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相

「此事對於為父打擊極大，然而師傅知道事情原委之後，卻並不責怪大師兄的貪功行為，反而埋怨我自己辦事不細心，粗心大意，以致有此一難。當時看到師傅竟然如此偏袒大師兄，我只是覺得非常氣憤，卻也並沒有多想。

後來一天夜裏，我心中煩悶，於是便出外在一個僻靜之處乘涼，不料卻偶然遇見了師傅和大師兄也走了出來，來到這裏說悄悄話。當時我躲在一旁，沒有讓他們發現，然而他們後來的對話，卻讓我大吃了一驚。

我聽到大師兄在問師傅，之前他明明曾經說過，在他的那本醫書之上記載着能夠治癒我傷情的法子，為什麼師傅卻不肯對我使用，要知道這樣的傷情對於一個男人而言，無異於滅頂之災。

其實之前我們一直知道師傅的醫術都來自於一本上古流傳下來的醫書，只是這本醫書被師傅看作性命一般寶貴，藏了起來，從不拿出來示人。此刻聽說上面居然有能夠醫治我傷勢的法子，我心中不由得又燃起了希望。

然而師傅隨後的一番話卻猶如兜頭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我的希望。他先是訓斥大師兄，管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多管閑事。然後又推說那本書中的記載太過模糊，語焉不詳，他還沒能完全理解，若是倉促按照這個方法醫治，恐怕我會有危險。

他這樣的話，當時的為父年輕氣盛，又豈會相信？這分明是他敝帚自珍，太過愛惜自己的羽毛，唯恐一旦失敗會累及他自己的名聲，所以才不願醫治。

從那時候起，我對於師傅，心中就已經開始生出了怨恨之心了。而對大師兄，我也惱怒他不念及多年來的手足之情，更不念我為了救他而受傷的恩情，居然對於此事連半個字也沒有對我提起過，指揮一味的聽從師傅的話，拍師傅的馬屁，從此與他之間也有了嫌隙。

這樣過了幾年之後，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我心中對於師傅和大師兄的怨恨之情卻日漸深重。恰在這時，猶豫大師兄的年紀大了，師傅做主，為他討回了一房媳婦，我們也從此有了師嫂。此後一年多，他們又生下了一個女兒。

看着大師兄為人夫，為人父，享盡了天倫之樂，我的心中卻更加的嫉恨，因為這些全都是我再也不可能享受到的了。當年若非為了救他，我又何至於此？當年他若是肯為了我向師傅據理力爭，我又何至於此？

或許是他也覺得心中對我有愧，於是常常讓師嫂對我特別關照，照顧我的生活飲食，無微不至。可是越是這樣，便越是在提醒我他對不住我，他欠我的，我心中對他的怨恨便越發的熾熱，對他也更加的沒有好臉色，經常惡語相向。

師傅自然也看出了我對大師兄的不善，於是常常責罵我，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差。在這段時間，師傅對於醫術上的鑽研越來越少，相反的卻對於什麼毒蟲毒草的越發的興趣濃厚起來，成天埋首其中，完全荒廢了醫術。

我對於此事一直有不同意見，堅決反對，因此也與師傅多次大吵，終於有一次在大吵之後，師傅怒不可遏的將我逐出師門，要我收拾東西趕緊滾蛋。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也學到了不少的醫術，即使離開師門，到了江湖上自食其力也應該絕無問題，不過我心中始終有些不甘心，這麼多年在醫仙門下，除了落下這個醫治不好的

難以啟齒的傷殘之外，竟然是一無所有。

就在我收拾包袱準備離去之時，小師弟卻忽然來送我。這些年來，師傅偏心於大師兄，常常對他單獨教導，冷落了我與小師弟，因為同病相憐，其實我們之間關係極好，因此他來送我原本也很平常。

可是他隨後說的一番話，卻令得我氣憤難平。因為他告訴我，他之前曾偷聽到師傅和大師兄之間的談話，師傅其實早已屬意要將他那本曠世醫書傳給大師兄了，而且還提醒大師兄，說我為人心胸太小，嫉妒之心太重，要小心提防我。聽了這話，我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

之前我早就疑心大師兄之所以對師傅言聽計從，半點不敢拂逆師傅的意思，其實就是一直覬覦他那本醫書，如今又將我逐出師門，分明是他從中挑撥，好剪除可以和他爭奪醫書的對手。當時為父年輕氣盛，便一心認定自己的這番猜疑便是事實，對於大師兄的怨恨更是達到了頂點。

當時為父也是鬼迷了心竅，只是一心想着要報復大師兄，即便是要離開師門，也要帶着那本醫書離開。當我聽小師弟提起今晚大師兄要和師傅一起飲宴，料想他們必是準備慶祝成功的趕走了我這個眼中釘之時，我便感覺機會來了。

師傅成天在藥房之中研究毒術，藥房裏有許多現成的毒藥，只要弄一些來下到他們的酒中，他們中了毒，自顧不暇，這樣我便有了機會盜取那本醫書，從此遠走高飛，甚至可以治癒我的傷殘，成為一個真正完整的男人。

