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鐵人非鐵心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鐵人非鐵心

?比較起江南,舊西蜀的秋雨就一直沒有停過。

蜀道外的永昌平原,原本還是有幾座軍事重鎮的,大秦鐵騎來了之後,自然也就是大秦鐵騎的了。

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幾座堡壘。

永昌平原上,軍帳連營,正在搞出往下俯視,有戰馬浩蕩奔騰,有大秦銳士演武練兵,發出震天動地的嘶吼之聲,也不知道這樣的嘶吼之聲,可否穿越過蜀道,讓蜀中平原里的大將軍龐宗聽聽。

可這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真實情況,絕非如此。

秋雨還在下着,每個軍帳里都有火盆,一來是用來禦寒,二來是用來烤衣服,三來,許多兵戈都已經生鏽了,不適合放在陰暗潮濕之地,只能放在火盆跟前。

為此,玄風親王下令,臨時在永昌平原里修建了三個鐵匠鋪,用來保養兵刃。

若是沒有這一場連綿的秋雨,興許這會兒,都已經殺進蜀道裏面了,至於戰果如何,則另說,起碼不會如現在這般,不得動彈,心情如天氣一般陰鬱。

一座大營里,前將軍鐵函,橫躺在自己的卧榻之上,兩位貌美如花的侍女,微微按摩捶肩,日子也算是羨煞旁人。

在大秦的隊伍里,不得有美女出沒。

哪怕是玄風親王的大帳里,也不得有侍女。

一定要保持住至剛至陽的煞氣。

鐵函是一個意外,一者,鐵函的軍功擺在那裏,多次憑藉一己之力,登上了敵軍的城牆,打開了城門,立下的何止是汗馬功勞。

二者,鐵函所修行的功法,多少也有些滋陰補陽,擁有自己的美貌侍女,也得到了兩位親王的默許,當然了,其餘的將軍們則就沒有這樣的款待了。

「拿酒來。」鐵函慵懶道。

侍女小心翼翼的離開卧榻,來到火盆跟前,將考好的萬年春倒了一杯,給鐵函端了上來。

軍中是有禁酒令的,不過眼下尚無戰事,且都在兵器上縫縫補補的,禁酒令也就自然失去了約束力。

鐵函喝了一口熱酒,整個人吐出了一口濁氣,有了胡茬兒,也不像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了。

他的三叉戟還擺放在兵器架上,熠熠生輝,屬於不可多得利器。

可是來到這裏很久了,鐵函一來是有些想念遠在大秦的家鄉了,二來,這鬼天氣,也沒有辦法讓鐵函上陣殺敵,反倒是自己這裏的破事兒,一大堆。

今天不是弓弩生鏽了,或是弓弦斷了。

明天就是一批長槍徹底廢了,總之,儘是一些敗相。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裏都是如此,舊西蜀的平原里,還有一條清平江發大水呢,龐宗手底下的將士們,應該也沒有多少趁手的兵器可以使用。

正當鐵函昏昏入睡之時,外面的守衛進來稟告道:「將軍,馬大夫求見。」

鐵函微微擺手,兩位貌美的侍女徐徐退下。

「讓他進來。」鐵函道。

旋即,一位約莫五十餘歲的中年男人緩步走進了鐵函的大帳,對着鐵函深鞠一躬說道:「稟告將軍,馬廄里已經有數百頭戰馬感染風寒,如今我們藥材不夠,我也沒辦法對症下藥。」

鐵函道:「是甲等戰馬,還是乙等戰馬?」

馬大夫道:「甲等戰馬。」

說完這句話以後,馬大夫頓覺如芒在背,身為一個軍醫,他不但要給將士們看病,還要給戰馬看病,預防疫情。

鐵函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瓜子,莫非這一次的戰役,老天爺真的站在了龐宗那邊嗎?

