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魔主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魔主

屋子裏沒有燭火,依靠月光透進窗戶,可看清人影,卻看不清冷君手裏這根發霉的筷子。

一條狗,拴的越死,咬人便會越狠。

在劉喜的心裏,冷君就是自己他養的一條狗,拴的時間還不是很長,就已經尋思著咬人了,劉喜心中驚怒交加,沒有絲毫愧疚,反倒是起了狠毒之心。

劉喜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身,當初也是一個小幫派的頭領,也會幾招硬把式,和尋常人鬥毆,劉喜很少落下風,若非個子太矮,興許還能走得更長久。

冷君獃獃的站在這裏,以前劉喜毆打冷君的時候,冷君也不還手,就是獃獃的站在那裏讓劉喜打。

似乎心理,冷君懼怕著劉喜。

若是尋常,劉喜定會這般認為,這一次,劉喜心中有不祥預感,極為小心翼翼的一記掃腿抽向了冷君。

還真的害怕冒然近身,中了冷招。

嘭,冷君硬生生的扛住了這一腿,劉喜的個子太矮,腿太短,掃腿的殺傷力並不足。

見冷君身形微微搖晃,劉喜這才虎撲上前,欲一拳打暈冷君。

趁著劉喜近身而來,冷君一拳迎了上去,劉喜輕蔑一笑,這一拳過於簡單,微微側身,便可輕易避開。

可忽然之間,冷君的令一拳又平直擊來,劉喜剛側身,這一拳只能硬著頭皮扛過去,扛過去之後,劉喜便會徹底掌握主動權,就地將冷君制服。

噗!

血花綻放,一根筷子,準確無誤的戳在了劉喜的眼睛上,眼珠噗嗤一聲放了血水。

「啊!」

劉喜疼的睚眥欲裂,齜牙咧嘴,冷君趁此機會,又是一筷子刺向了劉喜的耳根子。

眼睛中招,劉喜無暇他顧,耳根子的位置,彷彿真的挨了一刀子一般。

劉喜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可惜,冷君手中終歸只是一根筷子,刺了劉喜的耳根子后,筷子便折斷了。

劉喜倒地不起,冷君並不放心,這個老狗很擅長偽裝,看似不行了,卻每次都能忽然間活過來。

冷君一通亂腳照着劉喜的頭部踹了過去,砰砰砰!

劉喜一隻手護住自己瞎了的眼睛,另一隻手,護住自己的耳根子,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被這個小狗崽以一根筷子給暗算了。

連續在劉喜的臉部踹了十幾二十下過後,劉喜終於是睡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冷君也像是渾身泄了氣一般,坐在了地鋪上,大口喘息,大口呼吸。

漸漸地,屋子裏歸於平靜,夜色在此刻,也粘稠了起來。

冷君起身,略微整理衣袖,走之前,又在劉喜瞎了的那隻眼睛上,重重的砸了一拳。

沾了一拳頭的污血。

走出巷子之後,冷君沒有志得意滿的成就感,唯一的感觸,就是自己的肚子很餓。

鐵雞郡之大,沒有冷君的容身之地。

要過年了,也該回家看看了。

冷君的老家在鐵雞郡西面約莫百餘里的山村之中,四面環山的一個山村。

回家過年,冷君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出人頭地之後,回家過年,給自己的奶奶買一身好看的衣裳,聊表孝意,可是,冷君自己肚子都吃飽,更別提多餘的銀子了。

回家的路上,月光依稀,天裂異象,籠罩着整個大地。

暗中,元正一直都在後方默默地跟隨,他也在暗處,親眼看見了冷君和劉喜之間的生死搏殺,元正看得出來,若非冷君長時間吃不飽飯,導致自身氣力不足,血氣不旺,興許,已經殺了劉喜。

劉喜還沒有死去,不過往後自然也就是一個殘廢了,想要在賭場里靠出老千過日子,不太容易了。

鐵雞郡之外,一條綿長的道路,通往冷君所在的那個山村。

路上,積雪淹沒至膝蓋,冷君一個人在雪路上前進,步伐很慢,肚子很餓,走了約莫有十里路以後,冷君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積雪裏,順手抓起旁邊的雪塊,大快朵頤了起來。