我當時只想到了這個，完全沒有考慮其他的，至於那毒藥，既然是師傅研製出來的，料想他必定有解藥，當然他們也就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可惜，我把一切想的太過簡單了。

當我來到他們飲宴的廳上時，一切都已經晚了，他們已經毒發，大師兄倒在了地上，已經氣絕身亡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居然那一晚在場的還有師嫂，她這時連屍體都已經開始發涼了。

師嫂平時對我極好，我從來沒有半點想要傷害到她，所以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一下子讓我慌了手腳，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等到回過神來，我才發現，師傅並沒有在現場，他不見了。

推想起來，想必是師傅依然發覺自己中毒，立時便猜到了是我下的毒，為了避免再遭到我的毒手，他帶着毒傷立即便逃走了，只是他這麼一逃，我毒殺師傅師兄，企圖奪取醫書的罪名可就真正的坐實了。

等到我回頭去尋找小師弟想要商量對策的時候，卻發現他也不見了。想來必定是他發現了此事，認定我是想要故意毒殺師傅和師兄，為了害怕我也對他下手滅口，所以才倉皇而逃。從此之後，直到今日我也再沒見到過這位小師弟。

當時我正在手足無措之時，卻忽然聽到了大師兄夫婦留下的那個嬰兒的啼哭之聲。我心中悔恨不已，料想既然此毒是師傅所制，他未必便會殞命，所以伺候我便帶着那嬰兒留了下來，等著師傅回來。

直到數月之後，師傅果然沒死，回到了這裏。我當時已經深深後悔自己所作的一切，願意接受師傅的任何懲罰，希望可以求得良心的安寧。

卻不料師傅一見我的面，便認定我是準備斬草除根，等着他回來下毒手的，於是對我破口大罵，也正是從他的話里，我才知道了其

實大師兄的這個女兒有着先天的不治之症，以師傅的醫術竟然也無計可施，

師傅之所以決定將醫書傳給大師兄，也是因為希望他能夠從中研究出救治他女兒的辦法來。而且，師傅還告訴我，其實大師兄這些年來一直覺得愧對我，一直在暗中研究如何治療我身上的殘疾，還留下了打量的筆記資料，卻不想竟然會死在我的手裏。

說到激動之處，師傅竟然痛罵自己養虎為患，害人害己，無顏見人，當場出人意料的一頭撞死在了屋前的圓柱上！

為父當時是如何的悔恨啊！可惜大錯已經鑄成，無可挽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師兄的心愿。於是從此我便將他的女兒視同己出，一面盡心撫養，一面刻苦研讀醫書，希望可以找到醫治她的辦法。

可惜，也許是我的天資所限，即便是有了這本驚世駭俗的曠世醫書，我也找不到半點能夠治療這孩子先天惡疾的辦法。終於在十歲那年，這孩子病發，不治而亡了。

為父為此深受打擊，只覺得心灰意懶，原來縱然有了這本曠世醫書，也難以留住一個小女孩的性命，要它又有何用？我更是深感愧對大師兄夫婦，無聊之中，便開始翻看大師兄當年留下的那些筆記資料。

誰知在仔細翻閱了大師兄的筆記資料之後，再配合上醫書上的記載，為父竟然真的找到了治癒身體上殘疾的方法，而且，經過了幾年的試驗，竟然真的成功了，為父又成為了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這之後，為父便遇見了你娘。你娘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善良的女人，只因我治好了她父親的疾病，因此感恩，留在我身邊照顧我的飲食起居，時日一長，日久生情，於是便有了你。

只是可惜，好人不長命。你娘在生你的時候，難產而亡，為父縱然有着高超的醫術，但是對於婦科一道卻是一竅不通，終於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世。

為父在你娘的靈前重新立下當年之誓，立志終身行醫，要將醫術發揚光大，福澤百姓，令世間再也沒有失去親人之痛，再也沒有失去父母的孤兒。

為父為你起名為念真，一則是紀念當年的大師行王真，也是為了時刻提醒為父自己，不能再犯下當年那樣的錯誤，為了弘揚醫術，達成誓言，無論怎樣的代價為父都會願意付出的。

所以，孩子，千萬不要懷疑，不論你之前聽到了什麼樣的風言風語，請你一定要相信，你是為父真真正正的親生女兒，你身上留着的是為父的血脈，這時無可置疑的事實！」

啊，父親！

程念真的雙眼忽然變得模糊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了下來，沾濕了手中的信紙。

原本以為程三思其實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自己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現在忽然又知道了原來程三思果真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不斷反轉的情節，令她的心裏感到了極大的震撼。

是慶幸自己不是一個孤兒？

還是因為這些年來有親生父親在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而感到滿滿的幸福感？

又抑或是為了自己有這麼一個滿手血腥，殺人無數的親生父親而感到羞愧？

程姑娘的心裏此刻自己也分不清楚，只不過她相信，父親的信里會告訴她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