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扯落蓋頭,阿芫不嫁了

055 扯落蓋頭,阿芫不嫁了

蕭鎮雲親自駕車,將楚辭和陸小郡王送到了南郡王府門口,又看着兩人進了大門,然後才離開。

陸小郡王一面扶著楚辭往前走去,一面皺起眉頭,不放心地看着她,「楚小辭,你都這樣了,不如就不要去鹿呦院了吧?」

楚辭聽他這麼提議,卻不肯答應。她輕輕搖了搖頭,看着他道,「昨夜一夜未歸,雖然有碧月報了平安,但我估摸著,老夫人還是沒有睡好。我們去看看,更放心些。」

陸小郡王沒辦法,只得認命地跟着她朝鹿呦院走去。

一刻鐘后,鹿呦院,暖閣。

老夫人聽聞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和孫媳婦回來,立刻讓碧心出來迎人。

碧心匆匆出門,行過禮后,帶着楚辭和陸小郡王往暖閣里走。

剛掀起帘子,老夫人關心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阿辭,快過來讓祖母看看,你有沒有事?」

楚辭聞言,心中一暖,便朝老夫人走去,口中淡淡道,「回老夫人的話,只是受了些驚嚇,將養了一夜,已經大好了。」

老夫人聽罷,抬頭打量了一番她的臉色,見她臉上確實有幾分紅潤,才放下心來。

停了會兒,又握着她的手,轉頭看向陸小郡王,問,「可知道驚馬的緣由是什麼?」

陸小郡王聽老夫人問起驚馬緣由,眼裏閃過一抹厲色,哼了一聲。冷冷道,「孫兒已經讓人去查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有結果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摩挲著楚辭冰涼的手,臉色有些蒼白的后怕道,「以後若是無事,你們還是待在府里為好,別再出去亂跑了……再有一次這樣的事情,祖母只怕心都要被嚇出來!」

「……是阿辭的錯,讓老夫人掛心了。」楚辭不好意思地看向老夫人,弱弱地說道。

老夫人見她面露愧疚,心中一陣柔軟,拍着她的手又解釋道。「阿辭,你也別多想,祖母不是要禁你們兩個的足……只是人老了,受不起多少驚嚇,關心你們罷了!」

「我知道老夫人的意思,我心裏都明白的。」楚辭點頭,稍後,又補了句,「老夫人您不老,一點兒都不老的!」

「就你嘴甜!」老夫人抬起手,在她鼻頭輕輕地颳了下。而後,皺眉深思了片刻,又道,「罷了罷了。以後想出去還是出去,只不過,侍衛隨從要多帶上一些……有他們在,我也能多安幾分心。」

楚辭見老夫人鬆口,眸光一亮,當即順水推舟道,「阿辭聽老夫人的。」

而陸小郡王,從頭到尾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坐在一旁,單手撐著下巴,目光淡淡地看着楚辭,帶着幾分笑意,幾分寵溺。

老夫人瞧著自家孫子這般痴漢模樣,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然後又在兩人臉上來回看了幾眼,擺手道,「好了,一夜沒回來,你們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晚上再過來陪祖母用膳!」

「是,老夫人(祖母)!」

兩人同時起身,向老夫人行了一禮,然後轉身朝外退去。

鹿呦院外。

陸小郡王習慣性地送楚辭回朗月居。

他現在想起定南侯,還是一肚子的氣。

快到拐角處時,突然扭頭,看向楚辭,挑着下巴冷哼,「小爺就是不喜歡蕭鎮雲那個鄉巴佬!楚小辭,以後不許你再跟他來往!」

楚辭聞言,轉頭看向他,挑眉思索了一會兒,反問,「這其中可是有什麼緣由?」

陸小郡王冷哼,「還不是因為他那個潑婦親娘!」

「哦,你是說蕭老夫人?」

陸小郡王點點頭,一臉厭惡的冷笑道,「那老貨,對外稱什麼蕭老夫人,侯夫人,其實就是一個村婦!你也知道,金陵城中,只有我們兩家是有爵位的,所以她向來喜歡和祖母一較高下……這麼多年,每一回和祖母碰面,都要惹祖母氣上一場!更有幾次,都將祖母氣得暈了過去!」

