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各自的小陣營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各自的小陣營

進入萬世殿裏,裋褐和馬明的心中很平靜,也沒有被萬世殿的金碧輝煌和恢弘之氣震懾到。

頭一次見到這種不輸皇宮內廷的建築格局,是一個人,都會心神搖曳起來,可十二天狼沒有,儘管他們不曾去過大魏的皇宮,就連稷下學宮一些比較氣派的建築都沒有去過。

去皇宮內廷也好,亦或是天涯海角也罷,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去的地方,有什麼樣的事情在等著自己,又有什麼人在等著自己。

沿途的風景固然重要,但也只是過眼雲煙。

也只能讓自己的內心獲得暫時的平靜,也許思緒開朗了,還會領悟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出來,也許,還是一無是處,到了終點之後,又過上了一切如常的日子。

在呂安的引薦下,這十二天狼來到了萬世殿的偏殿裏,蘇儀就在那張椅子上,桌子上,是堆積成山的摺子,多數都是已經過目的。

呂安上前微鞠一躬道:「先生,人都帶來了。」

蘇儀抬起頭,看向了這十二天狼。

稷下學宮裏出來的文官,和江南世族裏的士子比較起來,不會遜色。

稷下學宮裏出來的武將,和北方的軍營了武將比較起來,不會遜色。

裋褐也是頭一次看到了蘇儀先生的真面目,道袍在身,頭戴紫金冠,兩袖清風,眉宇之間,沒有書生氣,也沒有為人主上的貴氣,有的,只是和氣。

蘇儀點頭道:「知曉了。」

呂安退後一旁,裋褐和馬明兩人率領自己的師弟上前,深鞠一躬,異口同聲道:「見過先生。」

裋褐和馬明在稷下學宮的時候,時常和戚永年在一起品茶論道,研究學問陣法,也時常和元青在一起,切磋武藝,附庸風雅。

他們兩人都覺得,蘇儀先生身上的某些特質,和宮主戚永年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卻又不完全一樣。

這是一種感覺,來自心裏的感覺。

在此之前,他們推測過蘇儀先生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未曾想到,蘇儀先生,是可以和戚永年相提並論的人。

興許蘇儀的名氣沒有戚永年那麼大,可是但論才華的話,不弱於稷下學宮的宮主。

蘇儀和善的笑道:「列為都是青年俊彥,這裏是萬世殿的偏殿,也非主殿,無需多禮,賜座。」

裋褐和馬明聞后,也沒有故作推辭之狀,坐在了早就安頓好了的椅子上,總共十二張椅子,十二個人,每一個人都是正襟危坐。

蘇儀說道:「裋褐,我很喜歡這樣的名字,不知道這個名字,是你自己取得,還是你的父母取的。」

裋褐站起身來,臉色平靜,雙手作揖,柔和道:「我是一個孤兒,自幼被宮主收養至稷下學宮,也不知曉自己原來的名字,宮主也一直沒有給我取名,後來隨着宮主遠遊,見到了田地里的勞作的百姓,便給自己取了這樣的一個名字。」

蘇儀道:「一個讀書人,不適合這樣的一個名字。」

裋褐從善如流道:「讀書人也好,武夫也罷,還是百姓,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軀,並無兩樣,貴以賤為本,我一直用這個道理鞭策著自己,從未忘本。」

蘇儀對裋褐還是頗為欣賞的。

比較可惜的是,蘇儀還未看過裋褐寫過的文章,以及裋褐所作下的詩詞歌賦,要是能夠有幸看見的話,興許會對裋褐這個人更加欣賞的。

蘇儀道:「你們十二個人來了,可以解當下的燃眉之急,不同於大魏的廟堂,不缺乏文官武將,咱們這裏,還停留在唯才是舉的時期,不知讓你帶領你的五位師弟,坐鎮靈州,你成為靈州刺史,你的五位師弟,在靈州三郡,三位擔任郡守,兩人擔任你的左膀右臂。」

