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家話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家話

西蜀。

將齊冠洲帶回來之後,元鐵山也沒有遮遮掩掩的,直接將齊冠洲安頓到了自己的將軍府里。

這裏沒有外人,別的不敢說,反正元鐵山的將軍府里,絕對不會出現細作叛徒一類的人。

說尷尬,也沒有多麼尷尬,說不尷尬,其實還真的有一點尷尬。

院落里,元鐵山,寄建功,陳煜,龍輝,齊冠洲,圍坐一桌,桌子上都是一些時令小菜,也沒有什麼山珍海味,當初在戰亂之時,別說是一桌子的時令小菜了,能有一個白面饅頭,都覺得是山珍海味了。

回來了之後齊冠洲,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和歸屬感,其實在舊南越之地的時候,多少也都有點孤獨,心腹雖然培養了不少,可身為舊南越的主人,就要承受主人應該要承受的孤獨。

現在,這種孤獨,落在了元鐵山的身上,徹底告別了齊冠洲。

不但沒有如臨大敵,反而渾身輕鬆了不少。

元鐵山夾了一口菜,吃了一口,嘴裏說道:「其實吧,我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並非是食無言寢無語,只是害怕對不起嘴裏的飯食,對自己的五臟廟不是那麼的尊敬。」

「但今天大家難得聚在一起,我還是要說上幾句話的。」

平日裏乖張慣了的寄建功在這個時候很安分守己。

元鐵山問道:「當初我就知道,你是個很有想法的人,有朝一日,干出對不起我的事情,其實都在我在預料之中,我雖然是一個粗人,但也不是一個傻子。」

「你先給我說說,為什麼要在西蜀之地,利用兩個青樓女子殺了元正,這個事情耐人尋味啊,你要殺人,在什麼地方殺人都可以,為什麼非要在西蜀之地。」

這句話好像沒有重點,但實際上真的都是重點。

曾經的西蜀是江湖野遊聚集之地,其實現在也是。

被當面問這種問題,齊冠洲還真的感覺到了一股莫大的壓力。

都已經這樣了,不實話實說也沒有辦法。

齊冠洲說道:「昔年龐宗決戰西蜀之地,事後,西蜀雙壁下落不明,我一直都在懷疑,西蜀雙壁可能還在西蜀之地。」

「作為江湖野遊之地,死一個人,可以栽贓嫁禍給這裏的風土人情,順勢好生調查一番,西蜀雙壁的下落,儘可能的為我所用。」

「只是覺得這裏比較方便罷了。」

「但我也沒有想到,正兒的反應如此靈敏,反倒是讓正兒提前接觸到了西蜀雙壁。」

元鐵山聞后,沒有生氣,到了這一步,以前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笑道:「在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真的很想要殺了你,或者說,將你的家屬轉移至我的瀚州之地,只要你敢輕舉妄動,你們對你施壓,後來想了想算了,你也不是那麼笨的人。」

「再加上正兒也沒有真正的遇到生命危險,姑且放過你一次。」

「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你我之間,就已經分道揚鑣了。」

齊冠洲心裏有些慚愧,慚愧的地方在於,當初的元鐵山,對齊冠洲是真心實意的,從來沒有對不住他。

反問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費盡心機的,把我從舊南越之地帶回來?」

元鐵山哈哈笑道:「費盡心機倒不至於,你一直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知道你暗中和我的大舅哥籌劃了一些事情,我的大舅哥看我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尤其那句歇後語名揚天下的時候。」

「不過,我也清楚我的大舅哥,就算你替他做了很多事情,還是不會得到他的滿足和認可,君王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