楚辭心中瞭然,望着他緩緩點了點頭,「原來你是因為老夫人才看不上定南侯。」

陸小郡王劍眉一挑,冷酷中帶着幾分得色,「小爺就是這般愛憎分明,恨屋及烏的性子!」

楚辭聽罷,瞧着他彎唇一笑,點頭道,「挺好的。」

「你說什麼?」陸小郡王停下腳步,不可置信地看向楚辭。

楚辭也停下腳步,和他對視,輕輕淺淺地笑起來,「我說你這樣的性子挺好的,簡簡單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這樣很好。」

陸小郡王聽她誇獎自己,耳根子不自覺地紅了紅。

凝滯片刻后,又抬腳朝前走去,將楚辭甩在後面,悶聲哼道,「算你有眼光。」

楚辭看着他的背影搖頭低笑了一聲,沒再言語。

一路沉默,到了朗月居的門口。

她正要先走一步。

這時,陸小郡王卻一臉嚴肅,沒有任何徵兆,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攥著。他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認真的,一字一句道——

「楚小辭,我以後會努力練武,保護你的。」

楚辭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略微怔了一下,才笑着點頭道,「好啊!」

陸小郡王見她含笑答應,耳根子當即紅了個徹底。

二話不說,鬆開她的手,轉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楚辭看着他的背影飛快地消失……唇角揚起的弧度慢慢變大。

心道:真是個可愛的少年!

回到朗月居,進了內室后,她並沒有看見碧月,屋裏伺候的是芸娘和半夏。

兩人見她進來,立刻上前行禮。

楚辭沖她們點了點頭,凈完手在坐榻上坐下后,隨口問道,「碧月呢,怎麼不見她?」

芸娘屈膝,恭恭敬敬道,「回姑娘的話,碧月姐姐從昨晚回來后就病了,現在正在屋裏養著。」

「病了?」楚辭皺起眉來,下一刻,直接起身道,「帶我去看看她。」

芸娘聽她這般說,面上閃過一抹猶疑,「這……姑娘是主子,碧月姐姐只是一個奴婢,您去看她,不太合適吧?」

楚辭按按眉心,搖了搖頭,「無妨,帶我過去吧!」

芸娘見勸不動楚辭,只得點頭,道了聲「姑娘請跟我來」,便引著楚辭往碧月的房間走去。

因碧月就住在主居旁邊的耳房,所以兩人沒多久就走到了。

芸娘上前敲門,過了好一會兒。碧月才披衣起來開門。

待看到門外俏生生立着的楚辭時,她的臉色頓時瞬間一變。而後愣愣的看着楚辭,語氣僵硬道,「姑娘……您、您怎麼過來了!」

楚辭沖她淡淡一笑,「聽芸娘說你病了,剛好我也無事,便過來看看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碧月勉強扯出一絲笑,一面拉開門請楚辭入內,一面攥緊了拳頭,低聲道,「歇了一晚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應該就可以伺候姑娘了。」

楚辭在屋中間的坐榻上坐下,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道,「也不必急着回來伺候,身體重要。」

碧雲一臉赧然地點頭。

楚辭又坐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離開。

回到寢房,芸娘皺着眉,小聲沖楚辭抱怨,「姑娘,碧月姐姐看着並不像身子不舒服的樣子啊!」

楚辭笑了笑,「也許是心裏不舒服呢。」

「心裏不舒服?」芸娘一臉詫異,不太懂。

楚辭也沒有跟她解釋。

受昨日驚馬事件的影響,她現在精力很是不濟,只想好好地歇著……

芸娘看出她的睏倦,主動服侍她換了寢衣,又伺候她在床上躺下。

床帳緩緩垂地……楚辭這一睡,就是整整半日。

直到華燈初上時分,她才醒過來。

睜開眼后,她一臉茫然地看着頭頂熟悉又陌生的帳頂,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南郡王府的朗月居。