「你可有把握勝任此事?」

裋褐不理解的看着蘇儀,言道:「帥不可常統兵,文不可常駐守,先生就不害怕,我和我的師弟們,在靈州之地,日漸壯大,尾大不掉?」

蘇儀呵呵笑道:「其實你能說這樣的話來,我不意外,因為你的名字叫做裋褐,我知曉你是平素樞機的人。」

「的確,一個官員,協同黨羽,在一個地方紮根的時間長了,就會有自己的根基,上面的人,也不會輕易彈劾。」

「可我也說過了,眼下唯才是舉。」

「靈州刺史一位,暫時空缺,我們需要一個德才兼備的人,治理靈州。」

十二天狼,在稷下學宮裏地位,也是超然在上的,有無數學子,以十二天狼為榜樣,就連當初的元青,經常都尋找十二天狼答疑解惑。

一出來,就是靈州刺史的位置,也會讓稷下學宮裏不少的有才之士,心生嚮往。

蘇儀也是打算,通過此事,徹底的考量一番裋褐的才華,到底有幾斤幾兩。

其實讓呂安,去擔任靈州刺史的職位都可以,哪怕呂安做的不夠好,以蘇儀的才華,也能夠第一時間,力挽狂瀾。

只是對比之下,裋褐這些人還年輕,心裏有盼頭,單論才華,裋褐其實在呂安之上,只是人情世故差了很多。

可也沒有辦法,這世上許多好東西,還是適合把握在年輕人的手上。

裋褐轉念一想,也大致知曉了蘇儀先生的意圖,心中有些起伏不定,沒有想到,蘇儀先生的目光格局,如此之恢弘,一州一郡,可不是一城一池那麼簡單。

用一州一郡,來判斷一個人的才華,來衡量人心。

敢這樣做的底氣就在於,源自於蘇儀的實力。

果然和呂安所說一樣,蘇儀先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和稷下學宮的列為師尊比較起來,還有一些別緻,蘇儀先生看似柔和,可骨子裏,有一股野性的光輝,這是大多數讀書人並不具備的優勢。

裋褐道:「多謝先生信任,靈州刺史的一職,我帶着五位師弟,應該可以勝任。」

「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裋褐的心裏恨平靜,可有一個人,心裏就不是那麼的平靜了。

呂安,心中五味雜陳,他本來也是靈州刺史的候選人之一,如今,徹底沒了希望,心裏談不上失望,也沒有欣喜,就是有些複雜。

蘇儀先生此舉,也讓呂安心服口服。

年輕人要多多歷練,可到頭來,卻成了呂安這樣的中年男人要多多歷練。

裋褐不知道呂安此刻心中想法,但他清楚蘇儀此刻心中想法。

蘇儀道:「我失望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上失望與否。」

裋褐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一路上,都是元正帶着他們來到了這裏,大概是先入為主了,讓他們在路上差一點忘記了,元正才是雲端之巔的主上。

一個為人主上的主兒,願意帶着剛從稷下學宮裏走出來的十二天狼,跋山涉水,來到這裏。

裋褐自嘲的笑了笑,道:「多謝先生指點迷津,是我有些恍惚大意了。」

蘇儀道:「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你們都是年輕人,想法各有不同的年輕人,走在同一條路上,難以有所共鳴,也實屬正常,我那個師弟,雖然看上去弔兒郎當,沒有個正經樣子,一個會兒想要去江湖,一會兒想要去戰場。」

「心裏是很清楚的,這一路上,他陪着你們,只是陪着你們來到這裏,並沒有多餘的意思,你們也無需想得太多。」

這才是蘇儀真正指點迷津的地方,元正帶着十二天狼來到這裏,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只是人盡其才罷了,可在有心人看來,元正這一路上,必然有所啟發和交代。

裋褐微鞠一躬,沒有言語,答案都在心裏。

蘇儀這會兒看向了馬明,言道:「你在化境後期,根基並不是很穩,缺乏一股殺伐之氣,壯哉自身,學宮裏的修行,也許是有些枯燥,才讓你步入化境之後,卻無真實的化境之力。」

馬明站起身來,抱拳道:「先生所看不假,我雖然在化境後期,可論真實戰力,遇到化境初期的老油子,興許還都不是對手,統兵作戰一事,也並無什麼特別的心得,這些年來,一直都在稷下學宮裏過着循規蹈矩的日子。」

經驗不足,卻是很穩。

蘇儀道:「這些都無關輕重,練武一事,和學問不同,只要你自己肯下功夫,終歸還是會有所小成的,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上戰場的。」

