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當年的真相
小桑吉望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西饒活佛，平靜的繼續講述著：「早在恩西活佛在你們兩個朱古之中選出接班人的儀式之前，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而且，他早已和長老們商議過了，充分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以及這樣選擇的原因。」
「沒想到，到了正式選擇的那一天，活佛還沒有來得及做出選擇，便溘然圓寂了。這才由長老們出面，宣佈了活佛的決定，由師尊而不是你，來繼承恩西活佛的衣缽。」
「這一切當中其實並沒有什麼陰謀，也沒有人想要刻意的針對你，一切全都是恩西活佛生前便做出了的選擇，只不過是你自己無法接受失敗的結果，所以才會幻想出有人要迫害你的理由來罷了。」
「不對！」西饒活佛忽然高聲打斷了小桑吉的話，「如果像你這樣的說法，恩西活佛當年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那為什麼之前不明確告訴我？而且他還當着眾人的面一再的誇讚我，說我的天賦與悟性都是他所見過的人當中最好的？」
小桑吉嘆了口氣，說道：「這你也想不明白嗎？之所以事先不明確告訴你他的選擇，是因為按照傳統，必須要等到儀式開始的那一天，才能公開宣佈結果。再說，他也想要再多多觀察你一下，再給你一點機會。」
「至於他為什麼一再的當着眾人的面誇讚你，不過是因為他憐惜你的確超乎尋常的天賦與悟性，可惜卻天不假年，令他沒有時間來好好調教你，因而對你有些心存愧意吧。再有，就是他也希望他的誇讚能夠鼓勵你，即使沒能成為恩西活佛，也能夠繼續好好學習和精研佛法，以你的資質，只要潛心專研，日後是不難成為一代佛學大師的。」
西饒活佛冷笑着：「就算你這些都能解釋得通，那麼之後呢？當你的那位好師尊成功的當上了新一任的恩西活佛之後，我的這種種不公正的遭遇，難道會是假的嗎？難道這一切的迫害不是他的授意嗎？」
小桑吉搖搖頭，嘆道：「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意思。當師尊舉行坐床儀式正式接任成為恩西活佛之後，長老們明白，以你爭強好勝的性格，心中是斷斷不會信服的。於是他們集體決定將你派去做雜役，干最累的活，吃最多的苦，只是希望這苦難的經歷能夠磨鍊你的性格和意志，讓你變得能夠平和一些，他們也希望以你的天賦，今後能夠成為活佛最大的助力。中原漢人有句話，叫做：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也就是這個意思。」
「然而，這後來所發生的事情，就是你所不知道的了。師尊在進入了黃金圓輪之後，他看見了未來，一個關於你的未來。」
西饒活佛追問道：「什麼未來？」
小桑吉望着他，眼光中滿是悲憫：「他看到了你的今天，看到你帶着你的手下，屠殺恩西寺中的僧侶，搶奪黃金圓輪，看到了你最為可怕的一面。」
「當他從黃金圓輪之中出來以後，他便召集了眾位長老們，對他們講述了所看到的一切。當時長老們的也很震驚，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你便是將來恩西寺和黃金圓輪最大的威脅。為了世
代傳承的恩西寺與黃金圓輪的安全，有人開始建議，除掉你。」
「一開始大家的意見並不統一，不過大家全都知道黃金圓輪有能夠預知未來的能力，對於師尊所見到的情形，沒有人有懷疑。所以到了最後，長老們的意見逐漸都倒向了一邊，決定在寺中秘密除去你。」
這一點不僅是西饒活佛，連葉楓和張胖子也是萬萬沒想到的，如此一個歷史悠久，佛法高深的寺院，竟然會決議不惜殺生，去除掉一個小孩子。
大家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盯着小桑吉，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小桑吉嘆息道：「然而只有一個人堅決的反對這個決議，那便是師尊。他反對除掉你也並不僅僅是因為你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是親如手足的朋友，而是他認為不論出於何種目的，也不應該不擇手段，背棄佛法的本心，去做這樣的事情。成佛成魔往往便在一念之間，而這條底線，必須要堅守住。」
「可是當時師尊剛剛接任恩西活佛，年紀尚幼，威望不足，面對着長老們一面倒的意見，他也無可奈何。於是他見既然無法改變這些長老們的意見，便使用了活佛的權力，假借你犯了錯為名，索性將你逐出了恩西寺。」
「師尊當時以為，長老們既然決定在寺中秘密的除掉你，只要把你趕出寺去，脫離了他們控制的範圍，那麼你就會是安全的。可惜，他很快就發現他想錯了，為了保證恩西寺和黃金圓輪的安全，長老們竟然秘密的派出了手下的心腹弟子，出到寺外去對你繼續追殺。」