「……芸娘!」從床上緩緩坐起身來,她喊了聲芸娘的名字。

芸娘在外面聽到,很快進來伺候。

隨着燈盞被點亮,整個寢房立刻亮堂起來。

她在芸娘的服侍下洗漱過,又用了晚膳,精力才徹底恢復過來。

半夏將桌上的碗碟收拾下去。

芸娘看向楚辭,低低問道,「姑娘可要出去走走消食?」

楚辭搖了搖頭,「不必,你隨我去藥房一趟!」說着,她起身便朝藥房走去,芸娘只好跟上。

到藥房后,芸娘一面點燈,一面隨口問道,「這麼晚了,姑娘來藥房做什麼?」

楚辭輕輕地按著自己的小腹,語氣有些低沉道,「我想做一些安胎丸。」

芸娘臉色一變。她也知道昨日發生的事情,當即明白了楚辭的意思,而後,出言道,「那奴婢陪着姑娘,姑娘有什麼要做的,就吩咐奴婢!」

楚辭點了點頭。然後隨意分了她一些搗葯的活兒。

主僕兩人在藥房中好一通忙碌,一直到亥時,才將保胎丸做好。

楚辭一次做了十瓶,分裝好后,她隨身帶了一瓶,后又交給芸娘一瓶,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芸娘將藥瓶小心妥帖地收藏着,眼中是灼人的光芒。她深深地感覺到,楚辭對她的信任又回來了。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辜負自己的主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青崖山中,孟璟一直陪着阿芫。

他幫她將王秋生的棺槨帶回山中,又幫她將那個男人的屍首入土為安。

阿芫不想離王秋生的青冢太遠,他便讓侍衛在附近百米處修築了一座竹樓。供她休憩。

這些日子,越是和她相處,他越是了解她對王秋生的感情——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她已經不是十年前屬於他的那個心芫了,現在的她,心裏眼裏都只有王秋生一個。

那個男人活着的時候,她就算忘了全世界,也不會忘了他的名字,只要他一出現,她的眼裏就沒有別的存在。

現在他死了,她心裏還是只有他的墳。

這一日一日,她寧願看着他的墓碑,在他墳冢旁翻土種花種草,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可偏偏。他不能離開她。

因為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欠她的。

便是陪她在這裏,日復一日地看着她相思別的男人,過上一輩子,他的心裏也沒有任何怨言。

……

這日,京里難得送來飛鴿傳書。

韓赭看完后,悄悄地走向他,呈上密信,低聲稟道,「王爺,府里傳來消息,說是南郡王府又上了一道請封世子妃的摺子。」

「是嗎?」孟璟反問,同時隱在寬袖中的右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這次還是要攔截嗎?」韓赭追問。

孟璟眼前浮現出楚辭的臉。他擰眉想了很久,才開口。嗓音發啞,低沉道,「不用。」

她既然這麼想嫁,索性就讓她嫁罷!

原本就是他拋棄了她,拋棄了他們的孩子。

上一次攔下請封摺子,就當他鬼迷心竅。再來一次,他卻是做不出。

他的良心不允許他在選擇了阿芫之後,還屢屢干涉她的生活。這樣對她不公平,對阿芫也不公平。

他現在唯一能給她的,就是自由……不管是天涯海角的自由,還是選聘新夫的自由,他都得給她。

韓赭將孟璟的百般抉擇看在眼中。他無聲地嘆了口氣,看着他緊緊地將密信攥進手中,直到那薄薄的信紙變成齏粉……然後張開手。任那些齏粉飄散在風中。

就像他和楚辭那段短暫的感情。

一百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到了離開的那日,已經快陽春三月。

收拾好行禮后,孟璟去竹樓接阿芫。

阿芫身上穿的還是一身素服,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待嫁新娘的明麗。

孟璟覺得扎眼,但是又說不出讓她改變的話。

他伸手,牽住她的手,帶着她一步一步地朝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上車前,阿芫突然停下,她揚起頭,看着他的眼睛,一臉嚴肅地用手指比劃,「行止哥哥。現在還來得及。只要你說一句不,我們的婚約就取消……我願意繼續留在這裏守着王大哥,而你,可以去追你的阿辭……」