「其實,我本來想着,讓你成為靈州的守將,可想了想,又算了。」

「裋褐六人,本就在化境,文武雙全,他們即為靈州的刺史,也是靈州的守城大將,文武並重,也不會辜負了天狼之美譽。」

「至於你和你的五位師弟,大致,也會隨着前方的將士們,一同出征。」

「入秋之後,若是氣候天文正常,就要進攻冀州之地了。」

「你走的是武將的路子,仕途也許沒有裋褐他們那麼順利,都是武將,你難免會和李塵傅玄黃他們見面,演武切磋,也是必不可少的老套把戲。」

其實元正也不會猜測到,師兄會讓裋褐六人,成為靈州刺史與守將,而將馬明六人,安排至純粹的武將行列之中。

文人之間的交鋒,擅長軟刀子殺人不見血。

武夫之間的交鋒,那就要真的要在拳腳底下走真章了。

馬明故作謙虛的說道:「李塵將軍,手中有鳳翅鎦金鎲,我自然不是對手,傅玄黃將軍,更是兵家傳人,我這點微末道行,恐怕在人家那裏,也不足稱斤輪兩。」

「我願做一個無名小卒,給將軍們掃開道路。」

對於武將,蘇儀其實很喜歡打擊武將,不像是大多數人,對武將的態度都很尊重,都讓著。

古往今來,其實有不少的武將,天下無敵,所向睥睨,結果因為自己心高氣傲,給陰溝裏翻船了,成為了千古遺憾。

蘇儀看不出來馬明到底是一個驕傲的人,還是一個謙虛的人,但是武將多數都有一個毛病,打了幾場勝仗之後,都會變得有些飄飄然,難以保持心境澄明,念頭通達。

蘇儀笑道:「無名小卒,倒是委屈了你,我也不會讓你這樣的武將成為一個無名小卒的人,咱們雲端之巔,其實不缺萬人敵,也不缺可以領兵作戰的將軍,缺的是中流砥柱。」

「我意,讓你着眼於演武練陣,帶領新兵,這一段日子,秋水郡和天藍郡,因為宋清的緣故,暫時沒有招兵買馬,等到入秋之後,就會開始招兵買馬,到時候,李塵和傅玄黃等人,自然是要隨時迎戰的。」

「而你,和你的師弟們,就要成為靈州的底氣,招兵買馬,演武練陣,以防不測,偶爾前線不順之時,還需你率領兵馬,助他們一臂之力,這是一個看人眼色的活兒,甚至也會導致,你和李塵傅玄黃等人政見不合,而發生矛盾衝突。」

「到了那一步,你仍然需要忍讓,不知你願意否?」

無論馬明是不是平素樞機的一個武將,蘇儀都會儘可能的打壓。

有人說過,稷下學宮裏出來的人,多數都是高談闊論之輩,並無真才實學,也不懂這世間法則。

文人裏面,這一類人少,可武將裏面,這一類人居多。

蘇儀並不擔心李塵,因為李塵是經歷過苦難的人,是這個時代,鳳翅鎦金鎲的主人,隨時都保持着最巔峰的狀態,即便眼下在靈州之地享樂當中,李塵也從來沒有忘卻本心,閑暇之時,不是修行武道,就是閱讀兵書,偶爾對詩詞歌賦,也頗有研究。

裝模作樣也好,真是如此也罷,起碼李塵給人的感覺是很放心的。

傅玄黃身為兵家傳人,也是元正從大魏的皇城裏帶出來的,蘇儀也不擔心,因為傅玄黃從未做錯什麼事情,剛來雲端之巔的時候,做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演武練陣,有些辜負了傅玄黃的才華。

拜月山莊一戰,傅玄黃也並不如何的出彩,可是傅玄黃默默承受着,也無視着那樣的孤獨。

處處,都無可挑剔。

馬明不一樣,行軍打仗,馬明興許曾率領兵馬,清理過地方的山賊盜匪,可在戰場上,馬明還沒有斬下第一顆人頭。

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就連武道修為,都有些虛浮。

這樣的馬明,蘇儀當然不會多麼的放心,十二天狼,名號雖然響亮,可有的時候,名號也只是響亮而已,並不能帶來任何的幫助。

再者,蘇儀實在是沒有辦法,給馬明騰出合適的位置,拿下冀州之後,興許馬明才能擁有合適的位置。

馬明此刻的心裏,也沒有如何的不平衡,雲端之巔不缺武將,缺乏的是文官。

他早就知道,裋褐他們來到這裏之後,就會一步登天,而自己,還要在軍營里好生歷練一段時間。

馬明道:「能夠和李塵,傅玄黃各位將軍們一起共事,乃是我的榮幸,心中亦很希望,在入秋之後,能夠為主上建立功勛,證明我稷下學宮的武將,不弱於人。」

蘇儀呵呵笑道:「有些話,就直說了,裋褐能夠成為靈州刺史,那是因為裋褐運氣好,趕上了雲端之巔缺乏文官的好時候,你的運氣不是很好,身為武將,前面有林廣,格朗,李塵,傅玄黃這些人星光熠熠,你們作為後來者,自然要蟄伏一段日子。」