風寒是會傳染的,感染風寒的戰馬若是不第一時間隔絕起來,風寒一旦傳染開來,不但戰馬,就連人也要遭殃。

行軍打仗,最忌諱的就是風寒還有瘧疾了。

只要不生病,剩下的什麼事情都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話用在戰場上,一點都不為過。

鐵函看着有些緊張的馬大夫,柔聲說道:「你不必多餘拘束緊張,此乃天意,我們這一次來到這裏,本來就是遠征,此地的風土人情與天文氣候,和我們大秦比較起來,本就有很大的差別。」

「此乃天災人禍,非你之過,不必放在心上。」

馬大夫痛哭流涕道:「可是將士們心裏難受啊,我的心裏也難受啊。」

鐵函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帶去去馬廄里看看。」

兩人離開了大帳,周圍還有許多軍帳,道路狹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起碼斷絕了刺客來到這裏的可能性。

馬廄很大,一排排戰馬依序在馬廄里,有些馬兒神色萎靡,有些馬兒,大概是水土不服,幸好,沒有什麼毛病的馬兒佔大多數。

一頭病懨懨,雙眼無神的甲等戰馬跟前,有一位牛高馬大的大秦銳士跪在了自己的戰馬跟前,撫摸著馬兒的小腿與馬蹄。

對於騎士而言,戰馬就像是自己的情人,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兄弟姐妹。

比真正的老婆孩子,還要來的感情深厚。

一頭經歷過戰爭歷練的甲等戰馬,在主人死後,也絕不會獨活,會帶着主人的屍體,找到無人的地方安葬,隨即戰馬也會在附近自盡而亡。

戰馬極為有靈性,這位大秦銳士曾經有一次幾近戰死,使出渾身解數,讓自己的戰馬離開自己,戰馬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到了最後,終歸還是回來了,和主人與敵軍拚死一戰,殺出來了一條血路。

對於這一位大秦銳士而言,人永遠都沒有自己的戰馬可靠。

可眼下,自己的馬兒生病了,是風寒,換做尋常日子,不過風寒而已,只需要對症下藥,三五天過後,也會恢復如初了。

可現在,感染風寒的馬兒有數百頭,眼下沒有藥材,這些馬兒最後的下場,就是被隔絕開來,然後趕到無人之地,忍痛殺之,無關對錯,只是為了大局考量。

一想到這裏,這位大秦銳士哭的聲嘶力竭,他曾經殺敵無數,更是一個人拼盡全力,殺了七個大魏甲士,和自己的馬兒在戰場上奔騰,無往而不利,縱橫天地之間。

鐵函見狀,眼眶略有些紅潤,微微拍了拍這位將士的肩膀,柔聲說道:「兄弟,我明白你內心苦楚,這裏不是我們的故國,待得這一場戰役過後,我們勝了以後,我必當十倍返還。」

這位銳士沒有說話,哭泣起來的聲音,像是野獸的嘶鳴。

鐵函心裏劇痛難言,馬大夫在一旁,亦是心如刀割。

鐵函問道:「可否就地取材,搜尋來能治癒風寒的藥材,將這一次的苦難挨過去?」

馬大夫道:「能想的辦法,我們都已經想了,我們大秦的藥材抵達這裏,還需要兩個月之久,可兩個月之後……」

鐵函明白了,看了一眼馬廄里的戰馬,這些,都是大秦最為勇敢強壯的勇士們,鐵函絕不會虧待。

「兄弟,勿要心傷,我定會想辦法,扭轉眼下的頹勢。」

鐵函離開了馬廄,拿着自己的三叉戟,騎着自己的龍鱗天馬,離開了自己的營地,朝着青州而去。

還未開戰,不是兵器壞了,就是人壞了,馬兒生病了,這樣的事情,鐵函是無法忍受的,但凡是一個年輕人,都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情。