頓時,胸口內一股寒意肆虐開來,卻也輕輕的緩解了一下飢餓感。

略作修整之後,冷君便又繼續前進,嘴裏呢喃著:「奶奶,對不起,今年過年,還是沒有給你買一身合體的衣服,我自己也沒有混出一個人樣來,就連這回家的路,走的都如此艱辛。」

一邊走着,一邊哭着,眼眸中,溢出血淚。

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不應該如此沉重,然,冷君就是這般沉重。

元正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既沒有給冷君送去口吃的,也不打算保駕護航,元正就是想要看看,回到老家的冷君,又會遇到一些什麼事情。

……

翌日,一盆冷水潑在了劉喜的臉上,散亂的屋子,一地的血跡。

劉喜從劇痛中醒來,睜開眼一看,一位年紀約莫四十餘歲的貴婦,身着貂皮大襖,氣態富貴,冷眼看着劉喜。

「小癟三,我們來取貨了,你圈養的那個小相公去哪裏了?」王夫人說道。

王夫人,乃是鐵雞郡最大青樓的管事,在鐵雞郡的江湖上,也算是遠近聞名。

其武道修為,更是抵達象境,青樓之中,能有如此高手,亦是難能可貴了。

王夫人的身後,還有兩位彪形大漢,虎視眈眈的看着劉喜,來自於青樓里的打手,下手最是毒辣,尤其是打一些不聽話的小姑子,小相公的時候。

劉喜的腦仁劇痛,可看到王夫人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沒有賣慘的勇氣。

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說道:「夫人息怒,那個狗崽子昨夜忽然對我下了毒手,我一時招架不住,便暈死了過去,夫人大可放心,我劉喜不是那等出爾反爾的人,我知曉那個小崽子的老家住處,只要我們帶點人過去,找到其父母,必能逼出那個小崽子現身。」

「也許,那個小崽子打傷我以後,無地可去,已經踏上了歸家的路。」

換做平時,王夫人也不在意劉喜的死活,可這會兒想要知道冷君,還真的得依靠劉喜這個小癟三。

輕蔑笑道:「那就帶路,此事若有耽誤,必將你碎屍萬段。」

劉喜諂媚應道:「絕不敢,絕不敢。」

王夫人不放心,又叫了十餘個打手,跟着劉喜一同去了冷君的老家。

本身這件事也是挺隱秘的,卻也不知何時,在鐵雞郡的市井之中傳遍了。

更讓不少人好奇的是,那個叫冷君的賤骨頭,到底是被哪一個大戶人家給看上了,能夠驚動王夫人親自出面。

人們只是看熱鬧,也沒有人在意冷君的死活,以及他的過去、未來。

山村居住了約莫二十戶人家,因為地處偏遠,也沒有能賺錢的好營生,人口稀少。

家家戶戶都認識,都有串門子,都知道各自的祖墳埋在何地。

冷君人還沒有回來,閑話卻已經在村子裏傳遍了。

大致內容就是,冷君在鐵雞郡闖下了彌天大禍,得罪了大人物,已經有人要來這個村莊,找冷君的父親興師問罪了。

半山上,一座土房,冷君的父親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可以說是坐立難安。

身邊的體態臃腫的妻子,冷眼說道:「看看你的好兒子,當初一聲不響的走了,現在忽然間回來,就給你帶來了這樣的好事情。」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這件事太過於突然,對於冷君父親的打擊頗大,也不知冷君在外面究竟得罪了什麼人,那些人會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順帶將他也給砍了。

更讓冷君父親擔憂的是,害怕自己的妻子帶着女兒,偷偷摸摸的離開了,雖說大過年的,妻子也無處可去,可冷君父親還是擔憂這件事。

冷君父親說道:「既然闖禍了,等那些大人物來了再說,反正那個賤骨頭也沒有回來,我們實話實說就好。」

妻子說道:「搞不好這會兒已經回來了,可能就在你那還沒死去的老母親那裏。」

冷君父親聞言,心頭一驚,趕緊去了自己母親居住的地方。

距離這座土屋約莫十丈左右的距離,有一個牛棚,冷君的奶奶就居住在這裏。

奶奶是一個很賢惠的人,將牛棚整理了一番,倒也勉強可以住人。

這會兒,奶奶正在灶台上給自己煮飯,也沒有菜肴,就是給自己煮一碗清水面。

牛棚後方,有一條小路,通往田地,也能通往外界。

道路上的積雪被奶奶掃過了,勉強可以過人,冷君回來了,走在這條小路上,體態搖晃不穩,腹中空空如也,幾近崩潰。

他想起了奶奶的清水面,想起了奶奶那座土炕,他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吃一碗清水面,然後好好地睡一覺,至於以後的事情,冷君也沒有想,大概是太餓了,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以後的事情。

忽然間,冷君抬起頭看向了前面,父親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牛棚跟前。

這個時候見到自己的父親,冷君的心裏五味雜陳。

對於父親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不管怎麼說,那都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父親看到兒子回來了,也沒有在意兒子吃飯了沒有,冷不冷,直接快步奔騰而來,氣勢洶洶的衝過來。

嘭!