「其實我也不懂武將之間的事情,等你們去了靈州之後,和李塵他們見識過之後,便可知曉你們是否合得來了。」

馬明深鞠一躬道:「多謝先生指點迷津。」

蘇儀打趣道:「哪裏是指點迷津,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只是大多數人,搞不清楚二者之間的區別。」

十二天狼,頭一次和蘇儀會面,相處的頗為融洽,沒有想像之中的繁文縟節,也沒有酒肉為席,更沒有侍女端茶倒水,就是這樣,在萬世殿的偏殿裏,和和氣氣的說說話。

這也是運氣,這世上,有很多人想要在一起和和氣氣的說說話,聊聊正經事情,卻始終遇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也遇不到一個合適的人。

蘇儀認真道:「你們在雲端上城的府邸,丫鬟僕人們,應該已經去了,那裏,算是你們安家落戶的地方,也是你們日後的避風港,明日早飯過後,呂安會帶着你們,前往靈州之地,和那裏的主事人會面。」

「我想,你們心中也一直期待着,去靈州,和那些將軍們碰面吧。」

十二天狼寂靜無語,那裏有一個人叫做林廣,是當世名將,十二天狼的心裏,一直期待着,可是嘴上也不能說出來了,無論多麼有才華的人,內心深處,也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慾望,或是事情。

蘇儀微微示意,呂安便帶着十二天狼離開了偏殿。

待得人都走了之後,蘇儀有些懶散的靠在了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自語道:「唉,在年輕人面前裝出一副高人風範的樣子,着實也有點累。」

「痴傻一些的年輕人倒也罷了,可這十二個年輕人,日後值得倚重啊。」

一邊說着,一邊笑着。

……

……

秋水郡。

因為宋清招兵買馬的緣故,導致林廣,李塵,傅玄黃眾人,這一段日子,過的很是悠閑。

稷下學宮十二天狼的消息,也在靈州境內蔓延開來了。

對於雲端之巔來說,這自然也是一件好事,對於某一部分人來說,十二天狼來了,也會搶走他們的飯碗。

李塵閑來無事,帶着千華,來到了秋水郡郊外散步。

夏日的風,很溫柔,也很清涼。

李塵從地上撿起來了一顆石子,拇指發力,彈了出去,這顆石子深深的潛入了某棵參天大樹內部,整棵樹,差一點轟然炸開。

千華道:「我沒有想到,你是如此有閑情雅緻的一個人。」

李塵應道:「正因為你陪在我的身邊,我才會變得有閑情雅緻。」

千華反問道:「若是這會兒我不在你的身邊,你大致會幹些什麼事情?」

李塵道:「修行,練武,閱讀兵書,大致就是這些了,多餘的事情,我也想不出來,也在裏面找不到樂趣。」

千華呵呵笑道:「我能感覺到你現在的心境,略有些煩躁,不知因何煩躁,是因為十二天狼要來了緣故嗎?」

十二天狼就算來了,也不會衝擊李塵在雲端之巔的核心地位。

李塵道:「其實這一段日子,是我人生當中,難得清閑的一段日子,沒有立事之前,我和弟弟為了生存,而四處奔波,立事之後,為了雲端之巔和自己的志向而戰鬥着,唯獨現在,比較清閑,沒有戰爭,又是一年夏天,你又陪在我的身邊,讓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千華心頭一沉,她感受到了,李塵心裏的悲傷。