「也有點擔憂你的安危,你本來可以過得很好,也不想要你進入更大的爭鬥當中。」

「人不應該認命,但有的時候要認清自己。」

「你追隨我的時候,不過一個小卒而已,後來成為了將軍,從一開始,你就是一個純粹的武將,我知道你讀過的書不在少數,可我也並不認為,你真的有經天緯地之才。」

「當年我們七個人,所向無敵,平定了大魏的亂世。」

「那真的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歲月啊。」

「我這一生,錯過了很多重要的美好,能把握住的事情其實真的沒有多少。」

「我想要讓正兒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可他偏偏成為了一方諸侯。」

「我想要和正兒的母親白頭偕老,可我偏偏遇到了政治婚姻。」

「我想要和你們六個人,好好相處,共謀大舉,而你又背叛了我。」

「可事情還不算太糟糕,在你沒有走遠之前,我把你拉回來了,縱然一度立場不同,可當年的種種,我心裏歷歷在目,你,大概也是如此吧。」

齊冠洲有些懵,有些迷茫,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一樣。

苦澀應道:「我當然記得昔年的事情,可路已經走遠了。」

「我這個時候如果反水的話,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陛下。」

「我可以反水一次,但絕對不會反水兩次。」

元鐵山道:「不一樣的,我這一輩子是不會造反的,你依然對得起陛下,而且,我也不指望你能夠給我殺敵建功了,看到你旁邊的龍輝沒有,他就是新的六驍將成員之一。」

「可以將你的位置,取而代之。」

齊冠洲愣了一下,龍輝在一旁沒有說話,五分善相,五分惡相,怎麼看,都是頗為可靠的一個人。

「那你帶我來這裏,圖什麼?」齊冠洲不解問道。

元鐵山嘆息了一聲,笑道:「不圖什麼,你身上也沒有我圖的什麼,這是我和大舅哥之間的事情,你不過是其中一枚棋子罷了。」

「我只是想要你過得好一點,在我的身邊,你依然可以錦衣玉食,以後,無論你想要幫我,還是害我,你依然拿着你應該有的俸祿。」

「不希望你繼續往前走了,你若是往前走,會死的。」

「你要是死了的話,我們這些人的心裏都會難過的,那也會是一個遺憾。」

「當然了,你要是回心轉意了,跟我說一聲就好。」

「我這個人其實很好說話,只要你回心轉意了,我就願意相信你。」

齊冠洲如遭雷擊,五雷轟頂……

元鐵山越是不計前嫌,齊冠洲的心裏就越是難受,寧願這個時候挨刀子,也不願意被如此的寬恕。

這種感覺既不是生不如死,也不是羞愧,半仙半魔之間,不得超生。

陳煜在一旁說道:「就是王爺說的這話,你要是願意回來的話,還是會很以前一樣,你要是不願意回來,那你就不願意回來,無非就是中途走了一個岔路而已,又不是天大的事情。」

有一點不可否認,齊冠洲追隨元鐵山,的確給元鐵山立下了汗馬功勞,要是其餘的人敢對元鐵山做這種事情,肯定是家破人亡,誅九族的下場。

寄建功爽朗笑道:「你就當做我們才剛剛認識,你做錯了事,想要彌補,恰好,我們也願意給你這樣的機會。」

齊冠洲吃了一大口涼肉,無奈的說道:「你們越是這個樣子,我就越是不知道怎麼辦了。」

寄建功哈哈笑道:「我們怎麼了,難道對你不好嗎?」

齊冠洲:「……」

回到當初的歲月,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

暫時,齊冠洲的心境,也不允許他回到當初的歲月里。

元鐵山言盡於此,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酒宴散去之後,寄建功和龍輝兩人立即返回永昌平原,元鐵山和陳煜則進入了書房裏。

只要齊冠洲在這裏,在元鐵山的眼皮子底下,就算他有毀天滅地的本事,他也施展不出來。

進入書房的元鐵山,有些惆悵的泡了一杯很苦的茶。

人已經來了,也算是解決掉了一個事情。

元鐵山問道:「接下來,就是徐病和姚謙峰兩個傢伙了,有龐宗和赫連家族在西北的戰場上,徐病和姚謙峰兩人,無論是軍陣部署,還是其餘的事情,恐怕都會放不開手腳。」

「想要回來的話,恐怕還需要一個正當理由。」

「這個節骨眼,讓他們兩個人冒然撤軍的話,也有損軍陣士氣,依你之見,這個事情如何處理。」

帶回齊冠洲,總歸還是背地裏的事情。

讓徐病和姚謙峰歸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元鐵山想要幹些什麼事情。

麾下六驍將齊聚一堂,元鐵山才是真正的武王元鐵山。

陳煜說道:「早知道這樣,你當初就不應該讓徐病和姚謙峰走得太遠了,如今想要聚集起來,還真的有些麻煩。」

「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

元鐵山皺了皺眉頭說道:「也沒有辦法,誰讓當初我,也亂了心境,不經意之間,被我的大舅哥給擺了一道,時隔多年之後,我才反應了過來。」

「你所說的,合適的契機,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契機?」

陳煜淡淡然說道:「要麼就是西北之戰快一點結束,我軍大獲全勝,徐病和姚謙峰也能夠騰得出手來,光明正大的返回我們的麾下,要麼就是我們這裏的局勢十分的險峻,需要徐病和姚謙峰迴援。」

「如果想要其餘的辦法,那就只能聯合溫若松,逼宮陛下了。」

元鐵山想要重新匯聚自己的六驍將,還有另外一層原因。

比如說西北之戰,龐宗和赫連家族的人,幾乎掌握了戰場上的主導權,也到了陛下在很多事情的意願傾斜和資源傾斜。

陰暗一點的話,徐病和姚謙峰必然會戰死在西北的戰場上,和大秦鐵騎爭鋒,總得需要一些死人,來拖住大秦鐵騎的馬蹄,來頂住大秦的強弓勁弩。

這是一個苦差事,死了的話,這是一場大型戰役,軍功方面,可能也不盡如人意。

僥倖不死的話,也會元氣大傷,可能還會被龐宗在暗地裏下黑手。

姑且不說,龐宗和元鐵山本來就有些私人恩怨在裏面。

再者,龐宗可一直都將丟掉了鳳翅鎦金鎲的事情,怪在了元鐵山的頭上,要是有機會弄死元鐵山麾下的兩位將軍,龐宗也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賬面上來算,元鐵山對不起大魏皇帝的事情有點太多了,要是逼宮,那就更加說不過去了。