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冷君的臉上。

這一巴掌,冷君措不及防。

「你個混賬,闖了大禍了,竟然還敢回來,現在村子裏都傳遍了,你得罪了人,人家帶着打手要來我這找你,還要打我。」

「你怎麼就不去死在外頭呢。」

冷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親,父親也沒有在意冷君的感受,一腳踹在了冷君的腹部。

本就虛弱至極的冷君,毫不意外地倒在了地上,回家的路,他走的很艱辛,在半路上的時候,冷君好幾次都認為,自己可能回不了家了,可能要凍死在路上。

可想起疼愛自己的奶奶,冷君還是咬牙堅持回來了。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

冷君心中萬念俱灰,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的奶奶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這個時候,繼母帶着約莫十來歲的妹妹來了,母女兩人的體態都有些臃腫,繼母的臉上,冷若冰霜,小女孩一副茫然加漠然的樣子。

繼母說道:「果不其然,這個狗東西還是偷偷摸摸的回來了。」

暗中,一片灌木叢里,元正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心裏不知作何感想,依舊安靜的觀察著失態發展,獄魔,在這個時候發起了強烈的劍鳴。

若是平時冷君還有力氣和自己的父親繼母周旋一番,可在這個時候,冷君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以疲憊不堪的姿態,遭受到了父親的重擊。

冷君心中有滔天怒火,卻無處發泄。

這個時候,小路的後方,劉喜帶着王夫人一行人來了。

看到對方氣勢洶洶而來,父親和繼母的氣勢頓時下降了一半,整個人如履薄冰。

對方還沒有過來,父親就主動上前,對着雍容華貴的王夫人說道:「這位大人,不知犬子哪裏得罪了你們,還望告之。」

身後的劉喜,趕路而來,也是臉色蒼白至極,對着冷君父親破口罵道:「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這就是你兒子對我乾的好事,這筆賬怎麼算。」

冷君父親聞后,二話不說,猛地一個回頭,抄起一根木棒,朝着冷君掄了過去。

王夫人見狀,微微揮袖,振飛了冷君父親手中的木棒,平靜至極的開口道:「算了,你的兒子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你覺得如何?」

冷君父親一聽,趕緊說道:「既然是犬子做錯了事情,他也十五歲的人了,也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倒在地上的冷君,還未昏死過去,聽到父親說這話,心如刀割。

劉喜心理也在害怕,賣掉冷君的錢財,會交代給冷君父親,故此,極為低眉順眼的看了一眼王夫人,王夫人見狀,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劉喜明白了,王夫人也不是缺銀子的人,事後自然要給劉喜銀子,只不過嘛,沒有一開始說的那麼多。

王夫人上前來,看了眼倒在地上虛弱不堪的冷君,的確有一副好皮囊,陰鬱的眼神,立體的輪廓,姿顏雄偉。

開口道:「跟我們走吧,以後有肉吃,有酒喝,如何?」

冷君父親在旁邊吼了一聲道:「還愣著幹什麼,點頭答應啊,還不知道說話,死了嗎!」

繼母在一旁煽風點火道:「你把這個家禍害的已經不淺了,我求求你了,趕緊走吧!不要再當家裏的掃把星了。」

這些話語,冷君聽得清清楚楚,胸中焚燒起了熊熊烈焰。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年紀約莫六十餘歲的老婦人,穿着破布麻衣過來了,兩鬢斑白,頭生幾縷銀髮,氣質慈祥,可這個時候,老淚縱橫,過來之後,趕緊護在了冷君身前,對着自己的兒子聲淚俱下的說道:「這是你的親骨肉啊,你就真的忍心,這麼將他交代給生人處置?!」