李鼎來了,神色也不如何匆忙,對李塵說道:「大哥,十二天狼來了,已經到了天藍郡,此刻正在林廣前輩的府邸里,喝酒吃肉呢,預計,明日就會來到咱們秋水郡這裏來。」

李塵道:「你如何看待這件事?」

李鼎愣了愣,片刻后,才反應過來了哥哥的意思。

言道:「十二天狼來了,裋褐將會成為靈州刺史,但馬明會成為隨軍武將,不會成為守將,到時候,我們會和稷下學宮出來的武將並肩作戰。」

「有許多將士們有些抵觸突然之間來到這裏的十二天狼,就連高野和王楚的心裏也不是多麼的樂意。」

「我意,他們來了,我們以不變應萬變即可,無需做那些意氣之爭,口舌之爭。」

「禮讓他們,我心想,稷下學宮裏出來的人,又有着十二天狼的響亮名號,應該不會是那種恃才傲物,飛揚跋扈的年輕人。」

「不過哥哥手中有鳳翅鎦金鎲,到時不可免俗的,又有人要來挑戰哥哥你。」

「這一次,哥哥打算如何處理?」

李塵欣慰道:「我還以為你也要和他們發生一些意氣之爭呢。」

「來了一切如常,若是有人想要和我以武會友,我接招便是。」

「無論是我贏了,還是我輸了,告知手底下的人,都要對十二天狼保持足夠的敬畏,他們,終歸是自己人。」

李鼎道:「許多兄弟們,心裏都期待着,哥哥可以給馬明他們一個下馬威,來豎立威望。」

有些時候,其實主將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往往都是手底下的人,容易犯錯,因為意氣之爭,而鑄下大錯。

制定計劃的人都是天才,執行計劃的人,往往都是白痴。

這種情況,在軍伍之中,其實頗為常見。

李塵淡然道:「我知道,這件事我會看着辦的。」

李鼎嗯了一聲,便沒有打擾大哥和嫂子的雅興,直接走了。

千華打趣道:「你要是輸了的話,原本對你心生嚮往的人,會感到失望的。」

李塵道:「能不能打得起來,眼下還是未知數呢,不要想得過於長遠了,馬明此人,我不了解,化境後期,不過實戰經驗不足,我若是全力一戰,應該可以拿下的。」

千華道:「對你自己就那麼自信?」

元境對化境,怎麼看都是化境的那一方穩贏。

李塵忽然間對千華說道:「其實讓我忌憚的並非這件事,而是往後的安排,冀州之地,入秋之後,能不能拿得下來,也還是未知之數,眼下我們出戰,幾乎都獲得了勝利,暫時未嘗一百,對於我們來說,這興許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勝利的次數多了之後,往往只是一戰敗了,也就在也無法翻身了。」

「這才是讓我憂心忡忡的事情。」

千花若有所思,一旦敗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士氣和軍威,也會隨之垮台的。

其實也很簡單,敗了之後,在短時間裏面,獲得一場勝利,找回場子,將那口氣順過來,也就相安無事了。

可若是一時半會兒,將那口氣順不過來,就有些麻煩了,可能會遭遇一連串的失敗。

秋水郡的大街上,人來人往,沿街的店鋪,生意也不是多好,也日常運轉當中。

傅玄黃換了一席黑色的布衣,手拿摺扇,開始在大街上溜達了起來。

逛街,是女子最喜歡的事情,然後購買一些胭脂水粉,再去下一頓館子,整個人頓時都升華了。

傅玄黃暫時沒有鐘意的女子,對於這些事情,自然沒有多大的興趣。

鍾情於胭脂水粉,愛慕虛榮的女子,傅玄黃大概也會敬而遠之的,就算有些好感,頂多也就是納為小妾,絕對不會娶為正室夫人。

傅玄黃生得一表人才,在大街上,自然會引來許多年輕女子的注意以及側目。

對於這樣的事情,傅玄黃已經習慣了,身為兵家傳人,其實傅玄黃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淡淡的書卷氣,不着急不著慌。

