是個打更的,正愣愣的看着他。

這個老頭正是負責在這一帶打更巡夜的老王頭。

釘子的忽然出現,分明也嚇了老王頭一大跳,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既沒有驚慌大叫,也沒有扭頭就跑,只是傻傻的呆站在原地,看着忽然出現的釘子他們。

釘子不自覺的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按理說,為了安全,他應該殺掉所有目擊者滅口,這樣才不會留下線索,從而能夠威脅到英國公府的安全。

可是面對眼前這個顫顫巍巍的無辜老人,他卻感到有些難以下手。

這和剛才刑房之中的那幾個彪形大漢不同,他們全都是殘酷冷血,助紂為虐的酷吏,不知道曾經有多少忠臣義士在他們的酷刑之下被屈打成招,甚至於一命嗚呼,他們的雙手都沾滿了鮮血,死有餘辜。

可是眼前的這個老頭卻是實實在在的無辜之人,釘子感到有些下不去手。

就在他猶豫之間,老王頭的面色卻忽然變了。

原本那有些吃驚的神色忽然全都不見了,他沉下了臉,渾濁的雙眼忽然射出精光,面色冷峻的一擺下頜,

對着釘子低聲說了一聲:「這邊,快走!」

這下輪到釘子感到吃驚了,可是老王頭的模樣分明對他毫無惡意,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多做停留了,他愣了一下,對老王頭低聲道了一句:「多謝!」

扛着張胖子,就匆匆的跑開了,消失在了一片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了,老王頭似乎才鬆了一口氣,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的低語道:「好了,我老頭子總算也對得起國公爺的救命之恩了。」

說完,他的雙眼之中的精光消失了,又恢復了那渾濁的模樣,滿臉木訥的繼續有節奏的敲打着竹梆子,若無其事的向前慢慢走着。

周圍一片黑暗寂靜,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

內侍總管王全帶領着紀綱一直來到了謹身殿外。

他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殿外垂手而立,帶着一種神秘莫測的微笑,看着紀綱自己小心翼翼的走進去。

望着殿內的燈火通明,紀綱心裏在嘀咕著,這麼晚了皇上還沒有休息,還在這裏等著召見自己,一定是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忍不住有些緊張了起來。

可是等到一刻鐘之後,當紀綱走出謹身殿的時候,他卻滿心都是疑問。

因為剛才皇上召見他,其實並沒有談到什麼重要的事情,甚至對於正在詔獄之中被拷問的解禎亮和張痴的案子連一個字也沒提到,只是隨口說了一些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閑話而已。

這大半夜的,皇上特意派身邊的心腹之人王全去詔獄之中,緊急傳召紀綱前來,難道就是為了這幾句無關緊要的閑話?

紀綱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這皇上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啊?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臉上依舊帶着一副似笑非笑表情的王全,心裏不由得又是一股子厭惡。

看起來這閹貨一定知道這其中的原委。

可是要他低聲下氣的去向這個閹貨討教,他卻實在是感到極不情願。

他現在只想加快步子趕緊趕回詔獄之中去,刑房之中的那兩個重犯可還在等著自己審訊呢。

或許,他也不一定就知道實情的。

紀綱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王全,心裏忍不住這麼想。

這時候,他的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就如同靈光一閃,腦子裏豁然一亮。

也許,也許皇上其實並沒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他說,因此才會對他講那些無關緊要的閑話的?

可是,皇上這麼晚卻刻意派王全來詔獄傳旨召見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是為了確保自己一定會奉詔進宮?是為了確保能夠把自己調離詔獄?

他的腳步漸漸緩慢了下來,他心裏有一種預感,即使現在自己趕回詔獄,刑房之內的那兩名重犯,只怕也已經不在那裏了。

雖然他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可是能夠確定的是,這一切一定都是出於皇上的意思。

雖然不理解,可是他卻不能問,皇上刻意把自己調離詔獄就是最好的表示了,不該自己知道的,最好連提也不要提。

只不過,他的心裏卻忽然湧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對於自己所不知道的東西,人們往往總會懷有一些恐懼的,何況是皇上那深如瀚海一般的心思。

仰頭望了望漆黑夜空之中那星星點點的繁星,紀綱不由得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他感覺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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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龍迷蹤卷一華山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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