青州的城牆高聳而又深厚,當初龐宗之子龐洪親自鎮守,可還是被鐵函第一個登上了城門,接着,玄風親王入了城,不久之後,玄火親王也來到了青州。

如今的青州,不說是固若金湯也差不多了,畢竟有兩位大秦的親王親自在這裏鎮守,遠望西蜀,其氣勢凌雲。

青州城的將軍府里,玄風親王與玄火親王兩人圍坐在火爐旁,初秋其實不冷,可是一場秋雨一場寒,按照大秦的習俗,入秋之後,就要點燃火爐了。

玄火,身材高大魁梧,天生異象,有一雙火紅色的眸子,宛若神目。

今日一席錦衣玉帶,也難以掩蓋身上那股粗狂豪邁的煞氣,比較之下,玄風親王倒是顯得溫潤如玉,翩翩君子。

圍在火爐旁烤地瓜,這是孩童們最喜歡去做的事情,其實,這也是兩位大秦親王最喜歡去做的事情。

玄火看了一眼外面陰鬱的天氣,冷笑道:「大

魏的龐宗,還真的氣數未盡,遇上了這樣的一場秋雨連綿,不然的話,此刻的龐宗,估計已經急的上躥下跳了。」

玄風摩挲了一下自己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柔和說道:「我推敲了一二,進入蜀道,需要五萬精銳步軍開路,這五萬步軍,都需要是象境高手,如此,才能夠將損失減少至最低。」

「最後能夠活着的人,不會超過五千。」

玄火也沒有生氣,多年來的軍旅生涯,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硬仗。

兩位親王的作戰風格也是大相徑庭。

如果說玄風就像是一陣風的話,那麼玄火自然就是一把火,豪氣衝天,善於攻堅戰,擅長硬碰硬。

就在此刻,外面的守衛進來稟告道:「兩位殿下,鐵函將軍前來會見。」

玄風知道鐵函來幹什麼,前線大營里的事情,最近玄風也一直都在暗中關注,也只是暗中關注了,因為玄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讓他進來。」玄風道。

玄火正色道:「我很喜歡你的這一位先鋒大將,到底是年輕人啊,作戰勇猛,捨生忘死。」

玄風沒有回應玄火,心情有些複雜。

片刻后,鐵函來了,進來便深鞠一躬,語氣急躁的說道:「還望兩位殿下想想辦法,我們有數百頭戰馬感染風寒,若是不及時下藥,不日之後,就要趕至無人之地,殺之,到時候會有許多兄弟們悲傷的不能自已,影響我軍士氣。」

「就當我求求兩位殿下了。」

一邊說着,鐵函重重的跪下,磕了好幾個震動整座將軍府的響頭。

將士與自己戰馬的感情,真的是要比夫妻感情還要深厚的,這情懷,玄風很懂,玄火也明白。

玄風說道:「這是必不可免的,我們遠征而來,早晚都會遇到這樣的麻煩和那樣的麻煩,之前我們拿下了霸州靈州更是意氣風發的拿下了青州,如此算來,我們的好運氣,也基本上用完了。」

「數百頭戰馬而已,何必放在心上,我明白你心中苦楚,可我心裏也很難受。」

「本身我們帶來的藥材,多數都用在了人的身上將士們水土不服已經司空見慣。」

「而在戰馬身上,也傾斜了不少的資源,如今府庫充盈,可是藥材這種東西,在眼下,並非是用銀子就能買的到的,數百頭戰馬,死了就死了吧。」

鐵函悲痛欲絕,沉聲開口道:「可那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我們的袍澤,若是沒有戰馬,我們大秦鐵騎,何至於縱橫天下,所向無敵?」

此話,玄風不知道怎麼回復,玄火也不知道怎麼回復。

如今永昌平原上,已經駐紮了大軍,待得這一場秋雨過後,就要進攻蜀道了,此刻若是撤軍的話,倒也可以,但也會給龐宗充足的準備時間,給了龐宗足夠的時間,那到時候,己方更是不知道要死掉多少的銳士,多少的戰馬。

戰爭就是這樣的無情,必須要有所取捨。

好在一點,自己這邊是天災不斷,想來舊西蜀那裏,應該也是如此。

舊西蜀對於龐宗來說,絕非什麼風水寶地。

沉思良久之後,玄風看着鐵函難過的臉色,想起了自己當年在大夏經歷的一場苦戰,並非是偶感風寒,而是戰後處理屍體不當,引發了瘟疫。

那一場瘟疫,讓玄風死掉了兩萬戰馬,五萬大秦銳士,很多兄弟們,都還是雛兒,沒有成家,也沒有立業,就那麼死在了瘟疫當中,這件事也是玄風心裏永遠的痛處。

看到鐵函今日的模樣,玄風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光。

按照道理來說,已經是大秦的親王殿下了,不應該那麼感性才對,可是啊,人都是賤骨頭,有的時候,就是忍不住。

玄風想了想說道:「在大爭之前,我們大秦有許多商人開始囤貨,藥材和木材為主要,大魏這裏更是如此,青州,霸州,靈州,我們搜尋過很多地方,都不曾搜尋到那些藥材商人囤貨的地方。」