「就在師尊萬分焦急的時刻，寺里忽然來了一個雲遊四方的密宗苦行僧，而且他的武功與佛法都十分的高深。師尊不禁大喜，認為這是佛祖最好的安排，於是他便與這位大師徹夜長談了一次，表面上是與大師討論研究佛法，實際上卻是將你託付給了大師。」
「這之後，便是在你最危險的時刻，這位大師突然現身救下了你，並且帶着你從此遠離雪峰，四處遊歷漂泊，一面傳你武功讓你可以自保，一面試圖用佛法化解你心中的戾氣與仇恨。」
「其實，這一切全都是當年師尊對大師的囑託，只是他們全都沒有料到，整整十年的時間，宏大的佛法也沒能化解你的心結，反而你心中的仇恨卻越來越深，終於在大師圓寂之後，你又帶着仇恨回到了這裏，想要為你的遭遇報復所有的人，以致於有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小桑吉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長老們的決議，師尊的努力，大師的感化，這一切全都沒能改變當年黃金圓輪中所昭示的這個未來，這一切好像是被註定了一般的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想起來也實在讓人覺得無奈，不是嗎？」
小桑吉講完了，西饒活佛搖著頭，口裏念叨著：「不，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的話語和表情顯示着他對於小桑吉的講述連半個字也不相信，然而他的眼神，卻顯示出了一種茫然和混亂，他的確是信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你所講的這一切全都不過是你師尊講給你聽的，只是他的一面
之詞，這個偽君子，這不過是他在撒謊而已，我絕不會相信！如果你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實情，那麼這幾十年來，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試圖對我解釋過哪怕一句？這全都不是真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小桑吉嘆息道：「師尊當初如果選擇對你解釋，你就會相信嗎？你早就已經被仇恨蒙住了雙眼，遮蔽住了心智，一心只想着復仇，根本就不會關心什麼才是真相。就像我今天對你說的這些，絲毫也改變不了你為了一己私怨，濫殺無辜，犯下的這些罪孽一樣，自始至終，你的心裏就只有你自己，從來不在乎別人。」
「何況，我今天所說的這一切，並不只是我師尊告訴我的，更多的是我從黃金圓輪之中所看到的真相，人或許會撒謊，不過黃金圓輪不會，它能昭示過去和未來，如果不是這樣，你今天也不會這樣費盡心思的想要來奪取它了。」
西饒活佛沒有說話，看着小桑吉的眼睛，他相信這個小孩子所說的是實話。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是恩西活佛，他是擁有着之前所有歷代恩西活佛們的知識和記憶的人，恩西活佛，從不撒謊。
可是對於那估計的話，他沒辦法相信。
因為他無法說服自己。
承認小桑吉所說的一切，就等於承認了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是錯的。
那個在他心目之中一直是不擇手段，迫害自己，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那個偽君子，居然才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
一個人想要完全推翻掉自己，承認自己幾十年以來所有所想的做的一切，全都是錯的，的確很難。
西饒活佛也不例外，更何況，這仇恨是幾十年來一直在背後支撐着他的原動力，沒有這仇恨，他或許根本就堅持不到今天。
不，他絕對不信，連一個字也不會相信！
小桑吉望着面孔有些扭曲的西饒活佛，眼中的悲憫之情更深了：「無論如何，當初選擇除掉你，是恩西寺長老們的共同決定，這是恩西寺對不住你，身為恩西活佛就得背負起恩西寺所有的責任，這一點，我師尊和我都不會推脫逃避。」
「我只是希望，既然你也是研究了佛法多年的人，你能體會到佛法中浩瀚宏大的精義，放下心中的仇恨，寬恕別人，寬恕自己，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現在還不算晚。」
西饒活佛的面孔在扭曲著，忽然爆發出一陣哈哈狂笑，道：「不，現在已經太晚了！寬恕，放下？我為什麼要放下？如今一切已經盡在掌握，這恩西寺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小命，還有那神奇的黃金圓輪，我全都已經唾手可得，為什麼現在我要放下？」
小桑吉低下頭，嘆了口氣喃喃的說道：「真的已經不能回頭了嗎？真的有這麼的容易嗎？」
西饒活佛幾乎是在獰笑着，揮了揮手，他身後的那兩名護法，散了開來，從兩側向小桑吉和葉楓他們包抄了過來，把他們圍在當中。
西饒活佛的眼中殺機閃動着，咬着牙問道：「我最後問你一遍，那個黃金圓輪，究竟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