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棋子

朱棣淡淡的說道：「首先，姬天語在父皇和朕的手中，足足被囚禁了二十年之久，不見天日，受盡了折磨，若是換作常人，早已經支持不住，可是他的心智絲毫沒有一絲動搖，堅決不肯吐露半個字，即便是朕繼續將他關押下去，也難有辦法觸動其根本，令他開口，所以雖然他人還在朕的手中，其實作用並不大。」

「而且，他的兒子姬無雙，這二十年來將天意樓姬家經營得很好，而他自己也在不遺餘力的到處尋找關於他父親的下落。不知道他從何處得到的線索，他已經知道姬天語就被關押在宮城之中。」

「為了營救其父，幾年之前。姬無雙不惜動用了天意樓姬家的全部力量，利用了朝堂上太子與漢王兩黨之間的矛盾，一手策劃和挑起了京城大案，若非葉公子你的大力相助，勘破此案，結局究竟會如何，只怕還很難說得很。」

「而這位姬無雙公子，利用京城混亂，宮中防衛空虛的機會，更是帶人直接闖到了關押姬天語的宮殿之外，還和負責看守的殿前雙龍動上了手。若非朕早有防備，令東郭先生預先守在殿中，關鍵時刻出手擊退了姬無雙，只怕那一天姬天語就會被救走了。」

「所以，姬天語被關押在宮中，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了，不但起不了什麼作用，反而會令宮城之中，成為眾矢之的，姬無雙一計不成，想必還會接二連三的想辦法來營救其父，而天意樓姬家的勢力龐大，關係複雜，不乏眾多能力出眾的能人異士，只怕京城和皇宮之中，從此將不得安寧。」

「於是，朕一直在考慮應當如何處置姬天語。而就在這時，通過你葉公子尋找寶藏的這一系列的活動，朕發覺這個姬無雙竟然不但沒有橫加阻止，反而在暗中相助，似乎有意無意的，也在引着你去找到關於寶藏的一些線索。這令得朕不禁有了一種猜想，或許這位聰明的姬無雙公子，和當年他的父親一樣，也動了某種心思，想要去找出那不知埋藏何處的上古寶藏？」

葉楓不禁越聽越感覺到心底發涼。

關於姬無雙帶人夜闖皇宮的事情他之前並不知曉，此刻由朱棣的口中說出來，不免令他感到有些吃驚。

然而令他更加驚心的是，朱棣竟然對於他這一路以來追尋寶藏的一舉一動，竟然全都了如指掌，甚至於他們受到了天意樓姬家的相助也一清二楚。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身邊連從小一起玩到大，這一路上一同出生入死的義兄解禎亮和張胖子，竟然也全都是朱棣多年以前就精心挑選好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如此煞費苦心的多年籌謀，那對於自己這一路上的一舉一動都一清二楚，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葉楓嘆了口氣，說道：「皇上您謀劃了多年，自然不願意姬無雙此時插手進來，壞了您的好事。」

朱棣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在朕看來，葉公子你雖然聰明，但是過於善良，心智純良，要論陰謀詭計，自然絕對不會是他姬無雙的對手，這樣即使到最後，你真的找到了那上古寶藏，毫無疑問也必定會落入姬無雙之手，朕又豈能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時候恰好你們已經出發前往西安城，準備去探尋秦皇陵，尋找失蹤的大禹九鼎，而姬無雙正好與你們同行。於是朕索性秘密派遣一隊金吾衛，押解著姬天語前往陝州地界，以天意樓姬家的勢力，此事必定瞞不過他們，朕要的，就是他們出手營救。」

「果然不出所料，一進入陝州地界，金吾衛就遭到屠殺，全部無一活

口，而姬天語這被他們救走了。殊不知，這卻正中了朕的下懷。朕料想，姬天語既然當年就已經改變了心意，執意要阻止這寶藏有任何現世的可能，即使這二十年來受盡折磨，也絕不肯吐露一星半點關於寶藏的秘密，而此刻當他回到姬家，卻發覺他的兒子竟然也在打寶藏的主意，那他會作何反應？」

「到時候，至少他也會阻止他兒子對於寶藏的野心，他們父子之間觀念不同一定會出現矛盾，甚至會爆發衝突，屆時天意樓姬家新老樓主反目，亂作一團，自顧不暇，自然也就不會再威脅到葉公子你找尋寶藏的行動了。」

說到這裏，朱棣不禁輕嘆了一聲道：「只不過，連朕也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姬天語竟然會如此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居然會出賣了自己的親兒子，借江南明家明老爺子的手，除掉了他！說起來，能夠有這麼一個聰明能幹的兒子，實在是他的福氣，更何況這二十年來一直在尋找營救自己的父親，孝心可嘉，得此下場，真是可惜，可惜！」

朱棣連連嘆息，惋惜之情溢於言表，或許是他心裏也想起了自己那幾個爭權奪位的兒子，有所觸動。

葉楓此刻的心中卻越發感覺寒心，忍不住開口問道：「如此說來，其實在下這些年經歷的所有這一切，尋找這上古寶藏的這所有的歷程，其實全都是皇上您一手設計好的？」

朱棣臉上毫無愧色，點點頭大大方方的承認道：「不錯，可以這麼說。」

葉楓又問道：「那麼最初在下是為了追查灰衣人的連環殺人案，才捲入了這場漩渦之中，這也是您一手設計的？」

朱棣笑了笑，笑容中卻充滿了得意之色：「其實，當年不單單是你和你那幾位異姓兄弟，把你送去跟隨你師傅魔五樓學藝，之後你回到京城，進入葉知秋麾下的錦衣衛任職，這一切全都在朕的計劃之中。只不過，這整個計劃該在何時開始發動，卻一直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啟動點。」