他們兩個人賬下有着兵馬,要只是兩個人的話,元鐵山這會兒就能夠出去將他們給帶回來。

想着想着,陳煜說道:「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們兩個人回來。」

元鐵山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說道:「你又有什麼餿主意了。」

別人說陳煜的主意是餿主意,多是讚美和信任。

元鐵山說陳煜的主意是餿主意,那真的就是餿主意了。

陳煜道:「拿下霸州之地和雲州之地,就可以給柳蒼岳一條和正兒匯合的道路,到了那一步,我們需要面對大秦的親王,也需要面對正兒,對方有着足夠數量的天境高手,只是憑藉我們的話,恐怕獨木難支,需要徐病和姚謙峰迴來。」

「如果正兒按下霸州和雲州之地,那就可以和柳蒼岳匯合了。」

「到了那一步,大梁和北斗山脈,也會成為正兒的版圖。」

「事情真的做到了那一步的話,就由不得皇帝陛下了。」

元鐵山差一點一口黏痰噴在了陳煜的身上,沒好氣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有餿主意,別的不說,拿下冀州之地,恐怕就要讓正兒死傷殆盡了,霸州和雲州之地,就算拿下來,還有許多軍事重鎮在正兒前面頂着,況且大梁的位置,距離皇城不是很遠,幾乎就在天子腳下。」

「戰線一旦扯開來的話,正兒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還嚴重不符合正兒的利益取向。」

陳煜臉色有些尷尬,如果元正不計代價的將麾下的天境高手一股腦的動用起來,想要做到這件事,還真的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忽然間,陳煜又計上心頭了,說道:「大可以讓徐病和姚謙峰率領大軍,前去和柳蒼岳一戰。」

「你的親家,已經和大魏的君王社稷分庭抗禮了,在陛下的心裏,柳蒼岳可才是真正的眼中釘肉中刺。」

提起柳蒼岳,元鐵山的心裏有些感動。

不過大舅哥能讓柳蒼岳那樣的老實人,走到了分庭抗禮的地步上,就說明大舅哥做的有些事情,真的是過分了。

元鐵山對柳蒼岳的了解,只要不是太過分了,柳蒼岳的心理其實不會計較什麼的。

傻乎乎的笑道:「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樂呵了。」

「我們這麼搞事情,恐怕不久之後,就能讓陛下的那一支王者之師出現了。」

「別說,你還真的是一肚子的壞水兒啊。」

陳煜的臉色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

柳蒼岳心裏打的什麼主意,元鐵山心裏大致能夠猜測到一二,卻也只是一二了。

元鐵山很清楚,這一次柳蒼岳並非為了元正才幹出來的這件事,而是他自己,想要給自己爭一口氣。

老實人忍耐的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些脾氣要發。

進入胡思亂想之後,元鐵山也跟陳煜一樣,變得不靠譜起來了。

心生一計說道:「我家麟兒,如今在武王府里,整日無所事事,附庸風雅,老大和老三,都已經在各自的戰壕里忙活起來了,他一直閑着,也會被人說閑話的。」

一聽這話,陳煜頓時就反應過來元鐵山想要干點什麼事情了。

心虛至極的說道:「你是想要讓麟兒前往西北的戰場,成為徐病和姚謙峰的少帥,主將的位置交代給元麟,反正大體上,有龐宗和赫連家族頂着,元麟去了,不但可以錦上添花,還能讓皇帝陛下覺得,你服軟了,交代出來了一個質子。」

「同時,因為麟兒的關係,徐病和姚謙峰兩人,也能少受點窩囊氣。」

元鐵山哈哈笑道:「龐宗再怎麼不講究,也不會讓我的人受窩囊氣的,頂多就是背地裏捅上幾刀子。」

「麟兒去了,大舅哥會非常的高興。」

「那是我的骨血,大舅哥可以用元麟牽制我。」

「元麟可以牽制龐宗。」

「互相利用,互相牽制的關係,不是很好嘛?」

「等到了必要的時候,元麟振臂一揮,在西北的戰場上撕開一道口子,一舉擊敗大秦鐵騎,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返回了。」

「中途,再來一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來到我這裏,或是直接返回瀚州之地。」

「如此,大業可期,我們也能加快速度,完成聚合。」

陳煜提心弔膽的說道:「那也是你的兒子,難道你不害怕,他真的在戰場上遭遇了不測,就算是一個繡花枕頭,可有的人頭很硬啊。」

元鐵山道:「我有三個兒子,跟讓我覺得驕傲的地方在於,三個兒子,都分別有個不錯的師傅。」

「還都是當世名宿。」

「老大是戚永年,老二是姬清泉,老三就不多說了。」

「姬清泉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他的好徒弟,在戰場上遭遇不測的。」

「據我所知,姬清泉眼下的武道修為,已經和我一樣了。」

「況且,我如此做派,姬清泉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絕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江湖上的人,可不管什麼君王社稷,家國大業的,反正皇帝誰當都一樣。」

陳煜:「……」

一旦混賬起來,元鐵山絕對要比陳煜更加的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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