孟璟臉色一變,不等她說完,就毫不猶豫地握住她比劃的手指,緊緊地攥住。然後看着她,堅定道,「阿芫,我說過的話不會改變!我說愛你便是愛你,說要娶你便是真的要娶你!這輩子我只要你!此心此意堅如磐石,永無轉移。」

「……哪怕我心裏還有一個王大哥,你也非我不可嗎?」阿芫苦笑,良久后。仰起頭看着他的臉反問。

孟璟看着她的眼神依舊堅定。薄唇翕動,一字一句道,「是!我非你不可!阿芫,不管你心裏有誰,我就是非你不可!」

「……那好,我嫁!」阿芫閉上眼睛,終於點頭,「我嫁!這一輩子,只要行止哥哥你不離,我便不棄!」

孟璟和她四目相對,眼角一酸,再忍不住,將她緊緊地攬入懷中……

很久后,兩人才分開。

上了車。

孟璟用力握住阿芫冰涼的手。專註的視線從沒有一刻離開過她的面龐。

用藥這麼久,她臉上的疤痕已經完全消去,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孟璟看着她這張臉,很容易便能想到十年前的她。

他要娶她的心也更加堅定。

一路疾行。

十日後,馬車終於進京。

因為早就飛鴿傳書讓管家籌備婚事的緣故……等他們回到攝政王府,王府中早就佈置一新,鋪天蓋地都是火紅的顏色。

孟璟牽着阿芫的手,帶着她往裏走。一步一步,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冒汗,她很緊張。

他忍不住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扭過頭,看着她清麗的側臉,溫柔地安撫道,「阿芫。你不必緊張,以後你就是這王府里的女主人!」

阿芫聽他這般說,也側首瞧向他。四目相對間,她緩緩地點了點頭,臉上綻出一抹笑。

終於,在這一刻,她的心裏不再只有王秋生。充滿她心裏、腦海里的,變成了十年前的孟璟。

那時他們青梅竹馬,年少相愛,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

她沒去過雲朝,私定終身後,他便一次又一次地和她描述雲朝的婚禮,雲朝的建築,雲朝成親的婚俗……以及那火一般熱烈的嫁衣的顏色。

曾經,她以為那抹火紅離她很近,近到只有咫尺距離。

可是她沒有想到,後來兩人一闊別,就是十年。

十年後,他還是他,可她卻已經不再是她。

兩人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回憶一波一波朝她襲來,一波比一波叫人心酸。她的淚水慢慢地湧出眼眶,順着臉頰蜿蜒而下。

孟璟聽到她鼻翼間傳出低低的抽泣聲。

再次停下腳步,緊張朝她看去,「阿芫,你怎麼了?」

他有些粗糲的手掌,撫上她的面容,一面幫她擦淚,一面緊張地問道。

阿芫透過模糊的淚眼。朝他稜角分明的俊臉看去,須臾,卻是笑了。跟着又輕輕地搖了搖頭,用手勢比劃道,「沒什麼,行止哥哥,我只是很開心!」開心這輩子還有十里紅妝,嫁給他……完成自己少女夢想的一天。

孟璟聽見她說開心。心中忽的一動,突然伸手,將她扯進懷中,緊緊地抱住。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窩上,認真地向她承諾,「阿芫,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讓你開開心心的;你的每一個願望,我都會幫你完成;你想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會陪你一起做……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們都老了,牙齒都掉光了,臉也皺了……到那時候,我還是會陪在你的身邊……」