「而就在這時，葉知秋忽然來報，經過多年的暗中調查，他發現了當年華山秘窟之中的慘案，並非無一活口，其實還有一位倖存者，那便是大雷門火神雷懼的女兒，雷鳳。當年她並沒有死在華山秘窟之中，而是失蹤了，而當年她與唐門唐傲，是一對戀人，因而在秘窟之中失蹤的那張武器的草圖，很可能便是她帶走了。」

「葉知秋還查到，其實雷鳳在失蹤之時，已經精神失常，而且她還懷上了唐傲的孩子，這便是後來的唐仇。這二十年來，雷懼一直在保護他們母子，把他們安排在一個安全而隱秘的所在。而表面上雷懼雖然對雷破天言聽計從，是雷破天手下的左膀右臂之一，其實他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華山秘窟之中的慘案，而且已經認定了此事與雷破天有關，無時無刻不再想着報仇。」

「然而大雷門當時如日中天，雷破天又武功極高，想要報仇談何容易？所以，朕便令葉知秋秘密的與雷懼取得聯繫，允諾幫助他報仇雪恨，雙方一拍即合，他們共同商議並策劃了關於灰衣人的案子。」

「一方面，他們讓唐仇戴着其父唐傲的面具，一路向著華山進發，沿途故意接連殺死蜀中唐門和大雷門的手下，製造了連環血案。另一方面，葉知秋安排由你主持調查此案，還親自去唐家堡向唐老太太求得了唐大來協助，順理成章的將唐大安排在了你的身邊，既是為了協助你，也是為了保護你。」

恐怕也是為了監視自己吧！

葉楓不由得心頭一震，他此時才終於明白了為何

當初他與唐大素昧平生，相識不久，而唐大卻幾次三番不顧自身安危的來捨生忘死的救他於危難之中，這曾經令他對唐大懷有無比的感激之情。

想不到，這些卻是因為唐大早就已經投靠了皇上，而這一路上他便是受了皇命而一路保護和協助葉楓，指引他去尋找並發現關於上古寶藏的線索的。

朱棣繼續說下去：「之所以會選擇讓灰衣人去華山，也正是為了讓你能發現華山秘窟的秘密，從這裏開始尋找上古寶藏的旅程，原本，這一切都是設計好了的。只不過，出乎朕意料的是，大雷門雷破天居然選擇在此時發難，而華山派內部孟道平的背叛，令得事情突起波折，幾乎將你活埋在秘窟之內，讓你命喪此處。」

「所幸的是，你吉人天相，命不該絕，朕早已安排了東郭先生在暗中保護你，他及時找來了關中老孫家的人，挖掘地道把你救了出來。朕的大計險些在一開始便毀於一旦，所以大雷門罪不容誅，雷破天更是死不足惜！」

「在這之後，憑着你的聰明機智，以及朕事先安排好的秘密指引，你一步一步的上少林寺，見到了凝然了改大師，得起指點去尋找樓蘭古城，一路經歷了萬般艱險，最終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秦皇陵中的大禹九鼎，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以闖過秦皇陵的種種機關險阻，取得這個秘密的話，朕相信，這個人就一定是你！」

他說的慷慨激昂，然而葉楓卻聽得目瞪口呆，一顆心如墮冰窟。

半晌他才有些怔怔的問道：「那，凝然了改大師，竟也是皇上您，安排好了的？」

朱棣昂首望天，傲然一笑道：「朕早就說過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少林寺雖然是方外之地，卻也難置身於王道之外。慢說它一個小小的少林寺的住持任命，就是朕下令將整個寺院夷為平地，也是易如反掌之事。了改大師是個聰明人，為了少林寺能夠香火永繼，為了少林曹洞正宗的未來，他又豈會冒險違逆朕的旨意？」

葉楓這一下徹底的愣住了。

砸他的心目之中，少林凝然了改大師那是得道的高僧，一直以來，他都因為大師當初為了為自己療毒而破例准許自己修習少林絕技之一的易筋經而滿懷感激和尊敬之情，想不到，這一切竟然也是朱棣事先安排好了的，一代高僧，竟然也是受到皇權擺佈的一個棋子而已。

而自己呢？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從一切的開始，甚至於從小時候，自己的一舉一動，身邊的一切就全都是別人安排好了的，這些年來自己走過的每一步，經歷的每一場歷險，全都是別人在幕後操控，精心設計的。

難怪這些年來，無論經歷如何的艱難險阻，重重危機，自己總是能夠如有神助，化險為夷，原來這一切全都是朱棣在背後暗中安排。有天下至高無上的皇權在支持，如何不如有神助？

江湖上都說自己是福大命大，說什麼天下第一聰明人，全都是胡說八道！

其實自己就只是一個傻子，一個棋子而已，一個在縱橫幾十年，以天下為界的巨大棋盤上，任人擺佈，不由自主卻還一點不自知的棋子。

這時候，他心裏忽然想到了父親，想到了葉知秋，這一切，父親竟然也知情！

自己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究竟為了什麼，能夠讓一個父親，甘願獻出自己的親兒子，眼睜睜的看着他去經歷各種兇險，在生死的邊緣掙扎，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