「而我們為了平衡人心,又沒有辦法挨家挨戶的抄家,如此一來,我們只能順勢而為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解救你的袍澤於苦海當中,本王可以允許你,孤身一人,就在這青州城裏,挨家挨戶的搜尋藥材,但有一點,你不可讓巡邏將士發現,也不可讓本地官府發現,總之,你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但這件事,決不能公之於眾,此事,只有我們在場的三人知曉。」

「說實話,這件事我已經親自去做過了,可是守財奴藏得東西,一般人是找不到的,就算是天境高手,都是找不到的。」

「你還是年輕人,興許,老天爺會多分給你那麼一丁點的運氣。」

鐵函聞后,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他沒有問那個問題。

因為此事一旦公之於眾的話,鐵函將會被軍法處置,人頭將會懸在城牆之上,以儆效尤。

鐵函轉身便里去了,這一次,沒有帶着自己的三叉戟,也沒有騎着自己的火焰天馬,只是孤身一人。

玄火打量了一眼玄風,開口道:「你就真的忍心,讓一個好苗子,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和情緒,而去犯下了兵家大忌,萬一他若是失敗了,你就捨得真的殺了他?」

玄風自顧自的拿起了烤地瓜,香味撲鼻,已經熟了,在秋雨連綿的天氣里,吃烤地瓜,亦是一種人生享受。

應道:「每一個人的都擁有犯錯的權力,有些時候,錯誤本來就是用來蠱惑人心的,人們不敢犯錯,害怕失敗,然後到頭來,一事無成。」

「我不喜歡鐵函去走我當年的老路。」

「再者,如果他成功了,就可以解救自己的袍澤,讓我大秦銳士的兵鋒更盛,對於他以後的仕途來說,也是莫大的助力。」

「如果他失敗了,我也會殺了他,不是我不給他太多的選擇,而是老天爺不給芸芸眾生太多的選擇。」

玄火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人活的太明白了,有的時候真的不是什麼好事兒。」

「話說,藥材商人,想來此刻都已經去了大魏的江南之地,青州估計沒有囤貨的藥材商人了吧。」

玄風皺眉道:「這個,就要看鐵函的進展如何了,我們不打擾尋常百姓商賈,屠城,也是針對官身在身的人。」

「這件打擾百姓的事情,交代給鐵函,他若是發現了,青州就有藥材商人,他若是沒有發現,那麼青州就沒有藥材商人。」

「二者,百姓平日裏用藥,和我們軍伍是涇渭分明的,我們可以從百姓那裏購買藥材,但也不過車水杯薪罷了。」

「我要是一個商人的話,我也會在大爭之世里囤積藥材,然後等到必要的時候,徐徐投入到市集裏,藥鋪里,溫水煮青蛙的慢慢斂財。」

玄火喝了一口烈酒,咬牙切齒道:「等拿下西蜀之後,必用龐宗的人頭斟酒。」

青州城內。

事情如熱鍋上的螞蟻,可能晚上那麼一時片刻的時間,許多「袍澤」就會因為生病,而被自己人殺了。

可鐵函也沒有因此,如同一隻橫衝直撞的野獸,在尋常百姓家裏大肆的搜尋。

青州城除了當官做主的人變了之外,其餘的人也都一樣,這裏依然有青樓,酒樓,市集,賭場,以及所謂的黑道豪強,變了天之後,應該怎樣生存的人,依舊還是原來的老樣子。

江湖上除了行兇鬥狠的事情少了一些,其餘爭權奪勢的事情,還是和往常一樣。

百姓,其實也非常的聰明,知道大秦的軍伍不會為難無辜百姓,也會仗着這一點,如同潑婦一般胡攪蠻纏,明明手中有存貨,卻不願意拿出來分享。

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立場不同,大魏的百姓也不可能幫助敵國的軍隊。

除了對大秦銳士表面上唯唯諾諾之外,背地裏,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只要不明面上觸犯了律法,還是會和一樣的胡作非為。