他一字一句地說着。

阿芫的眼淚越流越凶,最後,她輕輕地點頭。

孟璟感受着她輕微的顫抖,又抱了她很久,然後才放開她。

之後,他帶她看了王府所有的佈置,又親自將她送去了別院。

別院門口,兩人分別時。

阿芫看着他遠去的身影。第一次忍不住,突然提起裙擺跑向他,衝上去抱住了他的後背。

孟璟沒想到她會追上來抱住自己。

他掙脫她的手,回身向她看去,忍不住皺起眉來,擔憂地詢問,「阿芫,你怎麼了?你今日怎麼怪怪的?」

阿芫卻只是笑,看着他的眼睛,用手比劃,「頭一次做新娘子,哪裏有不緊張的……再說,這麼多天了,我還是第一次離行止哥哥你這麼遠……」

她這般說着。孟璟的心頓時柔軟起來。

他抬起手,輕輕地在她發心揉了揉,然後帶着笑意誘哄她道,「再忍忍,就最後一天,明天過後……我們就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阿芫笑着點了點頭。

她慢慢地退後,站在別院大門后,看着他轉身步步走遠。直到再看不到他,她才放縱般的淚如雨下……

一夜,漫長而艱辛地過去。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孟璟就起身來。

他換過喜服,在鏡前端詳了很久……才轉身出了寢房的門。

外面,韓赭已經在等著,他今日也換了一件石青色的侍衛服。看到孟璟出來,立刻上前道,「王爺怎麼起來得這般早?」

孟璟看着他挑了挑眉,「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夜裏本王總覺得心不甚安,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一整夜都沒睡好。」

韓赭聞言,勸道,「今日是王爺大喜的日子,青龍衛全部出動……王爺就放寬心吧,肯定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孟璟點了點頭。

辰時末,攝政王府的隊伍去別院迎親。

到別院后,因為都是自己人的緣故,孟璟很快就接到了新娘子。

至此,他的心才鬆快下來。

繞着京城足足走了兩圈,快走到黃昏時分,他才帶着迎親隊伍朝攝政王府的方向走去……

到攝政王府後,正好是酉時。

他站在王府門口,拉開侍衛遞過來的弓箭,將三支羽箭依次射向轎子中間的橫樑……

箭箭精準……周遭一陣歡呼。

隨後,他走向前,彎腰將阿芫從轎子裏牽了出來。

兩人一起跨過火盆,台階,一步一步地朝喜堂走去……每一步,孟璟都走得無比鄭重。

一旁的阿芫也是。她緊緊地握著孟璟的手,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自己的心上,又歡喜又心碎。

「行止哥哥……」她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終於。兩人走到了喜堂中。

今日主持婚禮的是禮部的官員——禮部尚書。

他穿着紅色的吉服,站在廳堂的最中央。待孟璟和阿芫對面站好后,便拉長嗓子念道:「一拜天地!」

孟璟和阿芫慢慢跪下,朝着喜堂外拜了三下。

「二拜高堂!」禮部尚書又高唱了一聲。

孟璟和阿芫朝向被按在廳堂前,面無表情的雲太妃,拜了三下。

……

「夫妻對拜!」

終於到了最後一拜。

孟璟轉身,朝向阿芫。阿芫也朝向孟璟。

然後,孟璟一撩正紅色的衣拜,動作優雅而瀟灑地點膝跪下。

可另一邊的阿芫,卻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半晌都沒有動靜。

「……阿芫!」孟璟察覺出不對,忍不住低低地提醒了她一聲。

可阿芫還是沒有跪下的意思。

孟璟見狀,心中一慌,他抬頭看向她頭上的紅紗。透過紅紗,看着她影影綽綽的面容,聲音顫抖地又提醒了一遍,「阿芫,快跪下!還有最後一拜!」

只要這一拜完成了,他們就是一輩子的夫妻了。誰也不能再把他們分開。

可阿芫就是不肯動一下。

孟璟急了,正要使眼色給一旁的韓赭。可還沒尋到韓赭的身影,阿芫就先開口了。

她嗓音沙啞,沒有任何預兆,突然低低地叫了聲——「行止哥哥!」與此同時,用力一扯,頭上的紅蓋頭便完完整整地落了下來。

她眼底含淚,目光卻十分薄涼地看着孟璟,紅唇翕動,一字一字冷靜道,「對不起,行止哥哥,我不能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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