冷君繼母在一旁說道:「老不死的,趕緊讓開,別耽誤正事兒。」

奶奶沒有理會自己的兒媳婦,而是看着自己的兒子。

婆媳之間,倒也沒有如何鬧事,因為媳婦很強勢,奶奶為了護住自己的孫子,這些年來,忍氣吞聲了不少事情,養成了不和兒媳口頭爭執的習慣。

平日裏,奶奶也不願意和他們說話,可這一次不一樣,涉及到了孫子的生死存亡的事情,她必須要出來,她就這一個孫子,或者說,就這一個後人了。

冷君,也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其中感情有多深,已無需多言。

兒子愣了愣,看着老母親蒼老的模樣,有些無語了。

然後想了想往後,毅然決然的說道:「我有什麼辦法,是這個傢伙在外面闖下了彌天大禍,他自己做錯事,怎麼能夠怪我?」

奶奶沒有在說話,而是抱住了虛弱不堪的冷君。

誰要帶走自己的孫子,就先從她的屍體上跨過去。

王夫人見狀,輕蔑笑道:「弱者的苦情戲,沒有任何意義。」

這些話冷君聽得清清楚楚,苦澀的笑了。

每個人都不可避免的會遇到敵人,對手,有些傷害,也必然要去經歷。

外人的傷害,其實可以承受,無非就是一死了之。

可血親的漠然與無情,最是讓人無奈,就算死,也咽不下那口氣!

猛然之間,遠處發出一聲暴烈的劍鳴,宛若泣血之音。

天宇中的天裂異象,忽然間消失,也就在此刻,冷君毫無預兆的站了起來。

長發狂舞,雙眸一片血紅,瞳仁呈黑洞之狀,天裂消失的地方,射來了兩束璀璨的黑光,一瞬之間,沒入了冷君的眼眸之中。

王夫人和劉喜等人見狀,下意識的後退了三步有餘。

冷君周圍,血色的閃電肆虐,整個人宛若一尊魔主,天地元力,轟然炸裂。

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碾壓山河般的場域,顧盼之際,虛空轟然崩塌,大地沉淪,四面環山的村莊,下陷了數百丈,山搖地動,山裏的飛禽走獸,一時之間,盡數爆成血霧。

冷君的眸子,如兩輪血日,透露出撼天動地般的威壓。

他忽然間開悟了,原來自己是魔主,高高在上的魔主,感受此刻足以滅殺天境高手的無窮真元,他哈哈狂笑了起來。

身後,一對黑色的羽翼鋪展開來,似鯤鵬之翼,如應龍之羽,散發黑光,神秘不可言語。

這一刻,劉喜被嚇的癱軟在地,王夫人身後的打手們,紛紛七竅流血而亡,血絲飛舞於半空之中,又緩緩沒入冷君的軀體。

奶奶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孫子,就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一般。

冷君柔和的看着奶奶,言道:「奶奶,我們沒事了。」

意念微動之間,劉喜瞬息遭受天雷地火形神俱滅。

冷君轉過頭,血日般的眸子凝望王夫人,撲通一聲,王夫人跪在了冷君面前,膝蓋碎裂,脊樑碎裂,頭顱碎裂。

於此時,冷君大袖一揮,不遠處,飛來一柄凶劍,獄魔在半空中出鞘,繼而釋放出劍靈,一尊巨大的太古魔龍虛影,遮天蔽日,橫亘於這廣闊的天地之間。

冷君握住了獄魔,微微摩挲一二,稱讚道:「的確適合我的佩劍。」

獄魔亦是放出了興奮地劍鳴,如龍吟九天。

截然大變的冷君,看向了自己的父親,也沒有動怒,反而很平靜的說道:「虎毒不食子,我從未奢望過,你能讓我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可你連保護子女的能力都沒有,這些年來的顛沛流離,我也不曾埋怨過你,因為那是我命中的劫數。」

「不曾想,我大難臨頭之際,竟然是你,狠狠地給了我一刀。」

奶奶趕緊雙手抱住了冷君的臂膀,焦急的說道:「別這樣,他再怎麼不濟,也是你的父親。」

冷君溫柔應道:「我明白,他不會死,可這一對母女,今日難逃一死。」

繼母見狀,二話不說拉住自己的女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喊著饒命饒命。

冷君看着自己的父親,父親整個人都愣住了。

邪魅笑道:「既然你如此寶貴你的妻子和繼女,那我就要你眼睜睜的看着她們,死去。」

心念微動之間,咔嚓一聲,一道劍意切掉了繼母的臂膀,接着,兩條大腿被斬斷,血水噴涌而出,再接着,數十道劍意縱橫穿插,繼母整個人,被切割成了約莫拳頭大小的碎肉塊,然後如雪花一般,洋洋洒洒的掉在了地上。