自古以來,當官的,縱然有不少的貪官,可對於如同某些滾刀肉一般的老百姓,那也是毫無辦法。

王大富,人如其名,是正兒八經的富貴人家,在青州有一家酒樓,兩家

青樓,據聞還有數十畝良田,哪怕大秦的鐵騎破了青州的城門,王大富的幸福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

要麼去賭場里瀟灑一二,要麼去青樓里快活一二。

他不是什麼黑道豪強,也不是什麼江湖人士,也不是商人,就是一個閑散的富貴人。

以前和當官的關係可以說是處理的極為融洽,現在,和大秦的軍伍,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面子上也能過得去,王大富沒有親近秦軍的想法,而秦軍對於王大富這樣的人,也只能熟視無睹。

不搜刮民脂民膏,素來都是大秦鐵騎的準則。

今日,還是秋雨連綿,王大富今天既沒有去青樓,也沒有去賭場,而是自己一個人撐了一把油紙傘,走在青州的大街上,走出了城門,打算去郊外看看。

聽聞王大富的正室夫人,當年因為難產而死,埋在了青州郊外的某片山坡里。

後來風水先生去看了看,結果那個山坡,還真的是一個風水上架的陰宅。

今日,是王大富正室的忌日。

山坡的秋雨似乎比往常還要更大一些,王大富這一次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帶着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兒子,也早就被王大富安排去了大魏皇城裏避禍去了。

大魏眼下最為安全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天子腳下了。

墓碑乃是用黑曜石打磨而成,王大富手裏提着一碗小米粥,還有小盆的蜜棗。

上香,然後蹲在妻子的墓碑前,柔聲說道:「以前我還沒有發達的時候,你跟着我,也算是吃苦受累了,後來我發達了,打算好好補償你的時候,你卻因為生了孩子,不小心走了,怎麼那麼不小心啊。」

「今天我又給你帶來了你最愛喝的小米粥,還有蜜棗。」

當年,王大富就是用一顆蜜棗娶了媳婦的,當時很窮,沒有下聘禮,甚至成親的時候,女方家裏都沒有來人,王大富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天,自己的妻子有多麼的美麗無助,而自己又是多麼的狼狽貧窮。

以前就是因為沒有銀子,而嘗遍了人間的苦難。

現在,有銀子了,人也不是當初的人了,想來,世事無常,着實有些可笑。

距離這個山坡的不遠處,有一位黑衣人,靠在一棵樹上,能夠隱匿自己的身形,也能恰好避雨一二。

而距離這個黑衣人約莫五百米的地方,有一棵更大的樹,鐵函就在樹上,遠距離的觀望着。

鐵函不太清楚王大富到底有沒有囤積藥材,可是也曾聽說過,王大富的兒子,去了皇城,皇城那是什麼地方,豈是普普通通的人就能夠去的,哪怕是一方富豪,也沒有足夠的本錢和人脈,將自己的子女落戶於皇城之中。

顯然,王大富的所作所為,和身價不符合。

鐵函有足夠的理由懷疑,王大富的賬面,絕非明面上那麼一目了然,背地裏自然有着豐厚的大手筆。

眼下這個節骨眼,除了木材生意和藥材生意之外,其餘的生意,只能說是稀鬆平常。

藥材,才是市面上的硬通貨,尤其是金瘡葯,價格比平日裏貴出了三倍有餘。

其實有很多人,都是因為沒有銀子去看病,而無助死去的。

鐵函嚴重懷疑,這個王大富,要麼就囤積的是木材,要麼囤積的是藥材,總之,先看一下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尾隨王大富,雖然不是什麼上上之選,可時間長了之後,也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其實鐵函心裏很清楚,這樣的事情,親王殿下早已經派人做過了,他現在所做的事情,只不過是再走人家的老路。