身邊沒有隨從,也沒有侍女,有些對不起傅玄黃這樣的身份。

沿途,經過青樓妓院,經過客棧館子,傅玄黃都沒有上心,給人的感覺,他就是想要在街道上走一下而已。

實則,他是在找人。

三日前,他意外的在城牆拐角處,撿到了一頁紙,紙張上的內容,都是如何領兵作戰,統文馭武,乍一看,其實有些華而不實,高談闊論,仔細一看的話,裏面還真的有些門道。

那個人到底是誰,傅玄黃還是很在意的,故此不喜歡上街的傅玄黃,上街了。

走着走着,傅玄黃見到一個人,從麵館里走了出來,那個人身材並不高大,但很勻稱,相貌樸素,唯獨出彩的地方,也就是眼神炯炯有神了。

和北人比較起來,他的身材矮小,和南人比較起來,他的身材還算是較為高大的那一類。

那人年紀約莫二十七八,身着一席布衣,腳步沉穩而又輕盈,吃了一碗面之後,走路走得很慢,要消消食兒。

傅玄黃跟了上去。

看人看事,傅玄黃的眼光還是相當毒辣的。

朱闊海在秋水郡里,一直聲名不顯,早年間,家底兒豐厚,當過一段時間的紈絝子弟,也曾過着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日子,也曾練武,少年時期,也有想過入朝為官,或者參軍入伍,給自己博得一個不錯的前程。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忽然之間放棄了。

再到後來,家道中落,朱闊海瀟灑的恣意日子,也就隨之結束了。

後來大秦鐵騎破城,朱闊海的家族,有些人也是在靈州境內當官的,自然受到了抄家之禍,朱闊海當時很幸運的沒在靈州,避過了一劫,等他回來的時候,家族,就生下了他一個人。

也是朱家,最後的希望。

朱闊海的武道修為,不過象境巔峰而已,快要抵達道境了,但是這一步,朱闊海一直都沒有寸進。

武道修為這件事,若是有頂級的功法修鍊,又有不錯的師傅指導,初期一日千里,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若是沒有這兩個條件,尋常人若是想要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乘風而行,除非是根骨悟性無可挑剔的情況下。

朱闊海在武道修為這件事,根骨悟性只能說是中等偏上,沒有頂級功法,也沒有名師指導,循序漸進的抵達了當下的境界,朱闊海對自己也很滿足了。

也不會刻意的追求太多不屬於自己的繁華。

走着走着,朱闊海敏銳的察覺到了後面有一個人跟着自己,心裏也沒有緊張,下意識的朝着城門走去。

大街上打架,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朱闊海顯得很是淡然,他覺得,自己的武道修為雖然上不了枱面,可是一般人想要將朱闊海拿下,還真的要那麼個「一般人」呢。

見到朱闊海此舉,傅玄黃就已經知道自己暴露了,也更加確認,朱闊海就是自己找的人了。

走出城門之後,傅玄黃光明正大的跟在了朱闊海的身後。

朱闊海繼續向前走,城門之外,依然有不少人,還有不少修補城牆工事的苦工。

漸漸地,走到了郊外的田野里。

朱闊海轉身,眼神平靜的看着傅玄黃,開口問道:「閣下是誰,為何尾隨至此?」

暗中,聚集真元,打算給傅玄黃致命一擊。

傅玄黃取出了一頁紙張,飛擲給了朱闊海,開口柔聲笑道:「這應該是你的傑作吧,被我在城牆拐角處給發現了。」

朱闊海拿起來一看,催動真元,掌心中蒸騰出火苗,將其焚燒殆盡,說道:「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傅玄黃哈哈笑道:「怎麼會,都死無對證了,自然不會認錯人的。」

剎那之間,朱闊海一個箭步上前,一記手刀劈向了傅玄黃的三寸之地,簡單直接,出手就要傅玄黃的性命。

單論武道修為,傅玄黃遠在朱闊海在上,微微後退一步,恰到好處的,讓朱闊海這一記手刀落空。

一隻手負在身後,淡定的看着朱闊海此刻的面部表情,冷靜肅殺,沒有絲毫的懷疑不安。

一擊落空之後,朱闊海就知曉自己遇到了高人。

彎腰伏地,掃堂腿開路,捲起煙塵陣陣。

傅玄黃節節後退,既沒有和朱闊海正面一戰,也不格擋,成心讓朱闊海的攻勢落空。

朱闊海見狀,也不打算和傅玄黃交手了,沉聲問道:「閣下的實力,遠在我之上,不打算和我交手,又尾隨我至此,不知道閣下究竟如何打算?」

傅玄黃道:「我想要你加入雲端之巔,成為我的左右手。」

朱闊海神色微茫道:「敢問閣下名諱。」

「在下傅玄黃。」

傅玄黃有一件事比較尷尬,那就是沒有自己的左右手,當初調教高野王楚等人,傅玄黃盡到了自己的責任,結果,林廣來了之後,高野和王楚看了一下風向不對,就朝着林廣那個門庭而去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傅玄黃已經明白了,以後的自己,已經不需要處理演武練兵這些小事了,將軍們越來越多,懂得帶兵打仗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事情,自然有手底下的人要去做。