至於那個小姑娘,亦是如此,死的慘不忍睹。

父親心裏的天空終於崩塌了,雙膝跪地,嚎啕大哭。

冷君看着這樣的父親,玩味笑道:「終於也讓你嘗到了束手無策,被人宰割的滋味?」

這一瞬間,冷君很想要殺了自己的父親,若非奶奶挽住了冷君的手臂,父親今日,必死無疑。

接着,下陷的村莊,飛舞出無數的血絲,盡數湧入冷君的軀體內。

漸漸地,冷君身上瀰漫出一股極為雄渾的精氣神,整個人,宛若一尊永恆燃燒的烘爐,生生不息,萬古長存。

冷君看向了遠處,開口道:「出來吧。」

元正從雪幕中走出,腳步平緩,雖然這麼丟掉了自己的佩劍獄魔,可心裏也沒有什麼遺憾,本質上,獄魔從來都不屬於元正。

來到近前,冷君說道:「你一直都在暗中觀察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天裂異象,就是我沉睡的意志。」

元正看着當下的冷君,心中推算出,這一位,乃是魔主,專門和天上人作對的魔主。

縱然知曉,自己的生殺大權,在此刻盡數交代給了冷君,可元正不曾懼怕。

應道:「我不知道天裂異象乃是你意志的蘇醒,初次見你,便覺得你氣運鼎盛,非凡俗之物,故此暗中觀察,又恰好遇到了天裂異象,你好,魔主陛下。」

冷君把玩了一番獄魔的劍柄,爽朗道:「我很喜歡你給我的禮物,若是不嫌棄的話,一起吃頓飯吧。」

元正道:「這柄劍本來就不是我的,你才是他真正的主人,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冷君對奶奶柔聲道:「奶奶,我想吃清水面了,你去煮麵好不好?」

奶奶看了看元正,又看了看自己的好孫子,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去向了灶台,開始燒水,下面。

至於冷君的父親,呆若木雞的跪在原地,看着妻子與繼女的屍體,怔怔出神。

牛棚外,有一張桌子,冷君和元正同桌而坐,等候着奶奶的清水面上來。

鵝毛大雪還在繼續下着,冷君說道:「這樣的天氣,你可否覺得討厭,若是覺得討厭的話,我可以讓這方天地,風和日麗。」

元正道:「無妨,你是從雪幕中蘇醒的,鵝毛大雪,祥瑞之兆。」

冷君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不知從哪裏來的獵犬,去到了冷君父親旁邊,看着地上的碎肉塊,流出了口水。

然後,冷君父親同獵犬拼搏廝殺,卻也沒有辦法,獵犬來了三頭,冷君父親只能照顧一頭,剩下

的兩頭,還是一口一口的吃掉了地上的碎肉塊。

冷君父親使出渾身之力,也沒能阻止,妻女的屍體,被獵犬分食的慘劇。

吃完了之後,三頭獵犬離開了,走着走着,便消失在了茫茫雪幕之中。

奶奶的清水面好了,就是白麵條,沒有任何的佐料,就連鹽巴也沒有。

冷君看着這碗清湯寡水的面,然後不顧形象的大口朵頤了起來。

元正也動了筷子,這碗面,其實一點都不清湯寡水,因為裏面,是人間百味。

奶奶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孫子吃面,吃完了之後,冷君說不夠,奶奶便又去給冷君下面了。

這時候元正開口道:「你是魔主,不宜在人間久留,理應回歸你所在的魔界。」

冷君平淡說道:「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可在此之前,我要人族給我血祭一場,修復我魔軀,才可意氣風發的回歸魔界。」