可有些時候,真的需要走一遍老路,才能發現自己哪裏錯了,哪裏不周到。

忽然之間,鐵函心中有感,低下頭看向了樹下面,有一位撐著傘的老人家,獃獃的站在樹底下,看着遠處的那個山坡,老人家大概穿了一身黑色的素衣,勉強算是一個體面地老人家。

手中的傘,擋住了視線,鐵函看不清老人家的長相,老人家也看不到鐵函。

略微感知了一番,這一位老人家的武道修為,約莫在感境巔峰,只是用來尋蹤定位排查異己,倒也夠用了。

估計是王大富的管家,或者說,是王大富背地裏的接頭人。

鐵函暫時放棄了王大富,因為這位老人家撐著傘,離開這裏了,既沒有返回青州,也沒有去看王大富,而是朝着遠處的山野而去。

下意識的,鐵函輕柔落地,背靠大樹。

老人家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後有什麼經過,專門回過頭看了一眼,臉上溝壑縱橫,還瞎了一隻眼睛,整個人陰仄仄的。

發現後面無人後,老人家覺得大概是自己多疑了,便轉身繼續往山裏走去。

鐵函心想,附近的山賊盜匪,最近因為大秦鐵騎的緣故,都在自己的山寨里閉關不住,已經和燒殺搶掠的事情斷絕了聯繫。

不過深山之中,若是佈置下陣法,也很容易讓人迷路。

山野里,才是囤積大貨的好地方。

鐵函小心翼翼的追隨着,他想要看看,這一位老人家到底要去什麼地方,那裏又是怎樣的光景,會不會,就在山野之間,某個陰暗潮濕的洞穴里,囤積著大量的藥材。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有些時候無需眼見為實,只是憑着自己的本能,就能夠確認某些事情。

老人家停了下來,轉身,和鐵函不期而遇。

看到老人家的正臉之後,鐵函也覺得一陣噁心,瞎了一隻眼不說,臉頰還有一個漩渦,應該是劍刺透臉頰所致,單眼皮,眼珠子略有些泛白,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正直之輩。

鐵函道:「我以為你不會發現我的,不過感境巔峰而已,就能夠有如此敏銳的直覺。」

老人家很自然的看着鐵函,言道:「我們這樣的人,只是修行到了感境,將感境的所有摸的詳詳細細,清清楚楚,便也不會在意自己的武道修為了。」

「聽公子的口音,應該是秦人,看公子的武道修為,在秦軍里,應該也是一個將軍。」

鐵函道:「我想知道,如你這樣的人,在青州郊外的山野里,到底都幹了一些什麼事情。」

老人家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鐵函聚氣成刃,緩步走向老人家,咬牙問道:「興許,還是頭懸利劍,能夠讓你這樣的老人家清醒一些。」

老人家無動於衷,甚至都沒有放下的雨傘。

「我若是那種在乎自己生死的人,此刻早已經離開了青州,遠離你們的大秦鐵騎了。」

一個不怕死的人,是沒有辦法讓他開口的。

用死亡去威脅一個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是毫無意義的。

鐵函道:「可你們還在這裏,如今我已經發現了你們,到時候,我可以率領一路鐵騎,漫山遍野尋找你們的據點,難不成,你們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老人家淡然笑道:「不巧的是我們真的還能夠上天入地。」

「更不巧的是,若是我沒有在一定的時間回去,裏面的人就會轉移據點,而青州城裏的人也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總之,有的是辦法讓你無處下手。」

「我若是死在了這裏你將斷了線索。」

「我若是活着離開,你也會斷了線索。」

鐵函作為先鋒官,並非只有一身勇武,深知敵不動我不動之道。

開口道:「那你可以離開啊,我也不會殺了你,深知,我想要親自看看你回去之後,是如何讓我斷了線索的。」

老人家冷笑一聲道:「年輕人,你就如此的自信?」

鐵函轉身便走,老人家見狀,氣的咬牙切齒,被一個年輕人如此輕視,還是頭一遭呢。

老人家回去了,山裏面是會斷了線索,可只要鐵函就在這附近,青州城不會斷了線索,反而還能在這附近看看有什麼人會在什麼日子出現,或是阻隔一下信鴿,反倒是大有可為,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老人家死了的話,那才是全部斷了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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