從現在開始,傅玄黃就要開始以主將的身份出現在世人眼前了。

不同於林廣,那裏有林雄,林影,還有高野王楚。

不同於格朗,有巨汗,巨斯,等蒼狼勇士。

也不同於李塵,有李鼎那樣的一個好弟弟。

大家都有左右手,唯獨傅玄黃沒有,也不是成心培植黨羽,凡事都親力親為,就算是傅玄黃,也會吃不消。

左右手,至關重要,太聰明的話,可能會以下犯上,太笨的話,又會耽誤正經事。

不過傅玄黃並不打算以武力征服朱闊海,盡量安撫懷柔為主,如果實在是將這個人沒有辦法納入麾下,傅玄黃大致,也會殺了朱闊海。

朱闊海道:「原來將軍你,將軍身居高位,身邊的擁躉無數,又豈會缺乏左右手,讓我一個從來不曾參軍入伍的人,當一個將軍的左右手,這恐怕,有些不妥。」

傅玄黃往前走了幾步,柔和笑道:「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妥的,都是符合自然規律的。」

「我看過你寫的文章,也大致能推測出來你的器量有多少。」

「整日虛度年華,餓了就去麵館里吃一碗面,這樣的日子,想來,你也不會忍受太長的時間吧。」

朱闊海苦笑道:「當初大秦鐵騎滅了我的家族,我打算投靠武王元鐵山麾下,混個一官半職,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可是,我在武王元鐵山那裏碰壁了,如今投靠至元正的麾下,這似乎,有些尷尬。」

傅玄黃就知道朱闊海之前碰壁過,不然絕不至於整日渾渾噩噩的過着。

看來,朱闊海的心裏也有一個選擇,那個選擇,大概會是宋清。

也幸虧宋清沒有提前發現朱闊海,也多虧了朱闊海是一個傲氣的人,要是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也就沒有傅玄黃可以插手的餘地。

傅玄黃微笑道:「此事只在你我之間,欣賞你的人是我,也不是雲端之巔的主上,日後你我共事,又不是你和主上共事。」

朱闊海哈哈笑道:「我想,你這麼着急想要一個不錯的左右手,大致入秋之後,你也要披甲上陣,統兵作戰了,而不是以教頭的身份在雲端之巔這個門庭里自持。」

「你犧牲了很多,沒有來得及培養自己的心腹,而這個時候,李塵,林廣那些人,手底下都有了可以如臂使指般的人。」

「你能在城牆拐角處,發現我的文章,就說明這一段日子,你一直在尋思著這件事。」

「不過實不相瞞,我之才華,微不足道,高談闊論可以,真的實戰,我只能給你拖後腿,就算你和欣賞我,可是我自己,也不欣賞我自己。」

「謝謝將軍的好意,心領了。」

傅玄黃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楚,本來以為,讓朱闊海成為自己的左右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結果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着實有些浪費感情啊。

「你真的不打算,進入我的門庭之下?」傅玄黃開口問道。

朱闊海也不會明白,此刻的傅玄黃,對朱闊海已經起了殺心。

只要朱闊海拒絕,下一刻,傅玄黃就會一扇揮舞而出,要麼朱闊海的性命。

傅玄黃在靜靜等著朱闊海的答案。

朱闊海想了想,說道:「你竟然這麼有誠意,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那個人就在秋水郡內,名曰北宮寒,無論才華學問,還是武道修為,都在我之上。」

「只不過那個人比較古怪,你能不能拿得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東面巷子,第八家門戶。」

「他一個人居住,眼下的身份是一個富貴閑人。」

傅玄黃微微皺眉道:「可否帶路?」

朱闊海淡然笑道:「心急如焚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哦。」

其實傅玄黃並不着急,十二天狼是成群結隊來的,其餘的將軍們也都有了心腹左右,傅玄黃在入秋之前,都可以將大把的時間用在給自己招賢納士上。

「我不着急,只是閑着也是閑着。」傅玄黃道。

朱闊海無奈的笑了笑,言道:「車馬費可不要少了。」

傅玄黃和顏悅色道:「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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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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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各自的小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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