元正心頭一緊道:「鐵雞郡的眾生,真的要盡數死亡嗎?」

冷君道:「你的四位姑娘是一個例外。」

元正阻攔不住冷君,只好嘆息了一聲。

冷君道:「那裏是我屈辱的地方,就如我的村莊一般,也會消失不見的,鐵雞郡,將會成為一座空城,不過你放心,我只是血祭,絕不毀壞那一方天地與風水。」

元正道:「你高興就好,反正你已經是魔主了。」

冷君道:「這柄劍叫什麼名字?」

元正道:「獄魔。」

冷君看了一眼元正腰間的木劍說道:「我本想將天毒蜘蛛的元神,轉移至你的木劍之中,可你的木劍,來歷頗大,恐不能融也。」

元正道:「就當做我送給你的禮物吧,不過,日後我若是同天神交手,你也要記得,助我一臂之力。」

冷君道:「那是自然,你亦算是我的貴人,再者,讓天神難受的事情,我最是喜歡。」

元正埋頭吃面,奶奶又給冷君做好了一碗面端了上來。

今日的清水面,不管怎麼吃,彷彿都不夠。

……

……

五日後,一夜之間,鐵雞郡成了空城,沒有人知曉城中百姓去了何處,官府去了何處,街道也好,房屋建設也罷,毫無損失,唯獨令人心悸的地方在於,人都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元正攜四美,返回至天林鎮。

在路上,元正說道:「冷君已經帶着自己的奶奶返回了魔界那座恢弘氣派的魔宮裏,他的父親,還在人間,至於日後,是生是死,全靠他自己了。」

天裂異象消失之後,大魏國君心裏鬆了一口氣,欽天監已經告知陛下,鐵雞郡的眾生,便是大凶會誤傷一二的那個一二,陛下得知此事以後,也沒有如何動怒,心裏想着,為何不是大秦鐵騎被血祭呢?

小靜秋獃滯的問道:「魔界,真的存在嗎?」

元正道:「我等肉體凡胎,就算魔界在我們的眼前,其實我們也看不見,但應該真的存在。」

「不想這些了,活在眼前,活在當下,等到成長起來以後,應該看到的,都會看到,不應該看到的,也會看到。」

東方明月看着元正,很隨意的說道:「他是魔君,自古以來,能和魔君同桌而坐的人,除了天帝,便是人皇了。」

「你,有人皇之姿。」

柳青詩和單容心頭一沉,人皇,上古時期的傳說罷了。

當下只有天子,沒有人皇。

元正聞得此言,苦澀笑道:「我要是人皇可就好了,不過,冷君以前不知道自己是魔主,然後忽然成了魔主,而我,也許有一天也會忽然間從睡夢中醒來,意識到自己原來是人皇,這種事兒,也不好說啊。」

東方明月沒有打擊元正,而是心裏順其自然,元正是不是人皇,還有待考量,可不管怎麼說,他已經和魔主同桌而坐過了。

林家大院裏,積雪被掃的乾乾淨淨。

萬里煙雲照進入大院之後,立即和嘲風嬉鬧玩耍了起來。

林廣一個人親自下廚,給元正幾人做了一桌子的菜肴,品相雖然不怎麼樣,不過味道不錯。

元正吃的津津有味,可和那碗清湯麵比較起來,似乎還是缺少了幾分道韻。

飯桌上,林廣看着元正身旁有四位絕世美女,心裏想着,自己的那兩個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繁衍齣子孫後代。

吃着吃着,元正問道:「上一次我殺了人,事後可有什麼不良影響?」

林廣說道:「那三路人馬,在天林鎮略有背景,不過眼下着眼於戰事,地方官富也不太計較這等細枝末節之事。」

元正苦澀笑道:「唉,怎麼來到西北,都感覺到自己變笨了不少。」

身為鬼谷弟子,竟然不知曉這裏面的門道,那三路勢力,也是地頭蛇般的存在,拔掉了地頭蛇,地方官府反倒是變相的解決掉了心腹大患,還能渾水摸魚的發一筆財。

元正隱約記得,當時有一個張老爺,家底兒很厚實的,想來這會兒,也應該充了國庫。

這無形之中,給大魏的廟堂,干下了一樁微不足道的好事。

開春之後,西北一帶必然有大戰,自己的雲端上城,估計大秦方向也會派出一支勁旅而來,或是靈州霸州境內的秦軍發難,又是一場苦戰。

正當思慮這些的時候,門外一股洶湧的真元激蕩而來。

林廣起身,大門打開,兩位壯年緩步進入了庭院之中。

「回來就回來,折騰出這麼大的氣勢是想要幹什麼?」林廣開口道。

林雄,身高八尺,姿態雄偉,膂力過人,面容俊朗,渾身透出英豪之氣。

林影,身材過人,比較其兄,略有幾分陰柔之氣,皮囊上佳。

兄弟兩人同時微鞠一躬道:「回稟父親,我等閉關歸來了,已經成功抵達元境。」

元正見狀,心裏狐疑,這兩個兄弟的模樣,給自己找個媳婦兒,應該不是什麼難事,竟然還尚未婚嫁,看來霉運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林廣問道:「據我推測,你們兩人,開春之後才可出關,怎麼提前出關了?」

