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講究

林子矜咬着牙，生產和側切縫針都不打麻藥，她都能感覺到縫線從肉里穿過去，拽得滋啦滋啦的。

「主任，您就別說笑了，那地方用不着多好看，您趕緊給我縫上，我疼啊。」

「這話說的可不對，誰說這地方就不要好看了，生完孩子它還有別的用場呢！」主任說着話，手底下卻是穿針引線縫得飛快：「縫得平整點，將來好看也好用，不然的話你當我很閑，特意親自來給你縫嗎，這不是為了你是軍屬，吃的苦比別人多嘛。」

嗚嗚嗚，污污污，主任好污！

年近半百的產科主任猝不及防地開了車，還都是為了她好，林子矜只能苦笑。

生完孩子照例要在醫院裏住幾天，鑒於景堅沒能回來，擔心鄭桂花一個照顧不過來，程信才便提出讓程靜請幾天假，幫着鄭桂花照顧林子矜。

說不清是為什麼，鄭桂花心裏其實有點怵程靜。

女兒的這位便宜大姑子看着好像很客氣，可那種客氣下面似乎總是隱藏着什麼，目光總是莫名地帶着點冷意和防備。

她的心裏很不想讓程靜留下來——留着未必能幫得了多少忙，反倒讓她很彆扭，做什麼事都放不開手腳，時時都得注意著程靜的態度。

但鄭桂花也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畢竟人家是想幫她照顧女兒。好在林子矜是個痛快的，直截了當就拒絕了。

「有我媽照顧我就夠了，」被護士推出來，臉色蒼白的林子矜對程信才和程靜說：「又不是剖腹產，護理也不麻煩，姐姐家裏還有孩子，就不用留下了。」

程靜鬆了口氣，醫院的產科病房裏鬧哄哄的，吃不好也睡不好，她其實也不想留在醫院照顧林子矜。

程靜客套幾句，林子矜態度堅決，那就正好算了。

好在第二天，景堅也回來了。

鬍子拉碴，風塵僕僕，身上還帶着一股子汗酸味兒，景堅由護士帶領着，像一陣風似的卷進病房，看看林子矜，再看看旁邊小床里的寶寶，滿臉高興和歉疚交雜的神色。

「林醫生，你的家屬來看你了，」小護士開玩笑地對林子矜說，又轉向景堅：「景同志，抱孩子之前要先洗手。」

「好的好的。」景堅答應着，目光看看林子矜，再看看嬰兒，轉來轉去最後停在林子矜身上。

護士是知道內情的，也心疼這久別的小倆口，說了一句就離開了。

景堅沒敢離病床太近，站在不遠處看着林子矜，眼神歉疚又心疼：「對不起媳婦，我回來晚了。」

林子矜笑了笑，看樣子好像沒生氣，然而她一秒就破了功：「你能不能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你要熏死我啊！」

鄭桂花恰好進來，看見這麼個鬍子拉碴的男人站在病房裏，嚇了一跳，過了幾秒才認出是景堅。

她不是因為女兒生了閨女心虛嘛，立刻就責怪林子矜：「看你咋跟小景說話呢，來來來小景，快坐下，喝口水。」

「媽，我就不坐了，我這也是剛回來，先過來看看子矜和孩子，等下回家換身衣服再來。」

景堅說，感激地看向岳母：「媽，這段日子辛苦您了。」

鄭桂花心裏還是覺得沒給人景堅生下兒子，女兒有點對不起人家，她雙手連擺：「不辛苦，不辛苦，就是吧，」鄭桂花有點難以啟齒，期期艾艾地說：「子矜生了個女兒。」

景堅還沒意識到鄭桂花的意思，隨口回答：「女兒好，女兒好，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鄭桂花鬆了口氣，小心地看看女婿的臉色，確定他不是裝的，心裏的石頭就放下了一大半。

「小景你不是要回去換衣服，你就去吧，這裏有我。對了，家門鑰匙你有吧？」

說起這個景堅還真沒有，這幾個月來經歷的艱險太多，他的鑰匙早就丟了。

從鄭桂花手裏拿到鑰匙，景堅對着林子矜露出一個歉意的笑，說了句我一會回來看你，匆匆離開。

他一離開，鄭桂花登時鬆了口氣：「哎呀，看樣子小景沒生你的氣，謝天謝地。」

林子矜知道鄭桂花的心思，也懶得給她改變想法，就說：「沒事的媽，他要是嫌棄我和閨女，我就帶着閨女搬出去，誰離了誰還活不成了。」

「呸呸！胡說什麼，什麼離不離的，生個閨女你還有理啦你，趕緊喝粥，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鄭桂花呸呸兩聲，把小米粥和荷包蛋盛出來，加上紅糖攪勻了，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餵給林子矜喝。

林子矜喝了兩口覺得不得勁兒，就伸手來端碗：「媽你別餵了，我自己端著喝。」

「可不敢！」鄭桂花推開她的手，想起了什麼似的改成柔聲細語：「月子地里不能端重的東西，尤其是頭一個星期，端了重東西，將來落下毛病手腕疼，有你哭的時候。」

林子矜哭笑不得，那碗其實不大，只盛了大半碗粥，連碗帶粥加起來還不知道有沒有半斤，她娘就玄乎得不行，不許她端了。

還有，一向火爆性子大嗓門的她娘，這說話的聲音這麼溫柔是怎麼回事，聽得她牙齒髮酸，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媽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我磣得慌。」

鄭桂花一瞪眼，隨即又想起什麼：「你懂什麼，娘這也是為你好，月子裏不能多說話，也不能太吵，別人跟你說話不能大聲，不然的話會把耳朵吵壞。」

好吧，林子矜只得就著鄭桂花的手，在她娘難得的柔聲細語中，渾身雞皮疙瘩地吃完了半碗粥。

「嗯，就吃這麼多吧，月子裏一頓不能吃太多，會把胃撐壞的。」

看着林子矜要說話，鄭桂花又趕緊做手勢：「別說太多話，對嗓子不好，將來容易嗓子發啞。」

「別總是坐着，對腰不好……」

「哎呀你怎麼把耳朵里棉花取出來了，當心漏風……」

「不能刷牙……」

「別洗臉……」

「也別梳頭……」

「用熱毛巾擦一擦手就行了，可千萬別亂洗手。」

「哎我給你把襪子穿上，操心將來腳後跟疼……」

「不能喝熱水……」

「哎呀，涼水更不能喝……」

這不行那不行的，林子矜已經快要崩潰了：「那我喝什麼？」

「別大聲說話，當心對嗓子不好。」鄭桂花柔聲細語地說道，端過來半缸子溫水：「早給你晾好了。」

林子矜開始後悔了，當初應該把程靜留下來的，至少程靜年輕些，沒有這麼多講究。

等景堅洗了澡換了衣服過來的時候，林子矜正在吃今天的第三頓飯。

「不能喝太飽，這半碗就正好，先喝湯再吃面，不能先吃面后喝湯。」鄭桂花端著半碗飯，柔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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