林雄有些欣喜的說道:「我們兩兄弟也不知為何,就像是一夜之間踏破桎梏了一般,頭頂上的昏沉鬱悶,一掃而空,然後就順其自然的進入了元境。」

林廣大致一想就明白了,林家破開了命運的魔咒,諸事順利,就連武道一途,也是如此。

兩兄弟看到院落里的萬里煙雲照和嘲風之後,心中咯噔了一下,這等的奇珍異獸,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們也知道自己的父親,和一頭嘲風有緣,可是,這萬里煙雲照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元正徐徐走出,看着這兩兄弟,雲端之巔,又多出了兩位猛將。

兩兄弟看到陌生人元正,有些不知所以然,迷惑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林廣道:「這位,是雲端之巔的主上,以後也是我們的主子了,既然你們都回來了,那就可以收拾一下,前往蒼雲城了。」

兄弟兩人當然知道雲端之巔的主人是誰,只是不曾想,武王庶子,毫無預兆的來到了西北之地,還出現在了自家院落里。

還成功請出父親出山了。

林廣看着這兩兄弟,無奈又欣慰的說道:「不用多想了,都是主上替我們破開了命運的詛咒,你們兩人能夠提前出關,踏破桎梏,也和主上破開我林家人的霉運有關,還不拜謝主上?」

林雄和林影聞后,心裏頓時明白了這件事大概的來龍去脈,雙手作揖,異口同聲道:「拜見主上。」

元正看了看這天空,西北的鵝毛大雪,始終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估計開春之後,化雪還要化一段時間,西北之戰,不管怎麼算,都是倒春寒以後的事情了。

輕聲應道:「無需多禮,你們父子三人略作收拾,我們便離開此地。」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金銀細軟這些東西,林家還真的沒有多少。

不多久后,元正騎着萬里煙雲照在前方開路,林廣騎着嘲風,兄弟兩人則乘風而行,追隨在後。

路上,兄弟兩人沒有多看一眼那四位絕世美女,甚至刻意的避開了那四位美女,有些規矩,他們還是清楚的。

雖然他們自己沒有成家,可是對於主上的女人,他們心中只有敬畏,絕無非分之想,當然了,若是他們敢多看一眼,林廣必然會對兩個兒子當頭棒喝的。

返回的路上,倒是沒有遇到多大的阻礙,偶爾遇到山賊盜匪,也都可輕易破之。

有了一位冥境高手入主雲端上城,蒼狼部落的八萬勇士,假以時日,定能成為王者之師。

唯一讓元正心裏有些遺憾的地方在於,那就是將獄魔交代給了冷君,雖然說獄魔也不是自己的,可是元正具有揮舞獄魔的實力,往後,隨着武道修為越高,便可以將獄魔的威力發揮至最大。

在這,因為天毒蜘蛛的元神被獄魔奴隸,擁有一柄獄魔,就等同於擁有了一支王者之師。

想到這裏,元正的心裏有點滴血。

可也沒有辦法,眼下,還真的不知道去哪裏給自己搜羅一柄適合上陣殺敵的利劍。

重型兵器,在和大哥交過手以後,元正也有想過這件事,要麼去練槍,要麼就是戟,或者說,練霸王矛都可以。

不過轉念一想,如今元正有林廣父子三人入了麾下,日後自己御駕親征的機會也沒有多少。

再者,元正已經過了連重型兵器的年紀了,如御龍戟一般,那是元青從小就開始練起來的。

至於李塵的鳳翅鎦金鎲,雖說是一個意外,可是李塵本身便有鵬族神通,揮舞鳳翅鎦金鎲,有許多異曲同工之處。

想來想去,其實自己還是適合用劍。

可這天底下,能夠媲美獄魔的利刃,又能有多少。

離開西北之後,蒼茫大雪,戛然而止,返回雲端上城的路上,元正既沒有覺得自己得到了多少,也沒有覺得自己失去了多少,順其自然就好。

於正月十五之前,一行人順利返回雲端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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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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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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